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獨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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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見城,神祠。

天照法鏡關閉,鏡面重新蒙上陰翳般的鏽跡,月山宮那邊的景象消失,鏡面卻映照出雪見神冰冷的面龐。四下早已成了冰窟,神祠的梅花地磚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層,房梁上倒挂着許多冰棱。神臺之上,古樸的貓神神像也封在了冰塊裏。饅頭和阿餅凍得瑟瑟發抖,鼻涕流成了串兒。

“饅頭。”雪見神喚道。

“在!”饅頭出列。

“請狐神來此。”

饅頭和阿餅眨巴着眼睛,不知道雪見神邀請狐神的用意。

雪見神緩緩道:“告訴他,吾借他四分神力,替吾鎮守雪見城。”

饅頭嗫喏着,“神……那您呢?您要去哪啊?”

雪見神神情一沉,嗓音結了冰似的森冷透骨。

他道:“捉拿叛徒,清理門戶。”

神祠中冷意更甚,饅頭和阿餅抱在一塊兒抖成了篩糠。兩只貓一面懼怕,一面又擔憂,雪見神北征消耗了許多神力,本該好好閉關療養,現在又借神力給狐神,讓他替雪見神療愈雪見城的疫病。這麽大的消耗,天下沒有哪個神明能受的住,偏偏雪見神還要前往疠氣屯聚的蒙翳淵海。

“神,這次我随您一同去!”阿餅大聲道。

雪見神側過臉瞥了它們一眼,道:“不必。吾有事交代你們去辦。”

饅頭阿餅齊聲道:“神盡管吩咐!”

“去找一個人,”雪見神道,“一個不死的凡人。”

***

朝鈴是被凍醒的。她覺得自己好像睡在一團冰上,凍得她四肢發麻。她打着哆嗦醒過來,發現眼前黑漆漆一片。喝醉時候的事兒她都不記得了,腦子暈暈乎乎的。她晃了晃頭,感覺清醒了點兒,伸出手觸摸周圍,似乎有毛絨絨的肉牆環繞着她,這牆還特別冰涼,難怪她覺得冷。慢慢的,眼睛适應了黑暗,她終于看清楚這“肉牆”究竟是什麽。

是月見神。

化為原型的月見神。

這厮小山一樣巨大,脊背山巒似的起起伏伏。他團着身子睡着了,朝鈴被他放在肚皮前。他蜷着身子,貓頭和後腳相抵,整只黑貓團成了一個圓,而朝鈴就在這圓心。她好像被扔進了深井裏,進退維谷。月見神邪惡嗜殺,朝鈴不敢攀爬他的脊背,就怕要是她不小心吵醒了他,他一個不高興,用月光弦斬她的腦袋。

真冷啊。朝鈴搓着手不停地哈氣。

月見神的身體冷得像塊冰,連吐出的鼻息都是冷的。再這樣下去,她還沒有變成邪怪,就要凍死了。朝鈴躺在地上欲哭無淚,來月山宮才多久,不是差點兒餓死就是差點兒凍死,活着怎麽這麽難?

“月見神——”她用氣聲呼喚他。

他沒醒。

朝鈴必須找點事兒做,幹躺着一定會凍死。她铤而走險,開始薅月見神肚皮上的貓毛。月見神和他的哥哥一樣,掉毛非常嚴重,朝鈴輕輕松松就薅了一堆。一堆不夠用,月見神的浮毛卻都薅完了,再薅得薅着肉了。幸好朝鈴的荷包裏帶着小剪子,她踮起腳尖,剪月見神的貓毛,終于又湊出來一堆。

她把貓毛搓成毛線,粗細得一樣,還得搓得長長的。她光搓就搓了兩個時辰,終于湊出來一團毛線。有了毛線,朝鈴從發髻上拔下兩把簪子,吭哧吭哧織圍巾。她一邊繞着圈走,一邊織。有事做,似乎不那麽冷了。就算冷,也不難捱。可她又不禁疑惑,為什麽月見神是冷的呢?

織到後來,她又困了,趴在地上沉沉睡去。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等醒來時發現月見神大貓已經不見了,她懷裏抱着織到一半的貓毛黑圍巾。她扭頭四望,周圍挂着黑紗簾帳,地面點着一圈又一圈的蠟燭。燭光晦暗幽幽,隔着簾幕,她看見月見神立在一個黃銅樹燈臺邊,身側跪着之前見過的那冷酷神使女郎。

“神,”神使恭敬地俯首,“那人的蹤跡已有線索。據汲冢的土地神說,一百年前,他曾在汲冢以北出沒。”

月見神幽幽淺笑,“藏頭露尾的老怪物。一百年前的線索已經沒用了,他早已不在那裏了。”

他們好像在說很機密的事情,朝鈴捂住耳朵,一個字也不聽。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懂。可是離得太近,就算她不想聽,月見神和神使的聲音也透過指縫,若隐若現地傳來。

“是。”神使道,“您曾說,他與疠氣合二為一,沒有固定的形體。當他奪走誰的軀體,誰就與他長得越來越像。他善于藏匿,我們的确難以找到他的行蹤。但他制造了許多傀儡,這些傀儡在各地為他行走活動。所有傀儡都已經在夜食原了,您要去看看麽?或許那人就藏匿于其中。”

月見神輕笑,“不可能,若他那麽容易被抓到,那他就不是他了。”他挑了挑燈花,燈火在他暗紅色的眸子裏跳躍,“不過,的确可以去看看。走吧。”

朝鈴認真地裝睡,等他們離開。

月見神道:“對了,帶上那個裝睡的丫頭。”

朝鈴可憐巴巴地睜開眼,“我什麽也沒聽見!”

