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阿——嚏!”

夜空之下, 某個上半身只穿着黑色短袖上衣的魔術師突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不要誤會了。

夢魇這種夢幻生物,顯然是不會染上人類的疾病的。

即使他脫掉了看着就厚的長袍,露着胳膊在刮着淩淩寒風的大晚上不停四處游蕩,還不用魔術給自己再套一層布料, 感冒的病毒也不會感染到他——

“阿嚏!”

居然又打了一個噴嚏。

陣仗很大,還濺起了一地的花。

在寒風中顯得格外可憐的白發魔術師捂住臉, 過了半晌才放手, 露出的表情絕對和明媚沾不上邊兒。

“這種頭發都要豎起來了的不祥預感……難道就是有人在背後說我壞話的感覺?!”

“是誰呢, 是誰呢?唔, 一定是那兩個小心眼的王, 好歹都有千裏眼,勉勉強強也算同僚, 就不能互相幫……阿嚏!咳咳,咳咳咳……”

此情此景, 實在是太心酸了。

被(他就是不肯承認已經分手了的前)男友毫不猶豫抛棄的梅林閣下, 依然德行不改,就是不肯用千裏眼看一看, 背後說他壞話的人到底是誰。

這千多年來, 背後诋毀詛咒譴責魔術師梅林的話語數不勝數, 盡頭之塔裏的魔術師本人眼睛不眨,連咳都沒咳一下。

只有這一次, 破天荒地, 他反應這麽大——這就很能夠說明問題了。那位溫柔的閣下大概不會說壞話, 但是, 一定發生了相當可怕的事情……

然而,梅林并不想這麽久就去直面對他而言相當慘淡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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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是一直都在街頭游蕩,不久前,還停下來跟一位“同僚”說了一會兒話。

那位同僚是一個英靈,來頭不小,氣焰嚣張,不把人看在眼裏。他會作為從者來到這冬木市,不用說,肯定是閑着無聊單純過來尋找樂趣的。

梅林其實沒跟這一位倨傲的王打過照面。都不是一個時代的人,怎麽可能見得着。

可某某王大概是發現了他這個突兀的存在也來到了冬木,覺得頗為新奇,便出來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魔術師和(前)男友的争執現場就被遠處的某某王望了個正着。

于是。

慘遭抛棄的魔術師,就跟過來嘲笑他的王打了一次不愉快的照面。

那位王開口,第一句話就很不客氣:“你就是花之魔術師?噗,哈哈哈哈哈哈!本王真是要笑死了!”

梅林:“……吉爾伽美什王,當着被看熱鬧的當事人笑成這樣,你還真是不客氣啊!”

花之魔術師表示,他好生氣。

但能怎麽辦,面上還是只能微笑。

還好嘲笑完了之後,他們就說起了正事,簡單說完,特意過來一趟的黃金之王就幹脆利落地走人了。

梅林心頭莫名的悲憤(?)稍有消退的趨勢,卻沒想到,禍不單行。

分手之後,放在身上仿佛幾百年沒有動靜的手機——沒錯,就是為了和網戀男友時刻聊天才揣在身上的手機——冷不防地響了起來,表明有新的消息抵達。

梅林以為,給他發消息的是氣沖沖離開的(前)男友。親愛的公爵果然沒有那麽狠心,當着面不太好說,所以就用手機——

【哦……魔法梅莉,你說,假如一個每天都要争着和你吵架,風雨無阻天天不缺的網友忽然消失了,電話打不通也沒留下什麽消息……這,是認輸的意思還是他不想再理我的意思??!】

梅林:“……”

氣血翻湧的魔術師閣下還沒來得及對此發表意見,那個隔了八百年,終于在網戀對象沒空搭理他的這時候想起把過氣網絡偶像當心靈垃圾桶的同僚二號,又在魔法梅莉本人閑置已久的主頁下留了第二條言:

【算了,問你也沒用,你根本不可能有類似的經歷吧,也無法體會到我現在的心情。唉,我真煩惱啊……】

——唉,我真煩惱啊……

——唉,我真……

——唉……

梅林:“…………”

梅林:“這些都是什麽沒良心的同事啊??!”

一個看他的熱鬧嘲笑他,極其沒有良心。一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給才在與(前)男友的争辯中敗下陣來的他予以暴擊。

有冠位資格和千裏眼的Caster果然最可惡了。

哦,那兩個家夥,前者現在是Archer,後者變成人連英靈都不是了。

“……”

“這麽一想,頓時更加可惡了呢!”

