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猶自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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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見神複蘇一事震驚四海。月見神和雪見神不同,雪見神清冷正義,而月見神邪僻兇惡。數百年前月見神還在的時候,數家神明被他挑撥欺诳,揮刀相向。他暗中導引疠氣,致使疬疫橫流四野,生靈塗炭。雪見神從不說謊,而他滿嘴都是謊言;雪見神救人,而他殺生。

後來,雪見神大義滅親,同他戰了整整三個月才殺了他。那次戰役之後,雪見神封山閉關,頤養整整百年之久才恢複大戰之中耗損的功體。現如今月見神卷土重來,四海神明惶惶自危。

雪見神班師凱旋,剛到達神祠,便見山門聚集了許多神明。其中還有狐神,他的九根大尾巴在人堆很是顯眼。大約都是來詢問月見之事的,雪見神立在雲端,微微蹙眉。

一直跟随在他身後的饅頭眺望下方,小心翼翼詢問:“神……”

“隐身。”他道。

他們隐去身形,越過山門,同那些登門拜訪的神明擦身而過,風絮一般飄向廚房。各間屋子都找遍了,卻不見朝鈴的身影。那丫頭聒噪好動,素來是尚未看見人,便聽見她叽叽喳喳的說話聲。現在怎麽不見人影?雪見神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

到了後山,豬圈裏的豬互相拱着,吭哧吭哧吃着肥料。他的目光落向豬圈角落狼神躺過的草堆,那裏空空如也,并未多出什麽奇怪的野男人。他轉身,又去小溪邊尋。溪水嘩啦啦作響,白浪泛着卷兒,依舊空無人跡。忽然間,溪水中間流洩出一抹微弱的疠氣,漆黑如墨,兇惡非常。

饅頭叫道:“是疠氣!月見神來過了!”

雪見神斂眉,溯溪而上,到了冷水泉。

阿餅正伏在泉邊啜泣,見了雪見神來,慌忙迎上來道:“神,不好了!小鈴铛不見了,您讓我看守的月見遺骨也不見了。嗚嗚嗚,您罰我吧,都怪我沒用。丢了遺骨,還丢了鈴铛。”

雪見神朝水面伸出手,黃金貓神吊墜從泉水中被吸出,落入他的掌心。與此同時,水面浮出張疏泡爛的屍身。

“水中沒有她的氣息,月見把她帶走了。”雪見神道。

饅頭臉色蒼白:“小鈴铛是個凡人,落入夜食原那等疠氣深重之地,會異變成邪怪的。諸神尚且畏懼疠氣,無法深入夜食原,何況她一個凡人?”說着,他也掉淚,“要是鈴铛變成邪怪怎麽辦?難道我們要殺了她嗎?”

阿餅叫道:“我不要殺鈴铛!”

饅頭和阿餅一同嚎啕大哭。

“住口。”雪見神厲聲道。

二貓的哭聲戛然而止。

“爾等留守雪見城,吾去尋她。”

雪見神正要離開,張老爺跌跌撞撞地沖上來,跪在神的腳邊,哭道:“神,可算找到您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不知為何,這幾日城中許多人染上了疫病,一個傳染十個,十個傳染一百,族裏死了大半,病了大半,我兒子也失蹤了啊!神,您快看看是不是疠氣進了雪見城,快幫幫我們吧。您再不出手,雪見城的人就要死光了。”

饅頭望着泉水,道:“是疠氣污染了冷水泉。冷水泉是雪見城的水源,喝了這水,便會被疠氣侵染,大家就得病了。月見神好毒的心,他是故意的!”

阿餅憂心忡忡,“可是神剛剛出征回來,功體尚未恢複,難道還要騰出神力給大家治病麽?”

饅頭小聲道:“還有鈴铛……”

雪見神未發一語,山澗中陷入沉默。張老爺正待再哭,求神出手為大家治病,餘光忽然瞥見水面上的張疏屍身。張老爺神情一頓,不可置信地走上前,死死瞪着那具浮屍。靜了半晌,張老爺撕心裂肺的哭聲響徹山澗。

“我的兒啊!是誰害了你啊!我的兒啊——”

雪見神拂袖,神力一蕩,張老爺便暈了過去,饅頭忙接住他。

“月見潛入雪見城,乃吾失察之過。”

饅頭道:“怎麽是您的過錯呢?您領兵北征,哪有空閑盯着後方。”他瞪了眼阿餅,“成日就知道吃,讓你守着神祠,連月見神進了神祠都不知道!”

