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陶然寺之行(三)
沈家公子住在東南方向的一間客房裏,毗鄰的兩間屋子住着幾個下人和他的母親妹妹。這會兒剛用過齋飯,沈佩林拿起随身攜帶的書籍,借着燭光,細細翻看着,神情一絲不茍很認真,沉迷于此道,直到屋子裏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才方知屋外有人,心中一邊責怪自己的大意,人都走到門口才發現,另一邊又驚嘆于造訪之人內力的深厚,一般人絕對不會有如此輕的步伐,除非是個武學大器。
放下書,起身整頓下有些微皺的衣服,前去開門,“吱吖”一聲,卻見門外站着兩位衣着華貴的人,尤其是其中一位面若冰霜的冷面公子,那長相真是絕色,不遜于女人;旁邊那位濃眉大眼,劍眉入鬓,也是個偏偏佳公子,只是跟同伴一比,光華黯淡了不少。
沈佩林眼觀二位造訪者,語露疑惑,“二位是……”
趙明朗拱手作揖,爽朗自信地開始自薦,“在下趙明朗,這位是我的朋友安容,我們聽聞沈公子同在陶然寺,特來拜訪。”
沈佩林面上挂着客氣的笑意,心下卻腹诽,這二人明顯是有備而來。
“二位,請進吧。”
安容進去後匆匆打量起這間小屋,擺設跟他們的幾乎一樣,床頭放着一個小包袱,散了幾件随手攜帶的衣物,桌案上的一杯茶早已涼了,旁邊擱了一本書籍——《治國經略彙編》,看來這位沈公子心懷國家,并無世家公子驕縱奢靡的做派,心裏有了數,開口也就容易多了。
“沈公子平日裏愛看的書籍,倒是跟在下如出一轍。”
沈佩林順着安容的目光望去,知道他指的是方才自己翻的那本書,“哦?安公子對家國大事也有興趣?不妨說說看。”
安容笑笑,把那盞涼茶往桌上倒了幾滴,食指沾些桌上的茶水,緩緩地勾畫了一個字——“梁”,而後看向沈佩林,諱莫如深。
辨不清是敵是友,沈佩林不敢妄然附和,心裏如明鏡,嘴上卻暗暗咋舌,假裝疑惑,“安公子這是何意?恕佩林愚鈍,還望公子明明白白地提點下。”
一旁的趙明朗實在受不了這兩人一直在賣關子,走過去拂袖擦了桌上的水跡,如墨的眸子緊緊注視着沈佩林,嘴唇一張一合間,說出了三個字,“梁懷石。”
沈佩林挑挑眉,一雙桃花眼帶着若有似無的打量,這個人相貌不錯,就是性格也忒魯莽了,敵友未分明,就脫口而出這種話,自己在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看着自己,男人和男人之間的較量,夾雜着各自的小心思,旁人看來這氣氛未免有些暧昧,暗香浮動。
“明朗兄。”一旁的安容提醒着他,趙明朗這才發現自己的唐突,倏地移開放肆的目光,有些抱歉地望向別處,尴尬地幹咳了幾聲。
沈佩林看在眼裏,勾唇一笑,有意思,這趟陶然寺看來是不虛此行。
“梁懷如貴為當朝宰相,趙公子以後在外人面前,萬不可直言宰相的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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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句好心之言,聽在趙明朗耳朵裏,卻成了冷嘲熱諷,差點就要撸起袖子,跟他幹一架,好小子說話都打官腔,真他娘-的費事。
“喲,普天之下我只知道,只有皇上的名諱,不可一提,那梁懷石敢情已經能跟當今天子比拟了?”
安容抓住他的胳膊,想讓他別再說話了,可這趙明朗好歹是個武林世家的公子哥,平時快言快語,這下子情緒上來了哪能剎得住。
“安容,你掐我幹嘛,你掐我我也得說。”
沈佩林瞧着這個人有趣極了,打趣問道,“趙公子貴庚多少,可曾婚配?”
趙明朗本想繼續說下去,看這人話題轉得如此快,有些愕然地止住了話,轉念一想,他問他這些幹嘛,難不成……是為他妹妹做媒。随即挺直腰板,神采飛揚,全然沒有剛才那般憤世嫉俗。
“在下廣陵趙明朗,實歲二十六,武林前盟主趙蕭正是家父,這些年無所顧忌,愧對父母,至今未曾成家立業。”
沈佩林雖然早知道這兩人來頭不簡單,但也絕沒想到叱咤武林的前盟主竟是其中一人的父親,自古士農工商,為政者居高位,但武林人士亦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這東成王朝的太-祖爺便是草莽出生,一呼百應,推翻了前朝當上了帝王。可見,武林之威。他的父親雖是前任盟主,但暗暗根系的勢力不可估量。
趙明朗瞧着沈家公子心思深沉,面不露色,以為他在考慮是否要将妹妹許配給他,得意不已,一股喜悅爬上眉梢。
“趙公子的家世令在下望而生畏。”
聽到他這麽的誇獎,趙明朗簡直開心得要飛起來了,索性開門見山,“沈公子謬贊了,在下聽聞沈公子有一胞妹,不知……”
安容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心道你到底是陪我來辦正事的,還是來替自己說媒的,打斷了趙明朗的話,“素聞令尊沈大人為官清廉,是個為百姓求福祉的好官。”
沈佩林眼裏深沉,心下思忖,這才是你們此行的目的吧,但也不附和安容的話,只是笑笑,權當謙讓。
倒是趙明朗口快得很,又是一頓脫口而出,“可是衆所周知,令尊與梁懷石政見不合。”
沈佩林稍閃而過的狠戾,很快收起,疏離地笑道,“這些子虛烏有的事兒,不知趙公子從何處聽來,家父與梁國丈同為皇上辦事,互為同僚,相互間謙讓有加,哪裏來的政見不合之說?”
