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羽笑了笑:“我倆睡屋裏,你記上,待會兒我就不舉手了。”

民宿這也不是第一次招待足球隊的人了。

安排好了住宿,大家分頭行頭,搭帳篷的大帳篷,搞燒烤的搞燒烤,食材周飛他哥都準備得妥妥當當了。

陸曉被周飛他哥随意一指叫到民宿背後的村子裏摘桔子了。

江鴻羽和周飛去樓上拿酒,上去才發現就只有兩件啤酒了。

“肯定不夠”,周飛說,“我打電話讓我嫂子送過來吧。”

“別”,江鴻羽立馬阻止他,“你敢指揮你嫂子,你哥知道了立馬削你。”

周飛笑:“那倒是真的。”

江鴻羽拿出手機:“我打電話讓人送。”

他剛掏出手機,動作又停了停,看向周飛:“我怕你不清楚,所以提醒一句,姚茜現在處着對象的。”

嚴珉開車到民宿的時候,安一正蹲門口那個枝桠在地上亂畫着。

“欸,小孩兒。”

安一聽到聲音下意識擡頭,就瞧見面前那輛車的後備箱開着,車蓋後面站着一個人。

“就你,發什麽愣”,嚴珉直起身,“過來幫忙拿東西。

安一慢吞吞走過去,手剛想放在一箱酒上,就被嚴珉打開了。

嚴珉:“你提旁邊那兩袋吃的。”

說完直接把兩箱酒摞一起,輕輕松松抱着往院子裏走。

嚴珉放下東西後,瞟了一眼剛剛坐江鴻羽身旁的陸曉,拍了拍江鴻羽的肩:“眼光是好。”

江鴻羽:“你可以走了。”

嚴珉沒理他:“不,我得和我兒媳婦打個招呼。”

雖然江鴻羽對他這個稱呼的某些字眼很受用,不過還是冷眼看着他:“我他媽又不是你兒子。”

“我都絕後了”,嚴珉笑,“侄兒也算兒,不要太考究。”

江鴻羽忍不住樂了,帶人走到了陸曉身邊:“陸曉,這是我們家老流氓。”

陸曉站起身,笑着對嚴珉點了點頭:“舅舅好。”

“你不光眼光好”,嚴珉挑了挑眉,“眼力見兒也好。”

江鴻羽:“你真可以走了。”

嚴珉走了後,陸曉一直靠椅背上笑。

“見個家長而已,幹嘛這麽樂。”江鴻羽坐在他身旁問。

“我眼光好,運氣好”,陸曉看向他,眼裏都水光都漫到了眼尾,“想起就想能樂半天。”

江鴻羽也跟着笑了起來,手也沒閑着給陸曉剝了一個桔子:“話說,我們是不是都算互見家長了。”

嚴珉剛出了院子,就被人叫住了。

一個脆甜脆甜的聲兒在他背後響起。

“叔叔”。

嚴珉回頭,安一背着包,手裏拿着袋子看着他。

“叫我?”嚴珉指了指自己鼻子。

“我能坐你的車回市裏麽”,安一有些不好意思,“我手機沒電了,叫不到車,我等會兒給你車錢。”

“叔叔?”嚴珉一手搭在車門上,有些好笑,“你叫哥,叫哥我就讓你坐車。”

21(下)“我也特別喜歡你。”

從小到大,嚴珉憑着那張“為禍人間”的臉和那張舌燦蓮花的技能,完美縱橫自己的生活圈。從學校的老師、同學,再到小區的保安、清潔阿姨,都能被他的滿嘴跑火車的甜言蜜語哄得笑眼眯成縫兒。

連攤雞蛋餅的大娘回回都免費給他加倆雞蛋。

長大後,他還是靠打嘴炮吃飯,成為了一名“為禍司法界”的律師。

雖然江鴻羽表面嫌棄着這個大自己九歲的舅舅,但其實這個看似不靠譜的舅舅某些技能還是潛移默化影響到了他。

而此時風華正茂,年方二十又六的嚴大律師被高中生叫“叔叔”,心裏還是老大不樂意的,才忍不住調戲起眼前的小美男。

“啊,對不起,哥哥,對不起”,安一瞪圓了眼,特別認真的道歉“我還以為你年紀挺大了才這麽叫。”

嚴珉差點一個身形不穩,聲調拔高:“什麽?”

