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
好伺候着大小姐,不能在進宮前像入畫一般被炮灰掉。
過了幾天,就是王太醫給賈珠看診的日子了。
要說賈珠的身份,請太醫來看是不夠的,榮府裏有資格能勞駕太醫給瞧病的只有老太太一人,她死了的公公是國公,她死了的丈夫也是國公,所以老太太身上有個一品的诰命。
一品的诰命帶來的好處多多,光從醫療上來說,就是有個每月一次請太醫調養的機會。
王太醫倒是沒推脫給賈珠瞧病這事兒,反正他休假的時候也是要給幾個有點關系的人看病的,再者他負責寧榮二府都已經快三十年了,關系良好,另外每次來賈府都能得個二十兩的紅封,誰會跟銀子過不去呢。
賈珠的病自然不會全程都是太醫給看的,一個月才能來一次的太醫,要是全交給她,賈珠的墳頭上都能長出來草了。平常看診的是另一個大夫,也是京城有名,或許經驗跟王太醫比不相上下,畢竟中醫這種經驗學科,看過的病人數量是直接反映到瞧病水平上的。
王太醫坐在賈珠病床前,一邊號脈一邊點頭,完了跟賈政和王夫人兩個在外間道:“府上公子的脈相略有好轉,雖還有兇險,但已經隐隐透了一股生機出來。”
賈政夫婦兩個臉上都能透出光來。
這時,賈珠的通房雲竹猶猶豫豫的上前一步道:“太醫,我家大爺在飲食上還要注意些什麽?這些日子有人給大爺吃了葷腥之物,上回請的大夫又說要飲食清淡……”
這告得就是抱琴的狀了,雲竹是李纨從娘家帶來的,雖然當了賈珠的通房丫鬟,但是心裏還是向着她家小姐多些。李纨是官家小姐,要守着規矩不能跟外男相見,但是丫鬟什麽的就沒這種限制了,因此便差了雲竹出來小小的告一狀。
一來嘛,大夫确實曾經說要清淡飲食,二來,她也知道自家相公是塊唐僧肉,這府上誰都想咬一口,更別說那四個打着紅袖添香名號培養的丫鬟了。
太醫“哦”了一聲,王夫人面上不喜,道:“抱琴,你是如何伺候的。”
抱琴跪下,從容從袖口拿出幾張疊好的紙來,一邊打開,一邊說:“這是珠大爺這些日子的飲食單子,我都記下來了。”
太醫臉上有點笑容,道:“您府上的丫鬟倒也盡心。”說着從抱琴手中接過那幾張紙。
“太太,大夫雖說要清淡飲食,可我想着大爺這副身子骨,又是久病之體,若是還一天到晚去喝素粥,怎能撐得下去,便想着給大爺的飯裏添些葷腥之物。”抱琴說到這兒,王夫人面色稍微好轉,她是關心則亂,現在冷靜下來,想起這一個月抱琴伺候的确實盡心,珠兒有所好轉,抱琴也瘦下去兩圈,她這火發的有點不明不白。
抱琴又道:“太太放心,我交待小廚房用的都是瘦肉,一點兒葷油也沒有,又切的細細的,不僅好克化,珠大爺吃着也香。”
Advertisement
不僅是王夫人,連賈政也聽着這話有理,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他母親都得頓頓有肉,更何況是他正直壯年的兒子呢,不吃飽了,哪兒能養好身子呢。不過,還是得請教王太醫。
“王太醫,您看着……”賈政很是客氣的詢問。
“就照這單子吃。”王太醫眯着眼睛将三張紙看完,“早先說府上公子要飲食清淡,是因為剛診出病症的時候是虛症,自然是要以洩為主,配合着清淡飲食。不過現在公子已病了兩月有餘,虛症已經化成了實證,飲食上要開始以溫補為主了。”
王太醫說到醫術,稍稍有些興奮,道:“府上的丫鬟也懂幾分醫理,知道鴨肉性寒,要先拿生姜煨了才好入粥。”
有了王太醫的這幾句話,抱琴的危機算是解除了,王夫人急忙親手将她扶起,“好孩子,我知道你盡心,別動不動就跪了。”
