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抱什麽抱

看到推門進來的人， 宋央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嘴角不自覺染上了微笑。

門口的陳點點， 雙手撐在膝蓋，上氣不接下氣地大口呼吸。

學校內部月考， 監考都是各班老師互相對調監考。本來這學校的月考是不怎麽需要監考老師。可這次安排到宋央這班上的是上次險勝三二班、排了一次第一的三年一班，所以來的老師都格外火眼金睛。監考語文這一場的， 是三一班那位有名的“聰明絕頂”地中海任sir，見了陳點點，任sir從鼻子哼了一聲， 慢吞吞地：“怎麽才來。打了禁止入場的鈴了。”

全班都有點懵逼。陳點點這個當事人更甚，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這個時候，需要一點名人效應。

宋央舉起手道：“報告老師。”

任老師立馬帶笑：“啊，宋央？什麽事？”

“那個，這位同學，她是幫我們梁老師交材料去了。”宋央說這話的時候，大家都看着她。诶不知道為什麽小班長有點學壞了呢，以前小班長可從來不撒謊的喂。

但， 任老師一聽，就信真了，“喔喔， 原來是這個樣子哦。這位同學， 你要注意了，如果這是真正的高考，你遲到了進不了場怎麽辦？不要把模拟考試當成兒戲嘛！做人不可以這個樣子的。老梁也是， 考試的時候讓學生交什麽材料嘛。回頭我得說說他。”看一眼陳點點，“進來吧。”

陳點點連忙點頭，“我知道了，謝謝老師。”刷地一聲沖了進來，坐在自己座位上，深呼吸一下。從筆袋裏掏筆的時候，察覺到宋央那個方向來的視線。勇敢擡頭迎上去。四目相對，各自一笑。

宋央再回頭望了藍毛一眼。上官瑾正埋首寫試卷，用手抓着頭發，冥思苦想的樣子。她當然也在心裏暗暗好奇，藍毛到底用了什麽招數。

不過月考結束前她不打算問。

但這天中午答案就水落石出了。

彼時她和藍毛坐一起吃飯。陳點點可能還有點不好意思，而且她也要和鹿小葵這位鐵搭檔敘敘舊，因此都沒坐一起。那個藍毛一個勁兒地往她餐盤裏邊夾菜，宋央不勝其煩，正想端着盤子走人，忽然上官的手機就響了。

“诶？”上官瑾對着手機屏幕發了一下呆。

宋央又好氣又好笑：“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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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毛皺皺眉頭，居然做出一臉視死如歸狀，将手機接起來，喂了一聲，“舅舅。”

那邊的人形同火山爆發，在這樣嘈雜的環境裏，宋央在一旁都聽得一清二楚。

“誰讓你搞那些的，啊？”被上官瑾喊舅舅的那個人，在那端瘋狂地咆哮。

宋央不由變得極緊張。電話那頭就是薩空空。而她此刻居然并不為此而有多激動。反而更擔心藍毛到底做錯了什麽。

“不是啊，舅舅，你聽我解釋……”藍毛終于也遇到棘手的事情，“我是因為……”

“總之你趕緊想辦法挽回我的名譽！”舅舅還是咆哮，“原因我不想聽！”

“好，我回頭就删掉。”藍毛語氣平靜。

“你好自為之。”說完這句，以海嘯席卷之勢來去自如的舅舅，把電話啪地給挂了。

挂了電話，藍毛咬着筷子，眨巴了幾下眼睛。

“你，做什麽了？”宋央問。

上官瑾彎彎眼睛，“沒事沒事，咱吃飯。”說完繼續往宋央盤裏夾菜。

“住手。”宋央皺着眉頭，“你再這樣以後都別跟我一桌。”

“好好好，吃吧吃吧。”藍毛笑一笑，“小的不敢了。”

藍毛不說，宋央原本也不想深究。然而她回宿舍時，只見舒雅南咬着小手指坐在她床上刷手機。平時這舒雅南都不怎麽搞這些，雷打不動午睡二十分鐘，然後去教室熬午學習。可能今天月考，為了松弛神經，才把午睡時間拿來玩手機。

“媽呀，央央，酷愛來酷愛來。”舒雅南對開櫃子拿衣服的小班長招手，“不得了不得了。”

“怎麽了？”宋央一臉疑惑。

舒雅南将手機往她跟前一送，“這個薩空空不是你男神嗎，他出新作品了，好帶勁兒喲，比你原來看的那本爽多了。”

