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唐安芙白日裏在馬球場上聽了一場八卦, 晚上齊辰回家後, 兩人坐在飯桌上,唐安芙問齊辰:

“古佛寺的高塔塌了是嗎?”

消息都傳到婦人耳中,齊辰在朝定然知曉。

“嗯。前兒的事了。”齊辰說。

唐安芙:“那塔怎麽會塌呢?”

齊辰擡眼看了看她:“找錯了工匠。”

唐安芙:“可那工匠是……”

差點脫口而出,那工匠是譚一舟, 上一世就是他建成的百米高塔。唐安芙及時打住, 齊辰不解問:

“是什麽?”

唐安芙整理一番後說:“是裴世子從江南請的巧匠, 說他技藝高超。”

齊辰放下筷子,直視唐安芙:

“裴景說什麽你都信嗎?”

唐安芙一愣,他們不是在說那工匠嗎,怎麽扯到她信不信裴景上去了。

“也,不是。就是……覺得奇怪嘛。你幹嘛這麽敏感?”唐安芙覺得奇怪, 齊辰似乎不願意她提起裴景。

上回在古佛寺看見她和裴景說話,齊辰也是這副模樣。

可這一世,裴景是唐安芙的庶妹夫, 兩人也沒什麽牽扯,齊辰這醋吃的飛起是什麽緣故?

齊辰聽到唐安芙說他‘敏感’, 目光灼灼盯了她一會兒後, 才重新把碗筷拿起來, 沉默吃飯。

他這樣默不作聲的吃飯,讓唐安芙更加想不明白, 要說這一世她和裴景的牽連,最多也就她重生回來之前,給裴景寫了一封情信, 被裴景當面撕了,她不甘心越裴景在青雀橋見面,再後來她就重生回來了,跟裴景徹底斷了關系。

難道齊辰和她成親前派人查過她?

他知道唐安芙曾經喜歡過裴景的事情?

要不然他怎會對唐安芙話中提到裴景的事情這麽敏感呢?

筷子戳了幾下米飯,唐安芙小聲說道:

“我之前是給裴景寫過……那種信,但後來我認清了他的人品,就再無關聯了。你別吃醋了。”

齊辰驚愕的擡起頭,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聲音聽起來相當危險:

“你還給他寫過那種信?哪種信?”

唐安芙眨巴兩下大眼睛,意識到自己可能判斷錯誤,齊辰并不知道信的事,所以她剛才自曝其短了?

果斷埋頭吃飯,試圖蒙混過關。

味同嚼蠟啃了一會兒米飯,唐安芙悄悄擡頭看了一眼,立刻被對面齊辰陰骘的目光鎖定,壓迫感太強,以至于讓唐安芙完全忽略不了。

乖乖的放下飯碗,期期艾艾坐到齊辰身邊,把他面前的碗拿起來,送到他手裏,用哄騙的語氣說道:

“好了好了,吃飯。”

齊辰目光緊鎖着她,一動不動,唐安芙親自夾了一顆栗子送到齊辰嘴邊,見他嘴巴不動,唐安芙用栗子碰了碰他,齊辰才勉為其難的張口吃下,但臉色依舊未變。

一頓飯吃的尴尴尬尬,飯後齊辰去他自己的書房處理公務,唐安芙到園子裏去遛彎兒,遛着遛着就到了齊辰的書房門外,她做賊似的靠近齊辰書房,察覺屋頂處有人,唐安芙敏銳的看向屋脊處,正好看見從屋脊處探下頭來觀望還沒來得及縮回頭去的風影。

風影沒想到唐安芙會發現自己,是她的警覺性越來越厲害,還是風影的動作越來越慢?風影覺得是前者。

四目相對,頗為尴尬。

唐安芙為了不讓齊辰在窗戶那兒看見自己,所以是蹲在地上往前移動,姿勢相當鬼祟,唐安芙對風影擺了擺手,讓他非禮勿視,別管人家的夫妻情|趣。

風影當然知道怎麽做,當即識趣的把腦袋縮回屋脊之上,繼續做那個規定行蹤不應該被任何人發現的暗衛。

但他今晚被發現了呀!

王妃到底怎麽發現的?