安一微怔,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什麽。

“行了行了,上車吧”,嚴珉走過去替他打開副駕駛的門,“你去哪?”

“随便哪”,安一怯生生地說,“你把我放能打到車的地方就行。”

“那我換個方式”,嚴珉問,“你目的地是哪兒。”

安一小聲兒說:“司南苑南門。”

嚴珉本來也不打算和一個小破孩兒計較,但一直自诩風流倜傥的他左思右想還是想不過,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坐身旁的安一:“你再仔細看看,我和你們江隊長其實年齡差不多。”

說完還特別不要臉地露出了一個男女老少通吃、無往不利的迷人笑容。

安一側過頭盯了他半晌,誠懇地說:“還是差很多的。”

“……”嚴珉臉色沉了沉,“你是不是近視啊。”

“我不近視”,安一沒什麽眼見力,實打實地回答,“我兩只眼都5.2,我要考飛行員的。”

嚴珉:“……”

他決定從現在起不和這倒黴孩子說一句話。

安一自己本來話也不算多,安安靜靜坐位置上,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寫什麽。

嚴珉又覺得有些無聊了,剛想張嘴逗逗人,結果一個工作上的電話接了進來。

送安一到司南苑的時候嚴珉還戴着藍牙耳機講着電話。

安一對他說謝謝時他轉過去随意點了點頭示意知道了,然後又繼續專心和電話那頭的人交談。

安一下車前從他汽車擺件旁邊的那個名片盒裏抽了一張名片,才帶上車門離開。

晚上等嚴珉忙完一切從事務所出來時,才注意到副駕駛下方那個安一忘記拿走的袋子。

他拎起來一看,裏面是一個裝滿棒棒糖的玻璃罐兒。

都坐了自己順風車了,吃顆糖不過分吧。

嚴珉擰開罐兒,在裏面挑了挑,找出了唯一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

撥開糖紙正準備扔掉時,就瞄見了糖紙裏面似乎寫着字兒。

嚴珉有些意外,展開糖紙。

四四方方的糖紙正中央寫着一行清秀的小字。

簡簡單單一句話:江隊,我喜歡你。

标點符號都沒有多一個。

嚴珉眯了眯眼,把糖紙扔回了玻璃罐兒,舔了舔手中的棒棒糖。

啧啧,帶着青澀懵懂的少男味兒,真是酸酸甜甜。

姚茜到民宿的時候,周飛背對着院子門,正和周鵬站在烤架那專心烤着串兒。

姚茜走過去猛地一拍他的背:“小飛飛!”

周飛本能地一彈,手中握着的羊肉串上面的孜然粉都抖掉了幾顆。

“我`操。”周飛被吓得差點撞烤架上。

旁邊的周鵬順手一巴掌拍他脖子上:“和女孩子說什麽髒話!”

“哥”,周飛捂着脖子,“有理沒理,她吓我再先。”

周鵬又是一巴掌拍他背上“和女孩子講什麽道理!她們就是道理!”

姚茜先是一樂,然後才看清了周鵬的長相。

她趕緊認認真真站直了叫了一聲:“哥哥好。”

周鵬是個大高個兒,身材看上去比周飛結實不少,撸起半截袖子,小臂上都是紋身。

皮膚也比周飛黑一點。

但臉卻和周飛有七八分像。

圓寸頭,丹鳳眼,鼻梁挺直,嘴唇偏薄,長得挺帥。

周鵬對姚茜點了點頭:“去那邊坐着和他們喝酒吧。”

周飛:“過去吧,等會給你送吃的過來。”

