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是安分守已的第六章

事後,榮灏沒來找她,風平浪靜地過了幾天好日子。阿五繼續擺弄她的罂粟花,還有池子裏的錦鯉。魚兒悠哉,覺不得愁。阿五很羨慕,曾幾何時她也像它們一樣,歡快無憂。

“小豆兒別鬧,到旁邊去。”

“胖丫早上不是剛喂過,又來讨食?”

“蔡姥姥,你怎麽游得這麽慢,是不是腿疼?”

……

阿五給每條錦鯉都取了名字,每當她來,它們都會靠過來探頭擺尾。

突然,池中多出個倒影,把她的魚兒全都驚走了。

阿五看到青澀俊俏的笑顏,不自覺地壓低臉。潘逸見狀以為她是怕被人撞見,就往四處張望。

“別怕,這裏沒人。”

阿五仍低着頭,待腮頰潮紅褪去,才敢擡眸。

“你來這裏做什麽?”

如今阿五有些不待見他,說話不如平常。潘逸不知自己又做錯了什麽,好些天了,他都在園子裏等,她卻沒來。

“我想你……怎麽沒來。”

潘逸吞吞吐吐,原來只想着那三個字,卻不自覺地多出後半句話。阿五腮頰微漲,她又把頭低下,逗弄水裏的魚兒。

見她不冷不熱,潘逸如油煎火烤,他也不顧旁邊是否有人,蹲到她身邊急切問道:“小魚,你為什麽不理我?我有做錯事了嗎?”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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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什麽不理我。”

“不想理。”

潘逸頓時語塞,他抓耳撓腮,苦思冥想,終于記起原由。

“該不會氣我失約吧?那天事出緊急,我實在沒法脫身。”

不是這件事。阿五心裏念叨,可是為了掩住心事,她也就順着他的話,随意問道:“什麽事有這麽重要?”

果然!找到症結潘逸心裏痛快了,他湊近小魚,腼腆地笑了笑。

“這個沒法兒告訴你,過幾天你定會知道。”

“什麽事連我都不能說?”

阿五撅嘴,翻他個白眼。潘逸依然在笑,只是很勉強。

“真不能說,你別怪我。”

過了三天,潘逸不能說的事大白于天下。

富貴樓的洪二爺被人密告私制龍袍,有謀反之意。燕王榮灏親自帶兵入其府,在牌匾後搜出龍袍一件,幾封通敵密函。

鐵證如山,洪二爺就地正法并誅連其九族。之後上至同知、下至縣令全部革職查辦。榮灏所呆的遼州血洗七日。阿五聽說,地都變紅了,只有燕王府這一片是幹淨的。

原來榮灏是這樣的人物。阿五慶幸當初選了他,要不然自己也成富貴樓裏的一縷魂。

只是如今她該怎麽選?

夜沉了,白日躁熱仍未散去。這幾日燕王府熱鬧,近兩更天,依然燈火通明,莺歌竹樂隐約可聞。

婢女們都坐在院裏聊天扇扇,說哪個伶人唱得好。阿五趁她們熱絡便悄悄離了院子。

月光如水,悄然而淌。池中蓮荷已嬌豔,婀娜萬千。

“小魚。”

一聲輕喚,似來自池蓮。阿五回頭,就見一抹淡影,月華之下猶如修竹。

卟嗵卟嗵,心跳得厲害。潘逸迎面走來,笑顏腼腆青澀。阿五低首垂眸,眼睛從他身上移到自己腳尖。

“等好久,以為你今天又不來了。”

他喝過酒了,呼吸之間有股淡淡的酒香。阿五只覺得腮頰發燙,似這酒氣的緣故。

“說好了,當然要來。”

她嫣然一笑,明眸彎成兩道月牙兒。潘逸滿心歡喜,幾乎想上前抱住,腳一跨又察覺不對,便低頭拿出袖中的梅花簪子雙手遞上。

“今早我去街上,無意間看見這個……這個想……送給你。”

後半句話他越說越輕,還結結巴巴。阿五抿嘴,不好意思地把他的手推回去。

“這個我不能要。”

“為什麽?”

“就是不能要。”

潘逸急了,他找了好幾個鋪子,偷偷地挑半天才選中這支梅花簪,她不要,他送給誰去?想着,他上前一步,抓住阿五的手,硬将把梅花簪子塞給她。

“我明天要走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我不知你會不會想我,總之我每天都念着你,這簪子你定要好好收着,就當是我……”

阿五聽到他要走,怔怔地看了半晌。

“你要去哪兒?”

潘逸無奈地嘆口氣,道:“去我二叔那兒。王爺吩咐的,我要替二叔把幾天門。”

阿五聽後心裏沒底,又問:“你還回來嗎?”

