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西裏爾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似乎依稀夢到了這幾年發生的零零碎碎的事, 整個人的渾噩意識都在這些大概不算美好的片段中消沉。

夢快要結束的時候, 畫面及片段就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了, 想來醒來之後, 他就會把這些忘記。

所以,果然不意外的。

在夢真正的最後, 他應該是看到了一道很熟悉的、但又感覺不到溫暖的影子。

那道影子向他出現在書房的角落,向他走來時, 口中似乎說了什麽話……

說了什麽?

那人走過來, 停在他身邊, 又做了什麽?

——全都忘記了。

夢境的殘片如虛無泡沫般破碎,再抓不到任何痕跡。

“…………”

在一片近乎死氣沉沉的寂靜中, 平躺在床上,被純白床單和床被包裹着 的金發青年醒來了。

最先顫動的是可以看出泛紫的細微血色的眼皮, 宛若被雨水殘忍打濕的蝶翼。

十分艱難地,他睜開了眼。

顯露出的瞳孔竟也泛出了不健康的蒼白輪廓, 給原本碧綠美麗的眼眸蒙上了一層枯竭的顏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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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頂的帷幔, 看了多少年的風景。

西裏爾過了好一會兒, 才慢慢地反應過來, 他不在還留有些許影響的書房,而是在自己的卧室。

卧室裏好安靜。

除了他微薄的呼吸聲, 就沒有別的了。這是因為,外面沉重抨擊大地的雨聲被嚴密關閉的窗戶緊緊阻攔, 沒有讓半點寒風和噪音尋到可以鑽空子的縫隙。

“……”

雨……

還在……下雨?

原本還有些混沌的意識, 似是被這個下意識都要在意的關鍵詞驚醒。

接着發出動靜的是他的手臂。西裏爾掙紮着想要起身, 下床,去窗邊看外界還未消停的雨勢。

他不知道在自己昏迷不醒的這幾天裏,雨其實已經停了兩日,洪災的氣勢也消退了下去。因此,此時才會如此焦急。

然而,想要起身——只是他自己的想法。

接近枯竭的身體根本支撐不住他還像以前那樣勉強自己行動,他只掙紮着坐起來,在打算邁出第一步時,腿使不上半點力氣。

“唔——”

西裏爾的腦內立時一陣暈眩,身子歪斜,沒能控制得住地向前栽倒。同時還有一口充滿鐵鏽味的血湧到了口邊,禁不住讓人作嘔。

不過,該說是萬幸。

他沒有狠狠地摔在地上,像是有人及時察覺到他的醒來,在第一時間出現,剛好把他消瘦得上半身只剩下骨頭的身子接住。

接住的同時,來人又因為手下觸碰得來的感受,在開口之前,便已克制不住,讓淚水從眼角淌下。

“西裏爾……”

西裏爾感受到了,濕熱的眼淚貼着他冰涼的臉龐滑下,給他帶來了微薄的溫暖。

但這是悲痛欲絕的淚水,又夾雜了無窮的悔恨自責。所以,即使暖和了一點點,也不能讓他産生任何欣喜,反而也被感染得悲傷了起來。

女人無力地跪坐在地上,不起身,只是把弟弟抱在懷裏,緊緊不放,就是這般頹唐的姿勢。

“……”

“姐姐,你回來啦。”

就是用虛弱的聲音說出的這句話,讓摩根頓時又淚如雨下。

“西裏爾……西裏爾……我的弟弟,我的西裏爾……”

母親死去時,摩根也像此時這般痛哭。時間太久遠了,但她還記得清清楚楚。也就因此意識到,此刻的她心中的悲痛不比當初少,反而更多。

“姐姐……姐姐會把你治好,一定,會讓你重新健康起來……”

摩根顫抖的手放在西裏爾的胸膛上,一股真正能帶來溫暖的力量傳入了青年枯涸般的體內,終于帶起了些許生機。

西裏爾感到自己舒服一些了,雖然幹涸之感始終無法消散,但至少手腳有了一些力氣,能夠做出動作。

他艱難地擡起手,撫摸住女人濕透的面頰,想像以前那樣,為她擦幹淚水。

就是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耗去了方才滋生出的所有力氣,他的背後冒出了點點汗水。

“對不起,不是姐姐……的錯,是我……太逞強,太高估自己了。”

斷斷續續地說完,西裏爾就疲憊地閉上眼,呼吸變得不穩而粗重。

他其實迫切地想問,洪水還在泛濫嗎?死傷者有沒有增加,失去家園的人們有得到及時的安置嗎?

