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風将包包藏了回去,想了想又将臨時通訊卡藏在了身上。

安哥拉回來時,她已經攀着藤蔓爬到了一棟二層小樓的露臺上。巨大茂盛的藤蔓扭成麻花,力量很大,風攀岩似的就爬了上去。

露臺的另一側,似瀑布般垂下的藤蔓上開滿了花,像少女辮子上戴的小花般,十分好看。

她趴在露臺邊緣看着安哥拉在下面尋找,終于有了點躲貓貓的感覺,這回安哥拉找不到她了,十五分鐘後開啓了廣播尋人:“風?你在哪兒?再不出來我就要報警了。”

風:“……”

AI的廣播聲很大,小路外頭有人朝裏面看來。

風從露臺上探出頭,揮手:“我在這兒!你輸了!”

安哥拉擡頭,一雙機械眼睛飛快聚焦,鎖定了風的臉,确認無誤後道:“沒有計算到你會爬上那種地方,是我的失誤。但從安全性來說,風,你這樣很危險,攀爬過程中藤蔓的折斷幾率為……”

風猴子似的又攀着藤蔓爬了下來,打斷了安哥拉的話:“好了,還逛嗎?”

安哥拉剛調出來的一大堆注意安全事項和案例分析沒來得及使用,頓了頓才道:“你随意。我都可以。”

風還沒和AI逛過街,于是圖新鮮的帶着安哥拉從小路鑽了出去。

但很快她就後悔了,安哥拉非常啰嗦,帶着它去逛街仿佛全程背了個彈幕制造機,還是沒法關閉的那種。

“歐姆喜歡看這種東西?這對你來說會不會太早了點?”

“不要離得那麽近,歐姆的眼睛很脆弱。”

“從過往案例分析,這種小玩意就算買回去也只能積灰,使用時間不足……”

“這種小零食要少吃,添加劑大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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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大步流星走在前頭,走着走着,跑了起來。

安哥拉追在後面,為了防止撞到人,還拉響了頭頂的警報器。

于是大街上就瞧見一個AI“烏拉烏拉”響着警報追在一個歐姆身後。歐姆穿着白T牛仔褲,頭上戴着鴨舌帽,看着瘦瘦小小的,靈活地穿梭在人群之中。

大部分奧斯克魯的第一反應是:有小偷!

一個類獅人老板從店裏沖了出來,一把拎住了風的衣領:“抓到你了!小偷!”

安哥拉追到面前:“請放下她,她不是小偷,是森的寵物。”

“寵物?”老板挑起眉,“你追着她跑什麽?”

“那要問她在跑什麽。”安哥拉毫無情緒地道,“請放下她。”

類獅人撓了撓頭,甩着細長的尾巴将歐姆放下了。風立馬踹了他一腳,轉身就跑。

“!!!”

安哥拉道了聲抱歉,又拉着警報烏拉烏拉地追了上去。

森峤從健身房出來,手裏捧着一束路上新買的花,正考慮要不要去面包店再買點小家夥喜歡的烤腸面包,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了警報聲。

職業習慣問題,他立刻進入警戒狀态,雖然身體很疲憊,尾巴上的倒刺還是“唰”地立了起來。

他摸出通訊器,正準備打給柯爾塔,就見正前方迅速沖過來一個眼熟的人影——那靈活的小身板、熟悉的鴨舌帽、沖起來小炮彈似的氣場,真是怎麽看怎麽眼熟。而更眼熟的還在後頭,安哥拉烏拉烏拉地追上來,系在粗脖頸上的領帶被風帶得揚起,啪啪地不斷甩在臉上。

而它的身後,還追着一個類獅人。

森峤已經猜到肯定是風又惹了麻煩,但他還是下意識地沖了過去,将小家夥一把抱起頂在了肩膀上。風也順勢抓着他的頭發,腳踩在他的胸口上,對着追來的類獅人做了個鬼臉。

她心情很舒暢,說不出是為什麽,大概是在看到森峤的那一瞬間,大概是在被森峤抱起來的那一瞬間。

好像在記憶裏,除了鄰居奶奶,她還從未被人如此庇護過。

森峤遠遠朝自己張開手臂的那個瞬間,讓她覺得內心有什麽“嘩啦”一聲響,碎掉了似的,露出了堅硬心牆後比自己預想的還要更廣闊的空間。

“怎麽回事?”森峤朝後側了下身,讓風處在遠離類獅人的位置,“有話好好說,我是巡邏隊的。”

他将自己的工作證拿出來,類獅人沒料到這個瘦小的歐姆這麽能跑——追吧,莫名其妙就跑了這麽遠,不追吧又覺得都追到半路了,不追又丢人,于是氣得直跳腳:“她打我!”

“……”

高高大大兩米多的奧斯克魯,站在歐姆面前似座小山能把人活活壓死,這會兒卻委屈得什麽似的,指着歐姆控訴“她打我”。莫名的,森峤有點想笑。

“你說,是怎麽回事?”森峤問安哥拉。

安哥拉将視頻直接放了出來。它身上有全程監控,很容易調取。

看完後森峤将風放下來,風還很不服氣,皺着眉撇嘴,臉色陰沉沉的,一看就是沒有在反思的樣子。

“你誤會了她,她生氣了。”森峤解釋,“她打你确實也不對,我替她跟你道個歉。”

類獅人也是一時上頭,追出來之後就後悔了。好好的,他跟個歐姆計較什麽?這家夥一看就沒什麽教養,也不像是從培育基地出來的——那些培育基地出來的歐姆可懂禮貌了,無論到哪兒都會自動給奧斯克魯讓路,很是順從。

有了個臺階下,類獅人也就不計較了,只道:“你看好她啊,也太不懂事了。”

一聽“不懂事”兩個字,風又要踹人,類獅人往後退了兩步:“你看她!”

