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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以後, 唐安芙左思右想還是把将軍們的随身兵器連同一些銀票、簽字畫押的東西(齊辰願意還的), 一項項都整理好還回各府,而那些齊辰不願意還的,比如那十幾匹汗血寶馬,唐安芙就按市價折算了回去。
怎麽說呢。
來日方長。
一回就幫他們戒了賭, 那以後贏誰去?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 雖然唐安芙不在乎自己名聲如何, 但還是比較在乎齊辰名聲的。
而各家夫人收到唐安芙送回的東西後,也都特地寫了帖子表示感謝,還都唐安芙捎來一些回禮。
讓唐安芙感覺意外的是,她并沒有因為賭錢這件事被将軍夫人們讨厭,反而作為一項特殊技能突破了将軍夫人們的交際圈子, 好幾位将軍夫人都對她提出了邀請。
這日,唐安芙受邀來到侯夫人歐陽氏的馬場。
歐陽氏在馬場辦了一場夫人間的馬球賽,來的都是些武将出身的夫人、小姐, 歐陽氏辦的馬球賽,上一世唐安芙倒是參加過幾回, 不過她回京的時候, 腿腳已經不利索了, 所以歐陽氏請她來也就是看看,并不能親自上馬打。
這一世她身體健全的出席, 自然要酣暢淋漓的和這些夫人們好好的打一場馬球賽。
不過,唐安芙這個人拳腳騎射都挺好,唯獨遇上射擊類的就很抓瞎, 射箭射不準,打馬球射不準,投壺就更別提了。
因此,盡管唐安芙在馬場上肆意奔走,避過阻攔,沖破障礙,為自己争取到了很多揮舞球杆的機會,然而最後都因為準頭的原因,與球洞失之交臂,令人扼腕。
她這廂屢打不進,連看臺上的歐陽氏都為她急的直跺腳,後來還是唐安芙有了點自知之明,就算拿了求也不貿貿然自己打了,看準時機傳給身邊的人,讓別人去打,這才稍微扭轉了一些頹勢,可即便這樣,她所在的隊伍依舊輸掉了這場馬球賽。
“哈哈哈,小王妃騎馬挺溜啊,就是準頭不行!這打馬球可不是光騎馬好就行的。”周氏一路笑着走進了歇腳棚。
她和唐安芙不是一隊,因為唐安芙的屢次射擊失誤,這場比賽被周氏帶領的隊贏了去,彩頭自然也歸周氏隊伍所有。
唐安芙沒精打采的幽幽一嘆,宋夫人放好了馬球杆子,走過來拍着唐安芙的肩安慰說:
“別聽她的,你就是打的少,以後跟我們多打幾回指定能贏。”
周氏又是一陣笑:
“不是我說,小王妃的準頭實在是差,不僅射箭中不了靶心,打球還是中不了!”
唐安芙越發難為情。
歐陽氏從旁招呼:“好了好了,她才多大年紀,你們可着她欺負作甚?快過來喝茶吧。”
馬球場上又有一場新的比賽開始了,唐安芙卸下胳膊上的系帶,坐到歐陽氏安排的坐席上一邊喝茶一邊看場下的馬球賽。
“哎,你們聽說了嗎?古佛寺在建高塔。”周氏吃了一塊點心,與衆位夫人說起了八卦。
立刻有人響應:“聽說了呀,據說要建百米高呢。那個盧夫人的弟弟前陣子剛被調去古佛寺做巡守呢。說起來,盧夫人今兒怎麽沒來?”
周氏搖搖頭:
“什麽百米高塔,這才建了三層還不到就塌了,聽說那一人粗的梁砸下來,直接砸死了好幾個巡守兵丁呢。”
唐安芙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場中比賽,有一搭沒一搭的聽她們聊天說話,直到聽到古佛寺塌了她才轉過頭來,驚訝問:
“那高塔怎麽會塌了?”
