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022

因為冬子落水的事兒，兩人耽擱了一陣才重新啓動卡車，繼續前行。

漸漸拉開與身後青山的距離，程野駕車上了公路。群春在一旁靜靜地坐着，偶爾單手撐着下巴，歪着腦袋看旁邊開車的男人，明明是冷峻硬朗的線條輪廓，硬生生讓他看出了溫柔的滋味。

兩個人都安靜不說話，群春看着窗外暖黃的日光照耀下蕭瑟的大馬路和飛快倒退的樹影，又看看遠處蔚藍的晴空——不得不說的是，自從異變植物人之後，整個世界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天空都不再是灰霾藍了。

高速公路上沒有半個人影兒，群春沒去想象城市裏面現在已經成了什麽樣子了。

從最近深山裏大家夥兒的表現看來，在嚴寒冬天之後，他們的異變能力會不斷進化，可能在春天萬物複蘇之際會迎來又一場植物人異變大爆炸。

執法者和權貴在一開始就失去了有利的地位了，現在是誰身上生長的植物強大，誰就能橫沖直撞。

最後這樣的局面是，所有的植物人組成各自的小幫派、小團體。其中可能會不斷發生殘殺吞并的過程，然後某些能力強大的組織就會不斷擴大，最終形成大勢力。

如果處理得好，也許很快這些強大的勢力會重新建立新秩序，如果各大勢力勾心鬥角、眀争暗鬥只為瓜分更多的力量，那這個世界就會慢慢陰暗了。

群春揉揉太陽穴不再去多想。

像大山深處那麽偏僻的地方，他們就算搶地盤也不會到山旮旯裏邊的。只要他和程野還有大家都能夠繼續安安穩穩地生活，就已經很幸運了。

坐車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即便身邊陪着的是心上人，群春也很快就精神恹恹，幹脆閉上了雙眼。

“累了就睡一會，到了我再叫你。”程野見他閉上眼睛，以為是群春困了。

群春其實想和程野說話聊天的，但是想到他還開着大卡車，與他交談會分散他的注意力，為了兩人的安全，群春乖乖地坐好了，應一聲“好的”就閉上眼睛繼續休養。

等到群春再次醒來，他發現太陽已經躲在雲朵後，天色已經漸暗了。

冬天天暗得比較快，他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程野一眼，還在認真地抓着方向盤開車。

“你累不累？要不然等下一段路換我開車？”群春剛醒過來，嗓音還帶着點慵懶和糯軟。他想，四、五個小時的車程其實挺累人的，雖然程野什麽都沒說，但他心疼。

“沒事，還有半個多小時就能到市裏了。”程野忍不住翹唇，他知道群春是在關心自己呢。但是駕駛大卡車哪裏有開小轎車那麽輕松自在，這種受苦的活兒還是他來吧。

下了高速路口，程野把大卡車開進了大天橋底下的高牆旁邊。

“咦，怎麽了？”群春見他不繼續進城裏，反而在這邊停下來，奇怪問道。

“先停下來吃點東西。”程野拔出車鑰匙，踩着踏板跳下駕駛座。

“這個點了，先做點吃的。而且等到了城裏，生火也不太方便。”程野也還有自己的考慮，現在城市裏面不知道有哪些勢力，生火做飯那麽高調的炫耀就算了。

群春也知道這些，跟在程野身邊，從車廂上拿出一大把紮手的松針和木柴，又拿了紅薯和土豆，什麽都不用處理，直接煨在土灰裏燒熟了，黑乎乎的一層皮剝開，就露出了熱氣騰騰的軟乎乎的紅薯肉和土豆泥。

程野将大水壺裏的水倒出來遞給群春，兩人吃完之後很快又繼續駕車回市裏學校了。

下了高速之後還有很寬範圍的市郊區。市郊區中有好幾個養殖場和大棚蔬菜種植基地，以往是專門供應新鮮瓜果蔬菜和奶肉蛋給市內的。它們規劃整齊、緊緊處落在一塊塊地皮上，昏暗的夜色中，粗糙高大的牆體、透明巨大的大棚幽黑一片。

群春留心細細看過去，方方正正的房屋黑影下，忽然飛快豎起了一道道圍牆——如果他想得沒錯的話，郊區的所有的飼養、種植基地都已經被占領了，而現在悄然升起的“圍牆”就是那些植物人。

群春還在看着沒有出聲，就聽見身邊低沉的聲音響起：“你也看到了嗎？外面那些植物。”

程野視力、眼神極好，只一眼就看見了黑暗中悄然的變動。

“我們不驚擾他們，直接快快過去吧。”群春想，他們只有兩個人，對方能夠占領這麽一大片地方，一定人多勢衆，能力強悍，和他們硬拼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程野也是這麽想的，當即就踩了油門，大卡車“轟隆”一聲，飛快地往前沖出去。

因為他們來去太匆匆，對方也根本沒怎麽反應過來，程野和群春就已經開着車駕駛離開了這片區域。

“前面再往右拐，然後一直直行。”群春給程野說着回學校的路線方向，透過卡車厚厚的玻璃，看了一眼外面城市的天空，不似以往，夜晚天空到處都是霓虹燈光散射的紅豔一片，現在的天空是黑藍的，城市的大部分燈光已經不再閃亮起來了。

大家似乎都藏着沒有開燈，生怕這一點點光亮會引來居心叵測的人。群春收回視線，看向程野。

程野也剛好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翹起嘴角說：“到了。”大卡車緩緩進入學校正門，橘黃色的車燈投射在校道上，孤零零的蕭瑟無比。

