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問題又來了,這孩子該怎麽辦。
林梓第一反應是把他送師父那裏, 師兄弟們大部分就是師父師叔他們撿的, 還有一部分是家裏養不起送道觀裏, 或者真心想當道士的。
林梓有個師弟就是最後一種,他八十多歲,前年壽終正寝。
那時林梓剛來道觀兩年,某天他杵着拐杖顫顫巍巍過來了,非要當道士, 師父不收他就對不起他的那種。
師父很無奈呀,便問他為何要當道士。
他說自己年紀大了,但不想死,想跟道長學能長生不老, 返老還童的法術。
師父也為難, 返老還童、長生不老……那是說書先生亂編的, 他要是會這兩種法術,臉上還整日挂着白胡子?
該說的都說了, 可是那家夥為老不尊, 在祖師爺像面前使勁鬧,師父沒辦法,只能收他為徒。
便是他的師弟了。
他年紀老了, 沒辦法跟其他年輕人一起學習,萬一出什麽事,師父也擔不起這個責。于是師父找了五禽戲的書,封面撕了貼上其他弟子的書封面, 讓他自己回去慢慢練……
所以……
林梓問他,“咱們還能回去麽?”
何槐心虛不已,“我也不知道這在哪,要不打聽一下?”
“疾行鬼也不行麽?”
“疾行鬼是随機帶你走……咱們不會回都城,只會在某個命案現場。”
其實把這孩子就地放下就什麽事兒都沒有了,他可以跟何槐游山玩水一番,過幾個月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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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放不下呀。
“那咱們就走回去吧,”林梓憂心忡忡地說,“如果半路上能遇到願意收留他的人最好,若不能就帶回去讓師父照顧——反正咱們總要回去。”
“啊?那……那好吧……”何槐沮喪地回應。
其實何槐是想帶着他永遠離去的,再也不回去的那種。
不過林梓似乎沒有這種想法。
倆個男人根本照顧不了一個小孩兒,林梓年紀不大,也是要被照顧的。
小村莊太過封閉,根本問不出個什麽來,況且那些人還吵着要不要把這孩子放回去。何槐帶着他趁夜色一路溜下山,還撞見野豬群了,還好跑得快,要不然要被拱死在這裏了……
這山說實話不算大,就是偏遠了點,林梓以為是處在靠東南的內陸,誰知道是靠海邊……
雖然離海邊有點距離,但空氣裏的确有一絲絲的鹹味。
“靠海應該有漁村,先去漁村問問這裏什麽地方,再到縣城給這個孩子弄幾件衣服——不能老裹咱倆的衣服呀,我倒沒事,你凍着了怎麽辦?”
林梓擺擺手,“南方偏暖,我倒不覺得多冷。”
“不冷也得穿衣服……”他倆往海的方向走去,何槐嘟嘟囔囔地說着,“好不容易帶你出來游山玩水,結果你又要回去,這什麽事兒啊!”
“把他送回去咱們再游山玩水好麽?”林梓嘆了口氣。
一聽這話,何槐立馬精神了,眼睛滴溜溜地轉,伸長脖子找漁村,“咱們不如找戶人家收留他吧?”
真恨不得就地留這裏……
林梓說,“這種事可得仔細斟酌,不行……還是把他送給師父養最好了,先回去吧,要在都城弄輛馬車,要走回去得多長時間。”
行吧。
緊趕慢趕走了倆個時辰,終于到漁村了,小嬰兒一路上哭個沒完,吵得何槐都崩潰了。
“其實,我有點餓。”林梓輕聲說,從昨天到現在,他都餓到不餓了。
他一個大人都覺得餓,更別說小孩兒了。
何槐只得耐着性子摸摸小嬰兒的腦袋,“大哥您別嚎了,我請你吃飯行不行?”
漁村裏的人見到倆個異鄉打扮的男人抱着個哭啼不已的小孩兒議論紛紛。
何槐豎起耳朵聽,“人販子”等字眼飄入耳中,幾個男人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倆。
“……”
懶得争辯什麽,林梓一路心驚膽戰走過去,村子小,也沒賣什麽吃食,小嬰兒哭得臉蛋紅紅的。
空氣中飄着魚湯香味兒,越聞越餓,何槐厚着臉皮找就近的漁婦讨點吃的。
因為香味兒似乎是從她家傳來的。
“咦,我說這小娃娃怎麽哭這麽厲害,我家還有點吃的,你們快給他喂點。”漁婦抹了抹手,走過來把小嬰兒抱着輕輕颠兩下,然後把他抱進屋。
屋子有點簡陋,但勝在幹淨整潔,桌子上擺着食盒,裏面是濃白的魚湯。
漁婦抱着小嬰兒從廚房端了一碗魚湯過來,“唷,這麽小的娃娃,怎麽連衣服都沒有……怎麽腿上青青紫紫的?你們該不會是人販子吧?”
