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王經理手裏的回放, 剛好開始在游戲結束前15分鐘。
時間倒回游戲的最後15分鐘。
甜甜回到游戲時,身上挨了一腳。
因為她的姿勢并不在初始位置,所以她的“屍體”幾乎是一瞬間由躺變坐。
然而在游戲裏是沒有椅子的, 所以甜甜看上去仿佛虛坐在空中,很是怪異。
正踢她的那個吓了一跳, 邊上有人吓得一聲尖叫:“詐屍啦!!!”
大家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圈,此刻機智如張思瑞也很迷茫, 不知道這唱的是哪一出。
至于真正的NPC李四, 從一開始指出提藍說謊以後,就沒說過話, 也有人嘗試與她對話,但并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
“那個馬賽克頭怎麽了?”
“無可奉告。”
“你們NPC的任務是什麽?”
“無可奉告。”
“如果所有人都出局了游戲會重來麽?”
“無可奉告。”
衆人拿她沒轍,只能來研究提藍,而提藍又倒成一灘爛泥,讓人很是無語。
最後, 還是有個沒籃子的人提議:“不如我們繼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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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沒籃子的又盯上了有籃子的。
除了蘇無理、莫拉團隊以及幾個主播隊伍,沒籃子和有籃子的玩家自發分成了兩個陣營。
戰局一觸即發。
而甜甜就是在這個時候回到游戲的。
李四不計算在內, 場上還有22+2只籃子, 她靜靜看着又有四只籃子被丢進河裏,才開口。
“各位上午好, 我是真實世界的負責人周玉安。”
“啊?”莫拉以為自己上了年紀耳朵不好了,“她說什麽?”
“她說……她是活動負責人。”一名中年莫拉粉說。
“你們又搞什麽鬼??”有人問張思瑞。
張思瑞這回是真不知道了:“冤枉啊,你張三哥哥比你還震驚啊?這個NPC怎麽變成周負責人了啊啊?啊?啊?”
這時卻聽馬賽克臉/提藍/周總監說話了:“請各位安靜,容我解釋。各位都知道, 真實世界這部游戲是完全由人工智能自主設計,我們所做的只是為其提供大量訓練數據,包括這個世界的各方面信息。”
“然而這也出現了無法避免的問題,就是主辦方對這個游戲沒有管理權限,所以我們能做的只是安排一個虛拟玩家進入游戲,監管游戲動向,保證游戲能夠正常運行。本場的虛拟玩家就是這位名為提藍的主播。這一次在AI管理員的監管下,游戲出現了不公平不公正的現象,為避免大家在游戲裏做出帶動不良風氣的行為,我們主辦方必須出面幹擾。”
帶動不良風氣的行為?
大家又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個原本只是收收菜的游戲,什麽時候變成真假話跳身份的狼人殺游戲?
“你說你是周玉安,我還說我也是周玉安。”此時說話有分量的也就是蘇無理了,“恕我不能相信。”
“如果我是?”那馬賽克人忽然說,“你要怎樣?”
蘇無理原本不想答應,但又想起經紀人的話。
“蘇蘇,這可是四臺聯播,請你克服自己膽小懦弱的問題。觀衆要看的是戲,記住你的身份,你是一個演員,不要在直播裏畏畏縮縮。”
“行啊,你想賭什麽?”他硬着頭皮說。
“如果我确實是周玉安,你跪下親我的腳,喊我一聲爸爸。”馬賽克臉聲音平淡地說。
蘇無理還以為賭就是一個瓜兩個棗的,沒想到這個“周玉安”玩這麽大,這可是當下最火的直播,他想幹什麽?
其餘玩家們也竊竊私語:“真的是周總監?我看了發布會,他不像這種人啊?”
最八卦的還要數張思瑞:“你們不知道吧?周總監有個外號,叫‘AI第一禽獸’,看着最正經,其實最騷。”
“什麽什麽?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嗎?”
“我悄悄和你們說啊,其實吧,據說吧,當然我也是聽說的,你們可不要說是我說的……”
大哥你在直播啊你忘了麽!
