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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卡還好用,直接放行。
江鴻羽開門的時候,陸曉正裹着毯子窩沙發上看電視。
“怎麽沒睡了?”江鴻羽邊換鞋邊問。
“剛剛老陸回來了”,陸曉說,“又得出差,回來收拾東西。我就醒了。”
江鴻羽走過去直接躺沙發上,頭枕在陸曉腿上:“晚上吃清淡點吧,我買了菜。”
“嗯。”陸曉低頭在江鴻羽腦門上親了一口。
江鴻羽的臉被風吹得有些冰涼,陸曉忍不住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江鴻羽眯縫着眼:“好一點了麽。”
“好多了。”陸曉保持着低頭的姿勢,對上江鴻羽濃黑的雙眸。
話音剛落,就被江鴻羽一手按着後腦勺,和他雙唇相貼。
江鴻羽的嘴唇也是冰的,陸曉剛感受了一秒,就被濕熱的舌尖靈活地撬開了自己的齒關。
不過這個舒服的吻很快就被陸曉單方面終止了。
“能不能別鬧”,陸曉敲了敲江鴻羽額頭,“也不怕被傳染。”
“反正都親了”,江鴻羽笑着舉起雙臂作勢要摟人,“來,繼續。”
陸曉倏地站起身:“一邊兒去。”
“電話裏不給親就算了,見面了都還親不着”,江鴻羽啧了兩聲,雙手枕在自己腦袋後,“人家異地戀的情侶見面都是幹柴烈火的,就我被潑冷水。”
陸曉覺得好笑:“異地戀?咱倆是麽?”
“是啊,你在城市的這頭,我在城市的那頭”,江鴻羽理直氣壯地解釋,“只要沒住一塊兒,對我來說,就是異地戀。”
陸曉想了想,又坐了下來,問:“你介意異地戀麽?”
“不給親就介意。”
“別鬧啊”,陸曉笑了笑,“說認真的啊。”
江鴻羽直起身坐了起來,一手攬過陸曉的肩:“只要還戀着,這些事情有什麽好在意的。”
“再說了,為什麽要異地,為什麽要讓這種情況發生。”江鴻羽又補了一句。
陸曉和他靠一塊兒:“人生這麽長,總有些不可控的因素會發生。”
江鴻羽很認真地反問:“人生這麽短,為什麽不把控制權抓在自己手裏?”
陸曉看向江鴻羽,盯着着他堅定俊朗的側臉看了兩秒,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
陸曉的手指很冰,江鴻羽握住他的手,掀開毛衣,放在了自己腹部上。
江鴻羽笑:“緊緊抓住了。”
陸曉在他腹肌上揉`捏了兩把:“陪我去床上躺一會兒吧。”
江鴻羽挑眉:“這種邀請,我是不會拒絕的。”
進卧室的時候,陸曉把門反鎖了。
江鴻羽看着他,似笑非笑。
陸曉走過去在他胳臂上拍了拍:“我是怕茜姐回來,萬一直接推門進來了。”
江鴻羽脫下外套:“我覺得我剛剛把你的邀請想得有些純潔了。”
“你和這詞能沾上邊麽?”陸曉從衣櫃裏替江鴻羽拿了一套家居服出來。
江鴻羽接過家居服的同時,一邊解開了褲子,一蹬一踩,露出了兩條筆直勻稱的大長腿。
陸曉眉梢一擡,吹起了口哨。
江鴻羽特霸氣地一腳踩在了床上:“拿去摸。”
“摸不起”,陸曉靠牆邊眯縫着眼,“今天沒法兒和你等價交換。”
江鴻羽:“給記賬。”
陸曉特別認真地上下掃了兩遍:“摸夠了,用眼神。”
“精神滿足只适合你”,江鴻羽套上睡褲:“讨債的時候我可是要上手的。”
兩人躺床上後,江鴻羽突然問:“陸曉,我之前就想問了,你是玩吉他的,但你房裏怎麽沒有?”