真是……奇妙。

梅林一千多年來,從沒有這麽氣憤過。

在遇到小康沃爾公爵之前,他身在人間,卻仿若始終與人類若即若離。

俊美的面容是人類會喜歡的,溫和的态度和動聽的嗓音也是人類會喜歡的。這就像只是為讨得人類喜歡而模拟出的軀殼,夢魇的心不會敞開,自然不會産生真正激烈的情緒。

被無關緊要的人氣得不行,放在以前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可現在,還真的切實發生在了梅林的身上。

淡薄的月色投落在魔術師黛色的發上,仿佛融為一色。他擡頭,望到被高聳建築物的樓頂遮擋了大半的彎月,便悠悠地嘆息。

“西裏爾……”

他還是很想去找他。

本來的确是要去的,可走到半路,梅林就硬生生轉了一個方向——阿爾托莉雅,啊,他親愛的弟子,也作為英靈被召喚到這個戰場。

最關鍵的是,西裏爾還去找她了。

梅林覺得情況不太妙。

彙聚在這片土地上的“熟人”太多了,千裏眼所看到的最初的那個未來,如今已然渾濁不清。

不過,既然西裏爾來到了這個平行世界,原本可稱悲劇的未來注定會改變,就像前一個異世界最後的結局一樣。只不過區別在于,加入種種不定因素後,變化究竟會有多大。

如今的冬木市,有本來不應該出現的西裏爾和他在,還有一個吉爾伽美什,阿爾托莉雅,以及身份麻煩的蘭斯……

梅林(忽然靈機一動):“!”

靈感突來,梅林想到了打破目前凝滞了的局勢的可行方法。

雖然這個方法對特定的某一位有些不友好,但是……

他都這樣慘了,不能管那麽多啦!

事不宜遲,梅林也不用在外面漫無目的地閑逛了。他轉移目标,來到了城市中某個最不起眼的出租屋門前。

……

“咚咚咚。”

忽然聽到了敲門聲,雖然沒有等待多久,但心情早已是恍惚混雜焦慮的間桐雁夜又一次從床上跳起,匆匆忙忙過去開門。

他以為,抱着櫻出去找人幫忙換衣服的西裏爾這麽快就回來了——當然快了,這才不過十分鐘呢!

實在是太急切了,間桐雁夜忽略了時間問題,以及,西裏爾要是回來,不會停在外面敲門,而是直接進來的這個重要問題。

“我給你開門——”

男人急切地倒了門口,以最快的速度把門打開。從門後及時傳來了一聲謝謝,然而,這個聲音,還有出現在間桐雁夜視野中的這個人的模樣……

不是西裏爾!

間桐雁夜一呆,随即捏緊門把手,神經不由得繃緊:“你是?”

“哈哈,間桐先生,不要緊張,我是正在為你提供幫助的魔藥店主,西裏爾的——朋友。”

“嗯?西裏爾先生的朋友?”

聽到這番話,主要是聽到了關鍵人物的名字,間桐雁夜對眼前這個白頭發不好好穿衣服的可疑人士的警惕,立時松下了一些。

本質善良的男人還是太單純了。他完全沒看出來,此可疑人士在“朋友”那兩個字前面,還發出了相當可疑的停頓。

這人其實是受到了危機感的壓迫,在緊要關頭,險而又險地收住了“男”這個前綴。

如果對着間桐雁夜說出了他是西裏爾的男朋友這樣的話,西裏爾回來之後一定又會生氣——花之魔術師的直覺一點也不比他的弟子差。

“既然是西裏爾先生的朋友,那就不奇怪了……啊,不好意思,我怎麽還堵在門口。請進!”

這邊,不知情的男人輕易就信了魔術師的話,實在是因為,梅林的外表在第一次見他的人眼裏,真的很有欺騙性。

梅林笑眯眯地進了門。

他到這裏來的目的,當然不是以西裏爾朋友的身份跟間桐雁夜閑聊。只簡單說了幾句,梅林看向面對自己時隐隐顯得有些局促的消瘦男人,直接開口,點出了正題:

“關于您召喚的英靈,此時就在……嗯?怎麽蹲在牆角?嘶嘶,真慘啊。好吧,就在牆角的那個Berserker,間桐先生是否有了解?”

