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4)

氣倒挺好的,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人身上,讓人舒服得想眯眼。

江鴻羽掏出手機想給陸曉打個電話,不過解鎖後看着背景屏幕上那個站在光裏的側影,又按了鎖屏鍵,放回了手機。

周天的下午,電玩城人挺多的。

江鴻羽去服務臺換幣的時候,腿就被人抱住了。

低頭一看,蘑菇頭眨巴着亮晶晶的眼:“呀,你終于來玩了。”

江鴻羽蹲下來和他平視,笑着問:“難不成你在等我。”

“等啊,等等”,蘑菇頭跑着從後面拿出了之前陸曉買的那個蠍子玩偶,“叔叔說,不能随便收別人禮物的。你們跑太快了,我都追不上你們。”

江鴻羽摸了摸他的頭:“喜歡這個玩偶麽?”

蘑菇頭直點頭:“喜歡啊。”

“你身上有幣沒有。”江鴻羽問。

蘑菇頭伸手從褲兜裏掏出了兩個幣,輕放在江鴻羽攤開的手心上。

“走。”江鴻羽拉起他的手走到了裝着蠍子玩偶的娃娃機。

前面的人抓了兩把,就讓開了位置。

江鴻羽投幣進去,抓好操作杆,虛着眼,搖着操作杆找好位置,然後一把把蘑菇頭抱自己腿上:“拍按鈕。”

蘑菇頭的小胖手重重一拍,夾子緩緩下落,穩穩地抓住了目标,然後搖搖晃晃,幾度快要墜落。

不過最終還是搖到了出口。

“呀!”蘑菇頭猛地從江鴻羽腿上跳下來,抓住出口處的玩偶,“你怎麽一下子這麽厲害了。”

“我買了臺放家裏,沒事兒就練手。”江鴻羽挑了挑眉。

“為什麽啊”,蘑菇頭不太明白江鴻羽的腦回路,“你不只是想要玩偶嗎?”

“想得到一件東西卻得不到的感覺,太不好受了”,江鴻羽笑了笑,“所以,我一旦決定要做什麽事兒,非得成功了,才罷休。”

“行吧”,蘑菇頭放棄思考,搖了搖手裏的蠍子,“那這個玩偶?”

“用你的幣抓的,當然是你的”,江鴻羽笑,“你還回來這只我就收下了。”

“嗯”,蘑菇頭開心的露出了八顆牙,“今天就你一個人麽,上次那個好看的哥哥呢?”

“他沒來”,江鴻羽站起身,“玩偶先給我保管,等會我玩夠了來前臺找你拿。”

“好啊。”

江鴻羽去電玩城裏晃了一圈,然後又走到了門口的跳舞機,投幣,選曲,上機。

以前他心裏煩躁的時候,能在上面跳一天。

周飛本來約了他下午踢球,但他拒絕了。

他不喜歡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做喜歡的事,也不想在情緒沒整理好的時候,和喜歡的人說話。

身後的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時不時有人随着他漂亮的動作吹起口哨。每一曲跳完,四周都有熱烈的掌聲。

有小姑娘直接搬了小凳子過來坐着看,手裏還拿着手機錄小視頻。

身上越來越熱,鬓角的汗,順着脖子往衣服裏灌,似乎連睫毛上都染上了汗珠。

四肢沒有停歇,心裏卻靜了下來。

就這樣,不知疲倦地跳了兩個小時,人也有些喘氣了。

江鴻羽又跳完一首,剛走到操作屏上準備選歌時,一只手按在了屏幕上方。

肖樂笑了笑:“我們倆跳一個?”

江鴻羽坐休息區休息的時候,肖樂走了過來,扔了一罐冰雪碧給他。

“不跳了?”江鴻羽拉開環兒,喝了一口雪碧。

透心涼。

“就是無聊過來打發時間的,今天沒什麽興致”,肖樂人本就瘦,蜷着身子,都快陷在沙發裏了,“啧,那幾個小姑娘還往這邊看呢。”

江鴻羽笑了笑,沒說話。

“得虧我不喜歡男生”,肖樂也抿了一口手裏的雪碧,“不然得被你迷死。”

“真是萬幸”,江鴻羽垂着眼,看着手裏的瓶子,“不然你真得心碎了。”

“其實我和姚茜就是玩跳舞機認識的。”肖樂笑着說。

江鴻羽:“是麽?”