然而沒人提醒他。
“聽說周總監癖好特別奇怪,你們看他長那個樣子,當然我不是說馬賽克臉了,他本人長那個樣子,要不是你張三哥我直得不能再直,那肯定也會淪陷的。你們說長這個樣子的人,他會有什麽癖好呢?對對,就是你們想的那樣。其實這也沒什麽啦,現在都9012年了,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是不是?”
大家一時間都一副意會的樣子,再看向馬賽克臉,就都語氣暧昧了
“啧啧,周總監是奔着蘇無理來的吧?什麽監控游戲啊就是個幌子。”
“這麽一看,他們倆還挺登對的。”
“是啊,這對我太磕了!”
八卦的天性讓大家一時忘記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我說……”莫拉弱小而無助地發言,“我們怎麽知道她就是周玉安周總監?她的聲音都不對啊。”
“這裏和大家解釋一下,因為真實世界的排外性,我只能借助虛拟玩家進入游戲,我的聲音與動作都必須經過系統處理。”
大家聽得雲裏霧裏,張思瑞又發言了:“那你也要證明一下吧?”
“這樣吧,”馬賽克人忽然轉過身去,背對着衆人,仍然坐在虛空。
“晰梧,蘋果2香蕉1;歐洲情書,菠蘿1櫻桃5;張展揚,西瓜1;雲漫舒,香蕉5……”
她一口氣背了23個名字,有些人下意識捂緊了自己的籃子,還是被“周玉安”準确說出來。
“這樣可以麽?”
哪個真實玩家有這麽好的記憶力?就算記憶力超群,眼力也跟不上。
“既然沒有異議,現在請大家把籃子清空,安靜等待游戲結束,我方會修補系統漏洞,安排一場複賽。”
她環視四周,馬賽克的臉上一片不容置疑:“各位互相監督。”
不用她說,本來被淘汰的那些人也都盯緊了,生怕哪個私自夾帶。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大家都是零,皆大歡喜。
“她說謊。”丸子頭NPC李四終于又有作用了,“系統沒有被侵襲,她不是虛拟人,她是斷開連接又回到游戲的玩家。”
“被你知道我們還怎麽侵襲?”她說,“別忘了誰才是你爸爸。”
這話雖然是說給NPC聽的,聽到蘇無理耳朵裏就有點刺耳了。
然而願賭服輸,他不能在全國觀衆面前言而無信。
于是蘇無理咬了咬牙,問:“哪只腳?”
“随意。”
蘇無理的粉絲們無法接受,這簡直是在摧毀她們的信仰。
“Wuli蘇蘇不能去啊!游戲裏的話不能當真!”
“蘇蘇你去我今天就脫粉!!”
“讓我替蘇蘇去吧,他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
“好了,”蘇無理有了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我去了。”
于是他高大的虛拟身軀走了過去,僵硬地在“周玉安”面前彎下腰,慢慢貼近了那人的虛拟腳。
他耳邊響起很多聲音。
“這孩子長得真好,就是畏畏縮縮太小家子氣。”
“十三歲了還不敢自己睡覺?都不如你妹妹。”
“這次護旗還是不要讓蘇無理去了,怕他太緊張出岔子。”
“蘇無理你怎麽都不敢和女孩子說話?你不會是不敢吧?哈哈哈哈哈。”
……
“你的操作意識都不錯,就是膽子太小了,膽子太小的人打不好這個游戲。”
……
“蘇無理,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你只是一個藝人,看輕自己你才能飛。”
于是他眼一閉,親了上去,沙啞道:“爸……爸。”
那“爸爸”擡頭看了看天上的倒計時。
00:00:05。
“你覺得,”“他”忽然低頭在蘇無理耳邊輕聲說,“周玉安那小白臉現在會不會氣死了?”
“你——?”
“游戲結束,恭喜以下二十位玩家成功晉級!第一名,張思瑞。第二名,提藍。第三名……”
---
阿喆看得一臉是汗:“我……”
王經理遞給他一只手機,上面是最新熱搜。
第七位開始畫風就很一致了
“蘇無理喊爸爸”
“蘇無理周玉安”
“周玉安蘇無理”
“周玉安變态”
“真實世界崩壞”
王經理嘆氣:“很多觀看了直播的觀衆沒有搞清真假,就在網絡上肆意抹黑周總監和公司形象,并且強行把周總監和男藝人扯在一起,這些都是因為……”
“是我!是我!都是我不好!”阿喆看上去已經豁出去了,“是我為了贏不擇手段!你們看我這個人,本來就是這樣的,為了出名扮女人,穿裙子,還畫溝!但是這些行為和我公司一點關系都沒有!我的同事她什麽都不知道!你們把我淘汰吧!”
