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雪聲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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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見神把朝鈴帶回了雪見城神祠。凜冬已至,鵝毛似的飛雪紛紛而落。雪見神把朝鈴平放在神像下方,用棉被裹住她冰冷的身軀。替雪見神駐守神祠的狐神蹙眉看着這一幕,嘆氣道:“容我多言,你若救她,後果不堪設想。最近你庇護的家族對你頗有怨言,雪見城人心不穩,恐有大亂。依我看,定是有人暗中搗鬼。”
“吾知道。”雪見神道。
“既然知道,你就不應該救這丫頭。”狐神苦口婆心地勸說,“我見你那弟弟對她不錯,可見她并不忠誠。月見喜怒無常,暴虐多變,這丫頭尚且能哄他開心。狡黠善變之女,不值得神明的眷顧。”
“與你無關。”雪見神冷冷道。
狐神搖頭,“你這一意孤行的倔貓。”
“為吾護法。”
雪見神揮袖,狐神頃刻間就到了屋外,木門在他眼前關閉,大雪簌簌地落,淋了他滿頭。
狐神:“……”
屋內,雪見神垂眸注視朝鈴的睡顏。他聽見張家四處隐秘的絮絮低語,說氏神昏昧,雪見城大疫、少爺慘死,全是氏神庇護不力之過。災禍即将降臨,他本應該保存這最後的功體,以應對未來的不測。他當然知道朝鈴狡黠,慣會讨人喜歡,連他那嗜殺的雙胞胎弟弟,也被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吸引。他至今記得朝鈴坐在月見懷裏的模樣,傻裏傻氣,與他的弟弟親密無間。這丫頭從未在他懷中坐過,真是個可惡的女人。
耗盡所有救她,真的值得麽?
朝鈴略略皺眉,白皙的臉蛋露出難受的神色。
他心中一緊,來不及想那麽多了。右手托起她的後腦勺,他低下頭,吻住了她幹裂的唇。朝鈴五髒六腑裏的疠氣被吸出,順着腔子彙入雪見神的身軀。昏睡中的朝鈴似乎感覺到不舒服,動了動腦袋想要掙紮。雪見神按着她的後腦勺,讓她像籠在他手中的蝶,動彈不得。他明明可以選擇別的方式吸取她體內的疠氣,卻鬼使神差地選擇了這最暧昧的方式。
她的嘴唇是他從未嘗過的味道,四海佳肴都無法媲美她唇舌的甜蜜。他用自己的唇細細研磨她的唇,辨不清是在吸取她體內的疠氣,還是在纏綿地親吻。
朝鈴被疠氣浸染得太深了,門外的狐神已經感到屋內傳出的那種污濁可怖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朝鈴肺腑裏的疠氣仍沒有被拔除幹淨。但她已經沒有異變之憂,剩下的疠氣只不過會讓她終身體弱多病而已。他的功體也消耗殆盡,他明明知道,不能再繼續了。可是不知道是眷戀朝鈴嘴唇的甜蜜,還是希望她健康平安,他依然固執地吻着朝鈴的雙唇。他覺得自己好像中了一種神秘的咒語,四肢都不再受自己的控制,緊緊擁抱着朝鈴纖細的腰肢。
疠氣逐漸積壓在他的肺腑,他的腔子裏像覆上一層沉重的污垢。他雪瀑般的白發被體內無法淨化的疠氣一寸寸染黑,從發梢開始,一直蔓延到發根。
狐神隔着薄薄的窗紗望着裏頭的情形,雪見神的身影朦胧,卻依稀辨得清楚他的發絲染了墨一般,由聖潔的銀白盡成了污濁的黑色。狐神低嘆道:“雪見,你神堕了。”
“盡快把她送回八條鄉。”雪見神清冷的聲音傳來,“多謝。”
推開窗時,神像邊已經空空如也,堕落的神明不知去向,屋中只餘熟睡的少女。
叫喊聲從青石階下傳來,狐神斂眉,長袖一卷,攬起了床榻上的少女。張老爺領着張家人,浩浩蕩蕩地爬上神祠。大家本高聲叫喊着要神祇給個公道,到了神祠的地界,望着四周三人合抱粗的巍峨古木,又不由自主噤了聲。雪下得很大,厚厚的雪壓在神祠寬寬的屋檐上。祠堂裏裏面古樸的貓神神像寂靜地矗立着,藍色油彩斑駁的瞳子有一種平靜的神采,不帶感情的地望着衆人。這裏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沒有人敢繼續放肆。
大家停在神祠門口,張老爺走出人群,蹒跚着走進神祠,跪在神像腳下。他撫摸着神像的腳,心裏百感交集。這是雪見神和張氏的契約神像,神像象征着雪見神的本體。神像在,他們的契約就在。
“氏神老祖宗,”張老爺道,“我兒慘死在那妖女手中,您是庇護張家的氏神,是庇護雪見城的氏神,您萬不可再受那妖女的欺瞞蠱惑,您必須給子孫一個公道啊!”
饅頭和阿餅從紅綢帷幕後轉出來,化身成兩個貓耳少年,一齊口吐人言:“張氏子孫,張疏之死乃惡兆神所為,與朝鈴無關。”
張老爺咬牙切齒道:“什麽惡兆神?哪來的惡兆神?休要诓我,分明是雪見神被那妖女蒙蔽了!若是真的,神為何不現身親口對我解釋?”
饅頭斥道:“放肆,張氏子孫,你們實在冒犯神祇!”
“冒犯神祇?”張老爺恨道,“雪見神與我祖上訂下契約,庇佑我族百世千代。我族日以繼夜,供奉香火。現在雪見城大疫,我兒慘死,難道不是神的過錯麽?怎麽,我們連一句解釋都讨不得?”
