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我是努力隔日更的第49章

雪下了幾天終于停了,煦陽初露,往白上抹了層金,遠望略微刺目。阿妩起得早,用完早膳喝過牡丹露,便披上狐裘坐在欄邊欣賞難得的景。

戰火如荼之際,玉樓似世外桃園,連侍婢也悠閑。上午過了大半,忽然有人到訪,玉樓內起了一絲波瀾,悄無聲息延到阿妩耳邊。

“妩夫人,芙蓉閣的梅雪姑娘想見您。”

阿妩懶懶擡眸,眺欄望向園側門洞,想了會兒颔首道:“讓她進來。”

侍婢垂首領命,不一會兒就将榮灏的新寵領入融春臺。她一進門,阿妩眼波微動,這模樣恰如其名,膚如雪,嬌如梅。

梅雪走近,恭敬施禮,她低頭時也偷瞥了阿妩,半羞半怯,猶如阿妩當年。

阿妩打量她一番,莞爾道:“姑娘不必客氣,請入座。”

梅雪殷勤道謝,随後撫着身後裙擺半坐。侍婢奉茶,她久久不擡手,阿妩見之不禁輕笑道:“姑娘別拘謹,嘗嘗這茶,若不喜歡,我讓人給你換牡丹露。”

梅雪一聽,忙惶恐。“奴豈敢。牡丹露乃殿下為夫人尋來,奴不敢沾此聖恩。”

“呵呵,這有什麽。”

話落,阿妩就讓侍婢端來一壺牡丹露。梅雪受寵若驚,連聲道謝,之後小心翼翼捧起杯盞,呷上小口細品,接着與阿妩寒暄起來。

“奴本是江南人士,家在……”

說話時,梅雪貌似不安,兩眼時不時地瞥向門處。她心不在焉,阿妩便明白她來此目的并不是看她,而是在找那個人。

這些日子榮灏除了書齋器庫就是玉樓,幾乎把那群莺燕忘光了。在燕王府裏,榮灏便是她們的天,如今阿妩将天獨占了去,自然愁了眼前這二八年華的美人。

“王爺不在這兒呢。白天他都在書齋,很少會來。”

阿妩直言不諱,梅雪面上一驚,轉眼又是被人看穿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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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夫人您誤會了,奴聽聞您在此處,專程想來拜訪。我特意帶來家鄉的玉容膏,想給夫人養顏。”

說着,她顫巍巍地從袖中取出一巴掌大的錦盒雙手呈上。近侍替阿妩接過,打開輕嗅,又捧到阿妩面前給她瞧。

阿妩只是輕瞥,擡手推了去。

“想來就來,不用帶這些,心意我領了,東西你留着自個兒用。”

她說得溫柔,梅雪卻有些尴尬,不由垂眸低聲道:“送禮哪有收回的道理,妩夫人不嫌就請收下。”

話落,她将目光移至阿妩微隆的小腹處。阿妩察覺,不自覺地拉好狐裘輕掩腹處。

“那就謝謝姑娘了。”

聲若莺啼,巧笑嫣然。梅雪擡起眸,見到微光襯着笑靥不禁微愣,別人都說她與妩娘像,而今日一見卻覺大相徑庭。梅雪想起榮灏看她時的神色,似近似遠,幾分恍惚,幾分疑惑。他像在找另一個人的影子,沒找着又顯失落。

想到薄情人,梅雪心裏揪痛,她又忍不住看向門邊,望眼欲穿。

這失了心的女子何其可憐,阿妩好生憐憫,心想自己是否會有這天?然稍稍思量,她便自嘲地笑了起來,早沒了心的人,何來難過。

“這些日子兩國交緊,王爺忙于公務,等他得了空,自然會去看你。”

阿妩好言勸慰,聽來真心。

梅雪回神,面露羞愧,忙道:“多謝妩夫人了。這段時日兵荒馬亂,奴也不想給王爺和妩夫人添憂,其實妩夫人平日閑悶的話,奴願意過來作陪。”

阿妩淺笑搖頭。“不必麻煩,你也知道我身子不方便,睡着多過醒着。你來老是看我躺着,也是無趣。”

“這倒也是。”梅雪沒聲,略有失落,過會兒她自覺沉悶,就随口拉來個話茬。

“聽人說仗打得厲害,奴還真有點擔心。”

阿妩不由坐直身子,像突然來了精神,連忙關切問道:“這些日子王爺沒在我面前提及戰事,姑娘可有消息?”

