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公爵府。
森峤被請進客廳,坐在紋理細膩的、顏色雪白的、昂貴的沙發上。他背脊筆直,和對面懶散坐着的玫瑰公爵相比十分嚴肅拘謹。
“感謝您的體諒和配合。”他沒有接遞來的茶,将一只白手套捏在掌心,點了下頭,“莉塔那邊的筆錄還有一會兒,我可以再請教您幾個問題嗎?”
玫瑰公爵,奧蘭多翹着二郎腿,華麗的服飾遮擋了他渾身細密的鱗片,他微微側過臉,譏諷道:“問幾個問題?是來給我做筆錄的吧?”
“感謝您的配合。”
奧蘭多磨了磨牙,放下手裏的茶杯:“我覺得有些事是顯而易見的。第一,繼續縮小歐姆集中區的提議是我提的;第二,驅逐深港歐姆,取消部分通行證的提議也是我提的;第三,擴大歐姆培育基地、養殖場還是我提的。”
奧蘭多朝前傾身,一雙圓而僵硬的眼睛直直看着森峤,仿若死了千年的死魚眼,渾濁不堪:“不提這些,光憑奧蘭多R的名字,‘星辰’當然要針對我。這是一起有預謀的陷害,還需要我多說嗎?你們巡邏隊是怎麽辦事的?”
森峤不為所動,只點頭贊同道:“您說得很對,但公爵大人……”他拿出通訊器,調出照片,“這是送去驗證科後爆炸的嫌疑物品,您看看它上頭的圖案。”
奧蘭多不看:“這是陷害!”
森峤不卑不亢:“我自然是相信您的,我相信陛下也願意相信您。前提是您要公正公開的讓衆人看到您的态度。”
奧蘭多顯然有什麽難言之隐,希望将這件事盡快揭過。
若是換了前一天,估計毒茶就又要送到森峤眼下了——也或許是直接掰開他的嘴強行喂下去。但今天的奧蘭多雖煩躁,卻配合了許多。
他重重踢了下沙發沿,在那雪白的紋路上留下灰撲撲的鞋印,不知是像誰撒氣,他惡狠狠道:“你知道這是用什麽做的?”
森峤沒答話。
“二十萬個不到十歲的雌性歐姆最柔嫩部分的皮。”奧蘭多道,“歐姆太能生了,一旦放開對他們的管制,施行什麽該死的保護措施,他們就能像打不死的蟑螂,迅速淹沒我們。”
“所以我提出除了培育基地,還要開設養殖場。”奧蘭多道,“不應該放任他們繁衍,而是應該管控起來,為我們所用。皮肉、內髒、毛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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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蘭多揚起下巴,似覺得自己的想法很英明,高傲道:“這才是對他們最好的‘保護’。”
他用帶蹼的手指畫了個圈:“圈養,明白嗎?這樣你也要說,我跟‘星辰’是一夥的?我為了什麽?”
森峤低頭,在通訊器上打開錄音,道:“您的想法我了解了。那麽我們能開始了嗎?”
“……”
“11號和12號當天,您都去了哪裏?”
一連幾日,巡邏隊都很忙。
期間風收到了一次組織的消息。
-五千枚芯片已被繳獲。
-鯉被抓捕。
-‘放虎歸山’計劃順利結束。善後人:黑面包。
-下一次全城監控入侵将在28日下午五點之後開始。請各方注意配合。
依然是不明不白,沒有詳細方案的任務。這其中或許有人拿到了任務細節,但同風無關。
也就是說,她現在是待命狀态。
一切都在悄無聲息地推進着。
風能感覺到巡邏隊一日比一日緊張的氛圍。
但依然沒人來提審她。
她吃住在關押室,除了洗漱不便,其他倒也自在。
只除了堆在床頭的一堆繪本和默寫用的本子,看起來實在礙眼得很。
森峤從外頭回來,脫了外套搭在手臂上。
外面下雪了。
快五月的天,居然會下雪?
他站在關押室大門前,拍了拍頭上的白霜,問風:“冷嗎?”
