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費爾被震住。
艾利也從迷幻的狀态清醒, 當場驚呆。
啥玩意兒,怎麽擺個POSS彈個琴不僅能群體催眠, 還可以實時召喚一頭召喚獸?
他好不容易甩掉了這頭暴躁傻龍, 還沒輕松幾天,居然又把傻龍給提過來了!
“坑爹啊!”
艾利想要吐血。
他确定自己沒有音樂細胞了, 沉浸在音樂裏,自己很陶醉,結果一晃神睜眼一看, 聽衆睡倒了一片又一片。
這跟他事先預料的結局……完全不一樣啊!
接下來怎麽搞, 雖說意外地沒有遇到危險, 但是, 還沒找到機會跟神殿的人對峙呢,他就不知道要如何往下演戲了。
再仔細一看,面前多了一個眼熟的大塊頭——話說這家夥怎麽滿身都是血,血裏還混了不少有點像玻璃渣子的晶片?
破案了。
費爾是從城外硬生生頭鐵撞進城裏,直至一頭砸到神殿上來。
艾利的腳前出現了偌大一個坑,坑裏的巨龍眼睛在冒血,直勾勾瞪他, 之後又僵硬地瞪他——被他不小心彈斷的琴弦。
巨龍唯一能看得過去的俊臉也血淋淋, 恰好掩蓋了表情, 看着就瘆得慌。
費爾:“……”
艾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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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渾身冒血, 站在坑裏不說話。
一個把聖壇當成不太舒服的坐墊, 奔放的坐姿還沒來得及改。
兩個關系應該很不好的熟人之間氣氛詭異, 足足對峙了五分鐘。
艾利颠了颠手裏的“武器”, 遺憾地判斷出,這塊木頭架子只中看不中用。
他放棄了用豎琴糊龍頭,把傻龍敲暈之後自己跑路的策略,決定還是老辦法,先搶占先機,之後走一步算一步:“幹嘛!你想吓死人嗎!”
事實證明,艾利不主動說話的情況,總比他上來就莽的情況好得多。
他一開口準備戰鬥,傻龍那夢游般的表情立時凝固。
他再多說幾個字,傻龍的眼角連着嘴角一起抽搐,面部肌肉也在打顫,像是在經歷什麽痛苦萬分的掙紮。
艾利:“好家夥,是不是從單純的傻變成精神分裂了。”
費爾:“…………蠢貨!!!”
艾利:“?”
不知道為什麽。
這龍罵他蠢貨也不是一次兩次,唯獨這一次,他罵得似乎不那麽暢快,宛如遭受着巨大的心理折磨。
【恭喜你,費爾在一定程度上接近了真相,距離順利攻略不遠了——前提是你不要再說怪話刺激他。】
艾利一秒回應:“啧,我從來不說怪話好嗎!喂等等,提拉a夢你回來,繼續剛才的話題,倒是給我解釋清楚現在是什麽情況啊!”
他還是覺得情況不對。
原本一路莽到這兒來,艾利已經做好表演完,就被神殿當場抓獲,押送到光明聖殿關地牢的心理準備了。
結果現在費爾突然出現,看起來他還是只有被關地牢的下場,可稍一迅速就發現:費爾這傻龍,怎麽感覺,突然不想抓他去送死了?
中間發生了什麽,讓費爾的想法徹底轉變的原因又是什麽?
艾利頗有些不安,總覺得自己被隐瞞了相當重要的信息。
【你先跟他離開,過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真相了。】
‘我不喜歡被蒙在鼓裏的感覺,非常不喜歡!’
這些話轉成了心聲,艾利拒絕配合:‘有什麽話直說不行嗎,而且我為什麽要跟着他走啊,所有事情全都沒扯清楚,簡直煩死人了。’
‘雖然我沒想過自己能做成多不得了的事,也沒想過自己能改變什麽,拯救什麽,全是揣着一股怒火闖到這兒來,想着要是能靠着外挂,把困在冰髓晶裏的靈魂多放出來一些就好了。’
‘也沒人告訴我應該怎麽辦,憑直覺做到這裏了,沒個後續像樣嗎!'
艾莉非常讨厭半途而廢,還是在情緒最激烈、目的最迫切的時候,突然被告知這樣就可以了。
他對許多事情是挺無所謂的,但唯獨這種事不能接受。
因為——
‘原本把埃西裏斯丢下,還能有理由說,他已經恢複冥界之主的力量了,解放的靈魂可以放心地交給他,這麽一來,萬一出了事,他還不用被我連累,不是很好嗎。’
【你……竟然發現了?】
提示有驚訝到。
‘我也沒傻到那麽明顯的事都意識不到吧。’艾利哼哼唧唧,勉強拉下面子表示,他只是為了讓埃西裏斯安心,故意當做不知道而已。
就因為這個本質不同的問題,艾利才不肯走。
那邊的巨龍不知道又想了什麽,沒有再猶豫多久,伸手,就要把還抱着琴傻坐着的紅發少年提走。
艾利正在和提示理論,反應是要比平時慢點兒。
先前不小心扯斷琴弦的食指,現在仍隐隐作痛,不過應該沒有大礙。
琴弦突然崩斷,似乎是一個預兆。
他沒有想到這個問題,近乎透明的細絲還纏繞在指頭上。
也不知是意外,還是早有安排的發展。
在費爾的手碰到他之前,艾利的手往下甩了甩。
他想要把斷弦從自己手上弄開,卻莫名其妙地,食指的指甲一下從其他完好的弦上劃過。
這把琴的音色純粹,不管怎樣勾動,發出的聲音都不至于刺耳。
可造成的影響卻依舊不小。
“铮——”
聽到這個聲音,倒地的衆人有了些動靜,似是将要醒來,費爾和艾利都不禁頓住。
艾利還好一點,只是精神恍惚了一下。
而費爾的反應比他大得多,就像一把巨錘猛地砸進他的意識之海,掀起一陣可怕的驚濤駭浪。
這讓巨龍的臉色頓時白了幾個度,未幹的鮮血也掩飾不住。
不過,縱使如此,有比受到的影響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所以費爾忍住額角青筋暴起的劇痛,不管不顧地抓住了艾利的胳膊。
“危險!”