阿餅羞慚地低下了頭。

“雪見城疫病,吾會為他們醫治。”雪見神道。

阿餅同饅頭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見彼此眼裏的傷心。疫病來得兇險,淨化大家體內的疠氣需要時間。雪見神若要救城內百姓,便分身乏術,不能顧及失陷夜食原的朝鈴了。可他們又能說什麽呢?雪見神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無奈之舉。現在,他們只能祈禱小鈴铛吉人天相,遇難呈祥了。

***

夜食原,月山宮。

穗娘聽了朝鈴的話兒,大驚失色,顫抖着指着她,“你……你是故意的!”

月見神出門去尋骨灰拿回神力的事兒她知道,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神的骨灰裝在這麽個不起眼的鐵匣子裏。月見神一定已經取回了神力,那麽骨灰就沒什麽用了。可它到底是月見神的骨灰,就算無用,也要像寶貝一樣供奉起來。現在像垃圾一樣撒入了池塘,不是啪啪地往月見神的白臉蛋上打麽?

“區區凡人,竟敢陷害我!”穗娘氣道。

“陷害你又怎麽了?”朝鈴哼道,“被一個無知的凡人陷害,看來你這個神使也不怎麽樣嘛。”

穗娘氣笑了,“好,好你個凡女。”

朝鈴做鬼臉,“略略略。”

門外響起腳步聲,穗娘忽然詭魅一笑,提起裙子,爬上窗臺。

朝鈴被她這動作吓了一跳,問:“你要幹嘛?腦子氣糊塗了?”

“蠢貨。”穗娘說完,轉身跳進了池塘。

池塘裏嘩啦一聲巨響,轉眼間穗娘就成了個落湯雞。朝鈴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忽然響起了月見神的聲音。

“咦,”月見神問,“我的神使怎麽到池塘裏去了?”

朝鈴回頭,便見這厮立在她身後,笑眯眯地望着池塘的方向,暗紅色的眸子裏滿是興味。

穗娘濕漉漉地爬上來,跪在窗外,遙遙向神叩首,“神,您帶回來的這個侍女性子着實太野了些。奴想着她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便分給她一些灑掃的簡單活計。誰知她非要去您身邊伺候,對奴言語頗有冒犯。奴想敲打敲打她,她竟頂撞奴,還把奴推進池塘。奴那時正捧着您的骨灰,打算好生安置來着,不想她突然推搡奴,這骨灰便和奴一起落入了池塘。”

月見神略有訝然之色,“竟有此事。”

朝鈴惡心地快吐了,正要分辨,卻被穗娘搶白,“神,都怪奴,是奴沒有保護好您的骨灰。您責罰奴吧,這孩子剛來,又是個凡人,您不要同她計較。”說完,她低聲啜泣,垂首拭淚,一副受盡了委屈的模樣。

朝鈴胸中憋悶,道:“分明是你一口一個無知的凡人,嫌我髒嫌我臭,要我丢了随身所有物件,把你家神明的骨灰也當成我的行李丢進了池塘裏。”

穗娘可憐兮兮地望着月見,“神,打從您在夜食原複蘇,奴便伺候在您左右了。奴難道會騙您麽?您是信奴的話兒,還是她的話兒?”

月見神笑道:“自然是你的話兒。”

朝鈴聞言,心裏一陣發涼。是啊,她怎麽忘了,他們才是一夥的,她竟然昏了頭,同月見神的心腹對抗。要是在這裏的是雪見神,雪見神一定會選擇相信她。可若換成了月見神,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眼眶發着酸,淚水在打轉,朝鈴好想念那只脾氣差勁的大貓貓。

雪見神,您知道我在這裏嗎?您什麽時候來救我啊?

“你要哭了麽?”

月見神的聲音忽然響起在耳畔,朝鈴扭過頭,便對上了月見神漂亮的眼眸。這厮不知何時微微彎了腰,同朝鈴臉對臉眼對眼,一副好奇的樣子。

朝鈴抹了把眼睛,倔強道:“您看錯了,是沙子迷了眼,我才沒哭!”

