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突變

莫笙最後還是慫了。

她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 還沒洗澡，身上都是汗，肯定髒兮兮的。中途中斷了去洗澡, 之後再怎麽繼續她都不知道。

而且, 她還是有點緊張……

畢竟他們兩個真的繼續發展下去，只有他能看到她, 她卻看不清他。

閉了燈又能怎麽樣？

她還是能看到光源在自己身上游走。

她快速推開郁黎川, 拔腿就跑。

郁黎川一個人在卧室裏好半天沒緩過神來, 甚至不知道該怎麽讓自己平息下來, 這個狀态出去找莫笙是不是有點……猥瑣？

須臾, 他重新穿上衣服走出來, 跟她道歉：“對不起, 是我太着急了。”

莫笙搖頭，單手捂臉：“不是, 太亮了……”

脫了上衣更亮了，光芒乍現似的，她本來就緊張，看到那光源真的容易笑場。

“那……以後我穿着衣服？”

“不用, 我……我會努力适應, 給我點時間。”

郁黎川自我感覺，其實就算沒發展到最後, 他今天已經和莫笙做過很多以前沒做過的事情了。

他已經滿足了。

吃到了甜頭, 郁黎川心裏的酸味也散了不少, 調整好衣服後說道：“那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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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莫笙和郁黎川往學校走的途中, 莫名的又回到了最開始的狀态, 兩個人都沒有去牽手，只是并肩朝着學校走。

似乎烈火後, 身上還留着灼熱。

他們都怕再次碰到對方，人會再次燒起來。

郁黎川路過自動售貨機時對莫笙說道：“你等我一下，我去買瓶水。”

“好，我在這裏等你。”莫笙站在原處拿出手機和隊友發消息，打完字擡頭朝自動售貨機的位置看過去，沒有找到熟悉的光亮。

這個時間段的大學裏依舊十分熱鬧，自動售貨機前有很多人，買東西還需要排隊，莫笙在人群裏找了幾遍都沒有看到發光的人。

再扭頭去看周圍，都沒有他的身影。

莫笙早就習慣一眼就能找到郁黎川了。

尤其是在夜裏。

夜裏的郁黎川實在太顯眼，走在他的身邊都會沐浴在光亮裏，她只要随便看一眼，就能夠輕易找到他。

可是這一次，郁黎川卻突然消失了，無影無蹤。

她趕緊拿出手機來打算給郁黎川打電話，詢問他去哪裏了。

這個時候一個男生走到了她的面前，對她說道：“我還買了一個盲盒，要不要拆開試試運氣，說不定可以出隐藏。”

莫笙擡頭看向這個男生，整個人都呆愣住。

莫笙在和郁黎川接吻的時候，曾經看到過郁黎川的眉眼，還有鼻梁，其他的地方都看不真切。

距離那麽近，只知道郁黎川的眼睛異常的漂亮，精致得不像話。

她看着此時這個男生的眉眼，再看着他的身高、體型、着裝，以及他說話的聲音，都确定是屬于郁黎川的。

可是，他沒有發光。

莫笙近乎于呆滞的看着郁黎川，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周圍的一切都變作陪襯，夜色沐浴下的校園，路過的學生，都瞬間淪為襯布。

莫笙從未想過，一個人能好看到讓人自慚形穢的程度，看到他一眼，就會下意識自卑。

她曾經想過郁黎川被譽為是校草，會長得很帥。

然而帥到這種程度，竟然讓她覺得有些不現實，仿佛這段時間經歷的都是一場夢。夢裏她遇到了童話裏的王子，那麽完美的人，獨獨對她伸出手來，邀請她一起共舞。

他的确是溫柔的，眼角眉梢都透着那種儒雅的味道。

他的五官沒有沖擊性，就是精致到離譜而已。

看着他，都擔心他下一秒就冒出仙氣來，飛升成仙了。

莫笙突然問他，聲音不受控制的發啞：“郁黎川？”

“嗯？怎麽了？”突然被叫全名，莫笙還是這種表情，讓郁黎川有些錯愕，下意識擔心。

“不發光了。”她在短路的情況下，說了一句無厘頭的話。

“我嗎？”郁黎川不愧是郁黎川，居然又聽懂了，指着自己問。“嗯，我看到你了。”

莫笙突然感覺，她的這場戀愛就好像在跟一個盲盒戀愛。只知道盒子裏大致的款式，知道他是什麽樣性格，卻不知道他的長相。

突然有一天，盲盒拆開了，她看到了郁黎川的樣子。

一個從來都不幸運的人，拆到了隐藏款。

遇到他，用盡了自己全部的運氣。

郁黎川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突然一陣緊張，終于被莫笙看到了自己的樣子，她會不會嫌棄自己醜？

他不知道自己長什麽樣，會不會吓到她了？

她現在就是被驚吓到了的樣子……

不會要甩了他吧？

“為什麽會這樣？我還是能看清你。”郁黎川這樣說道，下意識伸手拉住了莫笙的手，生怕她就這樣跑了。

他在行動示意了，你已經是我的女朋友了，不能因為我醜就不要我了！

莫笙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看手機殼，确實不發光了，她能夠看清自己和郁黎川的合影，合影裏的男生，的确就是面前的男生。