時間來不及了,他只把紅發少年從聖壇上拽了下來。
幾乎是比這最後的時間點,誰都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屹立在地面後,就從未有過絲毫動搖的光明神像,就在這一刻毫無預警地融化了!
起初是猶如雨點落下,從最外層開始,組成神像的冰髓晶微微顫動,繼而一絲一縷地脫離主體。
或者與其說融化,這個表現更像是“蒸發”。
跟消失的聖梯情況完全一樣,雖然“觀衆”只有兩人,但神像的的确确是在溶解,消失——
速度非常緩慢。
畢竟被封印在其中的靈魂太多了,就算得到了解放的機會,也沒有那麽快全都解放。
某股力量在試圖留下它們,但跟解放它們的力量相比,吸力還是略遜了一籌。
“太陽”所在的地方,從來都是光明萬丈的。
可由于未知的原因,神殿上空的光線略微變色,并非黯淡了下來,而像是表面罩上了一層奇異的幽藍。
艾利不會陌生,那抹幽藍是死靈,也就是靈魂的顏色。
雖然看不見它們的模樣,但他見此已經知道了,自己誤打誤撞下,還是實現了一部分目标。
一絲欣喜剛浮上心頭。
“……唔!”
他的頭,突然像從裏面炸開了似的劇痛起來。
高大神聖的神像在面前一點點消融,揮灑下的光點将幕布般的背景盡數吞沒。
完全無力去阻擋,無數細碎呓語借機淹沒上來,鑽入紅發少年的腦袋。
呓語沒有惡意,只是想要哭述,亦或是帶上了某種卑微的祈求:
【請您原諒……請您原諒請您原諒原諒……原諒……】
【您願意原諒我們了嗎?您願意寬恕我們了嗎?】
【将歌唱的能力……将探索的能力……将飛翔……将重生……得到……溫暖的……能力……重新賜予——重新賜予我們!……太陽啊!】
“你們……也太熱情了吧!”
艾利痛得想要用腦袋撞牆。
“熱情”都不足以概括這份巨大的沖擊。
他想說:仿佛大家很熟的樣子,但你們是誰我都不知道啊,還有,又要我原諒什麽寬恕什麽?叫這麽大聲,得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好像隐隐約約聽到了幾個特別的詞。
“歌唱”,“探索”,“飛翔”,“重生”……再加上一個,“溫暖”?
艾利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他只從瘋狂的呓語中聽出莫大的悲哀。
這哀戚像是深藏在每一個靈魂的核心裏,經過多少年了,都沒能被時間磨滅。
在理智斷線之時,他忍不住想,這些話的意思是什麽。
結合不久前的發現,現在的人們不知道音樂為何物,生活中幾乎沒有娛樂可言。
難道造成這一莫名結果的真正原因是,他們的某些能力,被“禁止”了嗎?
而且不只是單純的“不允許擁有”,這種模式,更像是從根源處将生靈原本擁有的某些能力“剝奪”了。
所以,被解放的靈魂才會祈求他原諒,将它們失去的恩賜重新賜予……
将它們剝奪走的人是他嗎?
不,不是他,怎麽可能呢。
還有一個問題: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才會讓本來作為禮物而賜下的能力,被無情地剝奪,最終導致如今的世界變得如此單調,冰冷?
一定非常嚴重,嚴重到必須苛責到這種程度的地步,也就是……
【這是懲罰。】
“什……”
【這是某些存在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惡,連累到他們的種族,甚至是整個世界的懲罰。看似無情,但與他們的罪行相比,這點懲罰根本算不上嚴苛,一切都是罪有應得。】
“你在,說……”
艾利眼前的景象變暗了,幾行深黑色的字體浮現在眼中。
經過漫長的等待,在終于歸來的神明面前,提示将一部分真相展示了出來。
這幾行字形,仿若包含着本無生命的物體都無法忍受的憤怒:
【五大種族聯合起來,背叛了神。】
【即使這之中有無奈,有無知,有誤解,有苦衷,即使神的身份也遭到了竊取,背叛即是背叛。】
【在神合上眼簾,墜落向大地的那一刻,昔日的賜予盡數收回,背叛對應的神罰也在同時降臨。】
【精靈失去了探索過去與未來的雙眼,龍族失去了飛向天空最高處的能力,魔族失去了自岩漿內重生的機會,塞壬失去了最寶貴的聲音,徹底喪失歌喉。】
【人族受到的懲罰最重,因為親手向神刺出最後一劍的最大罪人,是來自人族的騎士。】
【四大種族遭受重創後相繼沉寂,大地之上,僅剩的人類不被允許獲得以上提到的所有能力,不被允許了解歷史,不被允許重現美好,以及……】
【——永無機會知曉太陽的溫暖。】
提示冰冷地寫下:【這就是,給予所有背叛者的,最殘酷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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