因着王夫人親自來扶,抱琴不敢托大,順着便站了起來,又強調了一遍:“太太體恤下人,我自然是要盡心盡力的。”
抱琴臉上雖然淡淡的,有點受了委屈之後的小倔強,但是心裏暗喜,除了這個,她還在賈珠那兒埋了個伏筆,今日她們在外間說話,賈珠也能聽得一二,又或者王夫人日後去問,總之她要是翻不了身,這瘦了的十斤肉就算是白白丢了。
☆、008
現在的王夫人跟将來那個不問世事,表面上只知道吃齋念佛的王夫人還有好大的差距,現在在她心裏排第一位的是她從小養到大,目前重病的大兒子賈珠,排第二的是明年就要去選秀的大閨女元春,至于日後的心尖尖寶玉,現在還是個剛剛五歲的小豆丁,養在祖母身邊,每日只知道要抱抱,而且還只要丫鬟們抱。
這會,王夫人面前正站着她骨子裏的天敵,大兒子賈珠的媳婦李纨。李纨低着頭,手裏絞着手帕,并不敢多說話。
王夫人一向是個冷靜的人,上回是氣急了才在下人面前訓斥李纨,于是這回,她是一個個叫來問話的,李纨排在了最後一個。
這其實也說明了一些問題,比如王夫人認為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搞出來的。
賈珠的過了明面的通房有四個,現在還都是通房,等到有了一兒半女就會被升成姨娘,裏面兩個是賈珠原來的丫鬟,還有兩個是李纨從娘家帶來的。
王夫人四個人都問過了,雖然兩方人馬說的稍有差距,但是加減平均一下,并不妨礙王夫人得出結論,更何況她還問了問她的寶貝兒子。
王夫人很久沒說話了,于是李纨有點緊張。
兒媳婦是個實心眼,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跟她說話的時候就不能打機鋒,也不能明裏暗裏諷刺暗示,得把話說明白了。王夫人很久沒這麽講過話了,有點頭疼。
“珠兒的身子骨是最重要的。”王夫人挑挑揀揀,先從這個開始了。
李纨點點頭,沒有異議。
“今兒我就明說了,抱琴是要将來是要陪着元春進宮的,現在照顧珠兒,不過權宜之計,你不用往心上去。”這就是說抱琴不會是賈珠的通房了,讓她別多事。
不過這次李纨表示有意見了。
“太太,我們屋裏不缺人使喚。”李纨低着頭道,聲音雖小,吐字卻清楚。
“不缺人手珠兒的身子能成這個樣子!”王夫人聲音大了三分,“你們屋裏沒有一個人有抱琴上心,要不是!要不是……”王夫人重複了兩次,努力将氣壓了下去。
那天她去看珠兒,珠兒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說着。
“抱琴是個好丫鬟,有她陪着妹妹進宮,太太也該放心了。”
“她恪守禮儀,并不與我多說話。”
“每日伺候我三餐都與我吃一樣的東西,說這樣大爺就不覺得自己是病人了。”
“飲食上十分細心,想吃什麽稍稍一提,她就能大差不離的張羅過來。”
王夫人想着想着,氣又上來了,她将茶盅重重往桌上一放,道:“抱琴那會還是大小姐的丫鬟,就能知道珠兒一日三餐吃了什麽,連他中午的藥吐了都知道,你呢!”
“你們屋裏的人只知道太醫交待飲食清淡,沒一個想到我珠兒病了兩個月也是要滋補的!”
“伺候珠兒吃飯的時候只說‘大爺生病了,現在只能吃這個’,一遍遍的咒着我的珠兒!”
說到這兒,李纨跪下了,“太太,我并不敢咒大爺!”
“你也知道這罪名你當不起!”王夫人一拍桌子,“你看看你,說是照顧着珠兒和蘭兒兩人,反而胖了,抱琴才伺候珠兒一月多,就瘦了一圈!”
“當日你母親說你從小熟讀《女四書》,《列女傳》,也知道三從四德,怎麽連這點道理都要人反反複複的說!”