“陸曉呢?”姚茜問。

“院子後邊吧”,周飛說,“你去找找。”

“算了”,姚茜笑了笑,“我坐那邊喝啤酒去。”

江鴻羽此時帶着陸曉在周邊閑逛。

民宿後面有條小路。走不了多久就是一片黃綠相間的橘子林,正是成熟了可以采摘的季節,連拂面而過的風都帶着橘子的清香。

再往後走還有幾家農家樂。

“這個時候,怎麽會是淡季”,陸曉有些奇怪,“其實碧寒湖對當地人算不上什麽景點吧,春夏秋冬都差不多。不過周邊挺多可以玩的地方,周飛家民宿位置也挺好,應該很多人來才對。”

“周飛他哥挺忙的,又不願意把這民宿交給別人打理。”江鴻羽笑了笑。

“那還開着做什麽。”陸曉問。

“在周飛的嫂子還不是他嫂子的時候,這民宿是周飛嫂子的媽媽在經營”,江鴻羽笑着解釋道,“後來老人家生病了,周飛嫂子便轉讓這民宿湊醫藥費,買主就是周飛他哥。”

“所以這民宿對兩人意義挺大的。後來老人家去世後,也是嫂子在繼續打理這兒。不過最近嫂子懷孕了,鵬哥不願意她辛苦守在這,就直接給歇業了。”

陸曉倒是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此時天已經開始黑了,除了山尖背後還能瞧見最後一團緋紅的落日,天空是一片清淡中透着些許光的黑。

遠處幾家農家樂亮起了燈,更遠處田野邊稀稀散散分布的幾處平房上方放隐約可見炊煙飄起的軌跡。

郊外的傍晚特別安寧,除了偶爾能聽到風聲和風車轉動的聲音。

“帶煙了麽”,陸曉問,“給我一根。”

江鴻羽掏出煙盒滴了一根給陸曉,自己也叼了一根。

“今天天氣好”,江鴻羽點燃煙深吸了一口,“周飛給我倆留了一個帶陽臺的房間,晚上能躺在椅子上看星星。”

“我們在C市老家的房子不大,但外面也有一個大陽臺”,陸曉和江鴻羽并肩往回走,“以前我媽還在的時候,夏天的時候,一家三口吃晚飯就愛躺外面納涼,我們在市區邊上,也是可以看到星星的。不過很久沒回去了。”

江鴻羽轉頭看向他:“過年也不回?”

“老陸其實混得還行”,陸曉笑笑,“他想定在一個城市挺容易的。他這麽四處飄着,只是因為一個地方呆久了,就容易有家的感覺。一旦有家的感覺,就會無時無刻提醒着這個家裏缺了誰。”

“抽空”,江鴻羽說,“我陪你回去看看吧。”

“嗯”,陸曉點頭,“頭幾年都是難熬的,不過老陸也知道終歸還是得回去。”

陸曉這兩年從來沒和誰提過以前的事兒,包括陸祥之和姚茜。分享出來的感覺挺好的,江鴻羽也聽得很認真。

陸曉突然特別想帶江鴻羽去看看自己長大的那個城市,走走自己走過的那些路。以前,他并沒有覺得這些事有什麽值得可以說的必要,也沒想和誰傾訴的念頭,可是現在,他挺想身旁這個人也參與到他的過去。

“下周你不是回U市麽”,陸曉說,“第三次月考後我們回C市吧。”

江鴻羽算了算時間。

上周月考是開學後的第二次大考了,也算半期摸底,下次大考估計就是這個月月底,還有兩三周左右的時間。

江鴻羽點點頭:“好。”

回到民宿的前院時,衆人正圍着圈坐在地上,李澤抱了把吉他坐在中央唱着歌。周鵬已經開車回去陪老婆了。

姚茜一個人搬着椅子坐在民宿門口,手裏拿了罐啤酒,身上還搭了一張毯子。

陸曉走過去:“什麽時候到的。”

“你們忙着談情說愛沒心思管我的時候。”姚茜笑了笑。

“肖樂呢”,江鴻羽問,“不說她也要來麽?”

