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洛基

“怎麽樣？洗脫了嫌疑，你現在就放心了吧？”

等把情緒激動的許雯麗送出了圖書館，仇麓回到自己的座位，才發現桌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只黑色的貓。

海拉這占的不知道學校的哪一只流浪貓的身體，仇麓想起來方文遠稱之為“圖書館館長”，怪不得海拉出現在這裏，其他人都是一臉的習以為常。

仇麓看它一眼，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并沒有。”仇麓低聲道。

海拉莫名地看着他，眼睛裏滿是疑問的色彩：“為什麽？”

“她的死本來就和我沒有直接聯系，我也是在履行我的職責，做我應該做的事而已。”仇麓語氣平淡地道：“就算我在她的死裏面有一些因素，于情于理，我都沒有責任。”

“所以……”仇麓一挑眉，語氣平淡地道：“沒有人能夠追究我，除了我自己。”

海拉滴溜溜地盯着仇麓，過了好一會兒。

“哦。”

它眼裏有一種意味深長的驚訝，但是看起來更像一種尖刻而不露骨的諷刺，它說：“好吧。”

“所以……”海拉問道：“你……”

“通過一個人的一面之詞，可不能證明證據的有效性。”仇麓挑挑眉，道。

海拉疑惑地仰起頭，看到仇麓深色的瞳孔裏有什麽幽深的光芒一閃而過。

海拉問道：“你要幹什麽？”

眼看着就是吃飯的點兒了，仇麓幹脆抱着海拉，慢悠悠地走出圖書館閱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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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幹什麽。”仇麓道：“剛剛通過許雯麗的說法，似乎就在李茜自殺的前兩天，她的情緒都還算穩定。”

海拉：“我想是這樣。”

“我不懂心理學，那就簡單做一個排除法。”仇麓撫摸着海拉柔軟光滑的脊背毛，思考了一會兒，道：“根據李茜的日常軌跡分析，她能接觸到的就是室友，一個教室上課的同學、老師，食堂阿姨，清潔工，校車司機，幾乎就再沒有其他。”

“我作為其中的一個因素，現在予以排除。”仇麓道：“如果許雯麗說的是真的話，那麽她似乎也沒有嫌疑。”

“她是一個情緒長期比較穩定的女生，到底是什麽能讓她這麽短時間之內萌生出了自殺的想法呢……”仇麓指尖撫摸着海拉耳後的皮毛，海拉舒适地“喵”了一聲。

“那我怎麽知道啊？”海拉懶洋洋地道：“你們人類就是很奇怪，總是在為了不相幹的人傷心，為了沒發生的事坐立難安，你們真的很奇怪。”

“算了。”同樣是奇怪的人類——仇麓收回手，無奈地道：“我也沒有打算指望你。”

海拉：“……”

晚上十一點，宿舍裏面的燈光準時熄滅，宿舍裏的光線頓時暗下去，只留下三個人桌上的幾盞臺燈。

正坐在自己椅子上發呆的許雯麗被突然熄滅的燈光吓了一跳，這才連忙回過神來，趁着室友都沒有注意，悄悄地爬上了床。

許雯麗猶豫了許久，終于鼓起勇氣打開了原來宿舍的群聊。

現在只有三個群成員。

許雯麗咬咬牙，發過去一句話。

許雯麗：你們都睡了嗎？

許雯麗緊張地盯着屏幕，過了兩分鐘，卻沒有人回複。

許雯麗的手指在對話框裏面停留了許久，這才補上去另一句話。

許雯麗：今天有人找我問了茜茜的事，我有點害怕……

許雯麗：是年級總班團那個仇麓，你們應該認識吧？

一石激起千層浪，很快就有人給她回複了

譚娜：誰？問什麽了？

譚娜：仇麓？他問你？他問了什麽了？

譚娜：我勸你不要亂說話，你忘了導員怎麽說的了嗎？小心到時候惹禍上身。

許雯麗頓時擰起眉，不滿地看着屏幕。

許雯麗：沒說什麽，就随便問了幾句……你沒必要這麽激動吧？

譚娜：……你随意。

張可欣：怎麽了？他問李茜幹什麽？

許雯麗：他是不是喜歡茜茜啊？他問了我好多關于茜茜的事，比如平時喜歡去哪兒啊喜歡做什麽這種，我就随便和他說了幾句。

張可欣：……啊這？

譚娜：瘋了吧……仇麓能看上她？

譚娜：仇麓是誰她是誰？仇麓怎麽會喜歡她？

許雯麗看着譚娜的話，精致的眉頭擰成了一團，然後她心想着以後也不和譚娜在一個屋檐下進進出出了，索性也就沒客氣。

許雯麗：你沒事兒吧？你喜歡捧那些男生的臭腳你樂意，但是你至于嗎？

許雯麗：茜茜有什麽地方不好你這麽說她，她現在都……這樣了，你就不能把嘴巴放幹淨一點？

許雯麗：人在做天在看，你記着這一句話。

她這幾句話說得非常不好聽，本來都已經做好了和譚娜吵幾句的準備，但是譚娜竟然一言不發。

過了幾秒鐘，她竟然退出了群聊。

“靠……有病吧？”