“那天都接近淩晨了,又不是周末,沒什麽人”,肖樂虛着眼回憶着,“我就跟你剛剛一樣,站在上面玩了個把小時,忽然背後有人吹了一聲口哨。回頭姚茜就站在背後笑。她說,一起玩個情侶模式怎麽樣。”

“結果就玩成情侶了。”

江鴻羽又灌了一大口雪碧,轉頭問肖樂:“要喝啤酒麽?”

江鴻羽去是販賣機買了兩罐啤酒,走過來的時候,肖樂突然問:“你這兩天瞧見姚茜沒有。”

江鴻羽有些意外:“你這兩天沒和她聯系?”

“前天她讓我和你們去玩,我有事”,肖樂說,“昨晚她打電話時我正排練,忙完回電話時她就沒接了,短信也沒回。今天一天也沒消息。”

江鴻羽把啤酒遞給她,想了想:“她家裏有些事。”

肖樂直起上半身,愣了愣,随即又陷回了沙發裏。

江鴻羽拉開啤酒,起的沫兒泛在了瓶口一周,他吸了一口,又說:“你去二醫院住院部三樓,應該能找到她。”

肖樂微怔,立馬站起了身,不過站起身後,又沒有了動作,然後又坐了下來。

江鴻羽偏頭看了她一眼。

肖樂喃喃說道:“姚茜怕黑,你應該知道了吧。”

江鴻羽點頭。

“她為什麽怕黑,你知道麽?”

江鴻羽點頭。

“生日那天,我和她有些不開心,你是瞧見了的”,肖樂扯着嘴角,笑了笑,“後來我們又因為這事兒吵了一架。因為我沒問她,就給她聯系了心理醫生。”

江鴻羽:“嗯。”

“沒事先和她商量是我不對”,肖樂弓着背,頭垂着,視線落在地面,“可是我哪想那麽多啊。就恰好一個熟客是心理醫生,恰好想到了這件事兒,然後就忍不住問了問,約了個面談時間。”

“可吵着吵着,事情不知道怎麽就變了味兒。如果她真的不想看心理醫生,我也不會勉強啊。可是,為什麽第一反應是生氣呢,我明明只是想關心她啊。就算我錯了,她也應該知道,我只是想關心她啊。我也沒什麽談戀愛的經驗,怎麽會一來就知道用正确的方式去愛人呢。”

江鴻羽撞了撞她手裏的啤酒:“喝酒。”

“昨晚我真是在排練,我着急挂了電話,是因為我不知道她可能會給我說家裏的事兒”,肖樂仰頭灌了一口啤酒,“可是後來,她卻再也沒打過電話。我回消息,也不理了。”

“如果真的想告訴我,打第二個電話能費什麽事兒呢?為什麽就不能再打一次呢?”,肖樂看向江鴻羽,眼眶已經紅了,“你看她就是這樣。”

“信號站的覆蓋面都有限,我有時就真的沒辦法第一時間接收到她想表達的訊息啊。”

江鴻羽握啤酒罐的手緊了緊,在瓶身留下了手指的凹印。

姚茜和肖樂的感情,他無從評判。

但他也能明白一些肖樂表達出的想法。

某種程度上,姚茜和陸曉挺像。

他們也不是什麽都不說,但也僅限于“說”了。

人不是自動應答機。

被自己在乎的人傾訴了一件事兒,總會牽挂于心,總會想做點什麽。

你讓我知道你的生活,卻不想讓我參與其中。

這樣的親密,無形中,又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有疏離感的親密,還能稱作親密麽?