風影坐在屋脊之上惆悵的望着天幕,暗自下決心要更加勤學苦練才行。

**

唐安芙蹲在牆邊,挪到了窗戶底下,悄悄的将腦袋探出一絲絲,巴在窗戶縫隙那邊偷看書房裏的齊辰。

燈光下,齊辰如劍眉星眸,俊朗如玉,溫文爾雅,不像個帶兵的王爺,倒像個斯文清雅的書生,只是這位‘書生’此刻眉頭緊鎖,不知是因為手中的政事還是因為知道她給裴景寫過情信……

回廊那頭傳來腳步聲,唐安芙循聲望去,看見管家王伯和一名小厮手裏都拿着托盤,唐安芙從窗戶下離開,一陣風般來到兩人身前,吓了王伯和那小厮一跳。

“王妃從哪裏來的?”王伯疑惑問。感覺王妃和王爺越來越像,神出鬼沒的。

“從來處來。這什麽呀?”

唐安芙一邊回答一邊揭開了王伯托盤上放的那盅湯的蓋子,紅彤彤的顏色和熟悉的腥氣撲鼻而來,唐安芙委婉對王伯道:

“齊辰身體很好,王伯你真的不需要經常給他送補湯。”

王伯哈哈一笑:“老奴也是為了王爺王妃好嘛。”

唐安芙無力辯駁:“行吧。給我,我拿給他。”

“這個……”王伯看起來似乎不太相信唐安芙真的會把鹿血湯交到齊辰手裏。

“王伯你信不過我?”唐安芙直問。

王伯面上完全沒有被當面揭穿的尴尬:“沒有沒有。老奴沒有信不過王妃。”

“那你給我啊。”唐安芙端住王伯的托盤,王伯無奈放手。

唐安芙看了一眼旁邊的小厮,見他手裏也拿着托盤,問:

“你這裏面裝的什麽?”

小厮說:“回王妃,這是先前王爺進書房前吩咐要的茶水。”

唐安芙點點頭:“行吧,一起給我吧,我送進去給王爺。”

說完,不等小厮反應,唐安芙就把王伯的鹿血湯往托盤邊上順了順,主動把小厮盤裏的茶水和杯子放到自己手裏的托盤上,對兩人說:

“你們都回去吧。”

說完,唐安芙便風風火火端着那兩份東西往齊辰的書房走去。

小厮丈二摸不着頭腦:“王伯,王妃真的會把茶水送去給王爺嗎?”

王伯撫須(假胡子)一笑:“你的估計能送進去。”他那份嘛……就看王妃怎麽做人了。

不過沒關系,王妃截的了一回、兩回,他還能給王爺送三回、四回,有的是機會。

這麽想着,王伯撫須負手離開。

小厮:??

**

唐安芙端着兩份囑托來到齊辰書房外,正要敲門,低頭看了一眼,經過複雜的心裏鬥争後,唐安芙轉身,将王伯那份鹿血湯徑直倒入了書房外的樹叢中,然後把空罐子空碗放在廊下。

她則拿着小厮那份茶水,整理一番衣裳和嗓音,‘篤篤篤’輕輕的敲了書房門三下,然後用甜膩到出水的聲音說:

“王爺~~妾身給您送茶來了。”

書房中一陣沉默,唐安芙将耳朵貼在齊辰書房門外,傾聽裏面的響動,正要舉手再敲一遍的時候,書房中傳來齊辰的聲音:

“進來。”

唐安芙面上一喜,推門而入。

端着茶水正要往裏間走,就聽裏間齊辰又說:

“把門關上。”

“哦。”唐安芙只得回身,把書房的門關起。

端着茶水來到齊辰的案桌旁,給齊辰倒了一杯,親親熱熱的送到他面前:“王爺,喝茶。”

齊辰接過茶杯喝了一口。

唐安芙趴在一旁,撐着她那張漂亮的小臉蛋,笑吟吟的看着齊辰:“王爺,不生氣啦?”

“哼。”齊辰冷哼一聲。

唐安芙見狀,立刻從齊辰的胳膊底下,慢慢的擠進了齊辰懷裏,坐在他腿上,安安穩穩抱着他的脖子撒嬌:

“別生氣了。誰年輕時沒個糊塗眼瞎的時候呢。”

齊辰一手摟住懷裏的纖腰:“我。”

唐安芙想了想,好像齊辰還真是,跟她成親之前,連房事是什麽都不懂,如今……罷了罷了,不談了。

“那算你厲害咯。”唐安芙說。

齊辰深嘆一口氣,問:“你給他寫了什麽樣的信?信裏說了些什麽?你是怎麽向他表達愛慕之情的?”