“太太,我并不敢……”
王夫人看着跪在地上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嘤嘤哭泣的李纨有點厭煩,“下去吧,以後這事你少管。”
等到李纨踉跄着從前門出去,側門裏又轉出一個人來。
竟是大小姐元春,按說沒出嫁的姑娘是不能摻和到這種事情裏的,但是元春要去的不是平常地方,後宮或者皇子的後院,沒點手段是站不住腳的,所以家裏的這些事情,王夫人也不避着她,雖然可能跟後宮還有些差距,但是能學多少是多少,總不能讓她兩眼抓瞎去了,經過幾次教訓才成長起來。
更何況元春肩上還擔着半個複興榮府的重任,可不能半點城府也沒有。
元春往王夫人身邊一坐,将茶盅整整好,有點別扭道:“太太,要照這樣來說,抱琴對哥哥……”
王夫人扭頭看她一眼,“把你臉上的那副神情收起來。你擔心什麽,她要是真對你哥哥有了情誼,将來必會全心全意扶持你;她要是沒有,就證明抱琴極有心機,有她在身邊,你何愁大事不成。”
“那萬一,将來她……”抱琴原本想說的是争寵,不過臉皮薄,最後換了個“不聽話”這樣的詞說出來。
“她是奴籍,她爹媽兄弟都在我榮府裏。”王夫人摸摸元春的臉,“好孩子,就算她将來能得盛寵,就憑她的出身,貴人到頭了,還不是在你的拿捏之下。”
元春點點頭,總算是有點放心了,又問:“那要不要給她些賞賜呢?”
“你想好了?”王夫人反問道。
“嗯,我想着先許她弟弟一個寶玉的伴讀身份,橫豎寶玉今年才六歲,上學也是在家學裏。”還有句話沒說,家學裏的伴讀,其實就是小厮,等到真真進了書院,那時候才需要從宗親旁支裏選個識字懂詩詞的伴讀。
“不錯。”王夫人很是欣慰的看着元春,“許人以利,但又不是眼前利益,才好讓人拼盡全力幫着你。”
“但是……”元春眼睛一轉,“抱琴在哥哥那兒受了委屈,也不能一點獎勵都沒有。”
王夫人笑笑,“你看着辦吧。”
于是晚上,抱琴收到了元春賞的兩件首飾和王夫人賞的三盆菜。
抱琴想了想,将首飾收好,打算明天就先帶一樣,然後端着三盆菜回家了。元春跟王夫人的賞賜都有,證明這事兒是兩人商量着來的,起因都是為了賈珠,王夫人能在明面上賞她菜,元春就只能以“首飾舊了不喜歡”這種理由賞她東西了。
元春哪兒有什麽舊首飾呢,每年做兩次新的,還把就金子拿去炸一炸,盒子裏哪個不是锃光瓦亮的。
抱琴的哥哥并不在家,因為已經成年,天黑之後就不能在這邊走動了,家裏只有父母和弟弟兩人,見她手裏提着東西,都迎了上來。
“姐姐又給我帶好吃的了?”說話的是抱琴的弟弟,梁小寶,今年才八歲,這算得還是虛歲,要按照抱琴自己的算法,她弟弟才六歲。
趙氏急忙接過抱琴手裏的東西,道:“太太賞你的。”
抱琴點了點頭,小寶歡叫一聲:“又有好吃的了。”便第一個沖進房裏坐下。
父親梁豐嘴角一咧,笑着說:“二福真有福氣。”
趙氏拍他一下,“別叫閨女小名,太太給賜了新名字。”
抱琴拉了拉母親,道:“在家裏,別讓太太聽去了就行。”
二福是抱琴早先的名字,她家裏大哥叫大福,她叫二福,後來母親生了老三,覺摸着差不多是最後一個孩子了,但是總不能叫小福吧,聽着怪不吉利的,于是換了個叫法叫小寶了。
一家人圍在一起,将王夫人賞的三盆菜吃了個幹幹淨淨。等到小寶睡下,梁豐也去院子裏抽煙了,趙氏這才問,“你又幹什麽了?”
