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表白

對于莫笙的回答, 郁黎川覺得有些意外，不解地問：“怎麽成為家人？”

“重組家庭你懂嗎？”莫笙問，一個詞就可以概括家裏的全部情況了。

郁黎川一瞬間就理解了, 豁然開朗, 甚至明白唐為什麽會是那副樣子了，随後回答：“嗯, 聽說過。”

“我爸爸很早就去世了, 媽媽單身一個人, 唐的父母離婚。我的媽媽, 他的爸爸這樣的組合。當初唐就是因為他們兩個人在談戀愛, 才在學校找茬和我打架的, 估計他當時還是想父母複婚吧, 我媽媽的出現對他來說就是敵人。現在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們也都長大了, 漸漸就接受了。”

郁黎川聽完沉默了半晌，突然道歉：“抱歉。”

“怎麽了？”

“上次你在我家裏提起父親，我沒有意識到你當時的心情，現在想想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郁黎川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 心中越發難受起來。

莫笙當即就笑了：“我不會在意這些的, 多大點事啊。”

“現在已經是一家人了嗎？”

“還沒，兩邊父母還在戀愛期, 不過今年搬到一起住了, 估計是快了吧。”

郁黎川突然提起了別的事情：“你晚上記得鎖好門。”

“好的, 不過我家裏有鑰匙, 能從外面開我房間的門。”

“我明天給你郵過去密碼鎖, 你自己換上？”

“太誇張了吧？”

郁黎川的聲音還是十分嚴謹的樣子：“畢竟是外男，我也不是挑撥關系, 只是建議你謹慎一些比較好。”

“好，我偷偷把我的鑰匙拿下來，你看行不行？換密碼鎖就會寒了心了，我拿鑰匙這個小舉動他們不會說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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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莫笙在房間裏打開書，問道：“郁老師，我們怎麽開始？”

“我對這個考試沒什麽準備，只是做了題感受難度，也沒總結過什麽。我今天也在看書，你讀一段例文我聽聽。”

郁黎川沒準備，是他覺得非常簡單，也不想追求太高的分數。他甚至懶得做任何總結，做做題感受一下應該就可以過了。

如今要教莫笙，郁黎川才開始臨時做攻略。

莫笙照着書讀了，沒有郁黎川想象中那麽差，至少很多都是認識的，只是這種東北話版的英語讓郁黎川一邊聽一邊笑。

莫笙看不到他，只要他沒笑出聲莫笙就不知道，以至于莫笙一直在讀，态度還特別端正，仿佛站在講臺上演講的小學生。

“好了，我考你一段聽力。”郁黎川說着，開始找聽力題給莫笙，試卷發來後，郁黎川在視頻那邊讀聽力題。

莫笙在這邊看着題，聽着郁黎川的聲音就覺得腦袋疼，眉頭緊蹙，下意思嘟嘴。

“可以截圖嗎？”郁黎川突然問。

“哈？”莫笙聽着聽力題，突然出現了中文吓了一跳。

“覺得好可愛。”

莫笙終于回過神來，調整好表情後問：“截圖了嗎？給我看看。”

“沒，你還沒同意。”

“哦……”莫笙回答完就笑了起來，擡手去捂攝像頭，“不行，我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好了，我們繼續補習。”

“好。”

兩個人的補習時不時就被打斷。

沒一會，唐就被唐爸爸安排着給莫笙送水果到房間門口，莫笙開門去拿水果。

過一會，莫媽媽又問莫笙能不能吃幹果，她要下去買。

莫笙回到電腦前重新坐下，嘆氣：“我家裏是不是挺吵的？”

“還好，很溫馨。”

莫笙開始對郁黎川的生活産生好奇，問道：“你媽媽不會時不時來找你嗎？”

“不會，只要我回到房間裏了，他們輕易不會過來打擾我。”

“這麽安靜？”

“我的個人空間感很強，我的房間從來不讓保姆進來，都是我自己收拾。”

莫笙不解：“這樣嗎？我經常去你那裏啊。”

“你不一樣。”

莫笙看着電腦屏幕愣了愣，忍不住追問：“我怎麽就不一樣了？”

“我回學校後跟你說。”

莫笙的心口猛地一跳，想着郁黎川這是要表白了？

他終于要表白了？

她是矜持一下還是直接拿下？

不過她還是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了，繼續跟着他的思路補習。晚飯的時間莫笙才切斷了視頻，出去吃飯。