“以前有一把”,陸曉說,“來Y市的時候弄丢了,後面也沒買。”
“嗯”,江鴻羽側過身抱住他,想了想說,“其實我給你買了一把。在家裏,明天給你拿過來吧。”
陸曉有些意外,随即笑了笑:“好。”
吉他本來是江鴻羽打算送陸曉的生日禮物,姚茜說陸曉不過生日,江鴻羽就不打算在生日那天給他了。
在那天收到禮物,多少總會有點生日的形式感吧。
陸曉很快就睡着了。
江鴻羽在身邊的時候,他已經習慣側躺着入眠了。
江鴻羽躺了一會就輕手輕腳地起了身,走去廚房煲湯。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剛剛摟着陸曉腰的時候,總覺得陸曉瘦了一些。
姚茜大概是下午五點鐘左右回來的,陸曉還沒起來。
江鴻羽給她盛了一碗湯,姚茜剛喝了一口,江鴻羽就開口了。
“吃人嘴軟,是這個道理,對吧。”
“喝完湯我就開溜。”姚茜瞄了江鴻羽一眼,挺自覺地說。
江鴻羽滿意地點了點頭。
姚茜這才想起:“上次的事兒,還沒謝你呢。”
“遲早得是一家人,就別見外了。”
姚茜笑了笑,低頭喝湯。
天色漸晚,陸曉起床的時候,外面下起了雨。
陸曉正準備打電話問姚茜需不需要給她送傘,江鴻羽說道:“姚茜回自個兒家去了。”
陸曉樂了:“你是威逼了還是利誘了?”
“我在你心中的形象,能不能偉岸光輝一點兒”。江鴻羽沒忍住啧了兩聲。
“現在也挺可愛的”,陸曉走去廚房看了看,“瞧我男朋友多賢惠。”
“這兩個詞兒,要不是你說出來的”,江鴻羽靠廚房門口,“真的,現在我已經動手了。”
“我是文明人”,陸曉走過去在江鴻羽下巴處親了親,“我只能配合你動個嘴。”
兩人簡單吃過晚飯後,陸曉就去洗澡了。
江鴻羽從廚房端了一碗雪梨糖水:“剛剛煮的,喝點吧,嗓子還是有些啞。”
陸曉笑着接過了碗,還有些濕潤的發尖下方,漂亮的眉眼神采飛揚,閃得江鴻羽心間一顫。
陸曉靠牆邊喝着糖水,江鴻羽拉開衣櫃下方的抽屜:“沒新內褲了啊?我就穿你穿過的了啊。”
“還有新的”,陸曉笑,“江隊,你能講究點麽。左手邊那個抽屜。”
“這種講究有意義麽。”
江鴻羽笑着拉開陸曉說的那個抽屜,入眼就是一盒新內褲,他拿起盒子抽出一條,正要關上抽屜,餘光就瞄到了被衣物遮住大半部分、隐藏在角落裏的盒子。
江鴻羽眯了眯眼,抽出盒子,轉頭看向陸曉,想問點什麽,張了張嘴,又沒說出來。
只是似笑非笑,似喜非喜,饒富意味地,直直盯着陸曉的眼睛。
東西是陸曉上次從C市回來之後買的。
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快用上了,出去買書順路就給買了回來。
後來他忙着期末考,真給忘記了。
陸曉目光澄淨坦然:“不識字麽,潤滑劑。旁邊還有一盒避孕`套。”
31(上)風是抓不住的。
青春期的男孩兒,本就有着生理上難以克制的原始沖動。
而戀愛中的男孩兒,想和自己喜歡的人親近親密也再正常不過。
陸曉挺坦然的,欲`望什麽的,誠實面對,順其自然,當然,也順手做了點準備。
畢竟自己男朋友有時流氓得挺性`感的,把持不住是早晚的事兒。
“我挺開心的,陸曉”,江鴻羽勾着嘴角,“單就你買它們這件事,我就挺開心的。”
江鴻羽有些詞不達意,他不知道怎麽準确地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也是一個正常有欲念的少年,也已經和陸曉有過親密的行為,也想更進一步,不過他現在最大的感受并不是這個。
當然看到潤滑劑之後他也不是沒有被撩起欲`望,也不是不是想做,這些都不是此刻最重要的。
唉,思維都亂了。
“啧”,陸曉面露憾色,“你這麽純情地說話,我接不上。”
江鴻羽又看了一眼手裏的東西,也啧了兩聲,沒說話。
“行了,別研究了”,陸曉把最後一口糖水喝了,“你不洗澡我就先去刷個牙了啊。”
“畢竟沒用過。”江鴻羽站起身,從甜蜜中回過神來,走到他面前,挑眉一笑。
随即他右手的大拇指在陸曉水潤柔軟的唇上壓了壓:“實踐一下麽?”
