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安容的妒意

翌日醒來,身側的人還在熟睡,靜緩的呼吸,阿七靠近些,就能聽見,回想昨夜種種,越想越臊得慌,這人還是頭一次那般溫柔。他一向少言寡語,特別是做那種事的時候,但昨兒,一邊做,一邊卻對着阿七說了許多話。

“白天的時候是不是跟我置氣?”

“太慣着你了,你這性子都叼了。”

……

阿七豎耳聽着,身子被安容弄得難受,悶哼了幾句,“沒有……”,帶着顫音兒,心裏是又驚又喜,想着,他是不是已經把我阿七當成了他的貼心人。

不一會兒,安容也睜眼,一晌貪歡,外頭的爆竹聲,只增不減,新年了。

阿七連忙撐起酸痛的身子,對着安容說了好些吉祥話,然後便窸窸窣窣地穿戴整齊,還是昨日那件被這人嫌棄的破爛夾襖。

收拾完自己,阿七便蹲下身子,小心謹慎地替安容套襪穿鞋,扶着他起身,阿七問道,“伶公子,今兒穿什麽衣服?”

安容淡淡言語,“随意,就穿昨日那件。”

阿七愣住了,不是因着他這話,而是他突然淡漠的口氣,跟昨夜的他,仿佛換了個人。這人的性子,真是讓人摸不透。阿七嘆口氣,替他去屏風上取下昨日那件玄色外袍,仔細替他穿戴好。

然而,阿七不會猜到,此刻面前人的內心經歷了怎樣一番苦苦掙紮。一面,安容貪念着阿七的身子,喜歡他恭敬順從的小模樣;另一面,他又開始唾棄着自己,竟會對着那樣一個不堪的人,恩愛缱绻,纏-綿至天明。

瞧着安容久不做聲,阿七輕輕抓起安容寬袖下的手,卻被他一把甩開,“別碰我!”

阿七終于知道他心裏在別扭什麽,無非就是睡了個男人,而且還是個卑微低賤的龜奴,又是一陣自怨自艾,阿七直杵在他身邊,也不說話,等待着這人心緒的平靜。

安容想了很多,阿七也想了很多,他都能預料到他跟伶公子日後的結局了,大概就是天各一方吧,以前對安容說了好些話,說要帶他一塊回老家沭陽,說要搭建個草屋,兩人安穩一輩子,那些子話從來都是自己一方面肖想的,這人從沒允諾過。即便如此,阿七也在努力着,萬一哪天成真了……那也說不定。

“伶公子,要吃些什麽嗎,我去廚房做。”

許久,阿七的一句話,打破了尴尬的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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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就罷了,中午再吃吧。”

“那我去打盆熱水來,你洗洗。”

木門輕輕阖上後,安容嗤笑一聲,整日想這些做什麽了,白白耽誤時間,終歸,那個龜奴是要不得的,也許過陣子自己就會玩膩了他。解乏逗趣,就是解乏逗趣,順其自然吧。

等到阿七端着銅盆上來時,安容竟然開着窗帷,在看外面的凜冽風景,入眼的光禿殘象,能有幾分看頭?寒氣進屋,連小黃都不禁嗚嗚了幾聲。

“伶公子,先洗洗吧。”說完把銅盆擱在木架上,便不再說話了,開始逗弄起小黃狗。

寒氣襲人,連屋子裏的碳爐都招架不住,安容順手關上窗戶,不再遠望,漱了口,洗了把臉,然後便側躺在軟榻上,手支着頭,盯着桌腳下的一人一狗,半晌未說話,屋子裏除了小黃的吠叫和阿七時不時的逗弄聲,再有就是外邊連天的爆竹聲,再無其他聲了。

許是感受到了後背灼熱的目光,阿七回頭瞅了一眼,正好撞見了安容深沉的眼神,自己當然是不好意思垂下頭,安容無甚反應,依然盯着前方。等到阿七擡頭時,那人還是那般姿勢跟目光,原來未必是看他啊。

阿七放下小黃,走了過去,窩在榻腳,替安容捏捶腿子,粗短的手握成了小拳頭樣,細細麻麻的拳頭,舒緩有秩地砸向安容的雙腿,筋骨間一陣舒坦。阿七知道自己的身份,若不主動貼着主子,讨好主子,只怕很快他就會被主子忘卻,阿七真真切切地喜歡這個如玉公子,因此,更得盡心盡力讨好他才對。

安容神色有了絲微動,伸手把阿七攥到了身側,阿七規規矩矩地坐在床沿邊,怕擠着安容,屁股只敢沾了一小塊地方。

“大年夜前一天,為什麽偷偷貓在門外?”安容一邊伸進去揉搓着這人幹瘦的身子,一邊問道。

阿七擡眼,閃出一絲光芒,随即又暗淡了下去,原來,他什麽都知道。

“睡不着,不知不覺就到你這兒來了。”

“怎不進來?”