飯桌上，莫媽媽問莫笙：“你還和那個學弟聯系呢？”

“嗯，說不定開學之後就是我男朋友了。”莫笙随便吃了一口飯回答道。

莫媽媽對于郁黎川總是不放心，主要是郁黎川長得太好看了點，給人一種花花公子的感覺。

莫媽媽總覺得這麽優秀的男生會看上莫笙十分不現實。

于是莫媽媽問唐：“你對那個男生了解嗎？”

唐搖頭：“不認識，大一新來的，挺風雲的一個人，主要是吧……好多女生都認識他。”

莫媽媽追問：“好多女生都認識？”

莫笙趕緊解釋：“長得帥，比賽還拿過獎，所以知道他的人多。”

莫媽媽吃飯的時候都憂心忡忡的，對唐囑咐：“小啊，你幫你姐參謀參謀，她傻乎乎的看人不準，你幫忙了解一下我也能放心點。”

唐吃着飯，就覺得不好吃，随口應付：“行，我知道了。”

唐爸爸跟着說：“今年年中，也就是你們暑假的時候都争取回來。”

莫笙擡頭回憶自己的時間安排：“我想想看啊，我那段時間有可能有比賽。”

“那你說你哪天有空，反正結婚的日子還沒定呢，按你的時間安排。”

莫笙一聽就興奮了，問：“結婚？！你們兩個人終于決定了？行，我到時候問問教練，你們倆結婚我肯定得在啊！”

唐聽完之後捧着飯碗，看着他們三個人許久沒出聲。

莫笙已經開始跟教練發消息詢問時間了，同時還在詢問這老兩口結婚之後住哪裏，有沒有想過要個孩子之類的話題。

唐一直沉默地吃飯，全程沒參與這個話題。

莫媽媽期間看了唐好幾眼，其他的并不知道，只是在吃完飯後偷偷問唐爸爸：“你看小是不是還是不同意我們結婚啊？”

“同意是同意，不過心裏還是會不舒服吧。”

“唉，還以為大一點孩子懂事了，就能理解了呢。”

“他們是理解的，當初小鬧得有多兇，現在不也對你挺不錯的？”

莫媽媽憂心忡忡地收拾東西，唐爸爸則是一直在安慰，并表示抽時間會找唐單獨談談。

莫笙在家的這幾天，每天都會保持着跟郁黎川一起視頻補習這個習慣。視頻時莫笙看不清郁黎川，只有郁黎川能看到她而已。

就這樣他們也能聊下去。

除夕那天，莫笙接到了郁黎川的電話，她立即拿着電話到陽臺去接，聽到郁黎川糯糯的聲音：“學姐……”

“怎麽了？”

“我試過了，實在是沒辦法熬夜，我困得不行，先給你打電話拜年吧。”郁黎川在電話那邊嘆氣，吹得話筒嘩嘩作響，引得莫笙跟着耳朵癢。

真別說，郁黎川難得這種撒嬌求饒的語氣，對莫笙特別管用，她瞬間就心軟了：“那你早點睡吧。”

“好。新年快樂啊，學姐。”

“嗯嗯，你也新年快樂，晚安。”

“先不晚安……再聊會吧。”

“你不是困了嗎？”

“還是想和你聊天。”随後還有極輕的哼唧聲。

莫笙就這樣在陽臺接電話，和郁黎川聊了一會，唐拿着件外套走了出來，給她披上，同時說道：“你在陽臺打什麽電話，你們家陽臺沒有暖氣不知道嗎？”

“我就是臨時過來的。”莫笙随口回答。

“不冷嗎？”

“不冷，你回去吧！”

“穿上點，別這麽披着，你伸手我幫你穿。”

唐拿着外套，幫莫笙套上之後才離開。

她低頭看了看，發現唐拿來的是他的外套。她這種身材的女生，也就穿唐的衣服才能穿出男友款的感覺來。

重新跟郁黎川聊天的時候，郁黎川突然說道：“那學姐回房間裏吧。”

“沒事，我穿上衣服了。”

“哦……”随後郁黎川嘆氣，“果然還是很在意啊。”

“怎麽了？”

“在學姐身邊的人不是我。”