神使朝她拱手,“姑娘,請。”

“帶上我幹什麽啊?”朝鈴抱怨。

“既然敢偷聽,為何不敢看?”月見神的笑意帶着揶揄的意味。

朝鈴大聲澄清:“我沒有偷聽!”

月見神在她前面走,笑道:“我口中之人,和你一樣是個凡人。你們凡人壽有終年,他卻依靠和疠氣融合獲得永生。你不好奇麽?”

朝鈴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疠氣黑漆漆的,她才不要,她現在的模樣就是最好的。

牢房建在地下,門口有神使牽着戴着口籠子的邪怪戍守。朝鈴望着那些長相醜陋,還流着口水的邪怪,好像看見了未來的自己,不禁悲從中來。一道道沉重的鐵門打開,朝鈴跟着月見神下到了最底層。他們站在栅欄邊,而囚犯們就關在下方的牢籠裏。犯人們衣衫褴褛,或坐或躺,橫七豎八。略略看過去,似有好幾十人。

朝鈴站在他們上方,只能看見他們的腦袋頂。有人站在牆角撒尿,牢房裏臭烘烘的,朝鈴不自覺皺起眉。

“他們都是老怪物的傀儡身?”月見神問。

“是,”神使回複道,“他們似乎并不懼怕疠氣,來到夜食原已經大半個月,沒有人變成邪怪。”

月見神低笑,“這肆虐人間的疠氣正是那老怪物的故國首創。他的傀儡不懼疠氣,并不稀奇。”

一旁有兩個侍從擡着飯桶過來,停在栅欄口。一個侍從開門,另一個神使舀飯往下扔。底下的人立馬沸騰了起來,所有人站了起來,争先恐後地往前面擠。有些人沒站穩,立刻被後來者踩在了腳下。

“給我飯!給我飯!”

他們擡起頭,張大嘴,企圖接住侍從灑下來的米飯。所有人擡起臉的剎那間,放飯的侍從高聲尖叫,飯勺脫了手,掉了下去。朝鈴也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底下湧動的人頭統統長着同一張臉,同樣的英俊,卻同樣的邪佞。

那是朝鈴父親的臉。

“給我飯!給我飯!”

他們叫着,互相踩塌。有的人踩着別的人的肩膀,拼命往上攀爬。其中一個人爬得最快,就快要夠着鐵栅欄。神使神色一凜,撥開侍從,迅速關門上鎖。那人被擋在鐵栅欄後頭,正與朝鈴四目相對。他目眦欲裂,兩眼充滿血絲,嘶聲大喊,狀若瘋魔。

“他來過了,”月見神的唇畔浮起冰冷的微笑,“他進入了他們的身體,又離開,故而這些人長成了和他一般的模樣。為了嘲諷我,不惜犧牲自己的下屬,果真是個老怪物。”

朝鈴終于反應過來,月見神口中不會死的老怪物,就是她的父親——朝問玄。

怎麽會呢?朝鈴的腦子成了一團漿糊。她的賭鬼爹,怎麽就莫名其妙成了老怪物了?

她至今記得父親臨走時同她說的話。

——“鈴兒,我要走了。”

——“爹,你不會要抛棄親閨女兒吧!”

——“爹沒有抛棄你,只是要辛苦你一個人生活幾年了。”

——“這和抛棄我有什麽區別?”

——“六年後,我會回來找你。到時候,我們父女再也不會分開。”

曾經依依不舍的臨別贈語,現在想起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朝鈴遍體生寒,四肢發冷。老爹說的“再也不分開”,不會是奪走她的肉身吧?他那時說六年,朝鈴本沒當真。一個抛棄閨女的狗男人說的話哪裏能信?可現在朝鈴卻不得不信了。

他走時朝鈴十二歲,過六年就是十八歲。朝鈴現年十七歲,生辰就在下個月!

朝鈴心尖兒發起了顫,不由自主啪嗒啪嗒落淚。難道爹也要奪走她的肉身?

“啊,”月見神勾起她的下巴,“又哭了。”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卻滿臉好奇,盯着她的臉龐不放。

“我就知道,”他笑得眉眼彎彎,“帶你來看,你會被吓到哭。”

朝鈴嗚嗚落淚,“你故意的!你有病嗎,看我哭有什麽意思?”

月見神笑眯眯地說:“你哭起來的樣子很可愛。”

朝鈴又氣又怕,哭得更傷心了。

月見神歪着頭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傾身彎腰,輕輕舔去了她臉頰上一滴淚珠。

朝鈴一下子僵住了。月見神的舌頭上長着粗糙的倒刺,朝鈴的臉感到難耐的麻癢。

朝鈴愣愣道:“你在幹嘛?”

“舔你啊,”月見神說,“愛人之間,不是要相互舔舐麽?”

才不是……

朝鈴捂臉,那是你們貓才互相舔!

月見神想了想,問:“你想舔我麽?”

不知道為什麽,朝鈴感覺到他有點莫名其妙的興奮。

……這只貓看起來更可怕了。

朝鈴迅速回答:“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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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恐怖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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