阿七心兒顫,羞怯地解釋道,“不敢進,怕擾了你。”

安容冷哼一聲,“你倒是聰明。”随即一把拂開阿七,力道很大。

阿七屁股着地,有些吃痛,瞧着這人閉眼假寐,只得嘆息聲,到底是個無心的人啊,剛才的稍稍欣喜很快消逝。又爬了起來,給安容捏着腿。

“不必捏了,下去。”清冷的聲音。

阿七無事可做,去大堂裏轉了轉,烏泱泱的一大幫子人圍在一起玩骰子,好幾個姑娘們也站在一旁,看個熱鬧,阿七走了過去,掃了一眼,居然看見了阿生也在玩。不用猜都知道,是這幫人起哄讓他玩的,他那腦袋哪裏有這些人轉得快,還不是只有被他們狠扒下一層皮的份兒。想着阿生這人雖傻氣,但心眼好,阿七于是拍了拍阿生的肩膀。

“我找你有事兒,別玩了。”

阿生本來就是被這群人硬推着玩的,這下傻笑,撓撓頭,“我不玩了,阿七找我有事兒。”

衆人哪裏肯罷休,言語間自然又把阿七跟阿生那檔子事兒提出來說了又說,阿七聽着不耐煩,面上狠狠瞪了他們幾眼,拽着阿生就離開人叢。

“阿七,你小子裝什麽呢,你就是跟這傻大個睡了,大夥兒說對不對!”

衆人附和,“對對對,看樣子肯定不止一次了哈哈哈哈哈哈。”

淫邪的笑聲刺激了阿七,腦子一熱,竟然說,“我就跟他睡了怎麽着,你們平時幹的那些勾當還少嗎!這館子裏,被你們睡過的小倌不少吧!誰又比誰高貴!”

突然,人群中安靜一片,阿七以為是自己的聲勢吓住了他們,誰知一轉頭,居然看到了安容。

阿七當時就一個念頭,這人不是在樓上睡覺的嘛?還有就是,他完了。

果不其然,安容走了過去,本來在玩骰子的大夥都屏住聲,直呆地看着安容越走越近,然後一把拽住阿七的胳膊,往後院走。

此時的河水還是透骨的涼,冷冰冰,阿七被安容趕到了河邊,踉跄倒地,樣子極為狼狽。

“洗!裏裏外外洗幹淨了!”

阿七沒有動作,傻傻地坐在地上,眼皮垂下,一點反應沒有。

安容真是怒了,走上前抓起阿七的手就往水裏按,冰冷刺骨的水,阿七反抗了幾下,這人還是死死按住他的手,一會兒,阿七覺着自己的手凍着麻木了,渾身發顫,心裏抖落一地冰渣子。怕了暴怒的安容,阿七只敢低咽了句,“冷……”

“剛才哪只手碰到的!”

“伶公子……”

“哪只手拽的那個龜奴!”

“右手……”

安容抓起阿七的右手,死命地搓,仿佛這手多有不潔。

本來就因為凍瘡紅腫破皮的手,此刻變得更加糟糕,可安容一點收手的意思都沒有。阿七的手被搓得又麻又腫,安容才罷了手。

阿七像失了魂一般,癱坐在地上,左手包着右手,安容瞧着這人一副可憐兮兮的委屈模樣,心又軟了,懊惱起剛才難控的憤怒。可是,這人剛剛在大庭廣衆下說的那一番話,雖知道他是騙人的,那也聽着不舒坦;還有他拽起那個龜奴的衣袖,着實刺傷了安容,一口氣上不來,堵得慌。

“下次還敢嗎?”

阿七擡眼,不屈的小眼神訴說着無言的怒火,然後很快這火又滅了下去,垂下頭,沙啞着嗓子說了句,“不敢了……”

昨晚阿七并不曾注意,這會兒二人的手一番糾纏,阿七才發現,安容的右手落下了傷。

“你手怎麽了?”

安容冷睨一眼阿七,沒有理他,而是走上前,順勢坐到了地上,直直盯着阿七,瞧着他下垂的眼睑,再看到他紅腫的小粗手,喉嚨一緊,恨不得再此處辦了他。把阿七的手一把攏過來,自己的大掌包裹着他粗糙的手,阿七感受到源源的熱氣從掌心傳到心坎裏,好像也沒那麽生氣了。

“不是說去廚房給我做飯,怎跑到大堂裏去了。”

阿七沒理他,頭偏向一旁,看都不看他。

安容知道這人耍起了性子,威脅道,“再不說,我現在就把你衣服扒-光,在這兒上了你。”

阿七終于有了反應,聲音很低,“離中午不是還有一會兒……”又倔強,又無奈。

安容唇角稍稍上勾,面上還是那副冰冷的神情。

大年初三,長春院正常開業,又是如火如荼的熱鬧景象,只是這館子裏,獨獨少了一個阿生。大夥兒猜測,這阿生莫不是逃了?既是逃了,媽媽怎麽不派人去追,反而像是個沒事人一般。

這個疑惑在阿七心裏肆意生長,他知道,肯定跟安容有關,但又不好明着去問他。有一天,阿七實在按耐不住,旁敲側擊假裝無意跟安容提起這事兒。最後的答案竟是——

“我給了他一百兩,讓他離開了廣陵城。”

一百兩……阿七想,這人真有錢。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看小攻吃醋的小模樣,好爽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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