她聲音一下子提高了,警惕地擡頭看他倆。
何槐忙擺擺手,“不是不是!我倆還想給他找戶好人家收留呢!”
“怎麽?想棄子?”漁婦面色鄙夷。
“我倆還沒成親呢!”
林梓把這孩子來歷一五一十跟她說了。
她一聽,母性立馬泛濫開來,伸手逗弄兩下小嬰兒,對他倆臉色也好了許多,“山上的那群人只聽一棵樹的話,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哼,聽說前些日子還把一個姑娘沉水了呢!鍋裏還有,你們也吃點吧。”
他們倆個扒着飯,林梓看了看食盒問,“大姐是不是要給誰送飯呀?我們是不是耽誤您時間了?要不我們喂吧。”
“沒事沒事,小孩子吃飯催不得,我相公他不急。”
林梓說,“那大哥打魚還真辛苦,連回家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她苦笑,“要真是這樣還好。”
“啊?”
“他前些日子被怪物打了,腿折了,身上其他地方也傷得不輕,好在沒有致命傷,村子裏的蔡大夫讓他先在自己家裏住幾天,我這不得天天給他送飯麽?”
何槐說,“可是什麽怪物?”
她想了想說,“就是高高的,像人,去年就有人就有人說看到那怪物了,它總是晚上出現,在沙灘上又跑又嚎。”
林梓覺得這鬼隐隐約約有點熟悉……
“可否讓我們見一見你夫君,這怪物似乎是長鬼。”
“長鬼是……什麽鬼?”
她夫君的傷有點重,身上綁滿了繃帶,不過精神挺不錯,還在跟那個蔡大夫下圍棋呢。
待他吃了飯,林梓問他被什麽模樣的怪物打傷的,他回答與他娘子差不多。
“就是個頭非常高,像人,但又不是人,在沙灘上跑來跑去,還唱着非常難聽的歌!”他硬着脖子說,還打了個滿是魚腥味的嗝。
林梓心說果然如此。
“話說您是不是惹到它了?”
他心虛地小聲道,“我就沖它扔了塊石頭,誰知道它那麽記仇,沖過來就把我摁地上打……”
林梓:“……”
您沒被打死已經是千恩萬謝了。
長鬼在《幽明錄》《晉書》等古籍中都有所介紹,是一種身材高大的鬼類。身形三丈到十丈。
這類鬼喜歡在人跡罕至,風景優美的地方待着,它經常會在寬闊的草地或海岸上高聲唱着《懊惱歌》。
這種歌沒記載,不過林梓挺想聽聽的好想知道鬼唱歌是什麽樣子的。
長鬼性子經不起挑/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只要不招惹它,一切好說,要是招惹到它的話,把人摁地上捶,它下手還極重,留得一命便已經是千恩萬謝了。
聽此話,大姐眼圈都紅了,指着他鼻子罵,“你說你個殺千刀的……你說你惹它做什麽?”
“我錯了……”
“下次還敢麽?”
漁夫大哥故作驚恐抱雙手求饒,“還敢……不!再也不敢了!”
林梓默默扭過臉。
被秀到了。
何槐輕咳一聲,“話說回來,長鬼留這裏始終不安全,我們還是把它帶走為好。”
“啊……啊?”林梓眼前一黑,他只知道長鬼,它害怕、能應對的方式可一點都不知道,他倆帶它走……指不定是它攆着他倆捶呢……
看着何槐迷之自信的臉,為了自身安全,林梓還是忍不住輕聲提醒他一下,“我覺得吧……”
漁婦大姐一聽這話又驚又喜,“帶它走?你們有法子?”
一把握住他手腕,何槐把他推出來,“有呀,當然有,就是這位,我跟你講,他可是道士,可厲害了,什麽鬼都能被他摁地上打。”
林梓故作微笑,心裏恨不得拿針把何槐的嘴給縫上!
這家夥瘋了,确定不是他倆被鬼摁地上打?
“那真是太好了!多謝你們二位!”漁婦大姐大手一揮,“你們放心地去吧,孩子我替你們照顧着,等你們回來,我給你們烤魚吃!”
林梓面目僵硬地點點頭。
天色暗沉,漁夫們帶着戰利品回到家中,待月上中天,他倆從蔡大夫家裏出來。
林梓是抱着赴死的心态走過去的,他愁眉苦臉的模樣讓何槐納悶,“怎麽臉僵成為這樣了?你害怕?”
“我實話跟你說吧,将軍!”林梓嘆息,“長鬼記仇!咱倆肯定是會被打死的那個!”
何槐一頭霧水,“咱倆只是帶它走,又不打它……莫非你想踹它兩腳?”
“将軍,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你以為長鬼是你養的小狗麽?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要考試……阿彌陀佛,上帝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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