一連三個問題問的唐安芙腦門大,直覺現在似乎不是讨論這件事的時候,她還是太急躁了,應該讓齊辰再冷靜一段時間,她再來道歉的。

唉,怪她哄男人沒經驗,現在怎麽答?

想跑,可腰上的大手早已将她按住!

失策!

“我,沒……就……沒寫什麽。”唐安芙支支吾吾。

“沒寫什麽是什麽?”齊辰一副問不出來他就死磕的架勢。

唐安芙無奈澄清:“沒什麽就是沒什麽嘛。那麽長時間過去了,我哪記得信裏寫了什麽?我要至今都記得那信裏的內容,王爺才更要擔心吧?”

齊辰想想好像是那麽回事。

唐安芙見他神情緩和,以為自己的解釋通過了。

可随之見齊辰開始收拾桌面上的文書,從桌上一只匣屜中抽出一疊誠心堂的宣紙,又将一支上等狼毫蘸了墨送到唐安芙手邊。

唐安芙不解的看他:“做什麽?”

“寫啊。”齊辰說。

“寫什麽?”唐安芙心中不妙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情信啊。”齊辰說的理所當然。

唐安芙失笑:“別鬧。老夫老妻了,寫什麽情信。”

說完,唐安芙欲起身,卻被齊辰攔腰狠狠按下,卻因坐下時力道太大而讓齊辰發出一聲悶哼,唐安芙感覺到身下的變化,不禁問:

“壓疼了?”

齊辰低吼:“閉嘴!你寫不寫?”

唐安芙無奈:“寫什麽嘛,我真不記得當時寫了什麽鬼東西。”

“寫給我的。”齊辰認真的說。

“啊?”唐安芙懵了。

“我作為你的夫君,至今沒有收到你寫的任何一封情信,你覺得合适嗎?”齊辰振聾發聩的問。

“呃……有什麽不合适的,我倆見面三回你就請旨賜婚了,也沒給我留時間寫情信啊。”唐安芙笑着說,直到齊辰把狼毫筆強勢塞到她手中,她才笑不出來。

“所以,我現在給你時間補。”齊辰在唐安芙耳邊咬牙切齒的說。

“不是,咱得捋一捋,事情不是……”

唐安芙試圖跟他講道理,但齊辰沒等她說完,就把她的腰帶給扯了,接下來要幹嘛不言而喻,唐安芙死命按住齊辰往裏鑽的手,激憤阻止:

“別別別,這書房,書房不合适!”

然而,齊辰并不覺得不合适,繼續動手動腳。

唐安芙怕他真在書房幹出點什麽不能描寫的事情,耽誤作者過審,她竭力捍衛,甚至不惜喊出:

“寫!我寫!我寫還不行嘛!”

齊辰這才停手。

唐安芙大大的呼出一口氣,想把散落在地上的腰帶撿起,看能不能順勢逃走,然而這個計劃迫于某人洞悉一切的絕對統治地位而宣告失敗。

她提出想要坐在椅子上,規規矩矩的給齊辰寫情信,也遭到了無情拒絕。

“就這麽寫!寫到本王滿意為止!”統治者齊辰冷道。

“那你要是不滿意呢?”

“那就一直寫!”齊·統治者·矯情·冷酷·辰如是說。

唐安芙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她要早知道齊辰的醋勁這麽大,還這麽奇葩,她在晚飯後就應該立馬收拾小包袱回伯府避一陣子風頭的。

辰王府的後院書房外,月華如水,星辰滿布。

書房裏一直到深夜都斷斷續續的傳出一些奇怪的對話……

“怎麽寫?我寫不出來。”

“本王難道就沒有任何優點讓你落筆?”

“只要寫你的優點就可以嗎?”

“哼,你看着辦。”

“……”

“沒感情,重寫。”

“……”

“太假,重寫。”

“……”

“你在挑戰我的底線嗎?重寫。”

“……那到底要怎麽樣嘛!”

“就是,重寫!”

“……”

“我不寫了!愛咋咋地吧!”

“這可是你說的!”

“……”

然後,書房裏的聲音就開漸漸變得有些奇怪了。

始終默默承受一切的風影踏月而去,貫徹始終暗衛的原則,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就這樣結束了樸實無華且波瀾不驚的一天。

今晚月色如水。

今晚星空真美。

今晚的辰王妃欲哭無淚。

三押,完——美——!

**

唐安芙沒精打采的癱在躺椅上看天。

昨夜書房,不堪回首!