陸曉打開他的手,笑:“別鬧。”
江鴻羽在他臉上摸了摸:“我想做,你不想麽?”
“想”,陸曉定定看着他,“不過今天不是時候。別把感冒過給你了。”
“我體力很好,身體素質也特別好”,江鴻羽咬了咬陸曉耳垂,“擇日日不如撞日日。”
陸曉笑:“這詞兒……聽着怎麽有點不對勁兒……”
扶着陸曉還有些潮濕的後腦勺,江鴻羽的吻就落了下來。
舌尖纏繞的一瞬間,雪梨糖水的甜味在兩人空腔中化開了。
陸曉半眯眼中,看到江鴻羽輕顫的睫毛,摟住了他的腰,也閉上了眼。
也對。
擇日……不如……撞日……
江鴻羽的掌心很燙,指尖卻是溫涼的。
屋裏開着空調,兩人赤`裸着身體,在床上吻得動情,雙手游離在彼此光潔勻稱的身體上。
江鴻羽在陸曉大腿根揉`捏着一把,沉聲帶笑:“這筆賬收得挺值。”
陸曉躺在江鴻羽身下,眉梢上挑:“你要……”
江鴻羽知道陸曉想問什麽,他沒回答,墨色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身下的人。
陸曉勾了勾江鴻羽的下巴,眼尾染紅,清冷的聲調中帶着挑`逗的情`欲:“江隊,好好表現。”
其實誰上誰下,陸曉覺得沒什麽所謂,既然江鴻羽想在上面,他也沒有問題。
也不知道是不适合空調的溫度開得太高,兩人的身體的滾燙得可怕。
陸曉臉朝下趴在床上,他能感覺到江鴻羽的汗滴在了他的背上,順着脊椎骨滑落。
江鴻羽的動作稍顯生澀,卻很耐心,每一個動作,都仔細地照顧着陸曉的感受。
手指推着潤滑劑進入的時候,陸曉還是倒抽了一口氣。
江鴻羽的吻密密地落在了他的肩胛骨、後背,撫慰地舔舐着。
細致、溫柔的開拓後,手指慢慢能在滑膩熾熱的腸道順利地進出了。
陸曉随着江鴻羽手上的動作,方才還能克制住的低喘也開始夾雜着其他的聲調。
江鴻羽咬住陸曉漂亮的肩膀,緩慢地進入了。
陸曉反手摟住江鴻羽,轉過身咬住了他的唇。
……
江鴻羽抵抗力好不好,還有待觀察,但體力,實踐是出真知的。
情`欲一旦開了閘,挺難收住的。
兩人折騰了大半宿,才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陸曉覺得自己的嗓子,不多喝幾碗冰糖炖雪梨是找不回來了。
“當時沒第一時間把你平板裏的片兒删掉,真的是我的失誤。”
江鴻羽的手搭在陸曉後背,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剛剛,你不是挺受用麽。”
兩人抵着腦門,睫毛都觸上了。
陸曉在他臉側親了親:“你先洗我先洗?”