“她說樂隊臨時要排練”,姚茜說,“就不來了。”

江鴻羽進屋裏拿啤酒的時候周飛走過來:“給你倆留了點吃的,我去用微波爐加熱,把陸曉叫進來吧。我瞧你倆剛剛沒吃什麽。”

本來就陸曉和江鴻羽在屋裏吃着東西,姚茜和周飛坐一旁喝着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結果林松進來拿酒的時候瞧見這四人,手一揮,又吆喝着大部隊進來。

頓時屋內又鬧騰了起來。江鴻羽被扯着又陪他們喝了不少酒。

快到十一點了大家才各自散了。

大部分人報名睡房車,剩下基本都睡帳篷。

往樓上走的時候就姚茜、陸曉和江鴻羽三個人。

周飛挺貼心的,給陸曉和江鴻羽的房間是陽臺面對着後院的。

兩人去陽臺的時候也不怕前院睡帳篷的人瞧見。

江鴻羽沖完澡的時候,陸曉正站在陽臺上抽煙。

“睡之前就少抽點。”江鴻羽走過去從背後環着他的腰,偏過頭親了親陸曉的側臉。

“頭發也不擦幹”,陸曉抹了一下臉,“蹭我滿臉水。”

“水而已,又沒蹭其他東西”,江鴻羽眯縫着眼,“嗯?好像可以試試。”

“我改天吧”,陸曉轉過身拿起江鴻羽肩上的毛巾替他擦頭發,“真得把你平板上的東西删個光。”

“你開心就行”,江鴻羽笑了笑,“我這人,優點不算多,但記性好絕對占一條,看一遍就能記住。還特別敢于實踐。”

“我現在能申請換屋嗎。”陸曉把毛巾扔他懷裏。

“晚了。”江鴻羽笑。

今晚天上星星肉眼可見的并不多,但是能瞧見機架飛機的蹤影。

這會兒風也大了不少,站在外邊還能聽見遠處橘子林裏樹葉枝桠随風卷滾着的聲音。

陸曉裹了一件長風衣,下擺翻在空中。

有些冷,不過卻是很舒服的那一種。

兩人靜靜站了一會兒。

陸曉側過臉看着身旁的人,輕聲說:“我現在感覺特別不一樣。”

江鴻羽看向他,四周暗着,他看不太清陸曉的表情。

“哪裏不一樣。”江鴻羽問。

“我心裏總是靜的”,陸曉說,“好像什麽事情都調動不了自己太多的情緒。但是現在我心也是靜的,可明顯卻覺得比以前多了些什麽。”

陸曉又想了想:“可能以前人家問我今天天氣怎麽樣,我會說,挺好;但是現在別人問我,我會說,天氣晴,有風。”

“感覺差別不大,但是就是有差別的”,陸曉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江鴻羽低聲笑了笑,“我也特別喜歡你。”

22(上)“人在心上走,心會難受。”

回房姚茜給肖樂打了個電話,肖樂沒接。

她嘆了口氣,給肖樂發了條短信。

姚茜不知道怎麽描述此刻的心理。感情中那些摩擦小争執看似大家各退一步裝作沒有發生過,但卻實實在在它又影響到兩個人現在相處的狀态。

大家在一起,如果不開心比開心還多,那在一起有什麽意義呢?