“Berserker……閣下指的是,他的真名和身份嗎?我知道,他是不列颠著名傳說中的重要人物,他的名字是——”

“蘭斯洛特。對,就是他,自身便深陷悲劇,也釀造出了他人之悲劇的‘湖上騎士’。”

梅林接上話音,神情間掠過了細微的變化,但卻未被間桐雁夜所覺察。

他繼續對迷茫的男人說道:“我看間桐先生如今的情況,你自身的魔力是不可能支撐起維持英靈存在的消耗的,更不要說讓他作為從者參戰。而你體內的那一絲晦暗的力量來源于就快要消散的詛咒,也支撐不了太久,那你已經召喚的英靈,間桐先生打算如何處理?”

“……”

間桐雁夜沉默了片刻,從神色之間,竟看不出多少心理掙紮。顯然,他的想法十分堅定,并不會貪戀什麽:“我本來就是一個沒有魔術師資格的普通人,強行參加聖杯戰争,也是為了櫻……西裏爾先生幫我救了櫻,我最大的願望已經實現,沒有任何遺憾了。”

“但是——啊,等等,Berserker也是為了聖杯來的,我這邊無所謂了,他如果還想堅持,要是我直接解除契約,對他來說,是不是太……”

果然,順着梅林的隐晦引導,本質好人的間桐雁夜想起了一個嚴肅的問題。

他這邊心願達成,了無遺憾,自然不用去跟人搶聖杯了,現在聖杯戰争還沒開始,他退出,倒是完全來得及。

可是,他一退,沒了禦主的從者要怎麽辦?

如果對方是奔着聖杯來的,等同于剛和合作對象簽了契約達成協議,沒過多久,合作對象就自行退出,直接把他給坑了。

間桐雁夜忍不住換位思考了一下,一想,就覺得不太妥。

他還是以普通人的思維來想這件事,自然覺得,自己這麽做好像很不厚道,心裏頓時有些過意不去。

換作“正常”的魔術師,他們基本上都是把英靈當做自己召喚來的使魔,并不會在乎使魔的想法和感受。這就是普通的平凡之人,和價值觀早已淡漠至極的魔術師之間的最大差別。

嗯,當然了。

這也就是梅林特意跟間桐雁夜說這麽多話的重要原因啊。

“如果因為我突然不想參加了,就把Berserker抛棄,這樣,果然怎麽想怎麽覺得對不住他。如果沒有他,那一天,我可能還撐不到西裏爾先生趕來……該怎麽辦才好呢?”

“哎!間桐先生竟然願意為自己的從者考慮,真是一個難得的溫柔的禦主啊。”

梅林仿佛看出了男人心頭的糾結,一邊發出感慨,一邊十分善意地為他提出一個可行的方案:“既然如此,那就在解除契約之前,先問一問Berserker本人的意見吧。看他是否執着于聖杯,還是為別的目的而來。”

間桐雁夜不明所以:“可是,Berserker已經被狂化了,失去了理智,除了用令咒強行下達命令,我沒法跟他溝通,他也聽不懂我們說的話。”

“不,雖然不明顯,但他還留有一絲意識。如果不是這樣,間桐先生可能早就因為魔力枯竭而死了。”

“啊……”

“沒關系,只要原來就保留了一點理智就行,我可以讓他再清醒一些。”

梅林終于起身,離開待客用的小沙發,緩步走到了他不久前随意一瞥時不禁咂舌的僻靜角落。

被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布條綁成團兒,偏又一點也不掙紮的盔甲騎士緊緊地靠着牆角,沉寂得仿若與黑暗融為一體。

然而,當梅林走近之時,他低垂着的頭突然擡起,死氣沉沉的眼中,竟冒出了一分紅芒——

“啪!”

梅林也不蹲下,只用法杖敲了一下盔甲騎士的腦門。

盔甲騎士的腦袋猛地一栽,呆滞了一瞬,複又唰地擡起,此時的表情已格外猙獰。

他變得血紅的眼睛直視面前的白發魔術師,也不知道他是認出了這個人,還是單純地把魔術師視作敵人,竟開始想要掙脫束縛。

“咚!”

然後,他就又被魔術師的法杖敲了一下,腦門已經被敲紅了。

“清醒點了嗎,蘭斯洛特卿?”