“不能一起麽?”江鴻羽笑。
“今晚歇了,行麽”,陸曉笑着說,“還想不想睡了。”
陸曉去浴室洗澡的時候,江鴻羽打開了窗戶,散味兒。
外面的雨停了,風卻沒有停。
陰冷冰涼,落在江鴻羽臉上,把他吹清醒了幾分。
屋裏子很靜,江鴻羽都能聽見指間香煙燃燒的聲兒。
特別的,悅耳。
他閉着眼,把這一刻牢牢地烙在了心底。
到後來,他才明白,他要的愛情,不是只停留在某個時段就夠了。
風是抓不住的,你要一直站在風裏,才能感受得到它的存在。
陸曉如此,
愛情也如此。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那一瞬間,江鴻羽挺痛苦的。
第一是沒睡夠。
第二,陸曉安靜地躺在他身邊,呼吸勻速平緩。多麽美好的場景,看多少次都看不膩。
不過他掙紮了一會兒,還是起來了。
去廚房熬了粥,煮了雞蛋。
回卧室,陸曉依舊睡着。
江鴻羽站着看了一會兒,拿上外套輕聲出了門。
街道是濕的,風裏隐約夾雜着水汽。
江鴻羽去維修點拿了手機,就打車回了家。他想把吉他給陸曉送過去。
不過,開門換了鞋之後,江鴻羽走進屋,就看到了在餐桌前吃早飯的江揚和嚴婷。
嚴婷轉頭看着他,臉上沒什麽表情,眉間卻緊着。
江揚沒擡頭,若無其事地吃飯。
“嚴姨”,江鴻羽有些意外,“你們,怎麽回來?”
“你爸要回來”,嚴婷看了一眼江揚,“我就陪他回來了。”
“昨晚去哪兒了?”江揚放下筷子,冷聲問道。
也不知道是江揚語氣太冷,還是表情太冷,又或者是,這些年父子之間這種毫無作用類似關心其實是幹預、指摘的對話太多,江鴻羽聽到江揚這麽問,刺兒就起來了。
“怎麽?去哪兒對您有影響麽?”
嚴婷皺眉:“鴻羽,注意你的态度。”
江揚臉色依舊,看不出什麽情緒,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昨晚,去哪兒了?”
“談戀愛”,江鴻羽冷笑,“清楚了麽?”
江揚擦了擦嘴,什麽話都沒說,朝江鴻羽走過來。
江鴻羽立在原地,揚着下巴看着他。
江鴻羽個子的已經長得和他差不多高了,江揚平視着他,然後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把江鴻羽外套的拉鏈一拉到底。
拉鏈剛剛卡在下巴處,遮住了脖子。
然後,江揚轉頭對嚴婷說:“走了。”
江鴻羽一動未動,眸色幽深複雜。
直到聽到關門聲,嚴婷才輕聲說:“你忘了麽?昨天是老江生日。他特地從B市趕回來想和你一起過。電話不接,信息也不回。”
江鴻羽表情破冰,眉間擰成線,想了想,轉身往門外走去,穿着拖鞋就走到了車庫。
老張正站在車前給江揚開車門。
江揚聽到背後的聲響,也沒回頭,直接彎腰坐進了車裏。
老張看了江鴻羽一眼,點了點頭,便走回了駕駛位。
江揚漠然地坐在車上,然後消失在江鴻羽的視野裏。從頭到尾,沒再給他一個眼神。
在車上,老林輕聲說:“已經處理好了,今天他就會收到消息。”
江揚點了點頭,視線掃向窗外。
江鴻羽站在浴室的洗漱臺前,拉下了拉鏈,就瞧見了頸側那塊暧昧的紅。
他忽的對着鏡子裏的自己笑了笑,打開水龍頭捧着冷水拍了拍臉。
一擡頭,嚴婷就站在門口看着她。
江鴻羽轉頭對着她笑:“嚴姨,我手機卡丢了。”
“嗯,我知道了”,嚴婷點頭,“明天小年夜了,晚上和我一起回u市。”
江鴻羽點頭:“嗯。”
嚴婷嘆了一口氣,剛轉身,江鴻羽就叫住了她。
“嚴姨”,江鴻羽雙手撐在洗漱臺前,埋着頭,“這次是我過分了,對吧。”
嚴婷沒回頭,輕輕“嗯”了一聲。
背着吉他出門的時候,又下雨了,雨小,江鴻羽壓了壓鴨舌帽,招了一輛的士,就去了陸曉家。
開門的時候,陸曉正坐在桌前吃早飯,姚茜也在。
姚茜瞄了一眼江鴻羽的高領毛衣,又瞄了一眼陸曉身上的高領毛衣。
“你”,姚茜指着江鴻羽,“不是人。”
“沒瞧見陸曉今天多精神麽?”江鴻羽笑了笑,把吉他放在沙發上,“早飯都跑過來吃,你不嫌麻煩麽?”
