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說, 你是不是,每次看到我的臉,就受不了?”

就受不了?就受不了?就受不了?

甜甜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這就仿佛有人和她說, 你是不是不敢和我solo?

你是不是不敢和我對線?

奇恥大辱!!

作為一個從來都有戰必應的人,她無所畏懼地揚起臉, 唇上還有一道血印。

雖是九月,關了空調, 此刻車內也悶熱, 兩人可以看到彼此臉上的細汗。

然後,甜甜滿身大神氣度地說:“是。”

她确實受不了啊。

這是沒有辦法的啊。

她也想說, 小子,有種中路河道見。

然而此時從另一只鼻孔裏汨汨而下的鼻血不允許她逞這個英雄。

“麻煩,行行好,離我,遠一點。”甜甜每說一個字, 都有東西滴答而下。

她莫不是得了絕症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醫生?”他丹鳳眼微眯,不懷好意, 反手抽出一張紙, 按在她鼻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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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甚至可以透過那張紙,感覺到他手指的溫度。

“不用, 又不是天天這樣。”甜甜決定相信自己年輕的身體。

“哦?”他問,“那都什麽時候這樣?”

許是甜甜低血糖加失血出現了幻覺,總覺得他把“這樣”兩個字咬得特別浪蕩。

“沒事,也就看見你臉, 平時不會。”甜甜老實說。

說完覺得氣氛不對,擡頭一看那人笑得意味深長。

他将身子往後靠了點,手指觸上臉,頗有點顧影自憐的意思。

甜甜覺得人後的周玉安和人前的周總監他有點出入。

怎麽說呢,人前冰清玉潔,人後——

人後就一個字了,騷。

她偏過頭去,表達了虛僞的歉意:“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習慣了。”

習慣了?

習慣了被妹子們噴鼻血……

習慣了自己的盛世美貌帶給別人的震撼?

一時間車裏又尴尬得不行。

周玉安的姿勢一直沒變,就在伸手可觸的距離看她,看得甜甜毛骨悚然。

半晌,他問:“你叫什麽?”

好嘛,敢情兩人推心置腹聊了半天,他連甜甜叫什麽都不知道。

“甜甜。” 甜甜此刻覺得有點羞恥。

“哦……”他似乎不是很滿意,也沒追問,“聽說你在易維工作,你是提藍的助理?”

甜甜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卻聽他問:“提藍這個人還有點意思,他性格如何?”

“挺好的。”她敷衍。

“都什麽時候直播?”

“一般是晚上□□點開始,到淩晨一兩點,周末的話有時候會播一天。”

“他都播哪些游戲,擅長什麽英雄?”

“他打……”

甜甜心裏忽然警鈴大作。

他問的這麽詳細,難道是——

難道是看上提藍了?

因為提藍在游戲裏黑了他,反而引起了他的注意。

霸道總裁的小嬌妻們都是這麽幹的。

于是甜甜機警地:“你問這些做什麽?”

他語氣随意:“随便問問,你腦子裏在想什麽?”

甜甜說不出口。

周玉安笑着看了她半晌,忽然低頭問:“你不會是在想,我是不是看上那個小主播了吧?”

甜甜義正言辭:“不!怎麽會!你腦子裏在想什麽?”

“看來——”他頭更低了,這張臉的壓迫讓甜甜如臨大敵心跳加快。

“你想幹——”

啾。

……

……

……

……

……

九月,道路兩旁落葉滿地,好像甜甜枯死的心。

車速很快,她靠在椅背上,往外看去。

這個姿勢已經保持了一個多小時。

車外景色變換,車內空氣凝固。

“我說——”開車的人皮囊芝蘭玉樹,內裏醜陋不堪,“還不舒服麽?”

回答他的是沉默。

“你多大了?”他問。

半晌,她恹恹:“26。”

“還以為未成年,”他打趣,“親一下臉,至于麽?”

甜甜大怒;“你都快親到嘴了?怎麽不至于?!我們很熟麽?你一分鐘前才知道我叫什麽,一分鐘後就能親上去?你這麽饑渴麽周總監?!!!你長那麽漂亮,沒事對着鏡子親自己不好麽?幹什麽要委屈自己來親我?”

“咳——”他揉了揉太陽穴,“你是不是——沒有經驗?”

什麽經驗?什麽經驗?

甜甜心裏在咆哮。

該早戀的時候她在幹什麽?在電腦前和一群大老爺們撸着袖子推塔開黃腔。

那然後呢?

然後她爹都沒有了哪裏有心情談什麽戀愛?

像她這樣的戴罪之身還和別人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她想想都惡心。

所以——

她确實沒有經驗。

她最好的年華,都獻給游戲和贖罪了。

除此之外,她的人生,一片空白。

甜甜用手遮了眼,仿佛喪失了鬥志:“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周玉安不再說話。

------

開到廠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

這一片廠區路況極其複雜,甜甜有意讓他放自己下來,然而屢次遭拒。

“你沒有經驗,別走丢了。”他說。

這都什麽和什麽。

還沒到廠子,老遠就聽見一陣刺耳的電機音,隐隐還有點糊味。

甜甜跳下車,全廠五名工人都在院子裏看熱鬧,于瑾灰頭土臉地來回踱步。

“你還知道回來。”她拉起甜甜往裏帶,“鐵絲絞進去了,機器停不下來,都冒煙了。”

“金屬探測器壞了?”甜甜也有點着急。

進去一看,果然傳送帶在咯吱咯吱上下抖動,機筒裏還在不斷冒出難聞的黑煙。

“售後呢?”甜甜也是頭大,“不是還在保修期?”

