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一夜十兩

下午的時候,在廚房裏,又鬧出了一件事兒。被鸨母處罰到廚房打雜的春蕊,今天被張大娘訓斥了一頓,無非就是嫌她笨手笨腳,幹活不利索。

可春蕊這心裏頭別提多憋屈了,自己本來上等丫鬟當的好好的,吃穿用度比起其他人來高出了一大截,這下子被遣到了這種破地方,能不委屈嘛。這下心裏堵着氣,正愁沒地方撒,眼瞧着阿七抱着木柴進來。

阿七看着面前怒氣沖沖的女人,眼皮沒擡一下,繞過她,把木柴放到一邊。

“你瞎嗎?”身後的女人怒氣沖天。

阿七沒理會她,幹着自己的活兒,春蕊的氣尤甚,沖過去直接給了阿七一個大耳刮子,沒想到她會如此,阿七被扇懵了,耳朵裏嗡嗡作響。

阿七捂着發燙的左臉,冷哼一聲,“粗活幹多了,力氣都變大了。”

春蕊沒料到這個畏畏縮縮的龜奴竟會對她還嘴,這氣更是不打一處來,狠狠啐了一口,“你放屁,我變成這樣,都是你這個狗東西害的!”

生了氣,不管不顧,什麽盲流子的污言穢語都炮珠似的蹦出來。廚房裏的人都停下手裏的活計,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阿七不甘示弱,輕飄飄來了句,“那是你活該。”

春蕊臉上漲紅,嘴裏憋不出話,提起拳頭就往阿七身上砸,那阿七一個男人,勁兒肯定比她大好多,直接狠狠推了她一把,她便踉跄摔倒在地,還不死心,五指緊緊抓住阿七的褲腿。

“松手!”

哪裏肯松手,摳得更緊了,你拉我退間,只聽“撕拉”一聲,阿七的褲腿被她生生扯下一塊兒來。

本來自己就兩條褲子,換着穿,現在倒好,被她愣是扯壞一條,剛才的掌掴之恨越發冒在心頭,好男不打女人的狗屁傳言全被抛之九霄,阿七直接把春蕊的衣服從前襟撕扯開,單薄的外衣瞬間撕拉成兩塊布,直接露出了裏面鴛鴦成對的紅肚兜。

“啊——”春蕊似瘋了,緊緊護在胸前,哭天搶地。

廚房的人都停下了手裏的事兒,看着一旁哭得快要抽過去的春蕊,和面無表情傻站着的阿七。

那張大娘瞧着這姑娘大庭廣衆露了身子,趕緊把廚房裏頭的男人都趕了出去,也包括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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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沒去想接下來春蕊為了報複還會做出啥事,不過也能大致猜到,依那女人的性子,免不了一頓暗qiang暗炮襲來,不過,阿七現在想的是,自己的褲子怎麽辦,另一條還濕着,也只能将就着穿這條了。

晌午時分,阿七和秋官碰了面,這丫頭換了件嶄嶄新的桃紅色春裝,阿七都不曾見她穿過。瞧她面容,竟還抹了幾許胭脂。

“阿七,你活兒幹完了吧。”

“嗯。”

“走吧。”

透過窗帷,安容瞧着底下親密齊走的二人,視線永遠定格在那人缺失一角的褲腿上,身子越走越遠,遠到仿佛這輩子他再也不回來了。

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在做什麽的安容,頂着心頭莫名的燥火,急沖沖跑下了二樓,擋在了阿七面前。

阿七瞧見來人,頓了腳步,低垂着眼睑,沒說話。

秋官看着一旁的阿七和面前捉摸不透的伶公子,這兩人一人垂首,一人直勾勾地盯着對方。一時間再無吃飯的興致,沒有管他們,徑直轉身往回走。

等到秋官走了,安容才開口,“你要跟她去哪兒?”

“吃飯。”

“你是不是想跟她一起離開?”

阿七擡起眸子,澄澈洞明,嘴角揚起不正經的笑,“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還是你怕我跑了,沒人給你暖床了嗎?你放心,我還真舍不得你那個滋味,皮膚比女人還嫩,臉蛋比女人還美,哪怕我在下面,我也舒服。”

活脫脫像變了一個人,這人從前連正眼看自己都不好意思,哪敢像這般放肆。安容面上冷意凝聚,無名之火壓不住直往上湧。

“要不今晚我去你那兒?”阿七十足的地痞流氓語氣。

安容猛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身高的優勢無形中壓迫着阿七,眼神與之對視,“好啊。”

阿七的心裏陡然一陣虛空,他嘴上再怎麽逞強,假裝不在乎,他的心上還是忘不掉面前的人。

晚上的時候,阿七到了安容住處。推開門的時候,那人正在看書,眼皮沒擡一下。阿七也不客氣,直接往安容床上一躺,兩腿大叉。懶得說話,阿七閉眼假寐,一會兒便感受到眼睛上方投照下來的黑影,慢悠悠地張開眼,安容正注視着他,翦水秋瞳,藏着不為人知的魅惑心事,阿七想着,他的這雙眸子也是讓他慢慢陷進泥潭的罪魁禍首。

“你這床真軟,以前我都沒好好享受下。”

“你跟那個丫鬟什麽關系?”