這還涉及到一點事故。前段，宋央一時不察，将一本《孿生》的漫畫放在枕頭下邊，讓上鋪的小舒同學不小心給抖落出來。遭到質問後，宋央将空空男神的個人網站分享給了她。“很治愈，你可以當成睡前故事來看。”

當時小舒同學看她的眼神都有點不對：“百合漫，GL向？”一臉有沒有搞錯的表情。

得到宋央的确認之後，她又摸着下巴當起了福爾摩斯，“是不是那藍毛帶壞你，忽悠你看的？”

宋央搖搖頭，“上官瑾轉學來之前，這漫畫我就已經在追了。”

大約故事實在美妙，讓自稱“宇宙第一直女”的舒雅南也加入了追更大軍。并且狂熱程度遠超過了宋央。

“他出新作了？”宋央诶了一聲，最近為那藍毛操碎了心，都好一陣子沒上去瞅瞅了。

“你看嘛，而且哦，不是GL向，搞不清是什麽向，耽美百合BG都有，是個小中篇，已經标了完結，情節很帶感。”舒雅南搖頭贊嘆，“他網站上的留言區都炸了鍋了，罵的有，誇的有。還有懷疑空空老師性取向的。”

宋央聽了，一時好奇，接過她的手機稍微翻了翻。薩空空新作，《模拟人生6.0》，又名《虐渣指導手冊》、《劈腿男的一千零一種死法》……

依然是帶系統和穿越元素的熱門題材。講的是某位劈腿的男高中生，被系統綁定以後開始穿越，他在前世經歷的一切，都在穿越的平行時空重新上演，只不過這男生成為了受害人，屢遭始亂終棄。其中有一個世界是ABO設定，該男生原本是Alpha，卻慘遭某生化狂魔灌藥，将屬性強制改寫成了Omega，接着被好幾個Alpha标記，每一次标記都異常痛苦……

昨天是大結局。這男的終于停止了穿越，呆在原始社會，和遠古人類生活在一起，被某個族群的大佬暴力收服，每天做着給大家烤肉捶腿的工作。

宋央看得直冒冷汗，将手機還給舒雅南，快步來到藍毛的宿舍。

上官瑾正躺床上，叼着糖，見了她，兩眼一亮，刷地一聲就從上鋪跳了下來，“小班長，你來看我了！想我了對吧？”

宋央簡直無話可說。

“你想我的話，不用自己過來的，你給我一個信息，我立馬過去侍。寝。”藍毛依然嬉皮笑臉。

“這是你幹的好事嗎？”宋央把手機遞上去。

薩空空個人網站留言區，毀譽參半，有說這作品實在好看，虐人渣虐得賊爽的，也有說，終于發現了治愈系空空老師陰暗的內心，從此要取關的。還有一流異軍突起，懷疑空空是個基佬，他結婚生子都是騙婚，開始心疼他太太……

“是我。”藍毛咽了咽口水，挑挑眉頭，“我為點點畫的。”

這個不用說宋央也知道了，那人設太熟悉，指向太明顯。

怪不得最近這個藍毛下了晚自習還要回去。原來是去弄這個。宋央皺眉看着她，“這些劇情，都是你自己想的？”

“不是，點點把腳本寫出來，”藍毛揉揉眼睛，“我給她畫。”

兩個人還在說着呢，點點和小葵就回來了。見了宋央，先上來抱住，将臉埋在肩窩那裏蹭了一蹭。

宋央雖然被抱得一愣，緩了一緩，還是抱了回去，順手拍了拍背。

“謝謝你，央央。”點點甕聲甕氣地說，“謝謝你把那麽厲害的藍毛借給我。”

藍毛本來啞在那裏，聽見說到自己，猛然醒過來，上去将兩個人拉開，“說話就說話，抱什麽抱，注意影響。”

“哈哈哈哈。”鹿小葵在一旁笑抽了。

事情要回到兩個星期前。藍毛為了兌現和小班長許下的諾言，上門去找點點時，發現她穿着連帽衫，還戴着口罩，弄得一副陰沉沉的模樣，正要出門。這些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手裏的小菜刀。

上官瑾吓了一跳，拉住問她要幹什麽。

“我約了那禽獸。”點點很明顯好幾天沒休息，眼圈烏黑，“打算同歸于盡。”