“這啊,這是我硬生生餓了兩個月的獎勵。媽媽,好日子在後頭呢。”
☆、009
王夫人的敲打十分管用,抱琴面前再沒有偷偷摸摸又說的無比清楚的指桑罵槐了,賈珠院子裏的幾個通房都安生了下來。
李纨偶爾露一次面,架勢擺得十足,抱琴倒也沒往心裏去,又不是沒被為難過。再說了,李纨為難她又不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她現在不伺候李纨,将來就更不可能伺候她了,榮府裏做主的怎麽排也輪不到她,于是抱琴客客氣氣的說:“大奶奶說的是,我知道了。”,事後該幹嘛幹嘛。
因着王夫人隔三差五的就賞兩盤菜下來,所以抱琴沒再繼續瘦下去,連帶着小寶臉都圓了一圈。到臘月發月錢的時候,抱琴又大大的豐收了一回。
過年總得有個彩頭,尤其是做了一年的小厮丫鬟們,就像是年終獎一樣,主子們每年年底發的紅包都能趕上兩個月的月錢,當然這錢不是臘月就能到手的,得到三十的那天晚上去主子面前磕頭才能領到個紅封。
榮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有,對于下人來說,運氣好的裏面是個銀锞子,最多不超過五兩,要麽是塊碎銀子,也就是不到一兩。老太太賞兒女子孫的規格稍微高一些,賞孫子輩的都是元寶,大約五十兩,賞兒子輩的是個小元寶,大約十兩左右,上面還都刻着些吉祥話,比如萬事大吉之類的。
還有些新制的銅錢,是預備在唱大戲的時候撒錢用的,聽個響,吉利。
這麽多賞銀都是提前一月準備好的,今年這檔子事王夫人交給了王熙鳳去做,李纨還是因為要照顧賈珠和賈蘭,只能在準備家宴上搭把手。
于是每次在院子裏見到王熙鳳或者平兒的時候,抱琴都能得一句,“姑娘大喜”。
第一次聽見的時候抱琴還挑了挑眉,“大喜”,這是要給我說人家了麽?不過随即看到平兒手上抱着的東西,她就明白怎麽回事了。
“同喜同喜。”笑着回了過去,可不是同喜麽,平兒是王熙鳳的左膀右臂,又是鏈二爺的通房,雖然不知道現在通了沒,但是她有實權,得的東西比自己只多不少。還有王熙鳳,她就更別提了,從小就知道銀子好使,每年都能拿榮府的月錢翻出好幾千兩來。
琏二奶奶可從來不仗着身份為難下人,或者說不為難在主子面前得寵的下人,比如抱琴,或者老太太房裏的鴛鴦。琏二奶奶事兒多,每天在院子裏好幾趟的來回,抱琴事兒也不少,元春、賈珠、王夫人,這三處是每日必去的。賈琏的院子跟賈珠的院子共用一道圍牆,王夫人又是兩人每天必見的,所以經常遇見就不以為怪了。
王熙鳳叫她姑娘,抱琴尊稱她一聲二奶奶,來回幾次,這不就熟了。
“姑娘得了賞錢可別忘了請我這個忙碌人吃酒。”王熙鳳指指平兒懷裏抱着的東西,道:“姑娘今年可是獨一份。”
抱琴笑着打趣道:“二奶奶還能看上我們這點子東西?”
王熙鳳努嘴,指向王夫人的院子裏,“好姑娘,你得的比太太院子裏的那個還要多呢。”
說完這兩句,也就差不多了,王熙鳳故意買個關子,領着平兒走了。抱琴在後面遠遠來了一句,“回頭我給二奶奶磕頭去,二奶奶可別忘了給我賞錢。”
“小貪財鬼!”王熙鳳回頭笑道。
具體有多少銀子,抱琴現在還不知道,不過已經可以小小的盼望一下了,王夫人院子裏有二老爺的兩個姨娘,還有趙姨娘生的一兒一女,姨娘算半個主子,賞錢都是五兩,趙姨娘生兒子那年過年被賞了十兩,至于探春和賈環,一般都是五十兩。
抱琴心裏咚咚兩下,跳的比往常要快,要是五十兩,這将來贖身的錢就能攢夠小一半了。不過想想也知道不可能,那是賞主子的,所以十兩還是能期待一下的。
榮府今年的家宴算是抱琴見過的規格最大的一次了,一來元春明年就選秀了,她們這樣的人家再加上元春自身條件之好,是沒有選不上的。二來嘛,抱琴想着賈珠已經算是病入膏肓了,王夫人心裏可能也隐隐約約有點預感,不管是沖喜還是想讓他見見家人,總之是有點這方面的意思在裏面的。
王嬷嬷過了這個年就要走了,她也沒什麽可教的了,剩下的都靠各人的領悟了,本來課程就只有半天了,現在更是空閑了,元春每天教寶玉識字作詩,用王嬷嬷的話說,“要培養優美輕靈的氣質”,連帶着抱琴也受了不少熏陶。
“聽說你在教你弟弟識字?”元春突然問道。
抱琴點了點頭,“我想着多認幾個字,将來總是有好處的。再者明年我就要跟小姐……”剩下的話不用明說了,大家都明白是什麽意思。
元春收到了抱琴的忠心,表示很是滿意,她伸手摸摸寶玉的頭,換來他一個笑臉。“明年寶玉就要去家學了,身邊還缺個書童。”
抱琴眼睛一亮,“謝大小姐!”那家學可不是什麽好地方,裏面魚龍混雜,老師不管是,裏面還有個貪圖王熙鳳美色,将來被害死的賈瑞,還有那個呆霸王薛蟠,還有據說生的比寶玉還要婀娜多姿,頗有女兒姿态的秦鐘也會去,掀起一道血雨腥風。
不過後面的話元春沒有任何途徑知道,于是她溫溫柔柔的回了抱琴一個笑臉,“我總不會虧待你的。”
抱琴感激的臉都紅了。
“姐姐,我寫完了。”寶玉放下筆,将手上抄完的字帖遞給元春,趁着元春檢查的功夫,寶玉又扭頭看着抱琴,“好姐姐,昨天的那個點心很好吃,還有嗎?”