莫笙又去看郁黎川的頭頂，彈幕也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她眼前的郁黎川突然變正常了。

莫笙遲疑了一會問：“你還是能看到我的樣子對嗎？”

“對。”

“那你是不是也能看到別人了？”

郁黎川緊緊地拉着莫笙的手，随後扭頭去看周圍，微微眯起眼睛，去看夜色裏的人，随後也跟着愣住了。

他剛才一心一意地買水、買盲盒，着急回來讓莫笙不會等太久，根本沒有去看周圍的人。

他生來臉盲，所以在這方面非常淡漠，不會去注意身邊的人，甚至遇到熟悉特征的人，除非關系好，不然都不會主動打招呼，怕會認錯人遭遇尴尬。現在看到周圍的人之後，他的腦袋一瞬間短路了，看了一個人之後，又去看另外一個人。

他真的能看清了！

“能……”郁黎川說出這個字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

此刻他的心情非常複雜，眼睛有點酸澀，卻沒有将狂喜外漏出來，而是看向了莫笙。

莫笙則是意識到，她新許的願望實現了，一瞬間狂喜地撲到了郁黎川的懷裏，抱着他的腰興奮地說：“啊啊啊！你能看到了！心情怎麽樣？”

郁黎川想起莫笙在回來之後就問過他這個問題，他當時沒當回事。

現在想來，莫笙恐怕知道些什麽。

他認真地問莫笙：“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對嗎？”

莫笙立即松開了郁黎川，将手背在了身後，思量了一會後承認了：“對。”

“可以告訴我嗎？”

“你聽起來可能會覺得很扯。”

“我相信你。”

自然是相信的。

這種詭異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他突然能夠看清楚莫笙，現在又突然能看清楚所有人。

他的臉盲，是公認的不治之症，除非天降奇跡。

而現在，奇跡發生了。

莫笙伸手拿走了郁黎川手裏的盲盒，帶着郁黎川往學校安靜的地方走，到了操場上，莫笙和郁黎川肩并肩走在跑道上。

“我之前……聽姥姥說家裏後山的山神樹許願很靈，就許了一個願望。”莫笙将自己的願望，和偏激的實現方式說了出來，郁黎川聽完之後詫異不已。

莫笙繼續說了下去：“後來，我發現你因為臉盲十分苦惱，所以就換了一個願望。現在看來，願望應該是被頂替了，你在我的眼裏不再發光了，我也看不到彈幕了。”

郁黎川遲疑了一會，突然回答：“不要将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

“G？”

“如果被濫用，後果會很可怕，而且你的姥姥家裏的日子也不會太平了。”

“哦……治愈臉盲症的願望也有可能被頂替。”

“這個無所謂，我早就習慣這種生活了，我只是覺得這種事情被有心人利用，恐怕會很可怕。”

莫笙也跟着想了想，随後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郁黎川盯着莫笙看了一會，突然笑道：“如此看來，我是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你說，山神老爺是不是挑了一個最好的給我？”

這是一種認可。

一時半會不會被甩了。

郁黎川笑容終于輕松起來：“嗯，也挑了最好的一個給我。”

莫笙有點想笑，還想跟郁黎川聊很多，結果齊檸的電話打了過來，催她趕緊回去，寝室要關門了。

中心思想是路過樓下超市的時候，給她帶四節南孚電池。

莫笙拉着郁黎川朝女寝的方向走，同時說道：“她們催我了。”

走到女寝門口，莫笙上了臺階還回頭對郁黎川揮手道別。

看着那個帥氣到不真實的男生溫和地微笑，對她揮手道別，她心中一陣狂跳。

快速跑到寝室，想要探頭看看郁黎川走沒走，就看到郁黎川已經朝着他家的方向走了一段路了。

這時有一群女孩子路過郁黎川，紛紛朝郁黎川看過去，還有一個女孩子朝郁黎川跑了過去。

如果是以前，郁黎川會立即拒絕，接着繼續走路。

這次他動作停頓了片刻，朝着那個女生的臉看過去，随後又掃了一眼其他的女孩子，似乎是想要看看每個人的長相究竟有什麽不同。

随後，他擡起手機來，給那個女孩子看自己的手機殼，那個女孩子立即跑開了。

莫笙看着這一幕，最開始沒覺得有什麽。

結果突然就頓住了。

她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郁黎川以前看不清別的女孩子長什麽樣，所以才會覺得她是最好看的。