和肖樂分開後,江鴻羽抱着玩偶走在街上時,又起風了。

灌入衣服內,把他一身的汗,都吹幹了。

汗跡黏在皮膚,渾身有種說不出的不自在。

江鴻羽去體育館的休息室沖了個澡,才回了教室。

他剛落座,範蓉一個轉身:“呀,好可愛的蠍子寶寶。”

“像我麽”,江鴻羽舉起玩偶,挨着自己的臉側,“陸曉給我買的,我是天蠍座。”

範蓉一臉嫌棄地“嘁”了一聲。

範蓉的同桌張偉回過頭:“江隊,原來你喜歡這些小玩意兒啊。”

範蓉拿着書就往張偉頭上一拍:“要是再讓我知道你用江隊的信息去賣錢你就死了!”

吃過晚飯後,陸祥之有些事兒回了公司。

陸曉得拿些東西,洗個澡,便自己打車先回了家裏。

姚茜一個人守在了醫院。

陸曉去快遞之家拿包裹時,有些意外。

他這段時間并沒有在網上買東西,陸祥之的包裹也不會寫他的名字,留他的手機號碼。

還是個國際包裹。

他洗完澡收拾好都準備出門了,又折返回來,用美工刀拆開了包裹。

裏面的東西依舊包裝得很嚴實,

扯開泡沫盒和塑料隔膜,看到産品包裝盒,陸曉立刻明白了過來。

陸曉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拿起星空投影儀的盒子,輕聲笑了起來。

要是江鴻羽在,他一定能看見,陸曉眼裏的光,比天上的星星還亮。

陸曉走回自己的卧室,關上門,開了燈,然後拉上了窗簾,把投影儀通上電,放上盤片後,又調整了一下投影的角度,才又關上了燈。

他躺上了床,望着屋頂那片星子集彙的海洋,身心愉悅。

他感覺自己的思緒也飄向了星際,也成為了繁星中的一點,成為了一顆因為感受到愛人的溫柔而發光發熱的星。

在姚姿去世的這三年裏,陸曉第一次,對命運是感激,不是埋怨。

他閉上眼,心裏默念着,謝謝你,讓我遇見了他。

25(上)“我們好得不得了。”

沒過幾天,姚茜就和肖樂分手了。

姚茜是在周五中午和他們一起在學校外的小店吃面的時候告訴江鴻羽和陸曉的。

陸曉“嗯”了一聲,江鴻羽光顧着埋頭把陸曉碗裏的生菜夾自己碗裏。

姚茜笑:“你倆也太淡定了。”

“不意外。”陸曉說。

姚茜:“怎麽講。”

陸曉想了想說:“給我的感覺就是,你們倆都想要蘋果,給對方的卻是梨。”

姚茜脫口問:“那你倆呢?”

江鴻羽的筷子頓了頓:“陸曉不愛吃蘋果。”

他把碗推到陸曉跟前,又說:“如果他愛吃蘋果,我就給他蘋果;如果我還能給他梨,那我也給。”

陸曉笑了笑:“行了,吃面吧。”

周五沒有晚自習,下午放學後,江鴻羽把姚茜和陸曉送到醫院,就回家和嚴婷準備回U市了。

沒想到嚴珉過來開車接他們倆的時候,車上還坐着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江鴻羽眉心一條線看着他:“安一?你怎麽在這?”

安一看了一眼駕駛位上的嚴珉,嚴珉嘆了一口氣:“說來話長。”

嚴婷看着安一還有些青澀稚嫩的臉,皺了皺眉。

“安一,別怕,你說”,江鴻羽瞄了一眼前座的嚴珉,“最近足球隊也沒來,到底怎麽回事兒。”

“嘿,你們倆母子什麽意思”,嚴珉回過頭,特別不爽,“怎麽的?以為我拐賣未成年兒童啊。”

安一皺着小臉立馬辯解:“我不是兒童了。”

嚴婷臉黑着不說話,江鴻羽譏諷着:“我看着挺像。”

嚴珉氣不打一處來:“安一你自己說。”

“江隊,不是的”,安一轉過身,低着頭解釋,“我家裏出事兒了,我暫住在嚴珉哥哥家。”

江鴻羽一臉問號:“嚴珉哥哥?”