周氏見她震驚,回道:“肯定是地基沒打穩或者構架沒做好,反正就是塌了。”
唐安芙糊塗了。
“喲,那砸死了幾個巡守兵丁,有沒有盧夫人的弟弟呀?”一位夫人關切的問。
周氏點了點頭,小聲說道:
“要不盧夫人今兒怎麽沒來,她那麽愛打馬球的一個人。據說他弟弟剛巧從那塔下經過的時候,塔瞬間塌下來,她弟弟給砸的……哎喲……腦漿都出來了。”
聽了周氏的一番形容,在場好些夫人都表現出了不适。
只有唐安芙越發恍惚。
她想不通那古佛寺的塔怎麽會塌呢。要說上一世,确實是工部莽撞動工,沒有設計好圖紙就粗糙建造,這才導致高塔塌陷,可那也是建了超過一半高才塌陷的,後來譚一舟出馬,高塔就建成了。
可這一世,裴景直接找到了譚一舟,也就沒有工部粗糙建造的事了,可怎麽還是塌了,而且塌的比上一世還要快,建了三層就塌陷了。
“小王妃,你想什麽呢?”宋夫人坐在唐安芙身邊,周氏跟唐安芙說話,唐安芙沒理,兀自發呆,宋夫人輕輕拍了唐安芙一下提醒。
唐安芙回過神來:“啊?什麽?”
周氏見她晃神,問:“小王妃你怎麽了?怎麽聽到佛塔塌了你就這副神情?”
“我是聽你們說巡守的兵丁被砸死了,為我姐夫捏了一把汗。之前我姐夫原本就是要去古佛寺做巡守兵的。”唐安芙解釋。
衆人明白:“原來如此,幸好你姐夫沒去。算是逃過一劫。”
唐安芙失魂落魄的點了點頭。
确實幸好。
幸好她沒有過于依賴上一世的記憶,左想右想還是希望姐夫不做那古佛寺巡守,幸好齊辰出手幫忙,把姐夫調到了兵部任職,要不然這一世姐姐和姐夫又要陰陽相隔了。
只是唐安芙沒想到古佛寺的高塔居然最後還是砸死了幾個人。
“對了。”周氏又問唐安芙:“那督造古佛寺高塔的安定候世子裴景是不是你的庶妹夫?”
唐安芙點頭:
“是。”
周氏了然:“那這回他只怕也難逃幹系了。盧夫人自己本身就是個兇悍的,她娘家更是難纏,好好的兒子就這麽被砸死了,那邊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再加上朝廷罪責,夠他吃一壺的。”
唐安芙沒有說話,裴景會不會難逃幹系或吃一壺,唐安芙倒是無所謂,只是可惜了那幾條命喪古佛寺的無辜性命。
同時腦中疑惑,不懂為什麽譚一舟都親自出馬了,古佛寺的高塔仍舊塌了呢。
**
元陽殿中。
裴景和太子齊昭一同跪趴在龍案之下,承受來自德明帝的怒火。
“朕早就說過,那古佛寺的高塔不必建,你們通過太子少府批文私建,這便罷了,竟然還弄出這麽多條人命。你們是想氣死朕嗎?”
德明帝罵了好一通後,累的坐在龍椅上喘,跪在地上的太子連連磕頭: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兒臣,兒臣知道錯了。”
德明帝一把摔了宮人遞來給他順氣的參茶,茶杯直接在太子身旁碎裂:
“你一句知道錯了就能把那幾條人命還回來嗎?”
太子抹了一把臉頰上被碎瓷片擦破的皮,小聲道:
“兒臣,兒臣一定傾盡所能補償他們。”
“朕問你,人都死了,你怎麽補償?”德明帝每每都要被這個兒子氣的頭疼,見太子唯唯諾諾,被他一吼連話都不敢說了,德明帝又是一個咆哮:
“你倒是說話呀!”
“是!”太子一個激靈,考慮半天,不安回道:“兒,兒臣給他們家,每人三,哦不,五萬兩。兒臣從自己的私庫出錢,每人賠五萬兩。”
德明帝氣的心口疼,無力問:“這是用銀子解決的事兒嗎?擡起頭來!朕問你這是用銀子解決的事兒嗎?你擡起頭來,看着朕說話!”