但是,在如此悲痛的女人面前,他不問了。

“是我的錯,跟西裏爾你沒有關系。”

摩根低聲道。

隔了一會兒,她終于緩過來了,連忙把弟弟抱回到床上,讓他枕着枕頭,被角全都仔細地掩好。

做着這類繁瑣小事的時候,摩根的口中一直在念着某些重複的話,像是在說給西裏爾聽,其實,更像是精神抵達崩潰的邊緣,暗示催眠一般,不斷地向自己強調:

“我會找到辦法的……我會治好你,一定,一定,一定……”

西裏爾突然出事,讓摩根如遭雷擊,仿佛一下子從把自己迷惑了十數年的迷霧中脫出。

她驚覺自己這些年來都做了什麽事,為什麽只顧着追捕那只夢魇,為什麽不常回來看望弟弟,而是把弟弟一個人丢下?!

後悔啊,悔恨到快要死掉的地步。

摩根幾乎不敢面對弟弟的目光。

她給西裏爾喝下自己制作的魔藥,緊接着叫來了仆人,讓她們務必要将公爵照顧好。

是的,她又要離開了。

因為心中焦急無比,只想着争分奪秒,盡一切努力找到減緩弟弟的身體虛弱速度的辦法。

人造人不比真正的人類。

曾經,摩根花了多年的時間,想讓西裏爾脆弱的身體變得健康,都沒能真正成功。如今,她只能讓他衰弱的速度減緩,而不是讓他不再衰弱——即使退而求次,只是想做到這樣,她都一時難以下手。

實在是太困難了。

可摩根絕不願意放棄,辦法,她就是要去找。

為此,必須争分奪秒。

她的心情和想法,非常容易想到,畢竟是最重要的、最不舍的親人有可能離她而去。

焦急,一刻不能等待,也可以理解。

可是……

摩根,她一直都是這樣。

對越是關心的人,她便越是緊張,越是不願看到對方收到傷害。

因而……她無法忍受自己的錯誤,會因為愧疚和痛苦,不想出現在對方的眼中。

這才是她真正做錯的事情。

在女人逃避般背對着床上的青年,匆匆向外走去時,她的腳步突兀地停了一下。

從背後探來了一道平靜的目光,不用猜,摩根都知道目光的主人是誰。

西裏爾不知何時被女仆攙扶着重新坐起來。

他的雙眼也再度睜開了。

注視着女人停頓後,終究還是焦慮離開的背影,西裏爾什麽都沒有說。

他不會說,自己更希望姐姐能夠留下陪伴他,而非——

算了。

“西裏爾大人,您不要擔心,有摩根大人在,她肯定可以讓您好起來。”

扶着他的女仆含淚安慰,所有人——不僅是城堡內,康沃爾公爵所關照的領地範圍內的人民,都會為他祈禱,祈求公爵能夠康複。

“安德魯總管正在寫信,把信送到高文大人他們那裏,讓他們回來……”

“不用。”

“啊!”

西裏爾捂住嘴,咳嗽了一陣,才把手緩緩放下。

他的嘴角挂着血跡,血的顏色落在白皙至極的皮膚上,顯得尤為刺目。

“……前線的戰事正是最緊張的時候,不要讓他們知道,會讓他們分心的。”

西裏爾不想讓高文他們知道自己的身體不行了,等休息一陣,感覺好些了之後,他還要把前幾日沒能寫完的那封回信再寫一遍,假裝無事地寄出去。

“戰争至少還要持續幾年,剩下的這些時間,我……”

他頓住了。

忽然擡頭,對呆住的女仆露出了極淡的微笑:“可以幫我取一張手帕來嗎,萊莎?”

“啊、啊!大人,請稍等!”

女仆去拿手帕了,西裏爾便借着這個空隙,神色淡漠地看向自己攤開的右手掌心。

鮮豔的殷紅。

血,就像最美麗的顏料,在空白的畫板上塗抹。可是,在豔麗的色彩之下,隐藏的卻是枯敗的預兆。

在那總是澄澈無暇的綠眸中,似是浮現出了一瞬的陰霾。

‘我明明還有許多事情沒有來得及做。'

西裏爾在心裏對自己說。

‘我已經做了的事,也沒有做好幾件。為什麽會這樣呢?哦,是因為我自己,我的能力不夠,卻總是那麽貪心。’

‘現在,只能這樣了嗎?我,只能這樣了嗎?’

他又問自己。

溫潤如他,此時此刻竟也會感到一絲不甘心。

可是……可是,再是不甘不願,也無法改變什麽。

到最後,仿若被陰雲所遮蓋雙眸的公爵倚着背後的枕頭,只是在萊莎回來的時候,突兀地問了她一句:

“雨,還在下嗎?”