“打了十幾遍,沒人接。”于瑾懊惱,“都怪我,當時不應該貪便宜。”

“雇人?”甜甜翻手機。

“找了,一聽位置都不愛來,說我們這片車不好開,報銷車費都不來。”

甜甜冷靜下來,問:“說明書還有麽?我試試。”

于瑾看看她小身板:“你行麽?你能夠得着筒麽?”

甜甜:“……”

這時候于瑾忽然發現造粒機螺杆邊上站着一人,吓得一聲尖叫:“你誰?”

“我是周玉安。”男人淡淡說,又是一臉生人勿進。

虛僞,甜甜心想,道貌岸然內心龌龊。

于瑾本來想問周玉安又是個什麽東西,偏偏看到他臉的時候大腦當了個機,結果問出口的就成了:“啊,是周先生啊,您好啊。”

甜甜:“?????????”

甜甜:“你不問問周玉安是誰麽?”

于瑾這才回神,問道:“對啊,你誰啊?”

“我是周玉安。”他仍然機器人似的重複這句話,伸手道,“産品說明書,圖紙。”

看于瑾和甜甜一臉大眼瞪小眼,他又說:“算了,我自己查。”

甜甜搬了個板凳,客氣道:“不用麻煩周總監了,您回去吧,我來。”

他從機床上直起腰,把工牌從脖子上摘下,襯衫挽起,冷飕飕地說:“我來吧,你沒有經驗。”

甜甜當時就想一槍爆了他狗頭。

還給臉不要臉了。

“周總監就有經驗了?”甜甜不服輸。

“學學就有了。”他看着手機上的圖紙說,“這裏空氣不好,你們兩個出去等。”

---

工人都去涼棚下喝茶了,于瑾拉着甜甜站在樹下面,抻着脖子往廠房裏看。

“哪拐來的?”于瑾意猶未盡,“長這麽大第一次看到長得比我還好看的男人。”

平心而論,于瑾的相貌扔在一萬人裏,那也是出挑的,她一直對自己的外貌很是自信。

沒想到棋逢對手了。

“他追你啊?”于瑾暧昧地問。

甜甜虎軀一震:“你看看他,再看看我,你覺得他瘋了麽?追我?”

“這可說不準啊,說不定就是被你偶爾流露出來的大哥氣質征服了。”

甜甜覺得她應該少看點言情小說了。

“不追你,幹什麽大老遠給你送來?我出5000都沒人愛來。”

于瑾老遠看着周玉安用那兩只沒怎麽曬過太陽的胳膊拆卸機筒,胳膊上青筋浮現,調侃道:“特意跑咱們這來當機修工,不是為了你,難道為了我啊?”

她頗有深意地看向甜甜:“那我可上了啊。”

甜甜腦袋裏浮現出于瑾站在周玉安身邊的畫面。

別說,173配185,玉女配金童,還真挺和諧。

然而她又想到周玉安金童皮囊下龌龊的靈魂,不禁搖頭:“不行,他不是好人。”

“小孩子才要好人,我是成年人,我就想要好看的人,不行嘛?”于瑾不買賬。

“還是說,你不舍得啊?”她拿挺翹的臀部撞了甜甜一下,“鐵樹開花了?”

甜甜心裏呸了一聲。

她是怕萬一于瑾真的瞎了和周玉安搞在一起,那她不是要每天在鼻子下面貼一張姨媽巾。

倆人站着無聊,于瑾說:“都幹半個小時了,你不進去給人送點水喝?”

甜甜婉拒:“你看他長那樣,像食人間煙火的嗎?我去哪給他找露水喝?”

于瑾自己去冰箱裏拿了瓶水,姿态優美地進去,又姿态優美地滾了出來,有點受挫:“我失敗了。”

她無聊拿起手機刷微博,忽然哎喲一聲。

“這這這這這是不是一個人?”她指着手機上滿屏的照片問,“什麽世界的負責人?現在最火的那個直播?”

甜甜探頭看過去,卻見好多把周玉安和蘇無理P在一起的圖片。

罪魁禍首默然。

“你別說,我原來覺得蘇無理五官長得好,沒想到人比人氣死人啊。”她把手機拿給甜甜,“你看,一個是精修圖,一個是活動抓拍的,兩個放一起,還是覺得這位氣質更好啊。”

甜甜:“……”

她百無聊賴地翻看,無意間點進蘇無理的微博。

卻見他五分鐘前剛發了一條狀态。

“很多年前有人對我說過,蘇蘇,那些想要傷害你的人,他們大多不如你。今日,與君共勉。”

甜甜覺得肉麻兮兮,這蘇無理還挺文藝的。

等等,那句話……怎麽看着有點眼熟?

那不是當年中二的自己嗎??

她的原話是,蘇蘇,那些想要搞你的人,他們大多是比你還菜的菜逼。

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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