抱琴轉身去拿點心盒子了,哄小孩子什麽的,太容易了。這個年紀的寶玉,還沒開竅,一半的心思都在吃上,每天頭頂着“想吃點心想吃蒸酥酪”之類的話在抱琴面前晃,真是是送到手的肥鴨子。
等到寶玉吃完點心,抱琴蹲下來溫溫柔柔的拿帕子給他擦點心渣子,收獲未來的混世魔王的笑臉一個,外加一句:“抱琴真好。”
快過年了,王夫人雖說分了一小半事情到王熙鳳手上,但還是整天忙得腳不沾地,因為今年還有個大任務,要帶着元春觀摩講解。當然元春要去的地方的規矩跟榮府肯定是不一樣的,但是所謂技多不壓身,規矩雖不一樣,但是大道理都是相同的,所以抱琴空閑下來了。
抱琴曾經想過為什麽不帶着身邊的大丫鬟一起去學,不過只略想想她就明白了。榮府大概只想要個會聽話的丫鬟,至于這個丫鬟會不會自己思考問題,這還真不重要,或許不會最好,這樣将來就是元春說什麽她做什麽,一點威脅都沒有。
這個念頭抱琴只過了遍腦子就忘得一幹二淨了,元春跟着王夫人,抱琴也在一個個觀察榮府裏的老老少少,每天腦筋轉得飛快,将來她要去的也是個吃人的地方,要想在二十五歲被放出來,還得将一家人都贖出榮府,腦子不快就是死路一條。
更何況王夫人又怎麽會平白無故的答應她家裏人贖身的要求呢?這就是完完全全放下自己手中的籌碼,将來可就一點控制不住抱琴了。
将來的事情将來再想,現在抱琴在吸取每個人身上的優缺點,尤其是缺點,暗暗告誡自己将來絕對不能犯同樣的錯誤。
☆、010
眼瞅着沒幾天就過年了,榮府上上下下都煥然一新,抱琴也得了一件新衣服。因為過完年就要陪着大小姐入宮參選了,所以賞她的衣服規格稍微高了那麽一點點。
高又有什麽用呢,抱琴想,她進宮是當宮女的,到時候宮裏會發統一式樣的宮女服,她可什麽都帶不進去。
選秀女的日子已經定了,就在明年的二月初八,抱琴緊張至于又不禁有些惶恐,好在過年事忙,除了母親趙氏看出點端倪以外,旁人都沒注意到。
三十晚上的祭祖,抱琴是沒資格進內殿的,她跟着其他衆多較為受寵的丫鬟婆子們一起,站在寧府的賈氏宗祠的外間,也算是能沾上點福氣,沒見外面的人老拿眼睛瞟她們嗎,當然也有可能是被寒冷的北風吹的。
之後,又跟着她家主子到了賈母的大花廳,這花廳是前年新蓋的,能容得下寧榮二府所有的主子一起吃飯,還捎帶着每人一個貼身的丫鬟。
也就這一天,一大家子人能在一塊吃飯,平常都要避着男女之嫌,中間好歹有塊屏風擋着。
将元春送進花廳,抱琴抽空先回了趟家,榮府就這麽大點地方,來回最多三百米,也就是不到一盅茶的功夫。
一會等主子吃完飯,就是守歲了,等到初一早上要磕頭,那就更沒時間回去了。
抱琴想先跟自己爹媽磕個頭,趙氏眼裏的關心,處處為她着想,還有父親梁豐,不怎麽說話,但是每次她回來都默默的去院子裏給她們守着了。還有時不時趁着出去的功夫給她買些補身子的藥材,雖然有時候難免被騙,但是……
唉,抱琴吸了吸鼻子,“來,小寶讓姐姐抱抱。”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大福,“哥哥又長高了。”
“行了,趕緊回去。”趙氏将小寶接過來,“還得當差呢,待會大小姐該差人找你的。”
“這就走。”抱琴笑了笑。
她回去的還不算晚,沿着夾道一路過去,這才剛開始上菜呢。