畢竟，他能看清長相的只有她一個。

現在，她再也不是獨一份的那個了，郁黎川可以看到其他的女孩子了，她會不會被比下去？

想到這裏，原本美妙的心情瞬間消失了。

她怔怔地看着郁黎川離開，看着他的背影，心口突然揪緊。

明明只是短暫的離別，她卻開始了盲目的不安，總覺得，郁黎川這次離開後，就會徹底離開她了。跟他此刻離開的背影一樣，兩個人會漸行漸遠。

也不知道是因為突然的變化讓她不安，還是突然看清郁黎川後，讓她産生了自卑，動搖了她的心情。

莫笙坐在寝室裏和室友随便聊天，聊了一會後意識到郁黎川沒有給自己發消息報平安，于是給郁黎川發消息問：你到家了嗎？

許久都沒有回複。

以前郁黎川都是秒回的。

她趕緊擡手拍自己的腦門，瞎想什麽呢！

她在這個時間拆開了盲盒，一只帶着紫色魔法帽子，圍着圍巾坐着的小豬。

拿起盒子看了看，并非是隐藏款，很常見的款式。

她其實沒有那麽幸運。

突然能看清周圍人的樣貌，對于郁黎川來說真的挺新奇的。

這一路上，他一直在看周圍的人，男女老少，各不一樣。

原來年齡真的可以體現在面容上，原來面容差距真的這麽大，原來有那麽多種長相。

他看着自己的手機殼，還有手機裏零星的幾張相片，看着自己的樣子，突然蹙眉。

他長成這樣，算好看還是難看？

莫笙應該不會嫌棄他醜吧？

郁黎川又看了看周圍，再看看自己的相片，忍不住咬牙。他的鼻子似乎比別人的高一些，是不是最奇怪的？

看了這麽多人，很少見到他這麽奇怪的鼻子。

再看看周圍，又去看自己的相片，他的臉是不是有點太小了？

以前能夠看清人的輪廓，可以看到頭的大小，再看自己，就覺得自己的腦袋小，看起來不太和諧，現在就發現自己的臉也小。

和周圍其他人格格不入。

之前雲折竹他們誇他帥，不是安慰他吧？

校草這種稱呼，是不是一種嘲諷的綽號？

郁黎川繼續看相片，只有一種想法。

她的女朋友非常漂亮。

這一路上他也看到不少同年齡段的女孩子，就發現莫笙絕對是最好看的那一個。

越看越覺得，他真是幸運，居然能追到莫笙。也幸好莫笙那麽大條，才沒有被其他的男孩子搶走。

他對其他的美醜沒有任何概念。

他不知道什麽樣算好看，什麽樣算是醜。

唯一清晰的只有一點：莫笙最好看。

回到家裏，他的興奮尚未褪去，他想要和自己的父母視頻通話，看看自己的父母長什麽樣子。

此刻的他非常珍惜能夠看清周圍人的時間，想要用最快的速度，看自己熟悉的人長什麽樣。

能夠看到，就算是明天就會消失，他也是興奮的。

已經無憾了。

看着視頻裏父母的樣子，郁黎川竟然有一瞬間紅了眼眶，接着開始哭。

他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看清父母的樣子，這種喜悅難以描述。

沒辦法解釋他為什麽哭，他只是想要流淚，還覺得這種舉動非常丢人，想要掩飾，結果更加分明。

這一舉動吓壞了郁黎川的父母，郁媽媽看着視頻一個勁地問：“黎川？！你怎麽了？被人欺負了嗎？還是出什麽事情了？想家了？”

郁黎川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于是只能點頭：“嗯，想家了。”

“我當初就說不讓你考那麽遠，複旦大學不也可以嗎？結果你非要去北方，現在知道想家了吧？”郁媽媽這才放下心來，也紅了眼眶，跟着哽咽着埋怨。

郁爸爸聽完理由就放心了，重新拿起書繼續看：“你就是閑了，利用時間多看看書，練琴，就沒空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我教了你十多年合理利用時間，你都當耳旁風。”

郁媽媽立即推了郁爸爸一把：“你怎麽這樣的？黎川長這麽大都沒哭過，你還這麽說他。再說了，他跑到北方去上學，也沒個人照顧。”

“雲折竹不是也在嗎？他不是還有一個女朋友嗎？”

郁媽媽這才反應過來：“對哦，黎川，你和女朋友吵架了？”

郁黎川擦了擦眼淚回答：“沒，相處得挺好的。”

“你要對女孩子溫柔一點，知道嗎？要用時間去陪她，要真的去關心她，不要因為學習不理女朋友，像你爸爸這樣是不對的。”

郁家從來不擔心自己的兒子會玩物喪志，出現玩游戲不理女朋友的情況，因為郁黎川本身就不喜歡玩游戲，只喜歡學習、樂器。

他們曾經以為郁黎川會成為一名學習很好，多才多藝的和尚，因為他清心寡欲的，似乎對女孩子不感興趣。

突然有了女朋友，他們都很震驚，還松了一口氣。

終于覺得自己的兒子像一個凡人了。

郁黎川突然嘆氣：“我真的很想一直陪着她，為什麽我還沒到法定年齡。”

郁媽媽聽完認真地問：“要不媽媽找一個結婚年齡低的國家給你們移民？”

郁黎川趕緊拒絕：“她是要進國家隊的，這是跟國外輸送人才呢，您別鬧。”

“媽媽去看你們吧。”

“別來，我已經不想你們了，再見。”回答完，秒速挂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