“應該會回來。”

潘逸底氣略顯不足。阿五不語,臉隐暗處也不知是何表情。潘逸難過透了,抓住她的手施了狠勁。梅花簪子幾乎要嵌入阿五手心,阿五硬是把疼吞了下去。

“若我回來,你願意和我在一塊兒嗎?若願意就點個頭。”

潘逸望着她,烏黑的眸漸漸深邃。阿五不答,他又向她逼近,嘴唇幾乎要貼上她的額,那股酒香已是越來越濃。

“你醉了。”

阿五抽身躲開,往後退去。潘逸不死心,又把她拉回。

“醉了好,如果不醉,我是萬萬說不出這些話的。小魚,我喜歡你。打見你第一眼起,就喜歡上了,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

“別!”阿五忙捂上他的嘴,驚慌失措地望着他。“別說不吉利的話。”

潘逸笑了,炯炯雙眸璀璨如華,似與星輝相映。

“你這是答應了?”他挑眉輕問,竟露出些許不正經的味道。

阿五滿臉通紅,連忙松開手,咕哝道:“我才沒答應你呢。”

說完,她手一抽,像條狡猾的魚從他身邊溜走。潘逸追上去,想要牽住她,手一伸只勾到她的袖邊。薄絲劃過,留下一縷香。

阿五脫了鞋襪,把腳伸入池中,雪白小足就如兩截玉藕,月光之下幾近透明。潘逸看愣了,立在旁邊入了定。阿五沖他一笑,向他招招手,他這才回過神。

池水微涼,潘逸赤腳伸進去時,不由抖擻了下。

阿五見之,便笑道:“酒醒了吧?可別在說胡話了。”

“哪有。”

潘逸面紅耳赤,酒勁褪下之後他又膽小了,想起先前說的話略微懊惱,細細思量又高興至極。

阿五靜默片刻,道:“你回來後能否再幫我?”

潘逸心裏咯噔,一下子沒明白過來。

阿五解釋:“殺我爹娘的不是那些人。”

“那會是誰?”潘逸糊塗了,沒想到費去番功夫還抓錯人了。

“我不知道,應該有七個,騎高頭大馬。上次去牢裏看過,不會是他們。要不你再帶我回去看看,說不定還能找到些什麽。”

話落,潘逸凝神思忖,除了山賊他實在不知道會有誰打劫破村子,而且線索也已經斷了一年多,查起來定是困難。不過再三思量,潘逸還是點了頭。阿五笑了,她從腰間取下一只魚形木雕,要系上他手腕。

她靠得如此近,秀麗眉眼,嬌嫩唇瓣,伸手可得。潘逸又醉了,忍不住湊過去,輕嗅起她的香甜。

這次阿五沒躲開,她羞澀垂眸,想把魚雕系上,可是幾番套、弄,紅線總在指尖滑走。

潘逸把頭靠上她的肩,睜着大眼如小狗乞憐。阿五腮頰飛紅忙把他推開。潘逸輕笑,再靠過去,有意無意地吻上她的紅腮。

“小魚,我喜歡你。”

他在她耳邊輕吟,不安分地把嘴移到她唇邊。阿五垂下眼眸,像是等他靠近。一個淺吻如約而至,青澀腼腆地落上唇瓣。阿五不禁輕顫,被那股酒香熏得微醺。

朝思慕想的親吻塞過香蜜,碰觸的剎那間混身都溫暖起來。氣血翻湧,潘逸頭暈目眩,他忍不住再次靠近想多擒幾個香吻。阿五卻一把将他推開,起身落跑。

潘逸頓時清醒,以為自己心急把人吓走了。正當懊悔之時,眼角餘光瞥到個身影。他無比錯愕,反應過來之後,馬上将小魚掉下的繡鞋塞入後腰,“蹭”地站起身。

“殿下,你來了呀。”

潘逸笑得僵硬,離他十步開外都能看出他的不自在。

榮灏擰起眉,上下打量,問:“剛才見你喝了那麽多酒,怕你醉了出事,所以來看你。你怎麽跑這裏來了?”

“熱,天熱,浸會兒腳。”

潘逸的臉像上了漿,身子也沒法動彈。榮灏往他腳上看,又朝他臉瞅。

“別貪涼,這天還不算熱。走,我們再去喝幾杯,為你餞行。”說完,他勾上他肩膀。潘逸心快跳出嗓子眼,忙以解手為名跳到樹後偷偷将繡鞋塞進衣裳裏。

當夜,潘逸的行囊裏多了雙繡花鞋。塞進去前,他把它們擺在手裏看了又看。小魚的足小巧玲珑,還不及他一雙手大。他看得入神咧嘴傻笑,有人過來都沒察覺,擡起頭時孟青已近在眼前。

潘逸吓一跳,倉惶地将東西收好。可惜慢了半步,人家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是那阿五的?”孟青一語道破。潘逸臉上熱潮還未褪去,又湧起一波。他故瞪大眼,矢口否認。

“不是她的。”

孟青斜睨,呵呵幹笑。“騙人你還嫩呢。”

潘逸漲紅了臉,幹脆坐在那裏不吭聲。

孟青又戲谑道:“小心惹到個妖。到時別怪我沒提醒你。”

潘逸聽後不禁惱怒,立即瞪起大眼,沖口而出:“你才是妖!”

話落,他拿起包裹氣呼呼地進了裏屋,簾子一甩,差點打上孟青的臉。

孟青愣了下,緩過神後一臉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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