嚴婷:“老幺,你讓小羽學弟叫你哥?”

“安一”,江鴻羽糾正他,“得叫嚴珉叔叔。”

嚴珉一個眼刀甩坐副駕駛的安一:“你敢?”

安一又看了一眼江鴻羽:“嚴珉叔叔。”

嚴珉:“……”

到機場了,嚴珉趁安一上廁所了,才大概把前因後果給江鴻羽和嚴婷解釋了。

嚴珉本來就是專攻離婚案的律師,上周讓安一搭順風車的時候,在車上和律師事務所的人探讨案子的時候,安一聽見了。

安一的父母最近也吵着鬧離婚,他下車時便拿了一張名片回家。結果第二天安一的媽就找上了嚴珉。

“中間的細節我改天再和你們細說。前幾天司南苑那個爆炸案看新聞了吧”,嚴珉嘆了口氣,“倆死者就他父母。我帶着那小孩兒趕到的時候,正遇上消防員把兩具燒焦的屍體擡出來。房子也燒得住不下人了,小孩兒紅着眼讓我幫他在賓館開一間房,我一時不忍心就把人帶回了家。”

“他家裏的親戚之類的呢?”嚴婷擰着眉問。

“沒有。”嚴珉搖了搖頭。

“那接下來你怎麽辦?”江鴻羽問。

“先把他父母留下的爛攤子替他處理好”,嚴珉的表情也正經了起來,“其他的,走着看吧。”

嚴珉瞟了一眼廁所的方向,壓着聲說:“除了當時看到屍體時,眼眶紅了紅,這幾天就跟個正常人似的,不哭也不鬧。他今天說自己留家裏,我不放心才給帶了出來。”

陸曉和姚茜往醫院走的時候,姚茜說:“看完她你早點回去吧。這幾天也先別來了。”

陸曉:“怎麽了。”

“你在,總有些不方便的時候”,姚茜笑了笑,“再說了,姚曳女士多臭美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這躺病床上也沒梳洗打扮的,被你們天天瞧她不樂意。”

陸曉心領神會地笑了。

“欸,陸曉”,姚茜說,“你和江鴻羽最近氛圍有點不太對啊。”

陸曉:“是有點吧。”

姚茜:“今中午,我問的那個問題,你沒回答。”

“其實吧,我沒想過我到底想要什麽,想從一段關系中得到什麽。”

“總會有點什麽吧”,姚茜笑着說,“那你當時為什麽會和他在一起。”

“就是想和他在一起,然後就什麽也沒想,就在一起了。”

陸曉說這話的時候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靠一起搓了搓,他最近戒煙,想抽煙的時候,就會不自主做這個動作。

“其實肖樂那天有句話說得挺對”,姚茜呼了一口氣,“我渴望親密關系,又害怕過于親密。我喜歡一個人,多少是有些原因的,這些原因,又很容易因為我自己的那條安全線消失殆盡。但你不一樣。你如果沒有原因的去喜歡他,那說明你是願意接受他帶給你的任何可能性的,包括接受他走進這條安全線的。明白麽。”

陸曉:“那天早上,我讓他回家,他說,他留在這陪着我不好麽。茜姐,家裏的事兒,我願意告訴他,我就是沒法兒讓他和我一起去面對。”

“你是不願意他和你一起面對還是不願意他跟着你難受”,姚茜笑着說或,“你們立場換一換,如果他家裏人出事兒了,你會因為他擔心影響到你心情而離開他麽?”