“還不了解情況麽”,姚茜笑,“這個家裏的夥夫,我爸,陸叔,現在接力到你這了。”
陸曉和江鴻羽聽到這句話,都忍不住樂了。
吃完飯,姚茜坐沙發上擺弄江鴻羽送的吉他,陸曉在洗碗,江鴻羽站一邊看他洗碗。
陸祥之就是在這個時候打的電話。
姚茜把手機拿進了廚房:“陸叔的電話。”
陸曉回頭說:“開免提。”
陸祥之:“曉兒,我下午回來。”
陸曉“嗯”了一聲:“晚上江鴻羽也在,我們出去吃吧,提前過個小年。”
江鴻羽剛想說晚上他就得回U市了,陸祥之又開口了。
“有件事”,陸祥之頓了頓,“之前和你提過的回C市的事兒。”
江鴻羽猛然轉頭看向陸曉。
陸曉手裏的動作也停了,怔了怔。
他嗓子沙啞,問:“什麽時候?”
“年後”,陸祥之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公司剛剛下的通知。”
廚房裏一片寂靜,只有還有沒關的水龍頭,發出聲響。
姚茜拿着陸曉的手機,默默退出了廚房。
陸曉站在洗碗槽前,垂着眼,不作聲。
江鴻羽整個人都有些沒反應過來,呆站在原地。
直到陸曉關上了水龍頭,江鴻羽才忽然笑了起來。
“陸曉,這是幾個意思?”
注:打下省略號的時候,我的心情是複雜的。相信我,好麽。
31(下)“對不起,當時我沒能,好好地喜歡你。”
和江鴻羽分開的那段日子,陸曉才明白,當時他對江鴻羽說“證明是在信任和安全感缺乏的情況下,才有的行為”這句話,是多麽的自以為。
有安全感的,只有他自己。
江鴻羽,給他的安全感多得足夠讓他在當時理直氣壯地說出這句話。
他給江鴻羽的,卻遠遠不到讓江鴻羽理直氣壯地回答說,“我也這麽認為”。
到C市後,他無數次夢見自己那些糟糕的反應。
男孩笑着對他說“醒來覺得甚是愛你”,他回,對不起,太重了。
男孩兒說,我想參與你的生活,他說,對不起,我不願讓你和我一起分擔。
男孩又說起“以後和未來”,他茫然淡漠,我不知道,對不起,我還沒有想到那。
他對男孩兒說過“希望他倆之間,不要再有用到對不起這三個字的時候”。
卻在夢裏才猛然醒悟,他欠那個人,好多聲,對不起。
“對不起,當時的我沒能,好好地喜歡你。”
風把廚房的窗,吹得“咔嗤”作響,風裏帶着雨,又冷又濕。
陸曉覺得風刮得臉,有些疼。他雙手撐在洗碗槽的邊沿上,看着裏面沾着泡沫兒的碗碟,心裏悶得難受。
他能感覺到江鴻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轉過頭,就發現江鴻羽眼裏的光,搖搖欲墜。
陸曉張了張嘴,嗓子澀然。
“我得回去,江鴻羽。”
江鴻羽有些不可思議地盯着陸曉看了兩眼,随即有些自嘲地垂眼笑了笑。
他發出的每一個細微的聲響,都像一根根針,在陸曉心上紮着微不可見又确實存在的小洞。鑽心地疼,卻無法言說。
江鴻羽再次擡眼的時候,眼眶下方有些紅了。
陸曉喚他:“江鴻羽……”
江鴻羽擡頭看了看房頂,吐了一口氣,然後把鴨舌帽的帽沿往下壓了壓,轉身走出了廚房。
姚茜估計是想出門,正在門口穿鞋。
她看見江鴻羽走出來,停住了動作,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姚茜,就一個問題。”江鴻羽站在客廳中央,他輕微低着頭,帽沿擋住了他的表情,只露出了漂亮的下巴。
姚茜看向他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他身後的陸曉。
