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巴德爾

三個人默默無言。

“譚娜你沒事吧？”仇麓将目光轉向譚娜。

“我沒事。”

譚娜道：“就是摔下去的時候擦破了點皮。”

“苗苗把譚娜帶下樓……”仇緣沉默了片刻，道：“應該是想推進把譚娜推進冷庫之後，她自己就等在二樓，等我下樓之後，在引我出大樓門。”

“這樣剛好三樓的陽陽推下花盆，正好可以解決掉我，是不是？”

譚娜：“什麽？”

仇緣簡單和譚娜說了兩句，然後道：“只是沒想到，苗苗被娜娜一不小心帶下冷凍庫裏面去了，然後……仇麓又來了，就幹脆将計就計，換一個目标，是不是？”

譚娜皺起眉。

仇緣薅了一把頭發，莫名有點惱怒，問道：“那你剛才為什麽要讓向謙走？他和淩子霄是什麽關系？他為什麽要做這些？”

仇麓想了想，道：“因為這都是我們的猜測。”

“至少現在，我們沒有正當的理由對他做什麽。”

仇緣又狠狠地薅了一把頭發：“操！”

“報警吧，媽的。”

仇緣道：“這特麽什麽事……再整下來我特麽要把津城這幾個區的派出所跑遍了。”

譚娜頓時一哽，道：“靠，這麽一說，我和麓哥連政大社區的都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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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了拍仇緣，安慰道：“我們比你去的多。”

“靠。”仇緣學着譚娜的話，哭笑不得：“這也要比？”

譚娜也就是想要逗逗仇緣罷了，于是就道：“沒事，你問心無愧了就行。”

“我當然是問心無愧，我特麽都不知道我哪裏得罪過淩子霄。”仇緣想了想，心情又有一點低落，畢竟和淩子霄當了這麽久的隊友了，怎麽也要比陌生人更加親近一點吧？

“算了，回去吧。”他說：“這幾天我都不出門了。”

三個人一起下了樓。

一樓的門前，還殘留着一大片瓦礫和泥土，顯然是剛剛有人來打掃過了。

剛才在樓上看到的鄭姐正抱着手臂站在門前，指使一個清潔工模樣的老年人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鄭姐神情一如既往地輕蔑，那老年人看起來年紀不小了，動作很有幾分遲鈍，細小的泥土落在地面上根本就掃不起來，簸箕裏面又全是碎瓷片，重的很。

老年人便拖着簸箕，要把東西先倒進不遠處垃圾箱裏。

鄭姐沒好氣地上前兩步，插着腰道：“幹什麽呀？這麽點東西，要折騰多久？”

不知道她是哪裏人，說話的語調總有些刻薄。

仇緣眉頭一皺，發出來一聲不滿的“啧”。

鄭姐也不知道是在宣洩情緒還是如何，罵了兩句就有些情緒上頭，聲音更大了些：“這點東西都打掃不幹淨？這是準備留着讓我來打掃？”

“真是，碰着你們真是我倒了八輩子血黴，老東西晦氣不死——”

随着一聲詭異的巨響，剛剛想上去勸幾句的仇緣腳步忽然一頓。

鄭姐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仇緣。

鋪天蓋地的鮮血的氣息、骨骼和肌肉在瞬間破碎撕裂的餘響，夾雜着恐懼和巨大的痛苦的呻吟，在耳邊回響不絕。

眼前的景象讓三個人都完全愣在了現場。

直到還沒走出去幾步的老婆婆顫巍巍地回過頭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發出來一聲聲嘶力竭的哭喊開始，三個人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

有人在大聲地尖叫，喊人，或者是哭。

有很多人圍了過來。

仇緣轉過頭，和身後慢了他一步的仇麓和譚娜對上視線。

他慢慢地退後了一步，一時間有些無措。

只要他在快上兩步，那麽他現在也應該是生死未蔔的一灘肉餅。

“走。”

仇麓抓着仇緣的手，三個人一起退到大門之內，站在大門之外的視線盲區。

他的聲音也不算鎮靜。

“哥哥！”

一個尖利的女孩的哭聲響起來，在耳膜之上驚雷一般地炸開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不少人在舉着手機拍照。

小女孩兒的身影擠進人群，似乎也被那血肉模糊的場景吓呆了，久久地站在原地未動。

如果善惡是非必須要一個終點，那麽死亡肯定是一個。

翌日的天氣不好。

玻璃窗外的小雨纏綿，顯得天空都是灰撲撲的。

“據報道，昨日津成兒童之家發生一起墜樓事件。”

“據悉墜樓身亡的是一名年輕男子，為當天上門的管道修理工人，而為墜樓者砸中的則是當地兒童之間的負責人，具體案情，警方還在調查之中。”

“據知情者所稱，墜樓的男子似乎與兒童之家多年前發生的一起兒童走失案件有關。”

