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展示區接近出口的地方,展示了一顆和其他行星比起來過于小巧的,蔚藍色的行星。
風在它面前停下了。
和看奧斯克魯不一樣,它沒有那麽巨大,沒有那麽泛着說不出顏色的神秘和魅力。它靜靜的懸浮在半空,有一道光——大概是太陽,溫柔的打在它的一面。
它便如同即将傾覆的大船,一半浮于水面,一半沉入水底,明明什麽聲音都沒有,風卻覺得自己聽到了細微的“滴答”聲。
滴答,滴答——像涓涓細流彙入大海。
滴答、滴答——像生命開始孕育,像雨水落入大地。
下方滾動着小小的字幕:殖民星AKⅡ(曾用名:地球),是距離太陽的第三顆行星。地球表面的大約 29.2%是由大陸和島嶼組成的陸地,剩餘的70.8%被水覆蓋。
風覺得自己也不是什麽感性的人,可能是展覽區的布景、氛圍所致,這一刻竟莫名心酸。
森峤蹲下身,即便如此他也比風高一些。
他轉頭看着風,輕聲道:“它很美,對嗎?”
風點了點頭。
森峤道:“我不認識奧斯克魯,但我認識它。我跟你一樣,是在這裏長大的。我們喝的是一樣的水,走的是一樣的路,看到的是一樣的風景。”
風想:是嗎?真的一樣嗎?
“歐姆和其他寵物不一樣。”森峤道,“無論從智商、情商上來看,都是其他寵物無法比拟的。我之前也沒養過其他的歐姆,也許有時候方式方法不太對,我們可以慢慢磨合。但你有什麽心事得告訴我,不要像今天這樣發瘋,行嗎?”
風看了他一眼。
森峤誠懇道:“我相信作為感情充沛的生物,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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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擡手在腦袋上比了個狗耳朵,又比了個搖來搖去的尾巴,那意思——狗呢?
“是,它們是歐姆最好的朋友,它們的感情也很充沛。”森峤指她,“但有些事只有你們能理解,不是嗎?”
風不能理解。就像奧斯克魯沒法理解身為歐姆的她一樣,她也無法信誓旦旦的說自己一定能理解其他生物。
森峤再次看向地球:“我喜歡它的樣子。或許沒有誰會不喜歡。”
風想:所以當年你們才選中了這裏?
怎麽做的?看到了地球發出去的問候,查了資料,然後一拍桌子,拿你們的翅膀尾巴第四只手投票——就是它了?
但實際上風對奧斯克魯并沒有森峤想象的那麽大的仇恨。
她不知道地球曾經的樣子,也就無從對比,習慣了眼下的生活,拿“壓迫剝削”來說,也只在她所了解的,所看到的範圍內。超出這個範圍的認知,她是不具備的。
所以有多麽的深仇大恨,也不至于。
只是偶爾會想一想,如果沒有奧斯克魯,如今的地球又會是什麽模樣?
離開博物館,森峤接了個電話。是巡邏總隊那邊打來的。
“晚上有人請吃飯。”森峤挂了電話,對風道,“你也去。”
風無所謂的點了下頭。
“巡邏總隊的隊長。”森峤似乎不太喜歡此人,語氣平平,“還請了柯爾塔和達達。估計是想當面問問之前白晝酒吧的事。”
他揉了一下風的腦袋:“如果問到你,該怎麽說就怎麽說,不用緊張。”
入夜,風吃了不少零食,美其名曰墊肚子。
她左手拿着冰淇淋,右手拿着爆米花,嘴裏一刻不停的吃着,頭發又散開了,亂糟糟的披散在肩頭。
森峤只得随她去了,只不時拿手帕擦一下風的手背——冰淇淋化了一些,順着手背滴得到處都是。
“你可以先吃完一個嗎?”森峤頭大,“又沒人跟你搶!”
風舔掉手背上的奶油,轉頭埋進爆米花桶裏,挖掘機似的含了一大口。
森峤:“……”
風擡起頭,嘴角邊沾滿了糖漬,腮幫子鼓着,清脆的咀嚼聲不時傳來,像在挑釁。
森峤:“……”
森峤轉移注意力:“據說這是以前歐姆看電影的必備零食。”他不是很理解,“為什麽是它?”
