27

森峤打算挽回一下小家夥的名聲。

“小風,跟哥哥們打招呼。”

風:“……”

森峤揉了下風低着頭的腦袋瓜,入手是因為營養不良而榻軟的發質,細密的,有些幹燥的,手感奇異的毛茸茸。

“打個招呼。小風?”

“誰是小風?嗯?誰是乖孩子?”

風:“……”

她聽出來了,這跟訓狗差不多。

風沒擡頭,眼睛看着鞋尖,對着辦公室裏的衆人敷衍地點了下腦袋。

就當是打過招呼了。

森峤欣慰道:“真乖!”

說罷,便像等着揭曉答案似的,滿目嚴肅又期待地看着衆人。

衆人:“……”

“真可愛啊。”沒什麽誠意的誇贊聲零星響起。

“嗯嗯,真可愛。”

“哇,不愧是隊長。這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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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起來比之前可、可愛多了。是吧?”這位說的時候還拿手肘捅了捅旁邊的同事。被暗示的同事忙放下手裏的飯盒,點頭道,“對!可、咳咳咳咳咳咳……可愛多了。”

稀稀拉拉的誇贊聲裏帶着幾聲尬笑,敷衍過後一群人松懈下來,又調侃道。

“不過隊長,總覺得跟她扯上關系會倒黴。你不怕嗎?”

“隊長原來喜歡這款的?”

“為什麽不去培育基地收養一個呢?比她好看的多……”

“咳咳!!”

話音未落,被其他人掐手的掐手,踩腳的踩腳。

森峤青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掃過一衆手下——衆人一縮肩膀,忙閉了嘴。完蛋,話趕話的就上頭了,什麽都往外說,惹隊長不高興了。

隊長不高興,他們就沒好日子過。

雖然隊長很少不高興,但一旦發怒,那就很可怕。

發怒的森峤看起來似乎和平時沒什麽區別,只是會變得有些沉默,巨大的尾巴會在身後甩來甩去,會掃翻一切障礙物——有時候也包括活物。

他不發一言,按着風後腦勺的大手微微使力,尾巴不受控似的晃了起來。

手下站起,哆嗦着找借口溜之大吉。

“那、那什麽,我想起來還有文件沒發……”

“……監控室那邊好像有設備壞了,我去看看!”

“早上吃壞肚子了,我去廁所……”

森峤的尾巴甩得更快了,風往後看了眼,眼底帶着光,有些躍躍欲試——想抓住!!

柯爾塔從外頭進來,沒感受到詭異的氣氛,拍了拍手裏的資料:“白晝那邊跟我去幾個人。”

風一邊瞄森峤的尾巴,一邊不經意的朝柯爾塔看了眼。

森峤走過去:“怎麽了?”

“那間酒吧暗地裏好像在走私什麽東西,我們抓到點頭緒,還要繼續調查。”

風猜測,應該是說的那五千枚仿制芯片。

風對高科技的東西不太懂,芯片什麽的也不了解,她能識字就已經不錯了,其他都是在一個個任務中逐漸累積起來的。

經驗也好,察言觀色的能力也好,做飯也好,打掃也好,演戲也好。

一個個任務,組成了她不長的前小半生。

等回過神來,她就已經對這種生活上瘾了。

未知的、刺激的、有趣的、令人好奇的。

死不死的倒是無所謂,反正沒有牽挂,也沒人會牽挂她。

只是這次的任務有些困難。

高科技的玩意不是一朝一夕能學會的,深入森峤家也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森峤已經對自己起疑了,她很清楚這件事。

要怎麽徹底擺脫嫌疑呢?

風心裏雖早有打算,但計劃總趕不上變化,還需随機應變。她一邊想着,一邊看着森峤接過資料翻了幾下,跟柯爾塔說了什麽,又派了人跟柯爾塔一起去。

風的視線下意識追着離開的幾人,将他們的模樣、特征記了下來。

森峤看了過來。

風和他對視,無辜的挑眉,又踢了踢行李箱,顯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森峤揮手:“走吧,我帶你去關押室。”

說得好像是帶她去餐廳吃飯似的。

待森峤走了,辦公室裏一衆同事湊到一起抽簽——誰抽中誰負責那小家夥。所有人一臉嚴肅,仿若頭上懸着把利劍,掉下來就能戳破腦袋。

“二進宮”了。風的記憶力很好,已經将巡邏隊的布局記得十分清楚。不需要森峤帶路,她自己就能找到關押室在哪兒。

隔壁的關押室大門還沒修好——奧斯克魯的辦事效率倒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高。

森峤看着風進了房間,見她習以為常的踩着行李箱,在單人床上坐下。他的視線掃過小家夥的神色:無所謂的,鎮定,淡然的,甚至是有些麻木和無趣。

她的肢體語言很放松,沒有半點緊張。

森峤不動聲色,道:“中午我會給你送飯來。除了我送的飯,其他人給的東西都不要碰。明白嗎?”