“不,”一直沒開口的風口浪尖上的當事人終于說話了,“你做得很好。”
阿喆擡頭看向周玉安,不明白負責人他究竟是怎麽了。
難道……
負責人其實就是他甜姐說的那樣的,一直羞于袒露自己的內心,通過這一次游戲,他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向世界宣布自己狂野的愛好?
“你玩弄了系統,這很好。”
他說話時神情淡淡,仿佛一尊玉石像,喉結上下移動。
不知道怎麽的,阿喆就就又想起了甜甜剛才的話……
咬周總監的喉結……
咬……
然後臉地一下子就紅了。
“小夥子很害羞嘛,”王經理拍拍他,“被周總監誇一下就害羞了啊。”
阿喆幹笑兩聲,不敢再去看那引人遐想的喉結,謙虛道:“運氣好,運氣好而已。”
“不過,”王經理嚴肅道,“你還是需要完善一下玩家信息,總是頂着一張馬賽克臉可不好。”
“是是……”阿喆忙應聲,又有點為難,“可是您看我這情況,一露臉我這事業就……”
“不用本人的照片可以嗎?”老梁趕快從李歸一手裏搶過甜甜,“比如說用助理的?”
王經理思忖了一下,決定還是放水:“如果經過本人同意,有肖像權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其他玩家上傳的照片也無法一一核實。”
老梁:“那沒問題!”
甜甜:“???????????”
正說着,後面幾場游戲也陸續結束。
暴躁的酥油和三盞一前一後走來,兩人的精神狀态差距挺大。
“Easy game ~”暴躁的酥油打着口哨。
“最後一分鐘被人推下水了,唉。”三盞好像走丢的孩子。
兩人看見SimpleStar 這黑壓壓一片,都有點懵。
“怎麽了?老梁終于幹不下去要賣公司了?”暴躁的酥油問。
“不對,看着是李總要收購SimpleStar了。”三盞摸着下巴。
“你的設備參數,”周玉安對阿喆說,“我們可以調整一下。”
阿喆看一眼甜甜,趕忙擺手:“不!不用!不用麻煩!我就,就喜歡,跪着玩!!重心低,穩!”
周玉安:“……”
甜甜:“?????”
“幾位要不要進去坐一下?”老梁把人往裏讓了讓,正在這時,王經理把手機遞給周玉安,“玉安,你看,還不止這一場。”
周玉安接過手機,很快刷過:“不錯。”
“什麽東西?”李歸一被人遺忘了,有點不爽,“故弄玄虛。”
“啊,李總也在啊。”王經理好像剛看着他似的,“其他賽場也出現了幾位有意思的玩家。”
“第一賽場的老刀,十分鐘內一人淘汰九十九;第九場的業半,說服了所有人一起種地;最有意思的是第十場的塔洛斯,直接把系統管理員搞出故障了。”
本來神游天外的甜甜,在聽到塔洛斯這個名字時回了個神。
斯文敗類?
是他麽?還是重名。
正想着,電話在口袋裏震了震。
甜甜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看了回放,玩的不錯。我在第二局等你。——塔洛斯”
這人是什麽時候拿到她電話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手機,才發現上午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于瑾打來的。
還有一連串的信息。
“你個東西死哪去了?”
“快回來,廠裏出事了。”
“快點,我頂不住了。”
“主甜甜!!”
