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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哥拉覺得這不太可能,從數據分析來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AI能淩駕于早就設計好的核心數據之上。無法逾越核心數據,就意味着無法自行修改,除非得到使用者的允許。但就算得到允許,有些核心數據也是無法由AI自行篡改的。
無論是歐姆時代還是奧斯克魯時代,AI都是一個好用的便利的工具,雖然有一定學習功能,但也只有學習功能。
安哥拉通過綜合數據判定,這件事的可能性小到忽略不計。于是它什麽也沒說。
倘若換一個人,無論是奧斯克魯或者歐姆,可能都會對此産生懷疑,即便覺得不太可能,那也是會追查一番的。但AI是講究數據和效率的,不在數據範圍內的事,它會自動忽略掉。
微小的可能性和概率組合在一起,或許會産生宇宙大爆炸的威力。
但在此前就能察覺端倪的人,向來少之又少。
即便是AI,也一樣。
太陽底下無新事,一切事物都在平凡又普通地發生着。
所有的生靈微縮在一個小小的空間中,發生着可以計算的各種巧合和命中注定,而那無法計算的可能性,将逐漸形成一個無法估量的龍卷風,直到它出現的前一刻,都不會被察覺。
森峤寫完報告,換了衣服出門。
風跟着他到了玄關前,在燈光下看出了森峤的不同。
他沒有穿平時常穿的那套制服,而是換了套款式差不多但看起來細節更精致的制服。地球藍的外套,白色的襯衫,外套胸口前戴了幾枚胸章,領子的邊緣有王室的标志性獸面紋。
他整理着袖扣,一邊換鞋一邊道:“你在家好好休息,有事讓安哥拉聯系我。”
找人找了一整夜,幾乎沒怎麽休息的森峤看起來有些疲憊,他青金色的眸子從上往下地看來,大概因為在想別的事,眼神略微發冷。
他的尾巴在風腳踝上卷了一下,似安撫又似提醒:“聽懂我說的了嗎?別愣着。”
風下意識抓過他的尾巴抱在懷裏,有些念頭沒怎麽過腦子,手腳就下意識地動了——她抱着森峤的尾巴不放,露出了一副‘想一起去’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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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峤皺眉:“你在家休息。”
風搖頭。
“我去辦事,不是去玩,你跟着做什麽?”森峤道,“這件事還是因為你才……”
他頓了一下,似察覺不妥:“我不是在怪你的意思。總之你不能去。”
原本有些念頭只是臨時起意,她未必真的想去。但森峤的話一出口,反而打消了她的動搖,讓她愈發堅定起來。
她從不欠誰什麽,長到現在除了鄰居奶奶,她沒受過誰的恩,沒領過誰的情。
如今森峤給她的,已經讓她算不清欠了多少東西了。她不想這樣。
她徑直換了鞋,身上還穿着那套看起來破舊的襯衫和背帶褲。比起那些粉的、藍的料子摸起來舒服的衣服,穿這樣的衣服讓她顯得自然多了。
她擰開門,在外面跺腳拍門的催促森峤。
森峤:“……”
森峤看了眼時間,已經要遲了,沒時間再跟她耗下去,森峤只得提着小家夥的衣領扔上了飛行器。
他臉色不好看,風也不管他,晃着腿趴到窗前往下看。
她還沒去過王宮呢。
飛行器在地面指引下落地,總隊已經在停機坪前等着他了。
和在家時的悠閑打扮不同,總隊穿着地球藍的制服,戴着胸章和袖套,帽檐下一雙類蜥蜴的眼睛渾濁泛白。他似類蜥蜴人,但又偏向類魚人,體格不算太大,但身上散發着不太好聞的氣味。
之前在他家時還不覺得,這一刻風只覺得這味道十分不舒服,皺了皺眉頭。
森峤按着她的肩膀,道:“她剛失蹤過一次,把她放在家裏我不放心。可以讓護衛隊的人幫忙照顧一下嗎?”
“我讓人來領她。”總隊長依然是笑眯眯的,但此刻這張笑臉莫名有些瘆人。
風拉着森峤的衣擺,不願意離開。
森峤蹲下身來,神色是難得的嚴肅,甚至是有些發怒了:“風!聽話!”
風一頓,松開了抓着他衣擺的手。總隊長讓護衛隊那邊來了個人,領着她往偏角去了。
她是歐姆,是寵物。
風再次理解到這一點,神色木木的,走了幾步回頭,卻見森峤也正好回頭,蹙着點眉頭看她。他雖生氣,卻也擔心,擡手給風比了個手勢,風沒看懂。
她轉回頭,摳了摳手指,領着她的護衛隊隊員很是不耐,将她扔在偏角花園裏就不管了。
“別亂跑。”他指了指風,“等森隊回來接你。”
說完他便急匆匆地走了。停電之後護衛隊接連被處罰多人,他可不想成為下一個。
風在花園裏轉了一圈,雖說是偏角的小花園卻也足夠大了。她一邊扯着花園裏的花,一邊分神地想着許多事——森峤的事,莉塔和端午跑了的事,任務的事。
還有停電和五千枚芯片等等。她隐約覺得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系。
“放虎歸山”的任務還沒結束,她不知道接下來會如何。
角落裏的攝像頭突然轉動了一下,朝她這邊“看”來,風佯作沒察覺,在花園裏走了一圈又一圈,其他地方的攝像頭都沒動,只有這一個動了。
風預感到什麽,仔細看去,果然那攝像頭輕微的動了動,它上下浮動的動作類似暗碼,是“星辰”的暗號。
“星辰”居然還能控制王宮裏的監控?