如果是以前,姚茜打肖樂電話肖樂沒接到,她不會是現在這種心情。可惜這兩次的事兒,肖樂給她的是妥協,而不是理解,她就會去思考肖樂心裏對自己的忍耐到了哪個地步,是不是就此就乏了,倦了,然後慢慢就散了。

她不喜歡自己這種沒有安全感又敏感的時刻。

她呼了一口氣,給家裏的座機打了個電話,枯燥單調的“嘟”聲,聽得她心口又是一陣堵。

姚茜的房間在陸曉的對面,她走到陽臺抽煙的時候,一眼就瞄到了站在院子門口也正抽着煙的周飛。

“小飛飛。”她虛着嗓子叫道。

周飛沒聽見,姚茜也沒繼續叫他了,她怕吵到已經入睡的其他人。

姚茜沒多想什麽,拿着房卡和煙就下了樓,她覺得每次瞧見周飛都挺樂呵的,此時她也不想一個人呆着。

院子門口的馬路兩邊都種着樹,随着風吹過,飒飒作響,聽得周飛有些心煩。

剛剛和大家吵着鬧着還沒什麽感覺,靜下來了他就想到了江鴻羽下午給他說的那句話。

他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感覺,可能自己還沒怎麽想明白的時候,江鴻羽就看出來了,就像他一眼就能瞧出來江鴻羽對陸曉的不一樣。

“杵門口做什麽。”姚茜輕聲走過去在他肩上拍了拍。

“我`操”,周飛本就想事兒想得入神,被人從背後這麽一拍驚得剛剛叼嘴裏的煙掉都在了腳邊,“姐姐,我心髒病遲早得被你吓出來。”

姚茜踩了踩掉地上還沒滅的煙頭:“想什麽這麽出神呢?”

“沒想什麽”,周飛穩了穩心緒,“大晚上不睡跑下來幹嘛呢?”

“就睡不着啊。”姚茜嘻嘻哈哈笑了笑,打開煙盒散了一支煙給周飛。

周飛看了她一眼,接過來就往自己嘴裏送。

“爆珠”,姚茜提醒他,“捏捏。”

“這什麽煙,沒抽過”。周飛拿下來捏爆珠時看了看。

姚茜伸長手替他點上煙:“試一試,家鄉特産。”

周飛深深吸了一口,皺了皺眉:“這什麽味兒,怎麽嘗上去跟吃烤紅薯似的。”

“哈哈哈哈”,姚茜忍不住樂,“土貨,藍莓爆珠。”

“不是,講道理”,周飛也笑了起來,“你自己個兒品品,是不是和烤紅薯一個味道。”

“欸,周飛”,姚茜給自己點上煙抽了一口,問,“你談戀愛的時候,一般到什麽時候覺得走不下去了。”

“不開心的時候”,周飛想了想,“她不開心,我也不開心的時候。”

“是麽。”姚茜蹲了下來。

“我們這個年齡,能有什麽深刻的感情”,周飛叼着煙,眯着眼,“在一起不久圖個樂麽。”

類似的話,他和江鴻羽也說過。

周飛:“我不知道這話對不對,反正放我身上就這麽一回事兒。”

“喲,情場浪子啊”,姚茜打趣着,“夠潇灑。”

周飛也蹲在了姚茜旁邊:“我也沒法不潇灑啊,我談了五個女朋友,回回都是被人甩。”

姚茜樂出了聲:“真的假的。什麽原因啊?我覺得你挺讓人樂呵的啊。”

“就莫名其妙的”,周飛跟着她也笑,掰着手指說,“第一個女朋友,小學六年級談的,談一周說我不喜歡我身上的煙味,第二個……”

“等等”,姚茜打斷他,“小學六年級也算?”

“為什麽不算”,周飛嚴肅道,“不懂事兒談的戀愛就不叫談戀愛麽,有的人一輩子都沒懂事過,是不是回回談戀愛都說自己是初戀。”

“也對”,姚茜一想也覺得是這麽回事兒,“你繼續。”

“那我繼續說了啊”,周飛吐了一口煙,“第二個初一上學期,談了兩周,說喜歡我的人太多了她要放手。”

“撲哧”。姚茜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行不行啊”,周飛揚着下巴瞟了姚茜一眼,眼角也是笑意,“能不能讓我說完。”

“你繼續,繼續。”姚茜做了個“你請”的手勢。

“第三個,初二,談了一個月,她要轉學了,說和我異地戀沒安全感”,周飛眯着眼回憶着,“第四個初三,談了一個月,說我老是踢球不陪她。”