“……具體情況，請關注本臺報道。”

新聞之中說話的語調毫無起伏。

淩子霄坐在床邊，語調卻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清潤。

“他……向謙，根本就不是從兒童之家走失的。”

“當時的福利院管理機制不完善，管理人員經常對他們進行打罵虐待，不給吃飯都是常事，向謙和另一個男孩兒是福利院裏少有的幾個正常的孩子，當時的負責人有意聯系社會上的人，走領養的手續把他們兩個賣出去。”

“向謙和另一個叫陳家偉的孩子，他們兩個太害怕了，就悄悄跑了，結果他們前腳離開，後腳剛好碰上了津城這類機構管理加強，福利院對上面交不了差，就說他們是自己跑出去玩走失了。”

“我從幾年前出道以來，就曾經穩定地資助過他們一段時間。”

淩子霄靜靜地坐在窗前，擡頭看向仇緣,道：“所以他們從福利院跑出來之後，聯系過我。”

“那你呢？”

仇緣也和淩子霄一樣的姿勢，坐在他面前：“你就指使他們去幫你殺人？”

淩子霄嗤笑了一聲，擡起頭來看着仇緣，緩緩道：“我從來沒沒有指使他們做過任何事。”

仇緣加重了語氣：“淩子霄！”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淩子霄語氣平淡地道：“當然，你可以選擇不相信。”

仇緣沉默地看着他，随後起身，招呼身後等待他的譚娜和仇麓：“走吧。我多餘跟他廢話。”

“他要怎麽樣，警察說了算。”

“嗯。”仇麓點點頭。

“等等。”

淩子霄忽然叫住他們，然後起身走到譚娜的面前，問道：“怎麽？你現在是不是特別讨厭我了？”

譚娜滿臉的“你怕不是有病？”，然後噔噔噔地後退了三步。

“那又怎麽樣？”淩子霄聳聳肩，笑起來：“有很多不喜歡我的人。”

“你是不是有病？”

譚娜脫口而出：“我不喜歡的人多得很呢，你都排不上號。”

淩子霄噎了一下，看着淩子霄，沉默了片刻。

“不是……是我不喜歡你你能死？”譚娜不解地看着他。

“怎麽會沒有人喜歡你？”

仇緣突然笑了，語調冷冷的：“喜歡你的人有很多，他們中有些人甚至從來沒有見過你，但是會因為一首歌、一個視頻很喜歡你。”

“他們不喜歡你？鄭璇會冒着搭上後半輩子的風險做這種事？”

“那向謙和陳家偉呢？如果不是有你的授意，他們會撞死你父母？”

“你特麽的，不知好歹。”

仇緣忍不住罵了一句，道：“走吧。”

從單獨的小會議室出來。

門口守着的辛晴正點着煙，靠在會議室的牆邊。

她吐出來一口煙圈，臉上沒有化妝，看起來比平時淩厲的模樣多了幾分憔悴。

仇緣見了她，臉色更冷。

“說完了？”辛晴看了三個人一眼，問道。

仇緣道：“說完了。”

兩個人對峙了片刻，也不再說其他的，只示意譚娜和仇麓一起離開。

仇麓公司裏面有他單獨使用的，進了門，剛才還怒怼淩子霄正面剛經紀人的仇緣忽然就枯萎了，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抱頭就開始嘤嘤嘤。

仇麓和譚娜各自找了地方坐着。

眼見着仇緣就要自閉了，譚娜覺得他們還是要走一個互相安慰互相扶持的常規橋段，于是湊近了拍了拍仇緣，道：“行了，你也別太傷心了。”

譚娜幹巴巴地說：“萬事終究都有報應，淩子霄做的事肯定有結果的。”

“他很聰明。”

仇麓想了想，道：“不知道是不是鄭璇給了他什麽靈感，他能夠很巧妙地利用特殊的人對他的崇拜的心理對他們進行‘暗示’，但是從事實上面來講，很難抓到他的把柄。”

“你猜辛晴會怎麽處理？”仇緣忽然道：“如果這件事爆出來了，她會找人發通稿，說淩子霄好心資助殘障兒童，結果反被白眼狼反咬，還開車撞死了他的父母。”

“全天下就是他最可憐了。”

“現在還說不定，我們還要等警方的偵查。”譚娜道。

“行了。”

“行了。”

一邊的會議室之中，淩子霄手中的煙已經燃到了盡頭。

他桌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擺上了那個玻璃盒子裏面裝着的小玩偶，孤零零地坐在盒子中央。

淩子霄隔着玻璃摸了摸小玩偶的腦袋。

“你不用管勸我了。”淩子霄神色難得輕松，他道：“雖然我确實沒有教唆過向謙和陳家偉做什麽，但是我承認我曾經向他們表達過我對于我爸媽的不滿，我承認我有暗示的行為。”

“我會去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