誰知走到花廳門口,突然有個丫鬟将她攔住了,“好姐姐,我估摸着吹了冷風,這會肚子疼,姐姐替我将菜送進去吧。”
抱琴左右一看,确實沒別人了,于是也沒想太多,順手就将菜接了下來。
“這是敬老爺的。”丫鬟說完這句,一溜煙不見了。
這下可不好了,隔壁府的賈敬可不是個好伺候的。
他都已經去了道觀中修道了,誰知又被老太太叫回來了,說“這差不多也是最後一個團圓年了”。賈敬這會兒才去道館不久,還沒那麽超凡脫俗或者鐵石心腸,猶豫了兩天就回來了。
但是,據隔壁府的下人說,他這兩天就像是要飛升一般,就喝點米粥什麽的,吃的少不說,還一點葷腥不沾,飯量都快趕上榮府裏的珠大爺了。
抱琴有點忐忑,想着就把菜放下就走便是了。
見到端菜的是她,榮府的幾個主子臉上的笑容頓了頓。
抱琴走到賈敬跟前,就看到他頭上一排的小評論,“吃了金丹崩了牙,疼,餓”,後面還跟着一個流淚的小表情,唉,差點笑場。
将盒子往桌子上一放,打開裏面是碗糯米做得小丸子,聞着倒也挺香。抱琴這才松了口氣,将碗端出來放在桌上,不過因着賈敬頭上的表情跟他那張幹癟的老臉對比實在鮮明,語氣稍微比平常輕快了那麽一些些,“老爺,這菜名叫白玉丹,是拿上好的糯米粉做的,清香柔軟。”說到這兒就差不多了,抱琴将盒子一收,交給門口等着的小厮,便又站在元春身後了。
“小姐,方才門口的丫鬟肚疼,因此我便幫她端了菜。”
元春旁邊坐着的是王夫人,兩人都坐在賈母左手,本來這桌子上都是做的孫子輩,不過因為惜春、賈蘭和賈環等都還沒到能自己吃飯的年紀,剩下的滿打滿算也坐不滿一張桌子,因此王夫人也被叫了過來。
“大過年的,跟着你女兒坐。”這是老太太吩咐的,王夫人想了想近在二月的選秀,便一句話沒說就過來了。
所以抱琴這話不僅是說給元春聽的,也是說給王夫人聽的,可別讓她以為自己起了什麽二心才好。
鬧鬧轟轟的吃完飯,主子們陪着老太太聊天逗樂,抱琴這些丫鬟們輪流去吃了飯。
一夜過去,初一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給主子磕頭。
排第一的是元春,抱琴得了五兩銀子。心裏有點高興,照着這個架勢,二十兩是跑不掉了,王夫人肯定給的比元春多,更何況她還得陪着元春去給老太太磕頭呢。
果然不出她所料,王夫人給了二十兩,順便還有一句話:“你這孩子辛苦了,平常還受了那麽多委屈。”
抱琴沒沉住氣,下意識看了看旁邊站着的李纨,似乎有點不太高興的樣子,家宴好像是李纨帶着幾個老嬷嬷準備的。
那邊王夫人已經将元春扶了起來,說:“行了,去給老太太磕頭吧。”
元春帶着抱琴先走了。
等到她兩人出門,王夫人臉色一沉,“這大過年的,我也就不多說你了。你看看,真以為旁人都不知道嗎。”
李纨剛想解釋些什麽,就被王夫人打斷了。“離了抱琴,你能陪着元春進宮嗎?”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唉,王夫人嘆了口氣,“要不是她出身不好……”後半句不能說出來,尤其不能在兒媳婦面前說出來。“罷了,去老太太屋裏吧。”
老太太那邊已經準備好了磕頭的墊子,上面還裹了一層紅布。
抱琴跟着元春給老太太磕了三個頭,老太太扭頭問鴛鴦,“這就是那個丫鬟?”