姚茜撐着臉認真聽着,月光灑在她臉上,一片溫柔。

“第五個,高一,談了不到一個月”,周飛頓了頓,低聲笑了笑,“她說她原來發現喜歡的是另外一個人。”

姚茜聽到這也垂着眼笑了笑,沒一會她擡起頭,看向身旁的周飛:“按照歷年慣例,你高一的名額是用完了。”

“去你的”,周飛摁滅了煙頭,“能不能有點同情心。”

兩人又各自點了根煙,默默抽着。姚茜看了看陪自己蹲一起的周飛。

“我們倆這麽蹲在這,讓我想起了網上一個段子。”姚茜的眸子在黑夜裏亮晶晶的。

周飛問:“什麽段子。”

“以前有個精神病人,以為自己是一朵蘑菇,老是拿把傘蹲在角落裏,不吃也不喝”,姚茜笑着說,“有一天心理醫生就想了個辦法,他也拿着一把傘陪他蹲着。”

姚茜:“病人就問,你是誰啊,為什麽蹲在這?醫生就說,我也是一朵蘑菇啊。”

周飛笑了笑沒接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你今天是不是不開心?”

“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麽特別不愛走心麽”,姚茜輕聲說,“人在心上走,心會難受。”

昨天睡得早,江鴻羽第二天早上七點就醒了。

昨晚的氣氛太美好了,好到他和陸曉躺在床上,聊着聊着天就睡着了。

也沒抓住大好的機會做點什麽。

陸曉喜歡平躺着睡,不管江鴻羽睡覺前怎麽摟着他,壓着他,醒來的時候他都依然是平躺得筆直的狀态。

不過每次醒來自己的手都還是被陸曉抓住的,江鴻羽覺得也挺愉快的。

昨晚的月色正好可以漫到床上,所以睡覺前兩人沒有拉窗簾。

陸曉睡在靠窗戶那一邊,江鴻羽輕輕側過身,借着外面還不太明亮的光線和浴室那邊徹夜未關的小燈發出的昏黃,盯着陸曉安靜的睡顏。

陸曉的睫毛很翹,鼻尖也有點翹,從側面看特別的好看。

醒來就看見自己喜歡的人躺在自己身邊,江鴻羽覺得特別的美好。

要是今天不用起床,江鴻羽覺得自己能這樣看陸曉看一天。

但江鴻羽沒想到沒多久陸曉的長睫毛就動了動,下一秒就睜開了眼。

陸曉揉了揉眼,下意識往旁邊一看,就對上了江鴻羽漆黑的眸子。

“什麽時候醒的。”陸曉才睡醒,嗓子還沒有完全打開,有些澀。

“就剛才。”江鴻羽笑了笑,依舊目不轉睛盯着陸曉。

“幹嘛這麽看着我。”陸曉也笑了起來,側過身,和他面對面。

兩人靠得很近,睫毛都快打上招呼了。

江鴻羽湊過去在他唇上親了親:“小陸陸早上好。”

“早上”,陸曉湊上去用自己鼻尖蹭了蹭江鴻羽鼻尖,“好。”

江鴻羽一大早眼裏的笑意就有噴薄蔓延而出的架勢:“我以前看我們小區的兩只貓,見面也是這麽打招呼的。”

陸曉偏開臉不知道怎麽就樂了起來。

江鴻羽:“你剛剛沒醒的時候,我想到一句話。”

“什麽話。”陸曉看着他。

陸曉覺得自己視力挺好的,雖然光線暗着,但他也能瞧清楚江鴻羽根根分明的睫毛。

“這句話就是”,江鴻羽在他臉上摸了摸,“醒來覺得甚是愛你。”

陸曉微怔,剛才嘴角那抹清淺的笑意也收住了。

江鴻羽本還帶着笑,但他和陸曉隔得很近,清楚地捕捉到了陸曉臉上一閃而過的幾乎是微不可察的那抹慌張。

江鴻羽也收起了笑,感覺自己都沒帶眨眼的,一直盯着陸曉的眼睛。

陸曉當下沒吱聲。

不一會兒,他垂着眼,輕聲說:“太重了。”