陳點點經過了失戀的幾個典型階段。第一階段是自我懷疑，恨不得去整個容，更恨不得抓着那男的搖，吼出來她也很與世無争無欲無求；第二階段就是懷念，覺得過往一切都美好得不得了，記憶自帶濾鏡，喝個水要哭，吃個飯要哭，就連往窗外看一眼，下雨了，也要哭；不過她這個第二階段很快就崩潰了，因為她發現，前男友很快在各大社交網站公開了現女友的照片，口氣甜蜜到不行，而她的身影，則被那男的删得一幹二淨。

所以點點很快進入了第三階段，恨。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恨得太多，沒有出口，就要毀滅。

上官當然奪了刀，将她又拽回屋裏去。說服她的話也現成，“你這樣的報複方法，也太侮辱你自己的智商了吧。”

道理要講起來，上官瑾當然也可以講幾卡車。但是此刻，無論是心靈雞湯還是毒雞湯，都不是眼前這個失戀患者需要的。堵不如疏，與其讓她将怨憎郁結于心，不如痛快釋放，所以她刷地将那把小菜刀拍在桌子上，“說，你想怎麽滅他？！”

陳點點一愣。

兩個人就地密謀了一個在異時空幹掉此男的辦法。此謂之祖傳的精神勝利法。這樣一來，點點可以排遣內心的痛苦，也不用成為未成年的罪犯。

在薩空空的網站上才看了兩話連載，點點就覺得，內心那個巨大的傷口，開始以驚人的速度愈合。所以給藍毛打了個電話，聊表謝意，當時藍毛還在畫，哈欠連天地回她，“不用謝我，我做這些，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的小班長。她希望你快快好，早點回歸。”

所以呢，她又給央央發了一條致謝短信。

“現在我已經完全好了。”點點從宋央身上撤下來，臉上是一個澄澈到透明的笑，“前天在街上遇見那個人，他還有臉對我笑呢，可是在我看過去，他已經是一堆沒有皮相的白骨了。”

宋央聽得脊背起了一陣寒意。

“很慚愧，也很慶幸。”點點像是自言自語，“現在，我可以自由自在地恐高了。”

宋央，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半晌咳嗽一聲：“至少，等高考完，你和藍毛還可以合作。”

點點擡起眼，看了藍毛一眼，又對宋央笑了：“沒想到咱們的新同學還有這麽厲害的隐藏技能。咳咳，我已經和老班說了。”

上官瑾急了：“你和老梁說什麽？”

“哦，他今天找我談話嘛，我就說，你有這個才能啊。”點點聳了聳肩，“不過你放心，其他的，我都沒洩露。”

從宿舍回教室的路上，藍毛雖然還是尾巴一樣跟在宋央身後，神情卻不似以往，整個人非常沉默。入秋有一段時間了，天氣依舊炎熱不已，大概要等聯考後的十一假期過去，才能涼爽起來。

宋央擡手搭個涼棚，看一眼蔫蔫的藍毛，忍不住問：“你怎麽了？”

“沒事。”藍毛悶悶的。

女孩子說沒事的時候，多半就是有事，而且，事情往往不小。宋央猜度着說：“即使空空老師開口不善，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他第一本連載了這麽長時間，畫風已經确定了是治愈向，你如今弄的這個，有點……暗黑。”

藍毛呲牙笑了一笑：“小班長這是在擔心我嗎？”

“我是開導你。”宋央沒好氣。

“喔，開導我，”藍毛趕上前來，神情振奮，“确實要開導我，萬一我狀态不好，考不到六百分，我的小班長就要急死了。是不是，是不是？”跺腳。

宋央面無表情，“不是。”

“啊，不是。”藍毛扶着額頭，“看來是想我考七百，是不是，是不是？”

“滾。”宋央皺眉，這個人就是有辦法讓她失态。

“我一定會努力的。”藍毛握拳。

時間飛快。很快第四次月考就過去了。振華照例次日出成績。

藍毛很緊張。宋央更緊張。

成績單發下來的時候，宋央連自己的分數都沒看，先去看藍毛的。

她這還沒找到她呢，身後的轉學生忽然又詭異地大笑起來。

宋央被她笑得小心髒亂顫。閉上眼睛将成績單往抽屜裏一塞。

“上官。”教室前門那裏杜康笑盈盈地杵那兒，“老梁讓你去一趟辦公室。”

作者有話要說： 上午好，感謝大家萌萌噠的評論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