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巴德爾

偌大的活動室之中，只有一個尖利的叫罵聲。

海拉蹲在櫃子頂上，圓潤而又碧綠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活動室之中的人。

“一天就不知道學好！淨給我惹事兒是吧？！”

“我管不了你們啦？！行！拿給我把警察叫來，讓他們來教育你！”

“怪不得你爹媽都不要你，換誰誰敢要你啊！”

鄭姐正坐在椅子上對着陽陽破口大罵，但是陽陽和沒有聽到她說話一般，自顧自地坐在地上掰扯着一只奧特曼的胳膊。

陽陽的無視讓鄭姐更加生氣了，于是她直接上前，拖着陽陽的衣領就要把他拎起來。

“聽到了沒有？！”

鄭姐怒不可遏地一把抽走了玩具丢到地上，随後啪啪拍了兩下陽陽的臉頰，厲聲問道：“聽到了沒有？！我現在就叫警察過來把你抓走！自己找你爹媽去吧！”

陽陽驚恐地盯着鄭姐，然後突然尖叫了起來，不住地在鄭姐手裏撲騰着。

“姐……”一邊的魏阿姨有些看不下去了，連忙上前阻止道：“您看在他這個樣子就算了這回吧，我看陽陽也不是故意的！這麽小的孩子明白什麽啊……什麽都不明白！”

“您消消氣，消消氣……”

鄭姐有些降不住他了，于是順着這個臺階也就松了手。

陽陽趕緊就躲到了魏阿姨的身後。

“我呸——”鄭姐對着陽陽啐了一下，道：“個小兔崽子！再有下次我打死你——”

鄭姐沒好氣地看了陽陽一眼，擡腳就要往門外走。

Advertisement

卻見門口正站着一個黑衣的年輕人。

“你是誰啊？”鄭姐吓了一跳，随後問道：“誰讓你進來的？你是……”

魏阿姨聞聲，探過頭看了一眼，頓時道：“喲？是你啊？”

“姐……”魏阿姨道：“就是剛才，花盆差點打着了這個小夥子……”

“就是你啊？”

鄭姐對仇麓同樣沒有什麽好臉色，一臉的倒黴道：“那我有什麽辦法，也沒真打着你，那小兔崽子還是個神經病呢，我能怎麽辦？”

“你要找找他去！”

魏阿姨一臉的為難。

屋裏，安然躺在櫃子頂上蹭了一身灰的海拉悄然一躍下地，邁着輕盈的貓步走到了陽陽的面前。

陽陽臉上早就起了兩個緋紅的手指印，但是他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樣，愣愣地看着海拉向他走過來。

海拉輕輕地叫了一聲。

在陽陽要湊過來抓它尾巴的時候悄無聲息地避開了。

然後擡起頭，舔了舔小男孩的臉。

我以神的名義，賜予你健康、幸運還有智慧，你的靈魂将得到冥界女王的赦免，得以進入神界。

随後海拉不再管顧陽陽的怔愣，腳步輕快地一路跑到了門口，一下就跳上仇麓的臂彎。

轉過頭來，對着鄭姐超兇地“嗷”了一嗓子。

鄭姐莫名其妙地被吼了一嗓子，直接就炸開了一嗓子：“這哪兒來的貓？”

“我帶來的。”

仇麓應了一聲，目光平靜地看向鄭姐。

“你是未成年人保護機構指定的監護人。”仇麓道：“你剛才的行為，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

“呵，礙着你什麽事兒了？還法律責任？”

鄭姐輕蔑地看了仇麓一眼，從他身邊快步走過去了。

“你是警察還是政府哇？張口就來，可真有意思……”

仇麓也沒說什麽，看到魏阿姨為難的神色，安靜地站在一邊。

海拉蹭了蹭仇麓的胳膊。

“沒事。”仇麓低聲安慰了它一句。

“讓你見笑了。”魏阿姨看了看四周沒什麽人，低聲道：“我們也是給她管着的，沒辦法，不敢得罪她。”

“鄭姐原來是上面有職位的，就是因為前幾年福利院裏面出了事，原先的職位都沒了。”

“現在被分發到這兒，事多錢少，她有時候也不想管事。”

“前幾年？”

仇麓問道：“那時候出了什麽事？”

仇緣艱難地推開半扇不鏽鋼大門。

推到一半，便從門縫裏伸出來一只白痩的手，和他一起卡着門。

仇緣手頓了一下，差點被這“女鬼出籠”的場景震懾了一下。

居高臨下地，仇緣看見門縫裏譚娜哀怨又懷疑的表情。

“我特麽……”譚娜說：“突然掉下來一把斧頭，我還以為你要謀殺我。”

“不是我幹的！”

仇緣連忙解釋了一句，大力地推着門，最後一聲輕響，終于卡進了門後的凹槽裏面。

“這裏面怎麽還是個坑？”

仇緣趴在門邊，對着譚娜伸出手：“快上來，剛剛偷襲我那個人跑了。”

“等等啊。”

