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白日做事

阿七看看桌上的西瓜,紅囊肉厚,不覺口中生津,再瞅瞅安容,那人正斜躺在軟榻上,閉目假寐,阿七猶豫再三,悄悄走了上前,抓起一塊瓜,背着安容啃食入腹,嘴角滿是四溢的瓜汁兒。一塊不夠,阿七又輕輕拿起了第二塊……

背後的安容一直睜眼看着那人的小動作,方才讓他去吃瓜,他一動不動地杵在那兒,後來自己故意閉上了眼,這人才緩步上前吃了起來。真是個別扭的人!

屋子裏此刻只有阿七咀嚼的動靜,呱唧呱唧,滋滋啦啦,全部落于安容心間,他想,這屋子總算有了往日的活的氣息。

“阿七,過來。”

嘴巴裏停了下來,阿七微微有點窘迫,原想背着這人吃的,可到底被他窺見了去,擡起胳膊,就着袖子,抹了一把臉,才轉身走到了安容跟前。

這人的袖子上印上了西瓜漬兒,安容嘆口氣,“把衣服脫了,上來。”

阿七本來還迷糊的眼神,突然閃出一絲訝然,含糊不清吐了句,“這會兒……是白天。”

安容笑了,“想什麽呢?”

阿七把衣服脫了,爬上了軟榻,這榻容一人尚還成,兩人卧于上未免窄了些。阿七不敢擠着安容,半個身子在榻外,安容動了動,阿七差點就要滾下榻時,安容長臂一伸,把他撈了過來。

暧昧的氣流,切膚的觸感,安容一時心猿意馬,讓他脫衣服只是因為這人太不講究,衣服上淨是瓜漬兒,卻不想自己被撩了一把火。安容的黑發披散如綢,拂到了阿七的臉上,帶來一陣□□,阿七拂開那些發絲,身體往別處蹭了蹭,安容再也受不住,低沉道,“衣服不能白脫。”

阿七稀裏糊塗間,就被安容吃了,直到那裏傳來一陣刺痛,阿七才猛然驚醒,躲躲閃閃這麽些日子,他又跟安容糾纏到了一起。

看出了身下人的漫不經心,安容更加賣力,細密的汗,緋紅的雙頰,還有被汗水浸濕貼在雙鬓間的幾縷頭發,“看着我。”陷在一場情-欲之中,連說話聲都帶了幾分顫兒。

“疼。”阿七嗚咽了幾聲。

那裏久未經人事,許是疼得厲害,安容瞧着阿七的嘴唇都犯了白,吻了吻,軟言輕語哄着阿七,“再忍忍,快了。

事罷,安容順手把他摟緊懷裏,“我不去找你,你是不是就不回來了?”

懷裏的人沒反應,依然蜷在安容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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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容以為他在鬧脾氣,故意不理睬,湊上去,嘴唇貼在阿七的左耳上,吐露出溫熱的氣息,“嗯?是不是不打算回來了?”

阿七只感到耳邊有一股熱流,緊接着就是哄哄的聲響,他聽不真切。

安容咬了一口,阿七耳邊傳來一陣疼,這才擡起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安容。

“我問你話呢,怎不理我?”

“沒聽清……”這話不假,阿七左耳失聰,确實聽不清。

安容只當他還在耍脾氣,也沒耐住性子,“你聾了?”

阿七的眼睛依稀泛起水霧,他的傷疤被這人肆無忌憚地揭下,他心裏疼得厲害,從安容懷裏掙脫開,阿七坐了起來,未着半縷的身子,青紫一片。

安容怒了,一把抓住阿七,“你拿什麽喬?”

阿七指了指自己的左耳,胸腔裏憋着一股氣,着實難受,“嗯,聾了……這邊聽不見了。”

空氣瞬間凝滞,安容的眼裏只看得見阿七委屈斂眉的樣子,他剛才的無心之言,無疑又給這人帶來了傷痛。猛然間,他想起了之前在這間屋子裏,他曾甩過阿七一個巴掌,那時自己下得力道極重,這人嘴角都滲出了血。是不是那次……

“怎麽……弄的?”安容艱難地開口,心裏卻十分害怕。

阿七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也不搭理安容,但那佝偻的背,脖頸間的刀痕,還有身上的淤青,讓安容屏住了呼吸,心中的憐惜悔恨徹底擊垮了自己。

“是不是我上次打你落下的?”