“夜食原沒有沙子。”月見神說。

“那就是風迷了眼!”朝鈴撇過臉道。

“你很讨厭穗娘?”月見神問。

穗娘啜泣道:“神,奴萬萬不敢再管教她了,她便交給您處置吧。”

“是啊,我讨厭死她了,”左右是贏不過那女人,朝鈴自暴自棄道,“我一點兒也不想看到她!就是我推的她,還弄灑了你的骨灰。你想怎麽罰我就怎麽罰吧!”

“那池塘并不深,你推她進池塘是殺不了她的。”月見神感嘆,“好久沒看見你這麽笨的小姑娘了,媚神粉果真神奇,我原本最厭惡蠢笨之人,你這麽笨,我卻不想殺你。”

月見神彈指,纖細的月光從他指尖激射而出,恍若一道鋒利的琴弦,瞬間貫穿穗娘的頸項。穗娘還跪在那兒,可她美麗的頭顱緩緩地從脖子上移動向下,緊接着鞠球一般滾落在地,鮮血噴射如泉湧。

幾滴血濺到了朝鈴的臉頰上,朝鈴傻呆呆地站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

“你……你殺了她。”好半晌,朝鈴的腦子才重新運轉。

月見神取出錦帕,為她拭去血滴。他笑道:“你不是說不想看見她麽?現在你再也看不見她了。”

“她是你的神使!”朝鈴滿臉不可置信。

月見神似乎感到疑惑,問:“神使不能殺麽?”

“……”朝鈴竭力壓制自己聲音的顫抖,“就因為我說我不想看見她了,你就把她殺了麽?”

“當然,”月見神笑道,“你是我的愛人啊,不是麽?”

“媚神粉這麽有效麽?你真的愛上我了?”朝鈴問。

月見神歪着頭想了想,“雖然有效,可惜作用維持不了太久。”

“等它失效了,你還會像現在一樣對我好麽?”

月見神笑了,“當然不會。”

朝鈴明白了,月見不是神,他是個魔頭。等媚神粉失效,他一定會殺她。

朝鈴強行擠出一抹微笑,“那我要好好珍惜您愛我的這段時日了。月見神,是不是我想做什麽,想要什麽,您都會滿足我?”

“當然。”月見神撫摸她的發頂,感受到她的顫抖,他安慰她,“別害怕,到時候就算要殺你,我也會選擇一個讓你沒有痛苦的方式。”

朝鈴故作輕松,“帶我去前線看看好不好?我還沒見過神明打仗,很好奇呢,讓我見識見識您的威風吧。”

月見神靜靜注視她半晌,忽然一笑,“你是想見我的兄長吧?小姑娘,你從前是他的侍姬麽,我從未在他身邊看見過女人,你是頭一個。這一場戰役已經結束,他剛剛班師返回雪見城,相信不久,他就會發現你被我擄走的事。”

朝鈴被看穿了,倒也不害怕。她道:“他會來救我的!”

“不,”月見神笑道,“離開雪見城之時,我給他留了些禮物。現如今,雪見城恐怕已經疠疫四起,死傷慘重。一邊是他庇護的生民,一邊是你。相信我,我了解我那心懷大善的兄長,他一定會選擇雪見城,而不是你。”

朝鈴指尖發涼,感到一陣絕望。同雪見神相處這麽久的時日,朝鈴也了解雪見神。月見神說得對,雪見神會傷心,會遺憾,可是不會選擇她。

“啊……我忘了一件事。”月見神打量朝鈴,“我忘記你是凡人,會被疠氣侵蝕,不能居住在夜食原。”

“……什麽意思?”朝鈴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現下覺得如何?心慌心悸麽?”

朝鈴點頭。何止心慌心悸,她四肢都發冷,說話還發飄。

月見神遺憾地說:“這是被疠氣侵染的早期症狀。抱歉,之前忙着同雪見周旋,忘記給你服用隔絕疠氣的清心丸了。恐怕過不了幾天,你就會成為邪怪。”

朝鈴眼前一黑,她知道什麽是邪怪,人間的山林裏有時有這種怪物出沒。它們相貌醜陋,手腳畸形,大多沒有神智,只知道游蕩、撕咬。她想哭,她要變成那樣的怪物了嗎?

“放心吧,”月見神摸摸她的頭,“就算你變成邪怪,我也會像現在一樣愛你。到時候我會在你的脖子上挂上項圈和鎖鏈,讓你待在我的身邊。對了,趁你還沒有失去神智,告訴我,你喜歡金項圈還是銀項圈?”

恐懼和絕望到了極限,朝鈴已經麻木了。

她說:“我喜歡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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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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