禽獸!

齊辰是禽獸!

不折不扣的禽獸!

什麽寫信,什麽吃醋,都是假的!

他只不過是要找一個好借口對唐安芙做醬紫釀紫的事情。

昨天在唐安芙舍身忘死的奉獻之後,今兒他早上一臉餍足的起床,還不忘親了親唐安芙的臉頰,哪裏還有半點昨天吃醋的樣子?

蘇荷給唐安芙剝了顆桔子送到唐安芙嘴邊:

“王妃,吃桔子。”

唐安芙張口吃了一瓣,感覺還挺甜的,就接過剩下的桔子肉,坐起身來,誰知牽動了後腰,發出一聲痛呼:

“哎喲。”

蘇荷立馬過來給她按揉,蘇溪來報:

“王妃,王伯求見。”

提起王伯,唐安芙就想起昨晚被她倒在樹根下的鹿血湯,慶幸昨晚她機智,若給齊辰喝了那湯,昨晚她估計要爬出書房了。

“讓他進來吧。”

唐安芙吩咐。

過了一會兒後,蘇溪便領着王伯進來。

唐安芙讓蘇荷蘇溪下去,請王伯坐到身旁的凳子上,問他:

“王伯有事找我?”

王伯笑眯眯的撫須:“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聽說王妃今日身體略感不适,老奴便想過來瞧瞧,看需不需要請太醫過來。”

唐安芙懷疑這老不正經的在給她下套,因為房事過累請太醫,虧他想得出來。

“太醫就不必了,我這……休息休息就好了。”唐安芙說。

王伯:“是,王妃年輕力盛,應當無妨。”

唐安芙很想把這老不正經的假胡子給揪了。年輕力盛……聽着那麽別扭!

“王伯,我一直想問你,齊辰身體好好地,你幹嘛經常給他補那玩意兒?”唐安芙問出了心中的未解之謎。

王伯也沒有隐瞞,說:

“想必王爺已經告訴王妃,老奴從前是做什麽的。”

唐安芙點頭:“嗯,前大內總管嘛。”

“是,老奴不才,曾經侍奉過先帝幾十年,後來新帝登基,老奴自請出宮,幸遇王爺收留。”王伯開始想當年。

唐安芙不解:“這些我都知道,跟我問你的問題有什麽關系嗎?”

王伯呵呵一笑:“老奴做大內總管之前,是敬事房出身。‘敬事房’幹什麽的,王妃應該知道吧。”

“嗯。知道。”就是管先帝與後妃房事的地方。

王伯又說:“老奴時常為先帝準備那湯藥,先帝對此十分滿意。”

唐安芙一臉懵:“然後呢?你因為這方面的業務能力特別突出,就被先帝提拔成了大內總管嗎?”

王伯笑了:“呃……王妃要這麽說,也不是不可以。”

唐安芙二臉懵:“所以呢。你把齊辰當先帝一樣補是嗎?”

王伯沒有否認:“補補總是好的。”

唐安芙扶額嘆息:

“王伯,先帝後宮佳麗三千,他是應該要補的,可你看看齊辰的後院有幾個?”

問完之後,唐安芙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比劃了一下辰王府空空如也的後院。

意思相當明确:皇帝後宮佳麗三千,補補無妨,齊辰後院就她一個,補上天有什麽用!

誰料王伯考慮了一下唐安芙的話之後,神色如常對唐安芙豎起了大拇指,誇贊道:

“王妃以一擋三千,老奴佩服。”

唐安芙:……

“算了。”

跟這老不正經也說不出什麽了,唐安芙認命:

“所以你到底來幹嘛的?有事說事!”

王伯像是這才想起來自己來找唐安芙的目的,只見他從懷中掏出一瓶金光閃閃的丹藥瓶子,遞到唐安芙面前,推薦道:

“王妃,老奴的湯可補男子血氣,老奴的藥可滋陰補腎,乃婦人永葆青春之絕妙良品。”

“……”

唐安芙接過王伯手裏的丹藥瓶子,對他發出一聲靈魂般的質問:

“王伯,你入宮前不會是在天橋底下賣大力丸的吧?”

王伯震驚的看向唐安芙:

“王妃怎知?我爹以前就是賣大力丸的,後來因為跟人搶地盤沒搶過,家道中落,老奴才不得已……往事不堪回首啊。”

唐安芙:“……”

王府後院安靜的只有風聲。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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