阿七愣了,沒想到他還記着這事兒,随後心裏竟生出一種甜蜜的暗爽,卻嘴硬道,“男女之間不就那麽點事兒。”

安容冷笑,“是嗎?可你算是男人嗎?你腦子裏想的都是被我壓。”

阿七怒了,“安容,你他娘-的混蛋!”

阿七掙紮着站起身,卻被安容脅制住動彈不得,還是四平八穩地仰躺在床上。

“我最近覺得,日子甚是枯燥,我還想繼續玩玩。”邊說邊解開阿七的衣服,那語氣裏橫亘的妖氣,阿七快要窒息了,他不喜歡這人這副口氣,哪怕他吼着叫自己滾,也比說着這些暗藏刺針的話語強,那細密的針眼,直直戳進心窩,叫阿七怎麽不疼?

掙紮了許久,阿七還是動彈不得,洩了氣,此時自己已經被剝得只剩下破了一角的褲子。

“你不是說……你興致散了嗎……”顫抖的聲音,洩露了隐藏的悲哀心事。

安容停下了自己的動作,說出了那句令阿七難過至極的話,傷人骨髓——

“你上我一次床,我給你十兩銀子。”說完狠狠地進入了,暗啞的聲音說着,“好好攢着,看看能攢多少……”

安容的聲音越來越粗,帶着意亂情迷的低沉。

眼淚從阿七的眼角滑落,沾濕了被褥,十兩,他一年的工錢都沒這麽多,這樣也好,再也不用糾結這人的心意了,還賺了錢……總歸是自己賺了。

事後安容起身,背對着阿七穿衣服,漂亮的後背,光滑的肌膚,還有那未消散的淤青……今天安容也在阿七身上掐了幾道青痕,是不是跟他自己身上的一樣……

“伶公子,您還沒付錢呢!”

回過頭的安容,錯愕地盯着阿七,試圖從他臉上揪出一絲別樣的情緒,可是沒有,那人的臉上只有一臉痞笑。

拿了錢,阿七趕緊跑了出去,留下了一屋子的清冷,還有激烈事後的糜爛味兒。

颠颠撞撞地回了自己的雜役房,這時天色已經黑了,肚子裏的呼嚕聲提醒着阿七:你還沒吃晚飯。拿着袋子裏的沉甸甸的十兩銀子,阿七尋思着該把它們藏在哪兒,卻見屋子西隅那裏堆放自己衣物的大木箱子……

聽那人的話,攢着吧,看看攢到多少,他徹底不要自己……如此悲哀,但也是不争的事實。

藏完了錢,阿七蓋上箱子蓋,卻見箱子上自己刻的那兩個名字,自己一遍遍深深刻畫的名字,如今卻成了最大的諷刺,不僅這裏,這間屋子裏凡是能刻字的地方都密密麻麻寫滿了“安容”、“阿七”……一個大男人做到如此肉麻的地方,大概是愛吧。拿着一塊生鏽的鐵片,阿七笑着加深了那些刻痕。

“阿七,剛剛秋官來找你了。”

說話的是推門而進的龜奴大元,阿七住的雜役房總共住了四個人,這人便是其中一個。

收拾起慌張的神情,阿七回了神,“什麽時候?”

“大概半個時辰前。”

阿七沖了出去,在館子裏轉了一圈,這才在後院的那條小河邊找到了蹲着的秋官,夜色撩人,澄碧的河面泛着月光。

“秋官。”

“阿七,小容是誰啊?是伶公子嗎?”像是喃喃自語,竟有些心灰意冷。

“提這個……做什麽?”

阿七雖沒承認,但也沒否認,秋官知道自己猜對了……

秋官站了起身,看着阿七,“以後我只把你當哥哥,以前是我……多想了。”莫名其妙的單相思結束了……

阿七傻愣着,不知道該說什麽,秋官突的一下抱住了他,“哥,不要再喜歡那人了。”語氣誠摯動人,仿佛下一刻能哭出來。

阿七幹咳了幾聲,彈了下她的腦門,“你這腦子成天想啥呢?”

秋官也附和着笑笑,內心越發蒼涼,這個人恐怕會一條道走到黑,連勸都勸不回頭,接下來的事兒,只能靠天意了,但是多半是求而不得。

“你這褲子,改天我給你補補。”

“好啊。”

……

他們倆的所有動作皆落入二樓廂房裏安容的眼裏,包括秋官的那個擁抱。安容也不知道怎麽呢,當他看到那個女孩蹲在河邊的時候,他下意識的移不開眼,後來阿七來了,他的心湖就如那平靜的湖面,看似安寧,卻暗藏着波濤。燭光熠熠,他透過窗帷窺視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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