毫不留情動手的梅林說着,把法杖颠了颠,似是在沉吟,要不要再給蘭斯洛特卿來一下。

盔甲騎士:“………………”

終于,在梅林不客氣地把第三下敲下來之前。

“我……唔……”

渾身被漆黑盔甲包裹,只有頭露出來了的騎士閉上眼,眉頭緊鎖了,嘴裏胡亂呢喃着什麽。

良久之後,他才重新睜眼。

此刻,先前浮現的猙獰和扭曲已然從騎士臉上消退,眼中的紅芒也不翼而飛。

沉澱下來,也清醒過來的他眼露迷茫,顯得蓬松淩亂的長發耷拉在臉邊,額頭泛紅。如果不看方才的表現,這就是一個氣質憂郁的藍發美男子。

“我不是……Berserker嗎……怎麽……”

藍發美男子自語到一半,眼中終于有了神光。而他話還沒有自語完,就冷不防擡眼,将等得格外無聊的魔術師的正臉看了個正着。

“……”

“梅林?!”

“見到我,有必要這麽驚訝嘛。”梅林搖頭,“算啦算啦,能與圓桌騎士的一員在此相會,真是命運的指引——別露出像是見鬼了的表情,我雖然很想這麽說,但今天例外。”

“看來你的确清醒了,那麽,多餘的話就不多說了,直接進入正題吧,蘭斯洛特。”

梅林道:“與你簽訂契約的魔術師想要退出聖杯戰争,但又顧及于你。他知道,你是以什麽目的回應的他的召喚。為追求萬能的許願機?還是,另有所求?”

“……”

盔甲騎士——不,意識清明後的騎士·蘭斯洛特視線微移,看到了站在一旁正一臉呆滞望着他倆的白發男人,認出了這就是自己的禦主。

這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只有極其稀薄的印象。不過,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魔術師所傳遞的情況,蘭斯洛特大致了解了。

“宮廷魔術師,梅林,雖然我很想質疑你,為什麽要在王最需要的時刻獨自離開……但如今的我,已經沒有質疑任何人的資格了。”

蘭斯洛特緩緩開口,話音放得很低,語氣也透露出了無盡的消沉。

他回答了魔術師自稱代替禦主開口的詢問:“回應召喚時的記憶也有些不清晰,不過,我可以确定,并非為聖杯。”

“我蘭斯洛特,唯一的夙願——就是得到王的原諒!即使這個願望顯得實在恬不知恥,甚至像是妄想,我也……”

初時的凝重,很快受心頭翻湧起的跌宕情緒感染,變得深沉而滿含悲哀。

只是這短短的幾句話,即使不知曉他的經歷,也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沉重。

而對于知情之人來說,自然又是更深的感觸了。

“Berserker,你所說的王,不就是傳說中的……”

間桐雁夜顯然想到了。

在召喚到這個英靈之前,他對外國的傳說了解得不多,但蘭斯洛特口中的王實在太有名了所以連他也知道。

“——亞瑟王。”

梅林平靜地道:“該說果不其然嗎,那件事讓你終其一生都無法釋懷。也許正是因這強烈的執着和愧疚,蘭斯洛特,你才會來到能夠與你愧疚之人重遇的地方。”

蘭斯洛特微怔:“梅林,你的意思是……王也在這裏?!”

一時間,得知這絕對是好事的消息,此身永久背負愧疚和悔恨的騎士悲喜交加,當然,喜大于悲。

稍稍冷靜下來,蘭斯洛特重新看向梅林,眼裏有了波瀾,竟是發自內心的感激:“請你原諒,梅林大人,我原本還對你有所懷疑,沒想到,你竟願意為我這等犯下卑劣之事的人予以提醒。”

在蘭斯洛特卿心中,他生前沒怎麽接觸、也不怎麽喜歡的宮廷魔術師閣下的形象一下子就變得光輝高尚起來了。在他看來,特意前來點醒意識渾噩的他的魔術師,簡直堪稱無私!

“哈哈哈,蘭斯洛特卿太客氣了。”

“無私”的魔術師閣下笑得真是純善無害,神情真誠。

他親手解開了不知在騎士身上捆了多久的布條,再格外友好地将蘭斯洛特卿從地上拉起。

等蘭斯洛特站定。

抓着騎士的手還沒放的魔術師閣下,忽又态度懇切,認真無比地對他說:“我想,這次聖杯戰争對蘭斯洛特卿你來說,就是直面恩怨,并且化解恩怨的最好機會了。卿還不知道,除了亞瑟,還有一個你大概不得不面對的……”

蘭斯洛特:“什麽,還有?”