江鴻羽:“你,知不知道,他們要去C市了。”
姚茜不作聲,然後她就瞧見江鴻羽垂在身側的雙手,捏成了拳,青筋畢露。
“那天,你說,你不怪我”,江鴻羽頓了頓,對着背後的陸曉說,“你說,該告訴你的人,是姚茜。我當時就想,如果這件事對你來說是非知道不可的,為什麽,該告訴你的人,不包含我。”
江鴻羽說得很費力,一字一句敲打在陸曉的心上,把每根針,都錘進了心口。
“現在我明白了。從一開始,從在醫院那晚,從無數次我聊到、一些事兒,你的反應,都在告訴我,這段感情,我不需要,對你負責,而你,也不需要對我負責。”
“是麽,陸曉。”
江鴻羽沒有轉身,他不想看陸曉的表情。
他不想再從這些細枝末節裏面,再去咂摸陸曉的意思,再去拼湊陸曉的想法。
他豎起耳朵,只想聽,陸曉實實在在,說出口的話。
陸曉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他看着前方驕傲又落寞的背影,他想過去抱抱這個人。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有。
他幹癟地回答:“不是的,不是這樣。”
“哪怕。”
江鴻羽說出這倆字後,又停了好久,陸曉能看到他因為控制情緒而起伏的後背。
“哪怕,提前一秒,在這個事情,塵埃落定之前,哪怕提前一秒,陸曉”,江鴻羽的說得斷續而破碎,“哪怕提前一秒,你願意告訴我,陸曉,就一秒。”
“我不是不想告訴你……”陸曉覺得剛剛又被針紮了好幾下,心裏一陣陣的疼。
“姚茜是提前知道的”,江鴻羽打斷他,“不是麽?”
“陸曉,你都能體味到,姚茜不告訴你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兒,是何種不好受滋味。”
“你先想過我麽,我也一樣。”
說完江鴻羽又笑了起來:‘“不,我不一樣,我從來不一樣。你們是永遠會在一起的家人。而你,你從來,都沒有真正把我放到你的生活裏來,因為,你從來沒想明白過,我們會走多遠。”
“江鴻羽”,姚茜忍不住開口了,“按慣例,陸叔是還會在這呆半年的,他想回C市是最近才有的打算,根本沒想到……”
陸曉深呼吸了一口氣:“茜姐,別說了。”
姚茜:“為什麽不說,你明明……”
江鴻羽舉起雙手在臉上按了按。
“陸曉,我想你也明白了”,江鴻羽平靜了不少,話裏的情緒也淡了許多,“從來不是你去哪兒,什麽時候去哪兒的問題。”
“從來都是,我一個人,在做夢而已。”
陸緊曉閉着眼,胸前起伏,喉結滾動。
他拼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想說很多話,卻被江鴻羽說得無話可說。
他想說,現在的我,願意和你一起把這個夢,完成。
可現在的他,卻沒有資格、沒有立場,說出這句話。
江鴻羽走到門口時,說了最後一句話。
“之前我說,你答應和我在一起,是一件挺魔幻的事兒。”
“現在想想,也不是那麽難以理解了。畢竟我們倆,對在一起的這個概念,從頭到尾,都不一樣。”
江鴻羽走的時候,門沒有完全帶上,樓道裏的風吹開了半掩的門,然後灌進了屋內,屋內沒一會就變得蕭肅陰冷。
姚茜靠在門邊,陸曉依舊站在原地,對着空蕩蕩的門口,發了好一會兒呆。
過了好久,姚茜覺得有些冷了,才關上了門。
陸曉就一直立在原地,好似一個木偶。
直到姚茜走過去抱了抱他。
陸曉輕聲問:“茜姐,有煙麽?”