梅雪面露難色,想了會兒說:“倒沒什麽确切消息,不過聽底下人說,平洲已經撐不住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話音剛落,阿妩就白了臉色,人像是一抽,緊接就捂住小腹蜷起身。侍婢見她臉色不對,忙讓人傳醫士。

梅雪自知說錯話了,頓時萬分驚恐。她本想套個近乎,沒料闖出禍事,忙伸手想要扶上。

“沒事……沒事……”阿妩擺手喘息,挨過一陣針刺似的隐痛。“你先回去,過些日子再來。”

梅雪聽後慌張點頭,直到侍婢将阿妩送到內室才敢離開。然而歇了沒多久,未等醫士趕來,阿妩就命人拿來鬥篷,換上厚衣出了玉樓。

平洲撐不住是遲早的事,可沒想到會這麽快。阿妩以為榮灏會增兵,而他只字未提,究竟是什麽心思,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老虎的牙比毒蛇還陰森。阿妩屏氣,不露聲色,入了書齋見到福佑,便柔聲問道:“王爺可在裏面?”

福佑見到她不由驚訝,賊眉鼠眼一溜,咧嘴笑道:“王爺正在商議國事呢。”

“國事?”阿妩側耳傾聽,明明是伶人妙音,沒想商議國事還得聽出戲,他真能一心二用。

阿妩冷笑,不理福佑暗阻,直闖入內。凜冽門風,剪去婉轉莺喉。

“殿下真是好興致。”

阿妩戲谑。榮灏驀然擡頭,見到她鳳眸彎起,笑得妖而邪。

“你來得正好,快坐過來。”

他笑眯眯地招手,阿妩抱以嫣然,緩步上前坐他右側。福佑怯怯低頭,急忙把門關上,像怕榮灏看見他似的。

阿妩剛坐定,伶人便繼續輕唱,榮灏聽得有滋味,兩指輕叩案面哼着調兒。此時,侍婢利落将飄香金爐撤去,換暖爐擺至阿妩腳邊,然後開了小窗通氣。

阿妩親手斟滿香茗,送到榮灏眼皮底下。榮灏接過淺抿一口,而後将剛剝的幾粒瓜子仁放在阿妩手心,不正經地調笑道:“這麽快就想我了?昨晚沒夠?”

阿妩剜他一眼,眉間風流悉數落到他眼中,他輕笑出聲,春風得意,伸過手去将她柔荑裹在掌內。

阿妩聽戲聽得津津有味,唱罷一曲,她蹙起眉,似無心說道:“老是聽這些怪沒意思。”

“你想聽什麽,我便讓他們唱。”

阿妩嬌媚一笑,故意提了嗓:“唱‘四面楚歌’。”

話落,伶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不會唱,還是不敢唱。

榮灏淩了眼色,道:“叫你們唱就唱。”

王爺出聲,伶人不敢不從,清幾下嗓,提氣嘯號,聲如裂帛,唱盡戲中悲戚。

“這才是男兒豪氣。”阿妩柔聲道,聲如細針,悄悄地刺進榮灏耳裏。榮灏不語,側頭望向窗外雪景似分了心,過了片刻,他頗為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別唱了,全都下去吧。”

伶人收聲,恭敬告退。

阿妩面色如常,慢悠悠地喝口茶,故意譏諷:“平洲失守,聽‘四面楚歌’倒也應景。”

她平靜得過了頭,似乎絲毫不擔心玉暄安危。如霧似煙的淡笑,讓人摸不清。

榮灏哼笑着問:“你怎知平洲失守?哪個多嘴的爛嚼舌根?”

“就算沒失守,別人在外打仗,你在此處享樂,也對不起天地良心。若傳出去,怕是遺臭萬年。”說着,阿妩側首瞥向他,半眯起眸像在冷笑。

“我把玉暄托付給你,你就這般對我們?”

“你以為我想?都城無兵派來,我手下無人可用。哪怕拆東牆補西牆,也得有牆可拆。”

“無人可用,你就自己去!”

阿妩厲了神色,把榮灏喝得一愣。

“你貴為一方之主,毫無用處,就算有了龍袍,你也撐不住!你叫我如何幫你,你又怎麽對得起追随你的忠将良臣?!”

句句在理,字字見血,就算沒臉沒皮,聽了這樣的話也會無地自容。榮灏想要開口反駁,而這時突然有人來報,聲音焦急似火,又院口一路燒到門處。

“禀殿下,平洲有人來報,說将士被困城內,急求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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