阿七聽聞這句才有了反應,轉過身去,看着安容,搖了搖頭,“不疼。”

此刻安容才徹徹底底領悟了什麽是心如刀割,他喜歡阿七聽話順從的模樣,但又不喜他過于懂事,所有苦都往自己肚子裏咽,因為自己會心疼。那種針刺般密密匝匝的痛感,原來自己也會有。

如果說梁如風對他的傷害是一分,那麽阿七現在給他的傷害就是成倍的,安容抑制不住心中的哀恸,拽過阿七又發洩了出來。他想把身下的人弄哭了,想聽他說,我原諒你了,我其實沒怪你,我真的不疼……那樣,他的良心也會好過點。

可年少氣盛的安容卻不懂,喜歡是要說出來的,後悔也是要講出來的。

被折騰了兩次,阿七終于支撐不住,昏睡了過去。安容把他橫抱到床上,很快,屋外一點點日光都不見了,天色漸沉,已到酉時。黑暗中,安容把臉貼着阿七的臉頰,感受着他溫熱的呼吸,這沉重的呼吸聲成了安容心口一塊烙印而下的傷疤,永遠愈合不得。他想求他一聲原諒,但自己怎麽也開不了口。

一樓大堂裏傳來絲竹管樂聲,混合着嬉笑紛雜的吵鬧聲,安容沒點油燈,趁着月光,竟然癡癡地盯着阿七看了約莫一個時辰,一直到阿七後來醒了。

睡得有點迷糊,阿七睜開眼的時候,仿若不知身在何處,可是一眼就望到了安容的幽潭,也就想了起來,自己原來在他屋子裏。

“餓嗎?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麽吃的。”

阿七點點頭,安容随即披衣下床了,恍如在夢裏,阿七仔細揉揉眼睛,這一切竟是真的。

安容走了一道,引來了無數人側目,一來這個時辰,他平時一般都呆在廂房內,不會出來走動;二來大家覺着,今日的伶公子似乎哪裏不同,許是那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跟平時的模樣實在大相徑庭。

這會兒廚房只有一個丫鬟在,那丫頭見了安容,立馬停下來手裏的活兒,趕上來打招呼,殷勤而讨好。

“現在還有什麽吃的嗎?”

“有的,奴婢……奴婢可以做。”丫鬟的話裏藏不住的喜悅,又有些緊張,她作為下等的粗使丫鬟,還是頭一次跟伶公子說話。近距離瞅清了這位公子,沒想到竟比之前遠遠瞧着,還要貌美。他身上幹幹淨淨的,跟其他滿身脂粉氣的小倌一點都不一樣。

“伶公子,您怎麽下來了?”

氣喘籲籲從廚房外趕來的正是春蕊,彼時她正在跟別人閑聊着,聽到夏荷跑來告訴她,說是她家公子去了廚房,春蕊這才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剛剛去樓上,奴婢看您屋子裏黑燈瞎火的,還以為您睡了,您這會兒怎的下來了?要吃什麽?奴婢給您做。”

“不用了。”

斷然的拒絕,春蕊此刻的眼神恨不得殺死那個拿着鍋鏟的丫鬟,她可真會來事。

不一會兒,那丫鬟就做好了兩道菜,春蕊急忙上前,“公子,奴婢來給您端上去。”

安容本欲拒絕,但突然想到了什麽,颔首同意,于是這對主仆,一前一後走回了二樓。屋子裏不比剛才,此刻透着昏黃的光亮。春蕊剛欲伸手推開門,安容止住了她,“在外面等一會兒。”

進了屋,阿七正盯着床頂發呆,安容過去給他攏了攏被褥,把他身子嚴嚴實實蓋住了,這才沉聲道,“進來。”

春蕊實在沒料到阿七竟會在此,而且還躺在她們公子的床上,提着心,吊着膽,擱下手裏的托盤就想趕緊離開這裏。

誰知——“慢着!”

春蕊轉過身,臉上還是規矩得體的笑,“公子還有什麽要吩咐的嗎?”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這會兒有多虛。

安容看了眼阿七,冷聲對春蕊說,“今日過後,你不必再來我身邊侍侯了,我明日就跟媽媽提一下。”

“是奴婢做錯什麽了嗎?奴婢可以改啊,公子,奴婢伺候您這麽長時間了,一直都是……”

安容打斷了她,“你下去吧。”

“伶公子,奴婢……”

“下去。”安容明顯有些微怒,春蕊只得閉口不言,拿着托盤下去了。

安容也不提,他想等着阿七自己跟他主動說話,可是半柱香的時辰都已過去,阿七還像方才那樣,裹緊被褥一動不動躺在床上,盯着床頂。

終于,最後是安容敗下了陣,拿這麽個木讷的人實在沒辦法,走過去,坐在床沿邊,揉揉阿七的頭發,“我把她弄走了。”

“我看到了。”

“你不開心嗎?”

阿七抿抿唇,“開心,我确實不喜歡她。”

安容笑了,一笑傾城,大抵就是如此模樣吧。

打從那日後,春蕊又就被梅姨遣到了廚房去打雜,阿七更是跟安容形影不離,除了夜裏回雜役房睡覺,兩人幾乎天天膩在一塊兒,偶爾阿七還會夜宿安容處,久而久之,館子裏難免有些風言風語,不過安容壓根不在意。安容比從前疼他,阿七不是傻子,看得出來。

放寬了心,阿七暫且貪享着這來之不易的幸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稍微虐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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