森峤囑咐道:“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能碰,不能吃。”

風點了下頭。

森峤在門鎖上按了幾下,門關上,電子鎖發出咔噠的脆響,随即門上亮起了正在運行的綠燈。

房間裏的監控攝像也一齊亮了。

一上午過去,并沒有人來提審風。森峤在辦公室裏查閱資料,手邊散落的文件全都涉及遠冬城的歐姆集中區。

為了以防萬一,他連深港附近的,有通行證的歐姆暫住區都查了。

“隊長,”手下敲門進來,彙報道,“您家那位在關押室睡了一上午,這會兒拿鞋子敲床沿,像是餓了。”

森峤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腦子裏是一團漿糊。

歐姆集中區沒有線索,深港的暫住區也沒有,政務區的監控沒查到任何東西,其他的監控也都被删除了,沒留下任何痕跡。

這感覺讓人憋悶。

像是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盯着他的一舉一動,在他調查之前,就已經搶先一步截斷了所有的路。

真是奇了怪了。

“會有人做事滴水不漏嗎?”森峤往後靠進椅子裏,抱着手臂問。

他聲音不高,更像自言自語。

手下揣摩着道:“有AI輔助,也許可以。”

“‘星辰’有AI我相信,但有計算功能如此完善的AI,我不太相信。”森峤道,“何況事情始終是落在做事的歐姆頭上,沒有歐姆能如此完美的隐藏自己的所有痕跡。”

“您的意思是……”

“越是不留痕跡,越是完美,越有問題。”

“但是隊長。”手下疑惑,“如果不是您恰好去烤肉店吃飯,她早就被吃幹抹淨了,也輪不到您救她。還有,她明明都跑掉了,也沒有留下任何監控線索,何必回來?”

對,這些問題他自己也想過無數次了。

森峤嘆氣,打算給自己換換腦子,免得一頭鑽進牛角尖裏,自己把自己給坑了。

他放下手裏的資料,剝開了一顆水果糖:“公爵府那邊怎麽樣?”

“做筆錄的人還沒回來。”

“公爵沒阻攔?”

“沒有。”手下道,“說也奇怪,他們的态度突然變得很和善。您說,要不要趁此機會,幹脆給公爵一起把筆錄做了?”

萬一今天有什麽好事,公爵心情好,也就配合了呢?

森峤腮幫子動了動,将甜膩的水果糖從右邊卷到左邊。

太甜了,歐姆都喜歡這麽甜的東西?

他站起身,取下衣架上的制服外套,随意披上:“我親自去一趟。”

他走到門前,回頭指了指手下:“把人給我看好了。”

手下苦了張臉,唉聲嘆氣。

中午來送飯的不是森峤。

風蹲在地上,看了面前的餐盒好一會兒,猶豫來去,還是拿起來吃掉了。

負責送飯的巡邏隊隊員靠在門上,啧啧搖頭:“隊長說如果你吃了,就是不合格。下午罰你默寫‘爸爸媽媽還有我’。”

風:“……”

風面無表情地擦了擦嘴角,盤腿坐在硬邦邦的地上,不為所動。

對方好奇道:“你以前有過主人嗎?”

風沒回答。

對方又道:“隊長待你好不好?會讓你玩cosplay嗎?”

風:“……”

原來森峤是這樣的奧斯克魯?

對方後知後覺,看了眼監控,忙擺手:“不不,別誤會。隊長人很好的,也沒有奇怪的癖好。我只是好奇,他什麽事都能做到最好,從來不出岔子,平日在家會是什麽模樣?”

風想了想:很普通,沒什麽特色,甚至可以說是無趣。

下班後就不喜歡社交,吃的東西幾乎一成不變;早上起床洗澡,晚上睡前洗澡,偶爾出門跑步;只看新聞頻道。

哦,唯一的喜好也就是喝點小酒了。

他在繁華的市區裏,把日子過得像在深山老林裏隐居。

只有對着“寵物”時,似乎才稍稍生出點活力。

買“寵物”相關的東西,打扮她,教她識字,玩玩具,教她學會“聽話”。

雖然嘴上說着“不喜歡訓練寵物,不喜歡讓寵物太拘束”,但實際上還是希望她能聽話。是個僞君子。

“他為什麽不在培育基地挑一個呢?”那人自言自語,“雖然貴,但也不至于全然買不起啊。”

風想起了莉塔,想起對方雪白的肌膚,金色的頭發,穿着小裙子優雅轉圈再規矩行禮的樣子——恐怕是她一輩子也學不來的。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

“柯爾塔回來了。”外頭有人喊,“你跟她聊什麽?聊怎麽當一個合格寵物嗎?滾出來!”

風仰起脖子看,對方走前又“哦”了一聲,将默寫用的紙筆遞給了她:“乖乖默寫,隊長回來會檢查。”

風:“……”

這一天的巡邏隊格外忙碌,風能聽到外頭不時傳來的各種喊聲,人們腳步匆忙,沒有閑工夫再來理她。

她漫不經心地掃過角落的監控器——那裏亮着小小的紅燈,像黑暗裏隐藏的眼睛,始終看着她。

她清楚,這是森峤的主意。

放着她,晾着她,觀察她的言行舉止和微表情,以此來尋找破綻。

奧斯克魯總說歐姆狡猾虛僞,實際上又怎麽樣?都是半斤八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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