甜甜收了手機,和老梁打個招呼,撒腿就跑。
李歸一要來扯她,被梁總絆住了:“李總啊,您還記得我們之前說的投資名額麽?我聽說您以前也是半個職業選手呢,要不要來投一點,我們給您留個好位置。”
--
因為人都堵在電梯,甜甜是從樓梯下去的。
易維處于市中心,樓下有一個小坡道,可供乘客上下。
甜甜沿着坡道往主路上去,半路上差點被一輛特斯拉碾過去。
她眼疾手快爬起來,也沒空找司機麻煩,拍拍灰就要走,反倒是司機要找她麻煩。
特斯拉标志性的鷹翼車門像翅膀一樣展開,周玉安從車裏下來,上下打量她,問:“受傷了?”
甜甜動動胳膊腿,沒空和他解決糾紛:“沒事。”
說完就走。
他卻伸了出一只手搭在車頂,擋住她的路。
“送你一程?”
甜甜想起半小時前自己的虎狼之詞就哆嗦,有點怕這位人前似乎很注重形象的周總監是要把她拉去哪先J後殺。
哎,人家為什麽要J她?長成那樣子,除了他自己J自己,看別人能硬的起來麽?
奇怪,怎麽一看到他就想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明明是公子如玉一精英,怎麽她一見到人家就覺得他那皮囊下頭會嘤嘤嘤?
甜甜可不想鼻血流一車,她賠不起他的Model X,有那錢不如給老主家創造一個伯克利畢業生。
“不了,謝謝。”她禮貌地。
“上車。”
“?????”這人是聽不懂話麽?
“我有話和你說。”他唇抿一線,聲音淡淡,但是很倔強。
“不巧,我沒有話和你說。”甜甜一貓腰,從他腋下鑽了過去。
走出幾步,他在身後喊:“你認識紫龍麽?”
甜甜停住,一句“不認識”在嘴裏繞了三圈,最終她還是轉身,走回去。
上車,她給自己系好安全帶,客氣道:“你搭我一程吧,謝了。”
他臉上忽然有一絲紅暈,像是有什麽期待的事要發生。
甜甜坐在車裏,盯着面前的排風口發呆。
“去哪?”他問。
甜甜報了廠子的地址。
不愧是技術大拿的車,車載系統直接捕捉了她的語音,GPS開始啓動。
“要兩個多小時,”甜甜說,“你把我放到地鐵站就行。”
“不用,”他拒絕,“今天周末,賽後事務不用我處理。”
“哦,”甜甜解釋,“那也不用廢油,過去50年南極都化了87%的冰川了。我一個人,你跑一個來回,不劃算。”
“我這輛是電車。”他淡淡說。
甜甜也才想起來,默然。
“從前有人和我說過類似的話,”他說,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十分修長,血管清晰可見,“你認識紫龍麽?”
“紫龍啊……”甜甜先是搖頭,又點頭,“紫龍嘛,大神,當然知道。”
“你認識他?”他聲音仍然平淡,只是——
“小心!”甜甜忙出聲提醒,兩人這才沒鑽大貨車底下。
“開車專心點!”她沒好氣,“悲慘都是因為浪。”
“這句話,他也常說。”他穩住車子,沒看她,“你到底是誰?為什麽總讓我想起紫龍。”
甜甜默了三秒,手在膝頭握緊又松開,咬了咬唇,說:“其實我是……紫龍……”
“……的前女友。”
“什麽?”
“對,前女友。”開了個頭,甜甜也就放開了,“我小時候也打打游戲嘛,紫龍大□□號當然如雷貫耳,小姑娘嘛,就想和最厲害的男人談戀愛,于是我就接近紫龍大神,說自己158,可愛,瘦,要大神教,手把手教。”
前半段她還自我發揮了一下,後半段完全就是照搬當初大娜迦的路子。
謝謝你了大娜迦,在多年後的今天幫大哥我渡過險境。
“紫龍大哥……神有過女友?”他似乎有些驚訝。
在甜甜耳朵裏聽着就不是這麽回事了。什麽意思他?我紫龍人醜不配有女友?
“開始當然是不行啊,紫龍啊!多麽守身如玉不近女色剛直不阿一個人!哪能看得上一般女的是不是?”沒想到自己誇自己還有點爽,“但是我執着啊,烈女怕纏郎。”
“我每天都等在線上,就等紫龍大神上線。”
“你也是……”
“什麽?也是?”