風搖頭。
森峤進了關押室,檢查了她默寫的本子,随後坐下來,張開手,讓風坐在他懷裏。他高大的身軀透着從屋外帶進來的冷意,風哆嗦了一下,被森峤緊緊摟住,開始念新的繪本故事。
正是休息時間,走廊裏很安靜。
監控也靜靜的。
風發現了一件事——這兩天天氣降溫,森峤變得很喜歡抱着她。
巡邏隊隊長森峤,二十七歲。
被傑拉夫人收養、沒有父親、沒有女朋友、喜歡小動物、不喜歡甜食、吃穿用度簡單、喜歡深色的衣服、喜歡透明的碗盤、早上會出去慢跑、怕冷。
這就是她目前收集到的所有信息。
唯一能派上用場的,就是“喜歡小動物”這一點。其他的都太浮于表面,很難深入利用。
森峤摘下風的翻譯器,用那空靈的、聽起來簡單學起來卻很難的音節重複着:謝謝、再見。
他重複了幾遍,示意風來試試。
風:“……”
森峤擁着她,汲取着她的溫度——歐姆好溫暖,就是太久不洗澡有點味道了。不過無所謂,他不在意。
他冰涼的鱗片貼在風的臉側:“說錯了不要緊,但得說出來。試試。”
風拿手指将繪本的書頁扯得亂七八糟,不開口。
森峤和往常一樣等了她一會兒,他顯得很有耐心。
風不開口,兩人就靜靜依偎着。風的心神早溜去了其他地方,想着想着,竟是有些困倦。
她被對方抱得有些悶熱,稍涼的鱗片倒讓她覺得舒服。
兩人便像互補似的,誰也沒主動放開。
風的視線在森峤搭在床沿邊的尾巴上掃來掃去,森峤注意到了——前幾日他就注意到了。小家夥對他的尾巴很感興趣。
他無奈道:“好了,讓你摸一下。只能摸一下。”
風的眼睛亮了起來。
這幅模樣倒讓森峤喜歡,他拿尾巴逗狗似的,在小家夥眼前晃來晃去,待風伸手去抓,尾巴便“嗖”地躲開了,等她放下手,那尾巴便又調皮地送了過來。
來回幾次,風不幹了,要掙開森峤的懷抱。
森峤大笑着将尾巴送進她懷裏,風一把抓住,摸了摸黑亮還有些紮手的鱗片。
摸起來跟其他地方的鱗片确實不一樣——難怪可以用來做武器。
“小心手。”森峤提醒。
風拿起尾巴,上下左右的觀察。這部分的鱗片要細密堅硬許多,有的還倒着長,似倒刺般,不小心就能割破手指。
越靠近尾巴尖,倒刺越多。
她捏來捏去,覺得好玩極了,以前的任務倒是沒有這麽接近奧斯克魯人的機會。
“夠了嗎?”森峤被她捏得癢癢,想收回尾巴又怕紮了小家夥的手,“好了,放開。”
這體貼的行為被風準确抓住,她偏不收手,還抓着尾巴朝繪本書頁上掃去。
“嗖”地一下,紙頁被利落地劃開了。
“當心把你手指割掉。”森峤無奈,拉開了風的手,收起了尾巴。
風還盯着看,森峤心軟道:“一會兒讓你抓柯爾塔的尾巴。”
風:“!”
這任務好!可以近距離研究奧斯克魯人!
森峤一心軟,就讓風在巡邏隊挨着抓了一遍所有隊員的尾巴。
類蛇人、類龍人、類蜥蜴人的尾巴都差不多,有鱗片,越靠近尾巴尖越紮手,但類羊人、類狼人、類獅人就不一樣了,尾巴毛茸茸的,很好摸。
風抓着一個類獅人隊員的尾巴不放,人家走哪兒她走哪兒,辦公室裏的桌子椅子又高大,一個不注意風就隐沒進了各種用具之後,要仔細看才能發現她頭發上頂着的蝴蝶結在各種桌後、文件後晃來晃去。
有些滑稽,又格外可愛。
看着懵懵懂懂,實則能像猴子似的靈活穿梭在任何地方,生命力頑強到不可思議。
森峤撐了下巴,一邊喝茶一邊盯着那晃來晃去的蝴蝶結。
柯爾塔從樓上下來,外面降溫,辦公樓裏的空調溫度開得有些高——主要因為森峤怕冷。
他熱得不行,把制服都脫了,敞着襯衫扣子無語道:“怎麽個意思?還能從關押室放出來溜達?”
“讓她活動活動。”森峤道,“小孩子,不活動長不高。”
“得了吧。”柯爾塔冷嘲,“就她那樣子,又瘦又小的,本來就長不高。”
森峤不樂意了:“我會讓她長高的。”
“又能有多高?”柯爾塔懶得跟他多說,“能長到兩米?”
“……”
“我說真的。”柯爾塔不想管,但忍不住滿腔的操心,最後還是勸道,“她明顯有問題,你再這麽慣着她可不行。”
“就是知道她有問題,才要給她機會。”
“?”柯爾塔遲疑,“你的意思是……”
“看守得那麽嚴,她怎麽發揮?”
森峤走過去,将風一把抱了起來,頂在肩膀上:“好了,誰才是你主人?跟着別人沒完了?”
類獅人松了口氣:“再不帶走,我尾巴要被她薅禿了。”
風看了看手指縫裏金色的軟毛,晃了晃手。森峤拿了帕子給她擦手,又頂着她走去洗手臺。
“現在知道髒了?”
“……”
風坐在他肩膀上,視野一下開闊許多,目光掃過辦公桌上的各種文件,瞧見了柯爾塔剛放下的資料上寫着:芯片……什麽什麽,看不太清。
“看什麽呢?”森峤突然問。
風沒有立刻收回視線,指了指資料旁邊的一組統計數據——紅的、黃的、綠的、藍的,五顏六色的,是用來做标記的。
森峤看了眼:“那不是漫畫。”
風這才一臉不感興趣的別開了視線。
“明天給你做筆錄。”森峤突然道,“白晝那邊抓了個雌性歐姆,還要核實莉塔口供的真實性。你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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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可以撸尾巴?哇庫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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