陸曉笑了起來:“也對。”

陸曉上去和姚曳聊了聊天,就和陸祥之離開了醫院。

到家的時候,陸祥之才告訴陸曉,他因公要回C市一趟。

陸曉有些訝異,因為陸祥之這兩年都是盡可能避免不回C市的。

“老呆在外面也不是辦法”,陸祥之神色淡然,“總要回去。”

陸祥之走了之後,陸曉一個人也沒胃口吃飯,躺在床上,開着江鴻羽送的星空投影儀發呆。

陸祥之的那句“總要回去”不知道為什麽讓他有一絲慌張。

沒一會兒,他就明白了自己慌張的原因。

他一個直挺,從床上彈了起來,沒有什麽猶豫的,拿起外套和鑰匙就出了門。

江鴻羽一行人到U市後,嚴婷先進門和嚴老爺子解釋了安一的事兒後,嚴珉才敢領着人進了門。

嚴老爺子有些心疼安一,吃飯的時候,使勁兒的夾菜不說,吃完飯了,又把人扯自己身邊說陪安一看電視。

寵愛程度直線超越江鴻羽。

一打開電視,就是嚴老爺子平時最愛的京劇頻道,嚴老爺子把遙控板塞安一手裏:“調個你愛看的頻道,爺爺陪你看。”

“不用了”,安一乖巧地說,“我陪您看京劇吧。我以前也老陪我爺爺看,我也挺喜歡的。”

嚴老爺子拉過他的手捏了捏:“瞧瞧,屋裏終于有個懂事的了。”

安一笑得有些腼腆,嚴珉看着安一笑有些不是滋味。

拉着江鴻羽出去抽煙了。

安一說喜歡看京劇還真不是客套話,陪嚴老爺子看了一晚上,時不時還能和嚴老爺子讨論幾句。

等晚上十點嚴老爺子回房睡覺時還覺得聊得有些意猶未盡。

嚴珉走出房問:“安一,吃夜宵麽,我給你做。”

安一搖頭:“不了,麻煩。”

嚴珉笑了笑,往廚房的方向走。

江鴻羽正在廚房找吃的,他最近和陸曉吃飯吃的味道比較重,今晚對清淡的菜色興致缺缺,此時也餓了。

“你也餓了?”江鴻羽問。

“沒”,嚴珉從冰箱裏拿出雞蛋和青菜,“我給安一做夜宵,你要不要。”

“要”,江鴻羽答,“不過安一不說不吃麽。”

“他說不了,麻煩”,嚴珉笑了笑,“意思是覺得麻煩才不吃,不是不想吃。”

“安一這說話方式……”江鴻羽話說到一半,又想起某人以前說話自己也得連蒙帶猜的。

江鴻羽腦海中頓時有什麽一閃而過。

估計真是陷入愛裏面,智商丢到太平洋了。

他怎麽能,不懂陸曉的意思呢。

“鴻羽”,嚴珉思忖了一會兒,說,“你,和安一聊聊吧,我覺得,他估計願意和你談談真實的想法。我看見他今天坐那兒和老爺子笑,心裏挺難受的。”

“嗯。”江鴻羽心不在焉地應下了。

吃面的時候,嚴珉抛了好幾個眼神,江鴻羽都沒接受到。

嚴珉剛想上腳踢了,陸曉就打電話過來了。

江鴻羽起身去了陽臺。

腿伸半空的嚴大律師憋了一口老血回去。

安一眼睛直直看着陽臺,嚴珉嘆了一口氣,看來還是得自己親自出馬。

江鴻羽到陽臺了立馬接起電話。

陸曉:“喂,幹嘛呢?”

江鴻羽:“吃小舅做的夜宵,你呢。”

“我啊”,陸曉笑,“我晚飯都沒吃,你出來請我吃東西吧。”

江鴻羽趕到陸曉發給他定位的地方時,陸曉正坐便利店裏吃着關東煮。

江鴻羽穩了穩剛剛跑過來時有些急促的呼吸,走過去:“不說讓我請你吃東西麽?”

“開個胃”,陸曉笑,“帶夠錢了麽?”

“很夠,夠吃挺多頓了”,江鴻羽坐他對面,這些天眉間那些說不上來的陰翳一掃而空,帶着招牌的挑眉痞笑,“不夠,以後還可以掙。就看你打算吃多久了?”