萊莎不明所以,回答:“是的,西裏爾大人,外面還在下雨……不過,似乎快要停了。”

*****

由于康沃爾公爵自那次重病後,身體虛弱得無法出門,慢慢地,領地內的大小事宜,都由他的管家和騎士長代為處理。

只有些他們無法決斷的大事,會傳遞到在家中養病的公爵耳邊,由他來定奪。

實際上,如果可以,他們并不想打擾公爵的休養。

因為,每次前來都會打擾到公爵的休息。看着好不容易睡着的公爵勉強自己起身,打起精神聽來人的彙報,叨擾之人心中都會湧起無法隔斷的罪惡感和愧疚感。

為了這個,騎士長許久沒有上門,安德魯管家做好了日常安排,親自盯着人照顧好感覺,已經很久沒有說過正事兒了。

公爵對此沒有表明任何意見。

有太陽的日子,他會在花園裏的陰涼地休息,沉沉地午睡一會兒。若是下雨,屋內縱使是夏天,也會将爐火灼灼地稍旺。

只有一件事,公爵會親自去做。

也就是寫信。

國王陛下的信件每月都會送來,一次都沒漏下,陛下堅持要和公爵問好,并且感謝他的幫助。

和其一同抵達的還有高文他們的信,完全不知道舅舅重病的外甥們語氣輕松地向他問好,分享他們行軍路上遇到的事,還定下要給舅舅帶戰利品回來的約定。

公爵收到信後,就會給他們回信。但是,跟以前不一樣,現在的他一封回信需要斷斷續續地寫上幾天,才能完整地寫完。

前線那邊,收信之人或許會因信送來的速度慢了許多感到意外,但并不會多想,以至于始終都不知道真相。

這便是公爵的目的。

摩根已經做了好幾次嘗試,試過了,他的病情都沒有好轉的跡象,這讓摩根備受打擊,更加拼命地閉關研究。

公爵每次都想開口留她,但話都沒能說得出來。

他不急,不懼,好像什麽感覺都沒有,整個人說是平靜,其實更像是死氣沉沉地熬着日子。

“公爵這樣下去不行,精神太糟糕了。”

看着他長大的老管家憂心忡忡,勸了,好像也沒什麽用。

因為——說來殘忍,如今的公爵不能勞累,就算想做點事情,也根本就做不了什麽。

這樣下去真的不行。

衆人焦急無比,卻又找不到任何辦法,只能眼睜睜看着……

啊。

就在這時候,轉機居然來了。

某一日,老管家小心翼翼地叫醒了倚在躺椅上安靜的公爵:“西裏爾大人,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向您禀告。”

淺眠的公爵在他開口的第一時間,就驚醒了。

“怎麽了,安德魯爺爺?”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飄落到他人的心上,都留不下任何重量,話中還不帶任何情緒,平靜得如一汪死水。

——就是因為這個表現。

老管家心頭微凜,卻又感到了一絲慶幸。

他往旁邊退了半步,讓公爵可以更清楚地看到面前景象,也就能在第一時間看到,被他牽着踉踉跄跄走來的——

一個,軟趴趴,圓滾滾,金色的小不點?

“……?”

老管家可以保證,在看到小不點兒的那一剎那,公爵的表情絕對變化了一下,眼裏也多了一點異樣的光。

“這孩子是……”

正要做身份介紹,老管家話剛開了個頭,就見那剛學會走路沒多久的小團子挺起胸膛,搖搖擺擺,一步一打顫地晃上前來。

“媽——媽……媽媽!”

啪叽一下,小團子抱住了公爵的腿,活力十足地在那兒張牙舞爪,試圖爬上他的膝頭。

說話雖然有些磕巴,但字音卻是無比标準,比加雷斯小時候能幹多了。

“……媽、媽媽?”

公爵驚呆了,但不得不說,他莫名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極高的猜測。

老管家這才把後面的介紹補完:“大人,這孩子……是摩根大人送來的。”

公爵:“……我就知道。”

他已經不用問這孩子是什麽人了,不用說,他又添了一個外甥女。

“摩根大人說,讓這孩子代替她陪着您。她在做最後的試驗,過一陣就會有結果,讓您不用擔心。”

“啊,讓這麽小的孩子……”

公爵仿佛只聽見了前半句話,對于自己還有沒有救,他已經不在意了。

小團子還在孜孜不倦地扒拉他的腿,他想把她抱起來,但手用不上裏,還是讓老管家伸手幫了一把才如願。

終于,小團子成功地坐到了公爵的腿上,見到這張跟模糊記憶裏挺像的臉,她就默認到了母親的懷抱中,高高興興地張開雙臂,要抱抱。

公爵把她抱住,見她是金發碧眼,模樣……嗯,與其說像他,倒不如說,更像他的二姐阿爾托莉雅。

“她叫什麽名字,姐姐有說嗎?”

老管家答道:“摩根大人說了,她的名字是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

公爵小聲重複了一遍,面上不自禁地露出了一點笑容。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媽——媽媽!”