卻只見譚娜忽然彎下腰，從坑裏抱起來一團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半拖半抱地塞進了仇緣手裏：“先把她弄上去。”

“這什……卧槽！”手裏屬于人類的體溫傳來，仇緣才猛地反應過來，沒把手裏的玩意兒當空丢出去。

苗苗大概也是自己知道理虧，一言不發地被兩個人像個物件一樣地拖到了門邊。

這麽大的小姑娘，抱起來卻沒有什麽重量，簡直跟抱着一堆脆弱的骨頭一樣。

仇緣把苗苗輕拿輕放到了一邊，這才拽着譚娜的胳膊，把她從坑裏拖出來。

“沒事吧？”

仇緣問了一句，這邊才撥通了仇麓的電話。

“沒什麽事。”譚娜直接坐到地上，她只是掉下去的時候膝蓋蹭到了一下，破了點皮，沒什麽大事。

“倒是……”

她看着縮在一邊不動的苗苗，問她：“你沒事吧？”

苗苗警惕地看了他們兩眼，搖搖頭。

然後這姑娘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麽，從地上爬起來，像只兔子似的就要往走廊外面跑。

“哎？”譚娜實在是不知道她要作什麽妖，連忙跟上去：“你幹什麽呢？站着！”

“哥哥。”

苗苗立馬說：“我哥哥來了！我聽到他的聲音了。”

“哥哥來找我了。”

仇麓花了十來分鐘聽完了魏阿姨的話。

魏阿姨要帶着陽陽去吃飯，說完了就帶着陽陽離開了活動室。

仇麓看着小朋友頻頻回望的動作，目光跟随着一路走遠了。

放在兜裏的手機震動起來，仇麓一邊往樓梯間走，一邊打開手機，屏幕上的名字是仇緣。

走進樓梯間的第一步，就和久等在黑暗中的人對上了目光。

仇麓手指在屏幕上劃了一下，然後将手機收進兜裏。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黑暗中的年輕人一身的狼狽，滿帶着疑惑地看着仇麓。

“我說了讓你們少管閑事。”

仇麓扯了扯嘴角，沉默了片刻，道：“可能是被神選中的人吧。”

年輕人明顯是噎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露出來消瘦的臉頰，正是剛才在樓下見過的向謙。

“這不關你們的事。”

“是。”

仇麓點點頭，道：“這不關我們的事。”

“七八年前，和你一起從津成福利院逃走的那個小男孩兒，他還好嗎？”

向謙臉色頓時劇變。

“你叫什麽？”仇麓向前走近了一步，道：“當時的阿姨們怎麽叫你？不是小栗子嗎？”

向謙後退了一步，咬牙道：“……你在說什麽？”

仇麓笑道：“你姓李，所以大家都叫你小栗子，是吧？”

仇麓卻臉色一變，忽然冷冷道：“回去告訴淩子霄，是時候收手了。”

“跟他沒有關系……”向謙握緊了拳頭，冷冷地看着仇麓。

“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願做的。”

仇麓挑挑眉，沒有接話。

樓下有腳步聲傳來，

向謙眼睛裏面的光閃了一下，聽到樓下的小女孩喊了一聲“哥哥”。

樓下的聲音越來越近。

“你走吧。”

仇麓忽然撇開了眼，道：“我不會告訴他們你在樓上。”

向謙問道：“你什麽意思？”

“你不是不想見到她嗎？”

向謙沉默了片刻，轉頭幾步就越過走廊，往電梯走過去。

仇麓在他身後道：“我會讓警察來抓你。”

仇麓眼中的光芒有些刺眼，轉過頭來，果然看到一個小身影才樓梯口冒出來。

苗苗看了仇麓一眼，然後快步繞過了他。

“哥哥？”苗苗問道：“我哥哥呢？”

仇麓沉默地看着他，目光下移，看到跟着上來的仇緣和譚娜。

“他回去了。”

仇麓說：“他說……他還有事，所以要過幾天才能來看你。”

苗苗的眼睛珠子一轉，問道：“真的嗎？”

仇麓點點頭：“真的。”

“現在是吃飯的時間了。”仇麓對上女孩兒懷疑的眼睛，道：“快回去吧，魏阿姨要來找你了。”

苗苗神色猶豫了一秒鐘。

“今天的事，我們會和魏阿姨說，她不會罵你的。”

仇麓揉了揉苗苗的腦袋，道：“去吧。”

苗苗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仇緣和譚娜，三兩步跑上臺階，往走廊的另一邊跑了。

苗苗離開了。

仇麓從臺階上往下走，道：“沒有什麽事了吧？我們現在回去。”

仇麓雖然這麽說，但是三個人莫名地默契，沒有誰先挪動了腳步。

“仇麓。”

仇緣把手機從兜裏取出來，舉在半空之中，問道：“你剛才是什麽意思？這事跟淩子霄……有關系？”

“那天在淩子霄母親的葬禮上……向謙就在現場。”

仇麓問道：“不然……你說這是為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