太子被吓得更加不敢擡頭了,不住顫抖:
“父皇,兒臣都做這等承諾了。您還要兒臣怎麽樣嘛。五萬兩不少了,他們本就應該為國盡忠的,如今意外死了,兒臣賠他們家人五萬兩,肯定是夠了的。一般人賠償不了這麽多。”
德明帝看着這個兒子,沉默一陣後,忽然對外大喊一聲:
“來人!給朕把這孽子拖下去砍了!說出這等禽獸不如之言,砍了都不能平民憤!”
外頭進來兩個禁軍,不知是真抓還是假抓,畢竟是太子殿下,未來的國君,沒有陛下進一步的命令,他們哪敢輕易動手。
禁軍雖然沒動手,可太子卻真的吓壞了。
“父皇饒命,父皇饒命!此事,此事原不關兒臣的事,兒臣也是被人騙了!父皇息怒啊。”
德明帝恨鐵不成鋼:
“你被人騙?被誰啊!你今日若說不出個所以然,朕定斬不饒!”
太子果斷指向了一直跪在他身後的裴景:
“是他!裴景!兒臣是受了裴景的蒙騙,他與兒臣說找到一位國手級的能工巧匠,他說有那能工巧匠在,百米高塔絕不是問題。兒臣是受了他的迷惑,才從太子府下了少府令讓工部建造的。都是他,都是他的錯!”
裴景原就在心慌,沒想到太子臨陣給了他致命一擊,整個人也懵了,連連搖頭:
“不,不是。臣,臣沒有。臣只是……只是……”
德明帝對太子簡直失望至極,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聲吟唱:
“皇後駕到——”
皇後杜氏從外殿急急入了元陽殿,見太子跪在一堆碎瓷片旁,臉頰上還有傷,頓時心疼不已,先抱着太子查看了一下傷勢後,才對德明帝道:
“陛下這是何故?”
太子也适時抱住皇後,崩潰告狀:
“母後,父皇說,說要砍了兒臣。母後救命,救救兒臣的命吧!”
皇後大驚:“什麽?”
素來愛子的皇後驚愕的看向龍案後的德明帝,哀求道:“陛下——虎毒尚且不食子,賢兒縱有萬般不對,您也不該輕言砍殺呀,他可是您的嫡長子,是太子,是未來國君,您不能這般對他!”
“太子年輕,不堪政事也是尋常,您今後慢慢教他便是了,何苦要這般。”
德明帝扶額嘆息:
“他還年輕?都三十的人了。做的事情,卻連那十幾歲的人都不如!不說別人,就說昭兒,他才十五,他就知道為哥哥分憂,在開封府裏緝拿罪犯。他呢?他是太子,是長兄!他至今都不知道應該要怎麽做一個合格的儲君!”
“朕真是後悔,當初哪怕改了祖宗的歷法,也不該立他這麽個庸才為太子!”
德明帝在氣頭上,說的話是極重的。
皇後和太子都懵了,怎麽也沒想到不過是建的一座塔塌了砸死幾個人,皇帝居然就動了改弦易張的心思……
十五歲的齊昭在開封府裏幫他哥哥緝拿罪犯。
說到這個,太子心裏就有更多氣抒發不出來了。
按理說,開封府尹都是由歷任儲君擔任,可父皇偏心壽王齊銘,居然讓他越過了太子,兼任開封府尹這一職,如今又當着太子的面兒貶低自己,誇壽王,太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皇後也是這麽想的。
所以,她站起身來,竭力護着太子:
“陛下,您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我杜家自君登基伊始便忠心耿耿,太子有錯,您罰他便是,何苦說這番嚴重至極的話。”
德明帝自然知曉他先前那番話的力道有多重,可他只是氣不過。
皇後見他略有動容,再接再厲的勸:
“陛下,算臣妾求您,看在臣妾的份上,看在杜家的份上,饒了太子這回吧。”
德明帝已經對太子說出了那番重話,若再對皇後叱詞嚴厲,只怕當真要引起朝野混亂。
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情後,德明帝無力的擺擺手:
“退下吧。”
太子仍一臉懵,皇後立刻會意,拉着太子向德明帝磕了兩個頭後,就火速逃出了元陽殿。
裴景跪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是好,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四肢都在打顫發軟。