莫德雷德還這麽精神地叫着,小手抓住公爵的衣領,很有活力地扯來扯去。

公爵便借此跟她說,自己不是媽媽,是舅舅。

“舅舅?”

“嗯,是舅舅哦。”

莫德雷德歪了歪小腦袋,似乎在糾結,為什麽媽媽要變成舅舅……嗯,想不通,算了算了。

“舅舅!”

“真聰明啊……咳、咳,好孩子。”

事實證明,摩根大人這突來的舉動非常有效,給公爵找到了一件他能做的事。

莫德雷德是一個特別活潑的孩子,這一點和加雷斯有些像,但她的性格還是跟加雷斯不完全相同。

她比加雷斯還會鬧,但卻不會惹事。

平時公爵醒着的時候,莫德雷德會黏在他身上,死活都不肯下來。不過,待了沒多久,她又會失去耐心,左顧右盼地想找點樂趣,從舅舅腿上跳下來,在大廳或是花園裏探險。

據摩根所說,莫德雷德的身體年齡剛滿兩歲——為什麽她要用這種說法,暫且不明。

兩歲的莫德雷德沒過多久就脫離了踉跄走路的麻煩,可以滿場滿地到處跑。

她像是知道舅舅不能太累,大多時候都只能坐着,自己玩的時候也不去鬧他,就算是玩,也只在舅舅看得到的地方玩。

所以,玩耍場地就只限于大廳和花園這兩個地方。

公爵如果睡着了,一睜眼就能看到紮着辮子的小不點在不遠處奔跑。要是莫德雷德有跑遠的跡象,他便開口,叫她小心些,不要摔倒。

剛好,今天天氣好,場地就是在花園裏。

莫德雷德在快比她人高的花叢裏鑽來鑽去,公爵放眼一看,幾乎要看不清她在哪裏。

讓她小心的話剛喊出來,就聽到小女孩兒歡快又倔強的聲音遠遠傳來:“我在——找最好看的花!”

“找花幹什麽呀?”

“最好看的,送給舅舅啊。我去前面——”

嘩啦啦,本來就看不清楚的小小身影鑽到了更深的花叢裏,更讓人看不清了。

才睡了一覺起來的公爵愕然,沒想到莫德雷德會這麽說。

畢竟,很少會有人會想到把美麗的鮮花送給男性……果然是小孩子嗎。

他搖頭,唇角卻含着笑。

莫德雷德很聽話,不會跑出花園,所以,公爵也不是很擔心。

陽光傾斜着曬在身上,十分溫暖。

格外悠閑的他輕輕地呼了一口氣,不知怎麽想了起來,話雖這麽書哦,他其實是收到過花的。

似乎是,從那個奇怪的魔術師的那裏,收到的……

回禮?

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他只記得,那捧白色的花很長時間都沒有枯萎,但最後是什麽時候枯萎的,他沒有留意,也不知道最後把花瓶清空換上新花的人是誰。

“當時,應該把花瓶拿到書房去。”

公爵喃喃自語,但很快,就為自己這個莫名的想法失笑。

對呀,那麽久之前的事,現在再想也沒有用。

他的花園裏還是沒有那種白色的花,公爵倒是忽然起意,要是能找到種子,他想在自己的花園裏栽下一些。

“就是不知道那是什麽花,樣子我也忘了……”

話音方落。

“啊,真是抱歉,那些花是我從精靈們的家園帶來的,在人類的世界,應該是沒辦法栽種。”

輕柔磁性的嗓音像是随風飄到了身邊,公爵詫異地擡頭,就見眼前多出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白發的魔術師還是幾年前那個樣子,甚至,還是跟以前一樣,悄悄地、突然地出現在他的花園中。

“恰好路過了這裏,我就厚顏上門來叨擾啦。許久不見,閣下,這次我沒有忘記帶上見面禮哦。”

“……您,太客氣了。”

公爵實在沒想到他會出現。

“禮物剛好是您想要的花。”魔術師輕笑,紫眸凝望向他,眸中溫柔晶瑩:“雖然沒辦法栽在您的花園裏,不過,放在花瓶裏日夜看着,應該也是挺好的。”

……

莫德雷德終于找到了(她認為)最好看的花。

小小的一朵,捏在手裏顫巍巍的,莫德雷德很高興,當下就蹦蹦跳跳地跑回去,歡呼着,要把花送給和花一樣好看的舅舅。

“找到啦!絕對沒有比我找到的花,還要好看的花啦~”

然而,等她跑到了舅舅身前,定睛一看。

舅舅懷裏已經有花了。

還不止一朵,有一捧。

這些花又白又嬌柔,花蕊裏帶了一點淺紫色,好像,剛好比莫德雷德找到的小花好看那麽一點點……

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誰啊!呼嚕嚕,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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