陸曉往後靠椅背上樂了一會兒,說:“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來了。”

江鴻羽手撐着腮,看着面前的人。

“看見你一激動只會回答,忘記提問題了。”

陸曉用紙擦了擦嘴,擦得有些用力,唇瓣有些紅,一雙水亮澄澈的眸裏滿滿的都是笑。

“所以,為什麽來了。”江鴻羽問。

陸曉不假思索:“大概是因為特價機票吧。”

江鴻羽偏着頭也樂了起來。

“不過”,陸曉緊接着說,“返程全價票,給報銷麽?”

“先給抱”,江鴻羽,“再給報銷。”

兩人又是一通樂。

江鴻羽:“還有呢?”

陸曉:“換個地兒看星星。”

江鴻羽:“很遺憾,今晚沒有。”

“有啊,我已經看到了”,陸曉眉眼間的笑像是陳墨滴入清水中,渲染開來,“不正坐我對面麽?”

接近淩晨的街道,已經沒什麽行人了,偶爾有風吹起地上的樹葉。

兩個人牽着手,肆無忌憚又漫步目的地走在街上。

江鴻羽看着前方被街燈拉長的兩人身影,說:“每次走在光裏,看到我們倆的身影在前面,就好像一個預告。”

“什麽預告。”陸曉問。

“好像在告訴我,大膽地往前走,前方的路,我們總是在一起的。”

陸曉笑着說:“其實我是來來回答一個問題。”

江鴻羽:“嗯?”

“其實我喜歡蘋果還是喜歡梨”,陸曉說得很鄭重,“取決的是,你給我的是什麽。”“還有,那天……”

“不用說了”,江鴻羽把人拉進懷裏,地上的影子也重疊在了一起,“我知道了,我已經知道了。”

“所以,我們還好麽?”

“好得不得了。”

25(下)“我的眼裏只看得見你。”

是啊,再有默契的人,也總會有第一時間無法領悟到對方想傳達的訊息的時刻,或者沒有真正領悟到對方的意思的時刻。

因為在乎對方,因為珍惜這段感情,所以,大家都願意去思考、去理解,然後來到你身邊,把自己的想法,解釋給你聽。

江鴻羽特別慶幸,陸曉對他,是願意“第二次撥通電話”的。

正确的訊息有延誤,但最終沒有錯過。

兩人此刻都有了新的領悟。

嘴裏始終含着糖的人,也有剝糖紙的時刻,也有想停下來喝口水的時候。

戀愛中的欣喜甜蜜固然是可貴的養料,在那些磕磕絆絆的相處中摸索成長起的體諒、寬容也是兩個人要走下去必不可少的骨架。

地上的影子,因為光線的來源不同,方向的不同,時刻的不同,前後左右漂移着位置,大大小小長長短短高低變幻。

可只要兩個人相擁在一起,影子的樣子,就是一個模樣。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模樣。

幸福的,讓人想把時間暫停在一刻。

兩人在街上深情相擁膩膩歪歪了片刻,就不得不面臨得找地方過夜的生存大事兒。

沒成年的人談戀愛就這點不好,就為開個房都能讓腦細胞死一大片。

江鴻羽又不願意讓陸曉大老遠過來就住不要身份證的小旅館。

兩人站在一個還不錯的酒店前觀察了半天,發現前臺是兩個小姑娘值班。

陸曉挑眉:“你上我上?”

“廢話,出賣色相這種事兒”,江鴻羽笑,“你絕對不能上。”

陸曉眯了眯眼:“你要是敢超過五分鐘……”

“你對我這張臉不自信的同時,就是對自己的眼光不自信。”

江鴻羽對陸曉眨了眨眼,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氣,斂起了臉上的笑,有些酷地進了大廳。