騎士很努力地回憶,自己究竟還有什麽恩怨——哦,是有的,想起來了。

“難道,是被我——”蘭斯洛特的神色先是愣怔,随後,便變得複雜了起來:“在逃亡路上,被我殺死的圓桌騎士的同僚們,他們也來到了此地?”

不等魔術師開口,心情複雜的騎士對自己犯下的過錯并無逃避之意。

狂化時的他只記得最大的執念“亞瑟”,如今清醒了,其他的罪孽,他也無法視作從未發生。如果昔日同僚要向他尋仇,他——自不會退避。

然而,梅林在此時露出的微妙表情,讓蘭斯洛特感到不解。

否定,感慨……憐憫???

閃得太快,蘭斯洛特分不清梅林到底是什麽意思,便聽到了魔術師開口,話音中似有惋惜:“不是圓桌騎士的各位,但那位閣下,與某幾位圓桌騎士,還有亞瑟,都有相當近的關系。”

蘭斯洛特(繼續努力猜測):“難道,是——”

梅林:“沒錯,正是——”

“背叛了王、毀滅了不列颠的叛逆騎士莫德雷德的母親,那個隐在幕後的魔女,摩根?”

“被你先後殺死的阿格規文、加雷斯、加赫裏斯和高文四人最愛的親人,最疼愛他們的舅舅,那位西裏爾·康沃爾公爵閣下。”

很是不巧,異口同聲的句子撞到了一起,但說出的卻是不同的人。

雖然這兩個人也很有關系就是了……

蘭斯洛特:“……”

梅林:“……”

“……怎、怎麽會是那位……公爵閣下?!”

“……蘭斯洛特卿,你為什麽會想到摩——不行,我被你吓了一跳,就算知道是猜測,光這個名字也太可怕了。不能念出來,萬一那個女人真的出現了怎麽辦。”

兩個人都被對方的驚人之語吓到了,說不出誰受到的驚吓更多。

一時沒人說話,大概都在沉默中冷靜。

這麽一來,旁觀了這麽久的間桐雁夜聽了半天,感覺自己要被複雜的關系網繞暈了。趁着沉默,他試探着問道:“魔術師閣下,你們認識?哦,怎麽聽起來,還有西裏爾先生,你們幾個人,全部都認識?”

“呃……這個,确實,我們都是認識的……哦,蘭斯洛特卿,應該只是聽說過公爵的名字——”

“……不。”蘭斯洛特打斷道,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很苦澀:“其實,在很早很早以前,我見過康沃爾公爵閣下。”

“到底是多久之前……對不起,我竟然記不清了。只記得,王曾派遣我暫時離開軍隊,将她親筆寫下的書信送到留在後方的某個人的手中。”

歲月荏苒,淡化了留在曾經的多少畫面。

但是,還是有些許踏破時光的影像不變,依然帶有五彩斑斓的色彩。

——就如抓住駿馬缰繩飛馳的騎士在空中飛揚的藍色短發。

剛投入亞瑟王麾下的他風華正茂,年輕的臉上還不曾有憂郁和陰沉的痕跡。

馬兒嘶鳴,他終于在遠遠就望見的城堡門前停下,被迎入其中。

城堡的主人,那位稍顯瘦弱,但卻風姿過人的公爵收下了信,并熱情地接待了他。

年輕的騎士只送過一次信,但卻因此記住了那位任誰來見都不會忘記的閣下。

不過,會記得那麽深,也還有那次臨行前,公爵送了他一袋散發着香甜氣味的餅幹的小小緣故。

“您是我的外甥們信任的同伴,我在家書裏就見過您的名字。平日,多謝您對他們的關照,這點謝禮,希望您不要嫌棄。”

“啊啊,太感謝了,我倍感榮幸——其實是才加入的我受到的照顧更多。哈哈,公爵大人,為了不辜負您的禮物,我以後也要争取反過來關照高文卿他們了。”

當時,蘭斯洛特這麽說。

騎士的誓言,即使只是随口一說,也必要實現。

可他……

完全遺忘了。

完全辜負了。

在公爵面前,說要關照的那四位戰友,同伴——

都在遙遠的日後,被他親手所殺。

“我無顏……出現在公爵的面前,迎接他的目光,比讓我直面王還要難以忍受。這,怎麽可以——”

“不不不,不行不行,蘭斯洛特卿,你一定要勇敢地去面對啊!”

蘭斯洛特:“……啊?”

什麽情況。

他怎麽覺得,魔術師看起來是在鼓舞他,但其實,就是有哪裏怪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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