阿餅氣道:“要是沒有神坐鎮雪見城,疠氣早已吞了雪見城。這次大疫多少城郭多少村子遭了難,一夜之間雞犬不留,邪怪叢生。若沒有雪見神,你以為疫疠能消失得這麽快?若沒有神耗費功體為你們阻擋疠氣,你行将就木的年紀,哪還能中氣十足地在這兒冒犯神祇?”
有人嘀咕道:“這次城中大疫,我們可沒瞧見雪見神。這不,我們自己捂着被子發個汗,一下子就好了。”
饅頭怒道:“那是因為神借了功體給狐神,請狐神為你們布雨解厄!你們說,前兩天是不是下了雨?”
“我們雪見城冬日本就多雨,”張老爺道,“不過你們既然這麽說,何不請狐神出來證明?”
饅頭和阿餅說不出話了,狐神早已帶着朝鈴走了,哪還能出來見他們?
後頭有人說:“狐神不在,讓雪見神出來見見我們也好啊!”
有人道:“是啊,只要是雪見神親口說的,我就相信!你們這些神使說的話,我們不信!”
饅頭和阿餅面面相觑,雪見神已經神堕,此刻若現了身,只怕更是一團糟。
“好久沒看見雪見神了,”有人輕聲道,“從前說神深居簡出,不喜歡旁人打擾他清靜。現在這情形他都不露面,會不會他壓根就不在啊?雪見神……其實根本沒把咱們當回事兒吧?”
又有人小聲說:“那可不,我們不過是朝生暮死的凡人,神連咱們的名字都記不住吧。要我說,咱們根本不需要什麽神明。每個月都要交香火錢,還不如自己留着買酒喝。”
争議聲越來越大,甚至有人開始摸神祠裏供奉的水果和糧食。饅頭和阿餅籠住瓜果,四處趕人,急道:“不許偷東西!”
神始終沒有出現,張老爺越發相信白芷的話兒,恨恨道:“我兒早前對我說,張家繁盛靠的是我們自己,而不是神明的庇佑,我還斥他胡說八道,诋毀神明。現在看來,分明是我老糊塗!你們神祇呼風喚雨,高來高去,無所不能,怎麽會連區區的疠氣都對付不了?怎麽會連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兒郎都救不了?分明是你們不想救,分明是你們不願救!”他從袍下掏出一把短斧,朝貓神塑像撲去,口中怒喝,“泥雕木塑,何以成神?圓毛畜牲,何以成神?”
饅頭圓睜着眼,朝神像伸出手,大叫:“不要!”
可是太晚了,饅頭和阿餅誰也沒能阻擋住張老爺。張老爺的短斧重重劈在神像的腦袋上,古老的神像上登時蔓沿出許多裂紋。祠堂裏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這個場面。神像的腦袋像瓢一樣裂成了兩半,無數黑氣從裏面騰湧而出,開閘洩洪似的溢向祠堂。
大家驚呼:“有疠氣!神像裏怎麽會有疠氣!”
“是神堕落了,”張氏族老大聲道,“契約神像與神的本體相連,神被疠氣污染,神像就會被疠氣污染。”
張老爺跪在神像前喃喃:“雪見神神堕了。怪不得他昏庸,原來他成了惡兆神。”
有人憤怒地叫道:“惡兆神不配做我們的氏神!”
衆人暴亂,開始肆意地搶奪神祠裏的東西。從前有多恭敬多卑微,如今就有多仇恨多厭棄。有人推倒神像的身子,神像四分五裂,四條貓腿碎成了石塊。有人搶走了雪見神的毛絨貓窩,還有人拿走了雪見神的黃金貓碗。
饅頭和阿餅大叫:“別砸了!雪見神走了,雪見城會完蛋的!你們凡人抵擋不了疠氣啊!”
沒有人聽。饅頭和阿餅抱着腦袋,躲在供桌底下嗚嗚哭泣。錾金燭臺被推倒,火苗燒着了垂在供桌上的紅綢帷幕。大火瞬間熊熊燃起,饅頭和阿餅變回貍花貓,順着牆沿奔跑,爬上窗臺,最後回望亂七八糟的祠堂。大家扛着金銀跑了,神像的頭顱碎成了兩半,躺在地上,油彩斑駁的眼瞳被跳躍的火焰籠罩。饅頭和阿餅拭了淚,扭頭逃生。
所有人都走了,祠堂只剩下火焰燃燒和梁柱倒塌的聲響。
雪見神終于現身。他披着雪裘,長長的袍尾曳着地,黑發如瀑垂及腰間,疠氣籠罩着他,他像一個來自雪夜的神祇。橫梁倒在他眼前,火星飛舞,一半的祠堂塌了,大雪落入滾燙的火場。成為了惡兆神,他失去了所有信徒,他也即将失去所有同侪。以往供奉他的人将會唾棄他,以往尊敬他的神明将會追殺他。
他知道這是一個針對他的計謀。月見導引疠氣進入人間,北征的神明必定是他。雪見城大疫,他必定會耗費功體消除疠氣。朝鈴被疠氣侵染,他必定不會見死不救。有人在刻意消耗他,讓他神堕。狐神不同意他救人,就是因為這隐藏在所有事情背後的陰謀。他們都知道,災禍要來了。
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跳進了圈套。
他立在神像碎石旁邊,沉默地望着紛飛的雪熄滅熊熊的火。有膽大的人折回來,想再摸點破爛。爬進廢墟,裏面已經空無一人,也沒有了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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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咯,貓貓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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