江鴻羽下樓的時候,有雨滴落在了他的脖子裏,順着背脊滑落,從冷到熱。
他擡起頭,天空是明晃晃的亮,雨水如斷線般,垂落而下。
一滴,兩滴,三滴,掉在他的臉上。
他抹了一把臉,指腹沾上的水珠卻是熱的。
街上的人匆匆而過,打着傘,戴着帽,縮着脖子藏着手。
江鴻羽木然地走在街上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
他想,現在似乎是很冷的。
但他卻沒什麽什麽感覺。
腳下很重,心裏卻很輕。
好像什麽都在想,好像又什麽都沒想。
江鴻羽是先看到玻璃上自己眼眶微紅的倒影,再看到坐在窗邊的老趙的。
他看見老趙的臉後,好似又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老趙眼眶紅着,對着他笑了笑。
快餐店裏,挺多人的,江鴻羽買了一杯可樂,坐到了老趙面前。
“大冬天喝冰的”,老趙看着他,“對胃不好。”
“都吃快餐了”,江鴻羽自嘲地笑了笑,“就別談健康的問題了。”
老趙看向窗外:“就是看着裏面挺熱鬧的,進來坐坐。”
“老陳呢?”
“回家了”,老趙語調輕松,發紅的眼眶卻出賣了他,“回家過年去了。”
江鴻羽:“你呢?不回家麽?”
“我的家就這了”,老趙低下頭,忽得就哽咽了起來,“我還能回哪?”
兩人一時沒有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老趙擡起了頭時,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
江鴻羽看着他,突然問:“挺難的,對麽?”
“也沒什麽是容易的”,老趙搖了搖頭,“畢竟最難的事兒,都已經解決了。”
江鴻羽問:“最難的是什麽。”
老趙:“遇見那個人。”
江鴻羽想了想:“也對。”
“陸曉他爸”,老趙停頓了一秒,“剛才給我打了電話。”
江鴻羽靠在椅背上,仰着頭:“嗯。”
“看樣子”,老趙吐了一口氣,“是知道了。”
江鴻羽:“嗯,知道。”
老趙:“那你呢?”
江鴻羽重複着:“那我呢?”
說完他笑了起來,呢喃道:“那我呢?”
32(上)現在再讓我一句句,認認真真說給你聽,好麽?