“沒什麽,你繼續。”
“大神一上線,我就打‘龍哥今天幾點帶寶寶虐菜喲~~’、‘龍哥昨天沒上線,寶寶不開心’這樣的肉麻話。”
“你也是寶——”
“什麽?”
“沒事,你繼續。”
“開始,大神自然是不太熱情,男人嘛,我懂。”甜甜覺得自己并不懂,但還是要不懂裝懂。
“後來他當然挺不住了,不光帶我雙排,還從不讓我買雞買眼,每次打野怪都讓我打最後一下拿錢,罵我的人都被他罵退游戲了……你怎麽了 ?哪兒不舒服?”
周總監的臉色很差很蒼白,他的內心更蒼白。
原來他還有別的女人,他只是他無數寶寶裏的一個,他對那些女人和對自己又有什麽不同?
渣男,紫龍,渣男。
一瞬間車栽空調仿佛壞了,車裏溫度直線下降,甜甜覺察到氣氛不對,小心問道:“怎麽了?你也認識紫龍麽?”
“認識”二字在嘴裏發苦,又被咽回肚子,藏進心肝:“打過幾盤,他脾氣不太好。”
甜甜懂了,這位周總監,一定是當年打游戲,尤其是操縱着他拿手英雄的時候,被自己噴過。
這麽多年了還念念不忘,可見當年的自己是有多麽心狠手辣。
她在記憶裏搜尋,自己都噴過誰家的大娜迦。
想了半天,未果。
實在是噴過之人如過江之鲫,有時候一天打二三十盤,就有至少四五十人被她噴。
想到這裏,她看周總監就有了點愧疚,仿佛是改邪歸正的浪蕩子,碰見了曾被自己調戲過的小娘子。
“是,”她盡量安慰他,“他就是這樣,人醜嘴臭,仗着自己技術好一點就無法無天。”
“醜?”他來了興致,“紫龍本人很醜?”
甜甜本想說是,又實在對自己下不了這個狠手,只能說:“我其實也……嗯……沒見過他本人。”
“網戀,”她攤手,“你懂,那時候流行,我連他照片都沒見過,猜的。”
“你和他還有聯系麽?”
甜甜忙擺手:“早就沒有了!他那種……呃……喜新厭舊的人,後來有了新人,叫什麽來着?蘇蘇?就不理我了。”
周玉安看着前方,點了點頭,仿佛贊同了她的話。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思緒卻回到了同一個地方。
八年前。
大哥今天興致很高,一出泉水就給他們扔了兩瓶大藥,一人一瓶。
周玉安把兩瓶大藥撿起來,連看都沒給師兄看一眼,甜甜地打:“謝謝龍哥~~~謝謝大王師兄~~”
師兄本來還有點眼饞,看到她打的字,立刻模範道:“本來就是你的,不夠師兄再給你買。”
周玉安:“師兄最好,麽麽噠。”
大哥:“你們兩個膩膩歪歪惡不惡心?”
那一盤大哥用藍貓,彼時的版本藍貓還很強,在大哥手裏就更不用說,滿地圖都是他的身影。
他的大娜迦打野被對面二抓一,被野怪耗得殘血殘藍的他吓得轉頭就跑。
“回頭,打。”大哥邊操作邊打字。
“沒技能。”
“A他們。”
A是普通攻擊,如果說技能是□□大炮,A大約相當于拿小斧頭平砍。
于是他停住,回頭,舉起他的大刀,向着敵人頭上砍去。
那面那倆滿血滿藍,大約是沒想到他會忽然精神失常,一愣之後都獰笑着把招朝他臉上打來。
就在他們得意施法的時候,忽然一只半人馬跳了進來,一跺蹄子地動山搖。
兩個人都被震暈當地,沒有一個能把咒語念完。
藍光一閃,千裏之外大哥帶着鬥笠風馳電掣而來。
邊飛還邊在公共頻道打出一行字:“以為在我野地插倆眼就能上車不交錢?”