“你還跪在那裏作甚,要朕過去請你滾嗎?”德明帝怒。
裴景哪敢有半分耽擱,從地上手腳并用的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跨出了元陽殿的門檻,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仍低頭跟在太子和皇後身後。
直到遠離元陽殿,來到禦花園,裴景才吓得松了口氣,不管怎麽樣,今次算是逃過一劫。
太子聽皇後簡短訓斥幾句後,便與皇後禀告分別。
回頭看見跟着他的裴景,太子多少有點尴尬,幹咳一聲,道:
“那個,先前孤也是迫不得已。你……別往心裏去。”
裴景恨在心頭,卻又無可奈何,誰讓他是太子,誰讓他是今後的皇帝呢。裴景想要出人頭地,就只能一門心思跟着太子。
“太子言重。此事确乃臣之失誤,太子您是聽信了臣之言,可臣也是聽信了那江南來的假工匠之言,才釀成此番大禍。臣确實該死,請太子給臣将功補過的機會。”
裴景這番話,将罪責攬到自己身上,然後順勢推給了譚一舟,手法和太子如出一轍,果然惹得太子惺惺相惜,拍了拍裴景的肩:
“你能這麽想就最好了。孤先前也是權宜之計,絕對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去死的。如今禍已釀成,必然要有人為此承擔責任,你知道該怎麽做的。”
裴景心知肚明:“是,臣知道。”
“還有就是。既然孤已經在陛下面前誇下海口,要賠償那幾個死了的人家五萬兩一戶,這筆錢總不能讓孤一個人出,孤的私庫這些年也所剩不多了。”
裴景再度點頭表态:“是。臣……也會承擔一部分。只是……”
“好。那就靠你了。”太子說完之後,就頭也不回的往皇後內宮去。
裴景看着太子離開的背影,暗自‘呸’了一聲,一戶五萬兩的賠償,他說起來倒是輕松,可一共死了四個人,攏共要二十萬兩,看樣子太子府是一個字兒都不想出了……
這筆錢要到哪裏去弄!
裴景出宮的路上兀自想着。
安定侯府已經沒什麽存項了,若是為太子擔下二十萬兩的缺口,只怕安定侯府也會元氣大傷。
上一世他也有過需要大量金錢周轉的時候,那時候根本不必他廢多少神,唐安芙善經營,把侯府內外打理的峥嵘富貴,他要用錢的時候,只需回去說一聲,她給錢雖然不爽快,要問很多細節,但最終都會把錢拿出來。
如今裴景娶了唐碧茹,開始還不覺得有什麽,可如今一樁樁事情砸下來,他還是真少了個要錢的地方。
若是唐安芙在,這筆錢裴景可以理所當然的交給唐安芙去頭疼,可現在,他只能自己去處理。
碧茹他是指望不上的。
不僅指望不上,她根本連上一世的一半美好都沒了。
曾經的風花雪月,浪漫柔情完全不知所蹤,現在的她,只有伸手要錢、伸手要錢和伸手要錢!
嫁到侯府以後,不說自己努力些獲取父親母親的認可,獲取侯府上下的認同,反而處處将責任推到裴景身上,裴景本就是冒着被父母責怪把她娶進門的,想着她能用溫柔感化裴景的父母,能夠用她的才學撐起安定候世子夫人的威望。
可實際上,她根本做不到。
這些曾經唐安芙輕輕松松就做到的事情,她唐碧茹卻做不到!
不僅做不到,她還處處找茬兒。撺掇他為她去從侯夫人手裏要侯府的管家權利,侯夫人拿着唐碧茹的嫁妝單子拍在裴景面前,一句‘她憑什麽管家’就把裴景頂的沒口開,母親嗤笑碧茹癡心妄想,裴景又何嘗不是?
她要不到管家的權利,就哭訴裴景不愛她,不為她做主。
裴景是越發不想回府去,越發不想聽她在那無休無止的抱怨,更不想看她在侯府窮耍威風,明明身無長物,卻硬是要在侯府擺闊,今天要吃燕窩,明天要用金箔,處處要彰顯她世子夫人的氣派。
可悲她哪裏知道,裴景為了維持她那些不合時宜的‘氣派’,已經捉襟見肘,入不敷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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