一支煙的時間能有多久。
抽得慢可能五六分鐘,抽得快兩三分鐘。
陸曉戒煙一個多月了,第一口煙吸進肺裏時他已經有些不習慣了,沒忍住猛地咳嗽了起來。
咳嗽是個有些神奇的動作,一旦開了頭,就很難停下來。
姚茜就眼睜睜地看着陸曉把眼眶都咳紅了。
她嘆了口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的那些戀愛經歷并幫不上陸曉什麽忙。
以前她覺得她和陸曉一樣,現在她能明顯地看出,他倆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陸曉把煙頭摁進煙灰缸時,外面的雨聲大了起來。
他站起身,終于找到了原因說服自己追出去。
“我得去給他送把傘。”
姚茜也站起了身,看着陸曉抄起門邊的雨傘連拖鞋也沒換就消失在了門口。
陸曉出了門,到了樓下時,卻愣了半晌,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正站在雨中發着呆,頭頂姚茜的聲音響起。
“接着。”
姚茜趴在陽臺,把手裏的東西往樓下一扔。
陸曉伸手一抓,攤開掌心,上面躺着他的手機。
姚茜對他笑了笑。
“去吧,去說清楚。說不清楚也得說,想到什麽說什麽。”
陸曉點了點頭,一手撐開傘大步往小區外走去,一手解鎖手機屏幕撥號。
電話那邊是忙音,陸曉皺了皺眉,走到大門攔了一輛車。
司機問他去哪兒,他想了想,報了江鴻羽家的地址。
車窗上是阡陌交錯的水跡,他望着窗外,心卻靜了下來。
是啊,得說清楚,把心裏的想法都說出來。
他得告訴江鴻羽,他不是沒有考慮過兩人的以後,他只是想想思考好以後的路才告訴他。
雖然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這件事兒,可是直到這件事兒後第一時間我想到的是你,是我們倆該怎麽辦。
如果江鴻羽不喜好他這樣沒商沒量的習慣,他會改,他一定改。
如果江鴻羽對異地戀沒有安全感,他會竭盡所能給他安全感。
他根本不怕異地,不怕分離。
怎麽會沒把你放在我的生活裏呢,陸曉想着,我現在如此害怕你會從我的生活中抽身出去,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據麽?
不想讓你和我分擔,是心疼你,是不想你為了我家裏的事兒糟心。
我是沒有想過未來會是什麽樣子,但我目前能看見的日子,都是有你的存在的。
之前那些模淩兩可的回答,謝謝你的包容和理解。
現在再讓我一句句,認認真真說給你聽,好麽?
陸曉把臉埋在雙手的掌心。
為什麽,這些想法,現在才捋清楚。
為什麽,人總是要有危機感後,才真正明白自己心裏想要的是什麽。
沒有什麽不善言辭,不會表達,我只是以為,我們有的時間,可以慢慢去想清楚這些事兒。
陸曉下了車,就往江鴻羽住的別墅區狂奔而去。
在門口做訪客登記時,他才發現,傘落出租車上了。
他垂眼一笑,反正也不是來送傘的。
他掀起連帽衫後的帽子,大步朝江鴻羽家的方向走去。
雨已經小了下來,細雨蒙蒙,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
撐着傘的嚴婷和他擦肩而過。
門鈴按了好幾聲,也沒人應門。
陸曉站在門前給周飛打了一個電話,周飛說江鴻羽也不在他那兒。
陸曉又捏起拳頭捶着門。
“江鴻羽,開門,是我。”
喊了兩聲,他便垂下了手。
江鴻羽又怎麽會明知他在門外淋着雨卻不開門呢?
額間的發已經濕了,陸曉抹了一把臉,在門口蹲下了。
那種很久沒有的無力感籠罩着他。
就在一瞬間,陸曉什麽都明白了。
明白了江鴻羽,也明白了自己。
江鴻羽敞開了懷抱去擁抱一個人,這個人也做出了要抱你姿态。等他走近了,這個人卻是在把他往外推。
換做是陸曉自己,他心裏也是難過的。
陸曉也不知道他就這樣蹲了多久,直到他視線內看到一雙熟悉的鞋子,他才猛地擡起了頭。
周飛撐着傘,把陸曉拉了起來。
“他想明白了,會來找你的”,周飛看着他,“他想不明白,你找他也沒有用。而且你也找不到他。”
“我怕我不找到他,他想不明白”,陸曉吐了一口氣,“我怕他想不明白。”
周飛張了張嘴,也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麽。
陸曉對着他淡淡一笑,擦過周飛的肩膀,往大門口走去。
周飛轉身看着他雨中的背影:“我從小認識的江鴻羽,只要認定一件事情,就沒有半途而廢的時候。”
陸曉的身形頓了頓,随即說:“嗯,我也相信我不會是那個例外。”
起風了,風往衣服裏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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