“感覺已經過了好幾年，再次回到學校……”群春開玩笑說，因為無人清掃、打理，學校校道上滿滿都是真正植物的枯枝落葉，車子一行駛而過，便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兩人把車停好在一塊較為隐蔽的空地上，熄火鎖門之後，背上裝了食物的包就走。

程野一手拎着東西，另一只手挽上群春的手臂，兩人走過微冷的小路，來到宿舍樓前。

這一次從一樓到五樓，群春都沒有看見任何人的身影，宿舍樓也是黑洞洞一片，莫名的凄寒陰森。大抵是察覺到群春的心情，程野輕輕捏了捏群春的手心，然後大手覆壓上來，緊緊握着他的手。

群春默默地想：如果他當時繼續留在學校，現在又會是怎麽樣？不過幸好誤打誤撞和程野相識了，他才不用孤身一人在這裏面對一切。

他開了宿舍門，封閉的寝室一股濃厚的悶塞和灰塵味兒一齊傳來，程野在一旁放下袋子，群春兩三步走到後門，打開了陽臺上的門通風，轉而把前門鎖上。

程野第一次看見他們的宿舍，默不作聲地打量了一眼這四人間，最後目光落在最為整潔而東西也是最多的一處，那正是群春的床鋪和書桌。

想到群春曾經在這兒住了将近四年，程野看着他的桌面上的東西都有些如饑似渴，仔仔細細凝視着每一個物件。堆碼得整整齊齊由高至矮排列的書本、兩瓶一大一小的滋潤乳霜、竹編收納盒、灰藍的瓷杯……

“傻站着幹什麽？快快坐下。”群春知道程野開車這麽久一定有些疲憊了，讓他先坐着，然後又跑到陽臺的浴室裏。

他猶豫着打開熱水花灑，裏面當即噴射出溫熱的水花，群春心裏一喜：“哎真好，原來還有熱水。”

“程野程野，你先洗個熱水澡吧。”群春又想到，他們這一次出來，其實沒有帶任何衣物。

程野聽完，也是笑着看群春不說話。

群春只得在自己的衣櫃裏，拿出一套軟綿綿、毛絨絨的棉厚睡衣以及一條淡色的四角內褲。他的臉漲紅，有點不好意思地把衣服遞到程野手中，然後就輕輕推着人趕緊進浴室。

他想，自己身上還穿着程野給的鮮紅鮮紅的喜慶內褲呢。

又是一陣無法抑制的臉紅口躁。

群春甩甩腦袋，讓自己冷靜下來之後，拖出書桌旁邊的大行李箱，打開來開始整理準備帶回家的東西。

書桌上的書本那些他是不打算帶回去的了，這些年在外面念書，他一直把爸爸媽媽的照片和自己小時候的合照都帶在身邊，一本厚厚的相冊靜靜躺在他手中，封面已經老舊了，翻看一頁，內裏也有翻閱過無數次的滄桑感。

群春看着照片上的還是小小嬰兒的他，抱着他的年輕溫柔地笑着的爸爸和媽媽，心裏一片柔軟。他把相冊收好放進行李箱，想着改天如果可以，他也要和程野拍一張照片。

最後他帶上的都是些保暖的衣服、夏天清爽的衣服，筆記本電腦也被他帶上，雖說以後不一定會用得上。

程野洗完澡出來，群春恰好蓋上行李箱蓋子，站起身來。

他的睡衣睡褲穿在程野身上明顯地小了兩碼，原本在群春身上就寬寬松松的睡衣剛剛好遮蓋住程野的小腹，群春想，他只要一擡手，說不定就露出小腹了。原本的長褲穿在程野身上也成了八分褲，弄得群春特別不好意思，他也實在沒有別的衣服了。

程野帶着一身的濕熱溫暖的水汽走近群春，在他腦門兒上啵地親了一口。

“你也快去洗澡，我幫你收拾着。”

群春也想踮起來回親他一口的，但想着自己還沒洗澡，風塵仆仆的，還是等着洗完澡再說。

洗完澡，群春吹頭發的空隙，程野居然又把他的衣服給洗了晾上去。

群春心裏一暖，其實他也挺不喜歡大冬天洗衣服的，因為很容易讓手變得冰涼，之後就很難暖回來，一晚上都得捂着熱水杯才能稍微好一點兒。程野想着不讓他受冷受凍，最近也強勢地奪去了他洗衣服的權利。

“我給你捂捂。”等程野回到室內，群春就要給他暖手。

程野擦了擦濕漉漉的雙手，閃開避着群春伸過來的手，說：“不了，會凍着你。我的手很快就會暖和的，別擔心我。”

“那，我給你揉揉肩膀。”群春把自己的長椅搬過來，讓程野靠着軟乎乎的坐墊坐好。

他今天開車五個多小時，一定手腳酸軟了。群春想着，手下力度适中地揉捏着程野的雙肩，程野的肌膚光滑結實，肌肉緊致，群春需得加重手勁才能捏得好。

群春平時不做什麽粗活，但相比起程野，他的手還是細滑的，柔柔地在程野的肩膀上捏着滑過，仿佛一下一下地捏在了程野的心上，癢癢的，酥酥麻麻的觸感讓程野一下子就繃直了身體。

一邊是按摩揉捏帶來的舒服放松的感覺，一邊是被撩弄點燃的欲望，程野不能好好地半躺着享受，只覺得自己忍耐地異常辛苦，身下一陣顫栗的滾燙。

作者有話要說： 群春：最近吃得特別多，真奇怪。

程野：盯小肚子。

菟絲子：絲，絲絲絲~（翻譯：大概是春天要來了，萬物複蘇、繁衍生息之前積蓄能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