安容面如春風,也是笑笑,不說話,眉眼間的沉穩暈成了淡泊的山水。
趙明朗覺着這人也忒不實誠了,好心好意地來表明心态,望結為同盟,誰知竟是這副拒人于千裏的态度,心裏憋着股氣,也不想那虛無缥缈的夫人了,直言嗆道,“你這個人,真能裝,令尊跟梁懷石什麽情況,大家都心知肚明,實不相瞞,我們本來是想求你幫忙的,現在看來,真是來錯地方了,安容,我們走!”
二人轉身便走,剛至門外,裏面傳來了一聲,“等等。”
安容嘴角微揚,趙明朗抿嘴憋笑,沖安容使了個眼色,轉身走回去。
“你們剛才說,想讓我幫忙,怎麽幫?”
安容略略頓口,沉吟道,“只需要令尊将梁懷石勾結外藩,禍亂朝堂的證據遞交給皇上,便可。”
“證據?從哪來的證據?”
“這個沈公子不必操心,我們自會辦妥。”
“好。”
三人之間的同盟已達成,外面的雪明晃晃的覆蓋在土地上,掩蓋住了一切的秘密。
回去後,推開門就看見阿七在逗弄那只小黃狗,嘴間的笑意在見到他們二人後瞬間收斂消失。
“公子。”阿七站起了身,欠身打着招呼。
“哈哈哈安容瞧見了吧,還是激将法管用,這沈家公子着了道。”
安容眼露沉色,頓聲道,“你當真以為他是受了這激将法,從我們剛進屋的時候他就在試探,他一直沒表明立場,無非是怕咱倆是梁懷石的人,故意來套他的話。”
“哎,別想了,總之這事兒成了一半,接下來就得去搜集狗賊的證據了。”
阿七聽着他倆一言一語,卻不懂他們在講什麽,蹲下身子,順着小狗的毛。
安容從阿七身上一掃而過,從自己進門開始,這人只是介于主仆之別,起身打了聲招呼而已,餘下的注意力全在那條土狗身上。安容心裏有些不快活,但也說不上來怎麽個不快活法。
這時趙明朗大喊一聲,“睡覺了,那個……叫阿七是吧,你找床被子就着打地鋪吧。”
阿七知道這位爺兒要就寝了,看着安容也已經收拾妥當,鑽進了被窩裏,于是阿七站了起來,吹滅了桌案上的蠟燭。
突然的黑暗包裹着整間竹屋,阿七坐在地上倚靠着桌角,閉眼睡覺。對一個下人來說,有塊避風的暖屋,有火爐,已經很奢侈了。
入夜,床上的安容突然睜開了眼睛,望着倚在桌角的那人,阿七睡得很沉,輕微的鼾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的清晰,安容頓感煩躁,體內自下而上蹿升起一小陣火……那人真真實實就在眼前,安容即便轉過身子不看他,也能感受到那股子氣息,撓人心癢。
不知何時起,自己的身體竟然對那個龜奴有如此大的欲-望,想來一定是在脂粉堆裏呆太久,才會這般反常。
自我掙紮許久,安容最終還是走向了阿七處,黑暗中,安容的面目不甚清晰,手指微顫……
阿七迷迷糊糊地正做着夢,感覺身上有一雙手在脫他褲子,打掉它一次,那只手複又摸索上來,實在煩躁,阿七強迫着自己睜開眼,卻看見只穿着亵衣的安容,他修長白皙的手正在脫他褲子,阿七發蒙,搞不清楚這是什麽情況。
“伶公子。”聲音很低,帶着些迷糊的困意。
安容止住了動作,神色複雜地盯着他,半晌才冒出一句——“給我。”
阿七瞧不清他的面容,褲子已被他褪了一半,堆在膝蓋處,手指微蜷,阿七呆呆地默不作聲。兩人就這樣僵持不動,安容的手收了回去,阿七卻似空了一般,趕忙抓起安容抽回的手,“我……嗯。”算是默許了。
他是個龜奴,實在輪不到自己跟主子耍性子,主子想要他就得給,況且他心裏也是極喜歡安容的,甘願被他那樣對待。
那瞬間屋子裏更加寂靜了,阿七全身似火燒般灼熱。
“背過身去。”
阿七陡升起的笑意僵住,一時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癡傻地問了句,“為什麽……”
安容有些不耐煩,沒有回他,直接把阿七翻了個身,背對着自己,這個姿勢在阿七看來極其屈辱,就像對待牲畜一般。可是自己又寬慰着自己,天仙般的人不嫌棄自己,願意跟他幹那檔子事兒,總歸都是他阿七賺到了。這樣想着,竟然生出點自怨自艾的歡愉。
炭爐上的炭火燒得火紅,整間屋子都暖洋洋的,一室的迤逦春-光,持續上升的溫度,兩人都沁出了汗,隔着夜光,阿七扭頭,看見安容的臉上也有細細的汗珠,頭發有幾縷黏在額頭上,道不盡的誘惑……
睡夢中的趙明朗聽見下面窸窸窣窣的動靜,睜開睡眼,卻是見到了這副景象,他雖然看到的只有安容的背面,心下卻很清楚他們在幹些什麽,尤其是阿七隐忍的呻-吟……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五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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