莫笙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笑了笑後，郁黎川說起了別的事情，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莫笙回頭看，懷疑郁黎川在意的是唐。

可是唐以後是她的親弟弟，在意唐真的很棘手，這關系沒法處理啊。

挂斷電話後，莫笙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幫忙包餃子的唐擡頭對她說道：“明天同學聚會。”

“大年初一同學聚會？”

“對啊，留學的有一個初二就走了，沒辦法只能大年初一聚了，人最全。”

莫笙想了想還是同意了，問：“行吧，幾點啊？”

“下午就開始，估計得半夜才能回來。”

“那你是不是不能開車？”

“我得開車啊，不然非得讓我喝酒，我不愛喝。”唐繼續包餃子。

莫笙想了想坐下跟着一起包，外套并沒有脫掉，而是挽起袖子就直接幫忙了。

唐擡頭看了幾眼穿着自己衣服的莫笙，心中的蠢蠢欲動越發強烈起來。

只是穿着他的衣服還不夠，想把她變成自己的……

同學聚會還挺吵的。

他們的老同學都分道揚镳了，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國家上學。

此時他們還只是學生，還沒有分化得十分嚴重，頂多是有着學校的差距。

今天聊的比較多的就是感情問題，還有就是以後考研還是工作，畢竟也要到那個節骨眼了。

“莫笙，你真的是我們班最牛逼的單身狗，能保持至今你也是牛逼！持之以恒第一人。”有人突然誇獎莫笙。

莫笙當即不爽了：“我怎麽了我？！我挺好的，就是凡人配不上我而已。”

“莫笙其實好多次有人追。”高中和莫笙關系不錯的女生說道，随後看向唐，“不都是唐給攪合了？”

唐立即反駁：“我怎麽就攪合了？他們自己喜歡的不真誠，怨我嗎？”

老同學們開始說起以前的事情：“我記得之前有一個男生追莫笙追得可兇了，還和唐打了一架對吧？”

唐不在意，回答：“他沒事找事。”

其他不了解真相的人問：“後來怎麽放棄的？莫笙拒絕了？”

莫笙好友說道：“不是，說是有一次給莫笙發視頻，看到唐穿着睡衣在莫笙家裏掃地呢，當時就把視頻挂了。後來他和別人說，如果和莫笙在一起，後半輩子都得在唐的陰影下，他受不了。”

那還是過節的時候，畢竟唐很少去莫笙家裏。

莫笙原本都忘記這件事情了，突然被提起來後，她又想起了郁黎川的話來。

“果然還是很在意啊。”

她遲鈍地發現，原來男生是在意這個的嗎？

可是，唐是她弟弟啊。

哦……對了，唐的女朋友們也在意。

就在莫笙愣神的功夫，其他人問莫笙：“這些年裏，你是不是也因為唐沒戀愛成？你就不應該和他一所大學，這樣你肯定有男朋友了。真說起來，老同學裏就你這張臉最不像單身。”

另外一個人跟着說道：“對，長着一張适合早戀的臉，結果成了孤寡老人了。”

唐不願意了，輕咳了一聲揭短：“之前一次可不怨我，莫笙當着她追求者的面扛起二百斤的杠鈴，做了三十個蹲起沒喘大氣，那個男的就被吓跑了。”

唐說完，其他人一齊大笑起來，跟着起哄：“完了，有畫面感了！”

莫笙立即抗議：“行了！別說我了，說說你們吧。”

後半程莫笙都有點沉默，她主要是在思考，以後該怎麽處理和唐的關系呢。

她之前還真沒在意這方面，總覺得唐和她是發小，兩個人以後還會是一家人，從來都沒多想。難得避諱的時候，也都是唐有女朋友了，她就離唐遠點。

此時她突然在想，是不是她這不注意的毛病，讓她錯過了很多戀愛的機會？

她的确應該理一理和唐的關系，不能讓郁黎川誤會了。趁還沒和郁黎川在一起，好好處理好這段關系才是正确的。

一群人在轟趴館裏鬧到很晚，莫笙一個人上了露臺吹風。

夜裏挺冷的，莫笙站在露臺看手機。郁黎川知道她今天有同學聚會，一整天都沒發消息打擾她。

她想着要不要和郁黎川說一聲，就聽到了門響。

回過頭，頭發被吹得糊了她一臉，撩開後才看到唐跟着走了出來，問她：“這麽冷的天你出來幹什麽？忽冷忽熱最容易感冒。”