陸曉站在外面盡量讓自己不轉頭去看江鴻羽怎麽個“出賣色相法”。

他摸了摸口袋,想抽根煙,才發現自己決心戒煙了,就根本沒帶煙在身上。

結果真沒到五分鐘,陸曉兜裏的手機就響了。

是江鴻羽發過來的房號。

陸曉覺得自己此刻心情是有些複雜的。

都沒超過五分鐘就搞定了,也不知道剛剛……

唉,戀愛啊。

陸曉上了電梯,按了樓層,然後找到房間。

手才放房門上敲了一下,腳下的地都沒站熱乎,陸曉就被拖進了房內,對,拖進去。

然後整個人被抵在了牆上,迎接着江鴻羽火熱的唇舌。

雖然房間內的燈沒開,但浴室在門口,江鴻羽很貼心地開了浴室裏的小燈。

陸曉的夾克衫在兩人忘情的舌吻中被剝下丢在了地上,江鴻羽的棒球外套也被他踩在自己腳下。

江鴻羽的手拽住陸曉內搭體恤的下擺,往上拉的同時,陸曉也配合的舉起手,讓江鴻羽幫自己脫掉。

不着一物的後背沾着冰冷的牆壁事,陸曉下意識發出了一聲“嘶”。

江鴻羽扒陸曉褲子的動作停了停,雙手回到了陸曉腰的位置。

陸曉整個人還沒反應過來,腳下就騰空了,然後被江鴻羽一把扛在了肩上,然後摔在了柔軟的大床上,彈了彈。

講真的,雖然是被自己男朋友丢上了床。

但作為一個男人,這樣被扔上床,還是有些傷自尊的。

“我`操。”陸曉忍不住說了髒話。

“這個體位還有待商榷。”江鴻羽立馬撲了上來。

他下`身騎在陸曉身上,直起上身,雙手交叉扯着自己體恤的肩部,一把脫下。

江鴻羽伸展胳膊的時候,陸曉借着遠處那點微弱的燈光,能看見他手臂上因為動作而凸出來的肌肉線條。

不過沒等陸曉打量夠,江鴻羽的身軀就覆了上來,水潤的唇瓣貼在他的臉頰處舔吻着。

“別光看,上手摸。”

陸曉特別喜歡聽江鴻羽這時候說話的聲音,那種壓抑的低沉,特別的,性`感。

他們也有兩周沒親近了,身上都滾燙的厲害。

陸曉最近沒抽煙,嘗着江鴻羽嘴裏的那點兒微末的煙味,有些着迷了,含着他的唇瓣,勾着他的舌吮`吸,一只手捧着他的臉,不想他偏開頭親自己其他地兒。

另一只手,很聽話的,感受着江鴻羽身上的肌肉線條。

江鴻羽的身量比陸曉還高六七公分,他的肌肉都是條狀的,勻稱好看,摸起來,緊實有彈性,也特別的好摸。

陸曉的手感受着掌心下每一寸的觸感的同時,江鴻羽的手也沒停歇地替兩人脫去了下`身的束縛。

同樣的,江鴻羽也特別愛陸曉滑膩的肌理,是那種讓人特別想揉`捏揉搓甚至蹂躏的手感。

他們身下發育得相當可觀的東西,同樣火熱地相互打着招呼,摩擦着,不服輸地挺進着,直到江鴻羽的手探下去,讓兩人更加親密無間地感受着對方……

随着手掌裏的節奏的變換,每一個顫動,每一次戰栗,每一聲低吼,都由着細微的不同。

陸曉閉上眼,突然渴望起黑暗來。

因為這樣,他可以更清楚地感受到江鴻羽帶給他的愉悅和歡愛。

結束後,兩人都久久沒有放開對方,依舊抱在一起,溫柔地接着吻,雙手在對方身上愛`撫着。

陸曉的身上有些瘦,但臀`部那一塊兒卻渾圓厚實。

江鴻羽的手在那一塊兒流連忘返,手指不禁有些心癢地從某個部位滑過。

第N次有這個試探後,陸曉放開和自己纏綿缱绻的唇舌,抓住他搗亂的那只手,迷醉的雙眼半睜半眯:“你,想過這個問題麽?”

江鴻羽的嗓子帶着欲`望正起的慵懶和磁性:“你呢?”