這句話一出口,剛剛床上的親密、美好的氛圍“咻”的一聲,瞬間不見了。

兩人一時都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麽。

陸曉躺了一會兒,掀開被子,下了床,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沒走兩步,他又大步走回床邊,彎腰在江鴻羽的臉上親了親。

江鴻羽此時平躺在床上,一直睜着眼看着陸曉,想從他臉上找出些什麽。

可是陸曉已經回到最開始那個淡然淺笑的狀态:“我去洗漱,你起來穿衣服,下去吃個飯吧,我有些餓了。”

這個帶有寬慰性質的吻并沒有讓江鴻羽有些泛苦的心裏回甘。

那句話有那麽重麽。

江鴻羽掀開被子也下了床,一邊穿着衣服,一邊想着。

他對陸曉說喜歡,陸曉也對他說了喜歡。

可是他對陸曉“提到愛”,陸曉說“太重了”。

即使是一句爛大街的情話,還并不算自己真正意義上說出來的。

他不知怎麽地,想起周飛之前給他說的那句話“我們這個年紀,能有多喜歡呢”。

能有多喜歡?喜歡到愛不行麽?

江鴻羽想到這勾着唇笑了笑,他不喜歡在一件事上強加一些條條框框,好像一定要滿足這個條件,這個事情才成立一般。

人的情緒本來就是主觀的。

我上一秒喜歡你,

下一秒愛着你。

沖突麽?矛盾麽?重麽?

下樓的時候院子裏還是一片寂靜,其他人都還睡着。江鴻羽和陸曉想去後廚找點吃的,結果發現周飛已經在裏面做早飯了。

周飛給他倆各自盛了一碗粥,自己繼續在廚房準備小菜。

江鴻羽和陸曉坐在院子外的小桌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吹着勺子裏滾燙的熱粥。

江鴻羽想了想,還是忍不住了,放下勺子,盯着面前那個安靜喝着粥的人:“陸曉。”

陸曉擡頭:“嗯?”

“你覺得喜歡和愛有什麽區別麽?”

院子裏還有些霧,整個場景就跟江鴻羽問的那個問題一樣,有些迷幻。

“拿面前這碗皮蛋瘦肉粥做個比喻”,陸曉呼了一口氣,放下勺子,“喜歡就是每次喝着它,都覺得特別好喝;愛就是某一天我覺得它不好喝了,但我還是每天都會喝它。”

“你那說的不是愛”,江鴻羽搖了搖頭,“如果你覺得不愛喝了,還每天喝着它,那是因為習慣,因為責任,因為來自外界的或者來自內心的道德束縛。”

江鴻羽繼續說着,他的表情特別認真,在這個迷幻的場景裏,他好像就是一個清醒着闖入夢境的人。

“至少,在愛情裏的愛,不該是這樣。”

“對我來說,愛就是,我十年如一日喝着這碗粥,可是我每次喝,都會發自內心地覺得,它特別好喝,在每個一樣的早晨,都能喝出不一樣的感受,然後又比前一天,更愛喝這碗粥。”

“陸曉,我的愛,就是這樣的。”

22(下)做人沒什麽優點,就是比較酷。

清晨的風帶着浸骨的寒意,透過皮肉,冷的舒爽。拂面而過,似乎把此刻還覺得有些迷幻的陸曉吹醒了幾分。

他倆坐在院子裏這麽一會兒,卻遲遲看不見有太陽出來的跡象。

天上有厚重的雲,像散不開似的,綿延開來,如同某些情緒一樣,壓的人心裏有些發毛。

“我之前沒有談過戀愛,你也沒有”,江鴻羽微微蜷着手指,在桌上輕輕敲着,在這個早起還有些寂寥的院子裏,敲擊聲顯得有些突兀,“但沒有誰規定要到什麽一個年齡,或者一定要走過多少歲月,才有資格談這個字。”