風想了想:大概是烤串、韭菜包子、臭豆腐味道太大。
說起來,這些東西歐姆集中區是不少見的,但在外面還真沒怎麽看見過。
風有些想念臭豆腐了。
森峤一把拿過爆米花桶:“先吃完冰淇淋的。”
風暗挫挫翻個白眼,發絲黏在嘴角,眼見要順着冰淇淋一起吃進嘴裏,森峤忙擡手擋在了她嘴前。
“咔。”風咬在了森峤的手背上。
森峤:“……”
風:“……”
最近森峤幹燥症,鱗片沒有以前堅硬,風的牙齒得以幸存沒有被崩掉,但森峤就不太好受了。
他低低抽了口氣:“頭發,頭發弄一邊去。”
風擡手,手背上的冰淇淋便糊到了鬓角上。
森峤眼皮抽了抽,又抽了抽,最終忍無可忍,将小家夥一把拎起來,朝洗手間方向沖去。
風被颠得牙齒差點咬到舌頭,冰淇淋也掉地上了。
她露出遺憾的神情,被森峤按在洗手間外頭的洗手臺上。水聲響起,風有不好的預感。
“這是給你的教訓。”森峤嚴肅道,“你不能老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風:“!”
涼水沖到頭上的瞬間,風打了個哆嗦。森峤壓着她的背,她動彈不得。
她沒想到森峤居然會這樣做。腳在地上踩來踩去,卻移動不了半分。她聽到從旁邊洗手間裏出來的歐姆們,有發出驚呼的,有小聲笑起來的,大部分只是在看好戲,想看同為歐姆的她被“主人”教訓。
活該你們只能當寵物。風心裏譏諷,要不是她動彈不得,早把水龍頭拆下來砸森峤腦袋上了。到時候看是誰更丢臉!
風越想越氣,掙紮的面紅耳赤——說也奇怪,平日渾身髒兮兮慣了,也不覺得丢人現眼。現在一身幹幹淨淨,只是被森峤壓在水池邊洗頭,竟就受不了了。
她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水花濺到臉上,又打濕了衣領,慢慢能瞧見裏頭的內衣了。
森峤沒有發現,還在給她洗頭,訓斥道:“讓你好好紮頭發不紮,吃個東西弄得到處都是,你下巴是漏的嗎?”
“就這樣去見總隊長,人家會以為我是帶你去踢館子的。”
“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幾下洗好,森峤逮着風不長的頭發甩了幾下,還想擰一擰。
關鍵時刻腦子裏又想起了“飼養手冊”第108頁,歐姆幼崽的毛發護理篇。
第三段重點:幼崽毛發脆弱,尤其是打濕之後,毛鱗片很容易受到損傷。此時應盡早吹幹,不能吹得太過幹燥,溫度不宜過高,出風口不應離得過近……
森峤摸出紙巾,拿紙巾一點點給她擦幹頭發。
這自然是很難的,但起碼風看起來沒有那麽一塌糊塗了。
森峤小心翼翼,風倒是無所謂,自己抓了發尾使勁擠了擠水,又拍了拍耳朵——那動作有點像小狗。
随即從兜裏摸出出門前,安哥拉給她的備用發夾。她将前頭打濕的劉海撸起,用發夾夾住了,露出光潔的額頭。
氣憤的表情當然也一起露了出來,橫眉豎眼的,臉上還沾着水珠,有一顆水珠在淺粉色的唇瓣上,要落不落的,像長了一顆晶瑩剔透的小水痘。
森峤沒忍住,笑了起來。
風:“??”可惡的奧斯克魯!殘忍的奧斯克魯!
森峤給她擦臉,她一個勁往後退,腦袋撞在了一個過路人身上。
森峤扶住她,又朝對方道:“還好嗎?”
風轉頭,就見一個長得極其清秀白淨的,有點東方混血種的雄性歐姆不滿地看了過來。
對方比風高一些,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模樣,穿着一身海藍色的學院服,皮鞋擦得锃亮,衣服上有大片的水痕——正是被風濕漉漉的頭發弄的。
對方拍了下衣服,往後退了一步,熟練的亮出了自己的手環。
森峤拿通訊器挨了一下,通訊器上顯示出了其主人的名字和聯系方式。
“我會聯系你的主人。”森峤發了驗證過去,道,“衣服我也會賠償。”
風:“?”
只是弄濕了而已?
少年始終沒開口,矜持又高傲地點了下頭,餘光掃過矮小瘦弱的風,上下打量一番,轉身走了。
他倒還有些素養,沒有将嫌棄寫在臉上,但舉手投足間的避讓已說明了一切。
“婕妮。”森峤看着通訊器上的名字,低聲念道,“婕妮。詹森,這好像是公爵夫人的名字?”
風:“?”玫瑰公爵?
森峤似知道風在想什麽,解釋道:“是白沙公爵,陛下的姐夫。”
風:“……”關系好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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