“都,想過。”陸曉低聲笑。

“也不是不行”,江鴻羽的頭埋在陸曉頸側,有一下沒一下地舔着,“不過,我在上面的時候,我想得比較多。”

陸曉笑着推開他的頭,從床頭拿過紙巾跪在床上替兩人清理“戰場”。

“所以,你沒反駁”,江鴻羽又貼上了陸曉的背,“是這個提議已經通過了麽。”

陸曉感受到江鴻羽現在還是有些興致的:“下次吧,總得做做準備。”

江鴻羽頓時樂着倒了下去:“放心,我才舍不得毛毛躁躁地來,讓你受苦。”

陸曉把紙巾揉着團準确無誤扔進了遠處的垃圾桶:“那你也放心,我也舍不得。”

保暖了,淫`欲不光思了,還動手幹了。

兩人躺在床上享受着欲`望發洩後的滿足和空虛,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剛剛電梯裏沒吃完的醋,陸曉又拎了出來。

“所以,你剛剛怎麽給前臺的人說的。”

“我就說我忘拿身份證了”,江鴻羽開始亂扯了,“人家一瞧,長得多好看一張臉,腿多長啊,氣質多酷炫啊,怎麽瞧怎麽不像會撒謊,就用自己的身份證給我開了一間房。”

“你信不信現在我立馬買機票回去”,陸曉說,“真的,早五點半有一趟回Y市的航班。”

“承認我的臉和你的眼光,有這麽難麽?”

“倒也不是”,陸曉笑,“就是醋在天上飄,實實在在吃進嘴裏了,才踏實。”

江鴻羽摟過陸曉就樂了起來。

“我給前臺的人說,我和我女朋友異地戀,和女朋友吵架後,女朋友大半夜飛過來看我,因為早戀又不敢帶回家,但也不能讓女朋友睡大街,能不能通融一下。”

“女朋友”立即一腳踢他小腿肚上。

兩人又你壓我一會我壓你一會兒純胡鬧了一番。

“明早我還是得回去一趟”,江鴻羽說,“大半夜跑出來,也就我小舅和安一知道。”

“安一?”陸曉問,“是你們足球隊那個安一麽?”

“嗯。”江鴻羽點頭。

陸曉擰眉:“他為什麽在你家?”

“我舅幫他爸媽……”江鴻羽解釋剛起了個頭,立馬反應了過來,“小陸陸,來我聞聞,今天究竟有多酸。”

陸曉作勢要掀被子:“淩晨五點半有一趟……”

“報告我小舅幫他爸媽打離婚官司時他爸媽出意外他無家可歸我小舅于心不忍帶人回了家我倆一清二白報告完畢over。”

陸曉聽他一口氣不帶停頓地說話,盯着他看了半晌。

江鴻羽一個沒繃住,笑場了。

陸曉也樂了:“神經病。”

等兩人笑夠了,江鴻羽又湊過去在陸曉眉骨處吻了吻。

“盡管我的眼裏只看得見你,但是,看你為我吃飛醋感覺也挺好的。”

嚴老爺子起床的時間早,江鴻羽怕起來,在得到陸曉如果被鬧鐘吵到“打人不打臉”的保證後,定了個六點半的鬧鐘。

晚上也睡得玩,滿打滿算也就睡了三個半小時。

但是這三個多小時睡得很踏實,江鴻羽聽見聲響後,立馬關上了鬧鐘,然後也就掙紮了兩分鐘就輕手輕腳下了床。

他打算直接回家洗漱,怕浴室裏的放水聲吵到陸曉。

小心翼翼穿上衣服後,站在床邊看着陸曉好看的睡顏又有些挪不開步子了。

江鴻羽實在沒忍住彎腰在陸曉唇上輕輕一印。

腰還沒直起來,陸曉就睜了開眼:“江鴻羽你如果再、不刷牙就親我……”

江鴻羽被他猛地說話吓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陸曉就撐起了上半身,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拉着他的胳膊,把人結結實實甩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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