“但是你覺得現在談這個字兒,有些重,我就不會再談。”

“可是總有那麽一天,我會控制不住自己,再和你談這個字”,江鴻羽看向陸曉,眼裏都是翻滾的暗湧,“那時候,我希望聽到的不再是太重了,而是,我也是。”

其實本來就是一句簡單調`情的話,也不知道為什麽讓兩人把話說到了這裏。

陸曉一直安靜地聽着,未發一言。

他不知道說什麽。

江鴻羽的每句話,每個字眼,他都聽得清清楚楚,要是現在讓他默背出來,他也能一字不落的念出來。

可是知曉得明明白白又怎麽樣,他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他能把所見所聞表達講出口,已經有些費勁了;那些所思所想,一個不留神的洩露,都讓江鴻羽覺得有些受不住,更何談如何坦白、精确又能讓江鴻羽比較容易接受的說出來。

其實這些日子和江鴻羽在一起,陸曉也是感受到的。

江鴻羽的性格、為人處世,是因為他的成長環境、他接觸的人和事,這些可以讓他任性恣意,可以讓他夢幻着,浪漫着,天真的。

可是生活哪是這麽容易而純粹的呢?

很多事,陸曉下意識不會想太遠。

像今天這樣,突然就聊深刻了,是個意外。

他思想的射程,大概就只能想到下周江鴻羽回U市了,自己可以和老陸去釣魚這個地步。

或者虛幻一點,江鴻羽躺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他感覺很好,他也會想着以後能躺一起也挺好。

但是這個“以後”,他是沒有一個實際的概念的。

他不會像江鴻羽一樣,對這些事,有一個具象的憧憬或者想象。

提到“愛”,重麽,從陸曉從小看到的世界、認知的概念,和經歷的人和事來說,實在是太重了。

他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想到了老陸,想到了姚茜的爸媽。

很重,真的很重。

周飛端着涼拌菜和給自己盛的粥走過來的時候,也明顯感覺到了兩人之間有些不純粹的氛圍。

他立馬原地打了一個旋兒,轉身要往屋裏走。

“周飛”,江鴻羽餘光瞄到了他,“過來坐。”

周飛聳了聳肩,又走回來,坐了下來。

“光吃粥有點寡淡”,周飛沒話找話,“吃點涼拌折耳根葉?”

“老陸也愛吃這個”,陸曉笑着夾了一筷子嘗了嘗,“沒想到你做菜味道還挺好的。”

“我爸媽去的早”,周飛笑着說,“從小到大,都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你嘗嘗,挺好吃的。”陸曉把盤子往江鴻羽跟前推了推。

江鴻羽吐了一口氣,提起筷子也嘗了嘗。

“葉子有點酸”,江鴻羽說,“不過也能接受。”

“它的根你能接受麽?”陸曉問。

“能”,江鴻羽點了點頭,“嚴姨特別喜歡吃。”

“我給你們說”,周飛接住話題就開講,“涼拌菜的時候,切點折耳根碎和芹菜碎放進去,那味道,啧啧,簡直了。”

陸曉:“我們老家那邊涼拌菜都愛這麽弄。”

周飛:“你老家哪的?”

陸曉:“C市。”

“難怪姚茜這麽能吃辣。”周飛點了點頭。

剛剛剖析人生的大命題說得條縷清晰,在情在理的,此刻江鴻羽瞧見陸曉若無其事地和自己、和周飛聊着天,他又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也不說這樣不好。

畢竟現在自己想想,那個命題确實挺懸乎的。

但他也不知道陸曉做什麽樣的反應自己才算是最舒坦的。

啊,無解,無解,無解。

可能只有等陸曉哪天覺得這命題不重了,這命題才算有個交代。

早上周飛安排的活動是去碧寒湖下方的水庫釣魚,中午做全魚宴。

他們三人吃完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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