“他們抽煙，熏得我腦袋疼。”莫笙回答。

“也是，他們年紀不大，煙瘾倒是挺大的，以前都沒發現，估計是大學後放肆了。”唐說着站在了她身邊，同時拉上了拉鏈，跟着莫笙一起朝遠處看。

“等我媽媽和叔叔結婚了，我們兩個人是不是得分開住？”莫笙突然問了這個問題。

唐扭頭看向她，問：“怎麽？想幹脆分家了？”

莫笙搖了搖頭，回答：“你看，以後我會有男朋友，你也會有女朋友。你女朋友一向不喜歡我的存在，我估計我的男朋友也會在意你的存在，我們之間雖然說是兄妹，但是畢竟沒有血緣關系，所以……分開比較好吧？”

“然後呢？”

“到時候我住一個地方，你住一個地方，他們兩個人住一個地方，直接分開吧。我們倆還是親人，以後一起孝順父母。”

“哦。”

莫笙還在解釋自己的想法：“我家裏其實還有其他房子，所以不用叔叔幫我，我也可以……”

“莫笙。”

“嗯？”

“我喜歡你。”

“……”

莫笙愣了一下，突兀地看向唐。

和唐四目相對的同時，她有一瞬間的心驚。

很陌生的唐，眼神是她從未看過的，眼眶裏似乎還有些許晶瑩，像是要哭了。

莫笙突然笑了起來，說道：“你開什麽玩笑？你是不是找不到女朋友，突然想找打了？”

“你以前的那些追求者，是我故意攪合的……他們都知道我喜歡你。”

莫笙的笑容逐漸收住，表情木讷地看着唐。

唐努力微笑，然而笑的時候眼中的濕潤似乎更加容易流出來。

他低聲繼續說下去：“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每個人都是敏銳的，他們都能察覺出來誰和自己喜歡着同一個人。所以，他們都意識到我對你的态度不對。他們最開始還覺得我們之間不可能，我以後會是你的弟弟，而且你也不喜歡我。可是時間久了，他們就會覺得我礙眼，因為我有可能會在你身邊徘徊一輩子。”

“你不是……一直在交女朋友嗎？”莫笙問問題的時候，氣息都不太對，似乎是從胸腔裏撕扯出來的。

她不想聽到這樣的表白。

尤其是來自唐的。

讓人困擾的表白，不是驚喜，而是災難。

莫笙的小天地瞬間天塌地陷，堡壘坍塌，煙塵滾滾。

“我想放下你，我試着談戀愛把對你的感情淡化了，可是我做不到。我還是想試試看，我不甘心，憑什麽，我就是最沒有可能的那個……明明我才是喜歡你最久，并且喜歡得最深的那個。”

莫笙聽完之後下意識後退了幾步，然而撞到了天臺上的桌子。

唐伸手扶住她，卻被她快速甩開了。

“別開玩笑了行嗎？”莫笙的聲音微微發顫，甚至有點想逃。

“你覺得我會開這種玩笑嗎？”唐強調。

莫笙在寒冷的冬夜，有了溺水般的感覺。

似乎被浸泡在寒冷的水裏，窒息感壓制着她，周圍都是寒意滲透進她的衣服，圍繞着她的四肢百骸。

漂浮的不安，水中視線的扭曲，讓她覺得一切都不真實。

“我不喜歡你。”莫笙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回答，然而聲音瞬間就啞了，喉嚨在說話的時候都在隐隐作痛。

唐似乎早就想到了，聽到這個答案只是看着她苦笑。

莫笙繼續說下去，就仿佛急切地想要表述出自己的想法，仿佛這樣就能讓這種荒唐的事情立即停止：“在我認識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和我會是什麽樣的關系，我沒有一天把你當成一個異性，而是弟弟。在我看來，你是我的……”

唐還在試圖尋找可能：“如果抛開那些的話，我追你會有可能嗎？”

“你不要追我！”莫笙幾乎是吼出來的，急切甚至帶着懇求。

一段感情中最讓人難過的是什麽呢？

沒有資格，沒有未來，沒有可能。

感情一開始就要被否認。

他們，不可能。卑微得……追都不許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