“好了。”森峤只得又一次将風抱起來,像抱一只随時都會呲牙傷人的小獸。風一手撐在他肩膀上,一手握拳,咬牙切齒的,像是要給對方好看。

雖然森峤覺得風更像是在玩,還玩得挺開心。

他只得拍了拍風的背:“乖哦,他不是那個意思。”

安哥拉客觀評價道:“你污蔑她是小偷,也應該道歉。”

類獅人眼睛一瞪:“開什麽玩笑,區區歐姆……”

森峤看過去,青金色的眸子仿若熱帶叢林裏的巨蟒盯住了獵物,類獅人一個激靈,改口道:“我又不是故意誤會她的,再說了還不是你的警報聲誤導了我,我明明是想幫忙。”

類獅人邊嘀咕邊轉身走了,風這才收了猙獰的表情,臉頰微微有些僵了,覺得不夠好玩,一臉無聊的扯森峤衣服上的扣子。

森峤換了只手拿花,單臂托着她:“怎麽出來了?”

風伸手要拿森峤買的花,森峤便遞給她:“喜歡嗎?”

兩人仿佛又忘了在家時那僵持的、火藥味濃厚的氣氛,自然而然地相處起來。

森峤依舊買了不知名的普通小白花,葉子翠綠翠綠的,很寬很大,花卻小小巧巧,層層疊疊,十分可愛。

像用白色裙擺包裹起來的月亮,有種溫柔、美好的感覺。

風點頭,森峤滿意笑了:“喜歡就好。聞聞,香嗎?”

風湊近了聞,森峤卻将花拿開了些:“說,香。”

“……”

“試試看?”

風抱着那束花,香味絲絲縷縷鑽進鼻端,是淡雅的、清新的味道,讓人能将不開心全部忘掉。是地球本來的味道。

她舔了舔嘴皮:“……嘶……”

香這個詞應該不難,但風卻很難發音。

她的喉嚨似被什麽捏住般,總不能配合唇舌。

“嘶……”

“……shang……”

嘗試幾次,卻沒能發出完整的音,風挫敗的皺起眉頭,難得對這件事有些恐慌和困惑。

“沒關系。”森峤仿佛看懂了她的心情,勸慰,“去買面包好嗎?買你喜歡的口味。”

風惱火地将臉埋進層層花瓣裏,花瓣很柔軟,很光滑,像清風撫摸過她的臉,有些癢。然後她打了個噴嚏,又打了個噴嚏,擡起臉來時眼睛和鼻子全紅了。

森峤:“……”

風:“……”

風提着面包,被森峤牽着,在歐姆診所裏排隊看病。

這裏的歐姆寵物很多,大多年紀不大,整個大廳吵得像進了鴨圈。

有個類貓人護士走過來,看了眼風的情況。風正在不斷打噴嚏,流眼淚,看着可憐巴巴的。

小護士道:“應該是花粉過敏。”

森峤:“……”

森峤一頭問號:“家裏之前有花,沒有過敏啊?”

“可能是離花太近了。”小護士看了眼森峤手裏的花,“也有可能是免疫力下降,之前不會,現在就會了。幼崽歐姆的身體總是在不斷變化的。”

“……”森峤嘆氣,看看手裏的花,又看風,“那咱們還帶它回家嗎?”

風點頭,她喜歡這個,于是伸手要将花接過來,森峤忙拿開了:“你別拿了,我拿着吧。”

“你可真寵她。”小護士笑起來,“很少有主人會陪寵物過來看診呢。”

這麽一說,風環顧四周,雖然歐姆們的年紀都不大,但都是自己或者有AI陪着來的。主人并不擔心他們會走丢,一來有定位器,二來這些歐姆是從培育基地出來的,受過很好的訓練,不會亂跑。

除非有人故意誘拐。

小護士幫風拿了藥:“她這個不嚴重的。可以回去了,不用在這裏排隊。”

森峤謝過,走之前小護士還過來要了森峤的聯系方式,臉紅紅的:“有什麽問題,你可以直接問我。”

風看了那小護士一眼,類貓人是奧斯克魯裏唯一體型偏小的,可即便如此,也比歐姆高大。這麽看着,倒是和森峤挺搭。

森峤高高大大,板着臉不說話時還是很酷的,類貓人身材很好,凹凸有致,身上的斑紋也很漂亮。

她會有個新主人嗎?風胡思亂想着,一會兒覺得無所謂,只是那個家裏多了個人,一會兒又覺得有些麻煩,餐桌上會多個人多只碗,浴室裏會多出對方的用品,自己大概也不能随意進出森峤的卧室和書房了。

如果對方還有潔癖,那就不會允許自己用浴室。很多歐姆都有自己的專用浴室,就像莉塔那樣,甚至有屬于自己的房子——這在奧斯克魯看來,跟狗窩、貓窩沒什麽區別。

森峤家沒有那麽大,她不會有專屬于自己的房子,那洗澡入廁怎麽辦?會被趕去花園解決嗎?

“想什麽呢?”出了診所大門,森峤将花和面包用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伸來牽她。

她便抓住了那只手,察覺到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心情又煩躁起來,只搖頭。

真是可笑。

她在意這個,在意那個,仿佛真要在那個家裏待到天荒地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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