風被驚了一下,雖然她在“星辰”多年,但很多事她其實并不清楚。原先也沒想過要弄清楚。總歸是有任務就做,沒任務就閑着,組織總不會讓她餓死。當然她也并不是為了那一兩頓飯才加入了“星辰。
如果沒有加入“星辰”,她現在在做什麽呢?
可能早就被賣掉了,不是在娛樂城,就是在別人肚子裏,或者被誰搶去當了伴侶,在集中區生幾個孩子,然後孩子們都失蹤了。而失蹤的孩子們的下場也無非就那麽幾個,不是在娛樂城,就是在別人肚子裏。
集中區出生的歐姆,下場雷同到簡直像是一比一複制。
她倒也沒想過要改變命運、為自己或者為別人去抗争亦或者找到生存價值這種高尚的東西,她只是想要活着,用什麽東西去感知到自己還活着。
大概是這樣,她也不太清楚。
只是最近,這種“還活着”的感覺變得很清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晰。
這些都是森峤給她的。
風走着神,跟着監控的指引走到了花園最深處的角落。
隐隐約約,她聽到了什麽東西被抽打的聲音,一下一下,發出有節奏地悶響。
她頓了一下,回頭,監控已轉回了它應該在的位置,仿佛從未引導過她。
“去找莉塔?這種理由你騙得過別人,能騙過我嗎?”
“你最不該的,就是帶上了重陽。他根本不會撒謊。”
“我從未想過你居然會想逃。”
聲音愈發清晰,風躲到一處景觀綠植後偷看。只見白沙公爵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神情冰冷,微微擡着下巴。他的面前跪着一個少年,側邊則站了個管家模樣的人,拿着鞭子一下下抽在少年身上。
少年很能忍,衣服下已透出血跡,卻始終沒吭聲。
每一次鞭子落下來時,他似乎都屏住了呼吸,随即再狠狠地抽氣。粗重的呼吸合着白沙公爵冷淡平靜的聲音,像是某種永遠不會被任何人聽到的聲波。随着時間的流逝、鞭子落下的節奏,它被忽略在所有應存在的空間裏,如雷鳴般的安靜。
風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視線又回到了白沙公爵身上。
白沙公爵看了眼時間,讓管家住了手。
管家氣喘籲籲,将鞭子捏在手裏,冷道:“虧公爵從小疼愛你,你就是這麽給他丢人的!”
端午臉色發白,渾身顫抖,終于倒在草地中,氣若游絲。
“真該打死你算了。”管家道,“可即便打死你,公爵在王室的評價也一落千丈,忘恩負義的東西!”
端午閉着眼,緩了許久才道:“……主人,重陽呢?”
“你還有心思在意他?”
“主人……重陽是迫于無奈,您給他的責任是照顧我,他不能丢下我。”
白沙公爵許久沒說話,片刻才道:“對,他是個聽話的孩子,比你好太多了。他在別院,不會有什麽事,此後我公爵府沒有端午,只有重陽。”
端午手指蜷縮了一下,反倒是笑了:“多謝主人。”
“養你不如養一只聽話的狗。”白沙公爵冷哼,轉身離開,“把他送去特殊管理局。”
管家低頭:“是,大人。”
公爵走遠後,管家又不解氣地抽了端午幾鞭子,直到端午暈過去,他才用繩子将端午手腳捆住,拖死狗般一路從花園裏拖出去。
風悄悄跟上,趁管家去找推車,她從花園裏跑出來,一把抱起比自己高的少年,轉頭就往花園裏跑。
監控再次動了。
它們似安靜的眼睛,沉默地指引着風,讓她帶着少年從後面繞出花園,又一路穿過小路,躲進了偏角的一處“狗屋”裏。之所以說“狗屋”,因為上面挂有寫着“狗屋”的牌子。
這“狗屋”修得很大,裏面甚至有客廳、卧室和旋轉樓梯。
風帶着少年躲在樓梯下方,樓上傳來動靜,兩只大狗溜達下來,晃着尾巴,先在門前聞了聞,随後又一路找到了樓梯下來。
風有些緊張,但既然是監控指引他們來的,那就肯定不會出事。
果然,兩只大狗并沒有兇神惡煞地撲咬過來,反而開心的圍着他們轉。其中一只嗅到血腥味,還拿鼻尖拱了拱一動不動的端午。
風大着膽子摸了摸兩只狗的腦袋,狗在他們身邊繞了一圈,安靜地趴下了。
好似從很早很早以前起,歐姆和犬科的關系就無法說清,他們自然而然的彼此信賴,像是某種跨越了種族的伴生體。
風想起了自己的任務:接觸端午,在時機到來時将他帶去指定地點。
也許這就是到來的時機?可她要怎麽帶着端午從王宮離開?白沙公爵一定會找他們,她要是就這麽跑了,森峤也會攤上麻煩,或許還會因此被白沙公爵和王室盯上。
森峤不會知道是她帶走了端午,一定會一刻不停地找她。
她居然用了“一定”?她居然如此相信一個奧斯克魯會不管不顧地找她?就好像不能沒有她一樣?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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