說話間飛到一拉一炸,留下兩個殘血的小乖乖。
“蘇蘇,給你。”
于是兩名英雄,就這樣在野地裏被一頭半人馬踢倒在地,留下了買路財。
“這是蘇蘇,我剛收的徒弟。”大哥在頻道內打,“操作意識都好,就是膽子太小。”
他語重心長:“你的缺點是膽子太小,她的缺點是脾氣太好。”
周玉安心裏笑,怎麽脾氣好還是缺點了。
他脾氣可不好,這不是為了抱大腿嘛。
別人打他,他不還手,大哥替他出頭;別人罵他,他不還口,大哥替他震樓。
“脾氣太好的人不适合這個游戲。”大哥十分替他擔憂。
“對面四樓妹子?褲子脫下來讓我看看是不是真妹子?”
偶爾會遇到這種人,看到他的號就要調侃一番。
游戲開始二十分鐘後。
我是小號:被四樓妹子十殺爽麽?
對面2樓:菜逼連“我是小號”是誰的小號都不知道還打DotA?
對面3樓:看見龍神帶妹子虐菜我可是一直沒敢出泉水,到現在還是一級。
我方5樓:笑死我了,龍神0殺22輔助,妹子10殺0輔助,龍神是不是每次都在最後一下拔鼠标?怎麽控制住自己不殺菜逼的哈哈哈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有一陣子他考研很忙。
轉了專業,要學的東西不少,他雖不笨,也經不起雙線操作。
等他回來的時候,他的位置好像不在了。
“蘇蘇,不同怕,直接過去取他狗頭。”
“蘇蘇,過來拿符。”
“蘇蘇,過來吃經驗。”
“蘇蘇,你在線上,我蹲你。”
“蘇蘇……”
狐貍精,周玉安在心裏罵道。
狐貍精狐貍精狐貍精狐貍精!
同樣看狐貍精不順眼的還有大王。
“大哥,我不行。”“大哥,我不會。”“大哥,我不敢。”
大王經常陰陽怪氣地嘲笑蘇蘇的“我不”三連。
“一個男的,還沒我們大娜迦頂事兒。”他不屑,吩咐道,“蘇蘇過來,在我線上插個眼。”
“來了。”任勞任怨的小狐貍精輔助背着眼跑來了。
“蘇蘇,去上路控符。”
“好的師兄。”
“蘇蘇,走遠點,別吃我經驗,回塔下呆着。”
“對不起師兄。”
然而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賊TM殺我蘇蘇?”
“蘇蘇躲後面,別死了。”
那個年紀啊,輸一盤游戲就會衰三天的年紀。
那個年紀啊,把虛拟世界的友情看得那麽真的年紀。
那個年紀啊,大家都把中二當性格的年紀。
那個年紀啊,大哥還在的年紀。
周玉安手指摩挲着方向盤,他有點想大哥了。
原來很多你以為會一輩子在一起的人,就這麽在人生中再也不見。
那一瞬間,他感到了寂寞。
“你……”他将一只手從方向盤上移開,放在在副駕駛邊上的杯架上。
就在甜甜納悶他要幹什麽時,卻聽他說冒了一句虎狼之詞。
“今天你在電梯外說的那些話,可以再說一遍麽?”
甜甜一個哆嗦,她在電梯外說的話,她今天說了什麽?
她什麽都沒說!那些讓人想自我了斷的話,已經被她強制從腦子裏抹掉了。
“呵呵,說什麽呢。”她裝傻。
“你說我臉白,”他把聲音壓得很低,有點性感,“你想——”
甜甜慌忙打住:“不!你聽錯了,我不想!”
“你還說我的手好看,你想——”
“不,我不想!”
“你還說我的喉結——”
“不——”
甜甜這個不還沒說完,鼻子就又是一熱。
她趕忙用手接住,還是有幾滴掉到了車內的地毯上。
甜甜:“……兄弟,對不住……”
他忽然就笑了,盡管只能看到一個側面,卻仍然是一個傾國傾城的側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論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為何笑得如此狂野?
甜甜覺得他大概是想起被罵的往事,自卑到精神失常。卻見他方向盤一打,在GPS瘋狂的反對下下了高架,把車停在路邊。
他關了電源,解開安全帶,扶着副駕駛的椅背俯身。
他把臉貼近甜甜,精致的鼻尖幾乎碰到她的,呼吸噴在她臉上。
然後,他不懷好意地:“我說,你是不是,每次看到我的臉,就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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