許雯麗看着手機上的提醒，小聲罵了一句。

三秒鐘以後，許雯麗收到了譚娜的私信：

譚娜：你說的都對行了吧。

譚娜：反正我也不多說，你記住輔導員的話，少管閑事。

許雯麗頓時不滿，正打了一句“你什麽意思？”發過去，就發現自己竟然被譚娜拉黑了。

“操，神經病吧……”許雯麗直接把手機扣在床板上，直接瞌睡都氣醒了。

翌日。

“所以我們從室友開始排查。”仇麓帶着海拉，傍晚的校園安靜而又謙和，熱氣被風呆着一陣一陣地往人臉上撲，但是卻沒有白天那麽灼熱，竟然讓人覺得有兩分舒适。

“李茜的三個舍友我都知道，但是不認識。”

仇麓坐在長椅上，海拉安然地窩在仇麓的膝蓋上，對她道：“張可欣，譚娜……張可欣我沒有什麽印象，但是譚娜……是一個非常有個性的女生。”

“比如？”海拉疑惑道。

“話很少，很孤僻，幾乎不和其他人交流。”仇麓道。

“那不是和你一樣？”海拉道。

“……”仇麓眯起眼，盯着不遠處朝着這個方向走過來的人，“啧”了一聲，道：“不一樣。”

仇麓擡起頭，正好面前慢慢地走過來一個高個子的女生，她非常瘦而高挑，穿着黑色的短袖和長褲，黑色漁夫帽和黑色口罩，在這種天氣裏看着簡直熱到令人發指。

但是她似乎完全不介意。

仇麓長舒了一口氣，和面前的女生對視。

“仇麓。”

兩秒鐘之後，只見面前的女生突然摘下口罩，露出來一張白得不太正常的臉，她似乎是整個人都有些缺少黑色素，不僅臉上露出來的皮膚是白到沒有血色的，就連眉毛睫毛和頭發都是淺棕色近乎于白色，眼睛仿佛是戴了美瞳，比那天看到的許雯麗看起來還要淺淡的顏色。

“你找我有事？”譚娜站在仇麓面前，淡聲問道，她的臉窄而小，其實看起來非常有美感，只是由于她太瘦了，加上膚色的原因，總讓人覺得她臉上有種散不開的霧氣，冰涼而又冷淡。

“确實有。”仇麓側首，示意自己旁邊的位置，道：“要坐下說嗎？”

“我沒時間，你有話就趕快說。”

譚娜擰起眉，看着仇麓，滿臉都寫着不耐煩。

“不要着急。”仇麓突然就笑了，道：“白天太陽太大了，現在這會兒溫度正好，真的不坐一會兒嗎？”

“不然……”仇麓道：“你這出門一趟不是就白費了？”

“你！”譚娜臉上顯出來一點懊惱而又憤怒的神色，不滿地盯着仇麓，過了一會兒才在仇麓旁邊坐下。

她之所以趁着晚上出來，就是因為她的體質不能在強光之下久待。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

譚娜把口罩塞進帽子裏，再把帽子放在膝頭上，冷道：“問李茜是吧？”

“是啊。”仇麓直接對上她诘問的目光，道。

“……”譚娜幾乎是有一點難以置信地盯着仇麓，然後帶着點兒譏諷地說：“原來是真的？我原來還在說……你竟然能看得上李茜？怎麽？是現在人沒了你突然覺得不一樣了，所以才念念不忘嗎？”

“喵嗚……”的一聲，仇麓腿上的海拉突然擡起頭，直勾勾地看向譚娜。

“這是什麽？！

譚娜在夜色裏突然看到一雙泛着光的眼睛，差點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

“一只貓而已。”仇麓淡定地摸了一下貓毛，道：“圖書館的那一只，你應該也見過。”

“髒死了。”譚娜嫌棄地往旁邊挪了一點，皺眉看着仇麓：“你抱着這玩意兒回去記得消毒。”

“用不着。”

啧……仇麓看着譚娜，道：“雖然我尊重你個人的看法……但是我還是要說，你應該尊重一下別人，尤其是李茜。”

“她已經很不幸了。”仇麓說。

“是嗎？”譚娜頓時冷冷地一勾唇角，道：“仇麓，你成績這麽好，應該不會沒有聽過那句話吧？”

“法律不保護躺在權利上面睡覺的人。”譚娜道：“正巧，我最讨厭的也是爛好人。”

“你是說李茜？”仇麓問道。

“你覺得是誰就可以是誰。”譚娜道。

仇麓聽着譚娜的話，一言不發。

“你不是喜歡李茜，你是對她的死有愧疚。”

譚娜直勾勾地看着仇麓，忽然冷漠地一扯唇角，問道：“我說得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