抱琴從兩年前就開始跟着王嬷嬷學規矩了,老太太不會不知道是她要陪着元春進宮的,所以這話是說給她聽的,于是抱琴又跪了下來,“回老太太話,我一定伺候好小姐。”
賈母很是慈祥的笑了一笑,“不錯,是個伶俐的,賞。”
鴛鴦從旁邊的盒子裏拿了個十兩的紅封給她了。早上老太太就跟她說好了,要是不說話,就只給五兩,老太太要是開口了,就換成十兩的。
這事兒抱琴不知道,她這回正算着她家的贖身銀子呢。
伺候元春兩年多,拿的都是一兩的月錢,這錢趙氏沒要,說是給閨女練練手,将來總歸要自己當家做主的。
元春的大丫鬟很多開銷都能走公帳,所以這銀子兩年下來還剩下十七兩,加上今兒得的三十五兩,還有平常一些零零碎碎的賞賜,元春賞給她的幾根細簪子,湊起來也有小一百兩了,不過贖身還是不夠的。
榮府有下人贖身的先例,丫鬟小厮都是五十兩,年紀大一些的好像是三十兩,不過這都不是家生奴才,所以抱琴估摸着至少得兩百兩,才能将她們一家子贖出來,而且錢還不是最主要的問題,難道她一家子七年還攢不齊兩百兩了?關鍵是王夫人會不會放人。
正想着,旁邊的尤氏說話了,“這是昨晚上給上菜的丫鬟?”
抱琴急忙回神,卻沒說話。旁邊的王夫人接話了,“元春的大丫鬟,這孩子熱心腸,昨兒有個丫鬟吃壞了肚子,她就幫了把手。”第一句話其實不用說,尤氏見到她跟着元春進來便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後面的就是暗指抱琴已經有了去處了。
尤氏笑了笑,“我們家老爺說這孩子孩子好,特地囑咐我給的。”說着她也拿出個紅封來。
抱琴先看了看王夫人。
“還不快接着。”王夫人道。
這個小插曲就算這麽過去了,吃完午飯,元春給抱琴放假了,“你也回去家裏歇歇,最後一個年了。”這話說的元春也有點傷感,扭頭過去不理人了。
抱琴收拾了東西回家了,家裏四口人都在,穿着新衣服圍坐在炕上,中間擺着些點心花生等物,還有一壺酒。
見到抱琴回來,趙氏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将人拉上炕了。“累了吧,先睡會。”
等到抱琴迷迷糊糊一覺醒來,梁豐帶着大兒子梁大福出去了,炕上就娘倆外加一個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寶。
抱琴伸手拿過炕頭擺着的盒子,“媽媽,這是我這些年攢下的銀子首飾,你收好了。”
趙氏被這一句話勾得差點抹淚,“我好好的閨女……”
抱琴忍了忍淚,“媽媽,我過了年就十八了,宮裏二十五歲就能放出來,快別傷心了。”說着她打開盒子,一條條數着:“今天一天就得了四十兩銀子,這是早先攢下的,這是大小姐給的首飾……”
趙氏知道這是正經事,道:“也就差不多了,這些年我跟你爹也還有點銀子,不過得找個什麽由頭呢?”
“媽媽先別急,這事只能提一次,還得找個太太推脫不了的理由。銀子倒是不差什麽……”
趙氏将盒子藏了起來,說:“還是像咱們早先合計的,現将你兄弟不論哪個放出去一個,然後再仔細打算。”
“我在宮裏也會努力的。”抱琴點了點頭。
“姐姐放心,小寶一定好好念書。”炕上躺着的弟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着抱琴。
抱琴沒忍住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姐姐帶了點心回來。”
☆、011
抱琴拉着趙氏的手,道:“媽媽,二月初七選秀,我也在家裏待不了幾天了。”
趙氏拍了拍小寶的頭,說:“再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媽媽快別這樣,宮裏的宮女每月都能見一次家人,雖然不能出宮,但也差不了什麽,要是小姐進了王府,那就更容易了。”抱琴的聲音有點悶悶的。
沉默片刻,抱琴道:“有些事,将來放出去,媽媽,你可都看好了。”
趙氏點點頭,傷感略去,“先是你大哥的事,他才十八,按說再拖兩年也使得,更何況他那麽一個老實人,榮府裏的丫鬟心氣兒高,都看不上。”
“我哥人挺好的。”抱琴嘀咕道。
趙氏笑笑,“我算了算,榮府裏也沒合适他的,大丫鬟們不
同類推薦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那些主角不需要幫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