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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兒已到嫁人的年紀了!難怪……難怪這一年多我那些老友常常關切絲兒定了親沒有!」瞧瞧他這記性,完全忘了小女兒也要嫁人那檔子事了——當然,也不排除他大老爺刻意不願想起的可能性。

「那,老爺心中可有了人選?」

「自然是沒有的。」撫須莞爾,「我還想多留絲兒兩年。」

「就算如此,也可以先将親事定下嘛。不然教外面的人曉得了,還以為我們家絲兒沒人要呢!」

憂心蹙眉的模樣,任誰看了皆會道這好一幅雲鬓嬌容、風韻猶存的慈母圖。

「哪家的小子能娶到我的絲兒那是他的福氣!誰敢不要?」虎目頓瞠,慈眉善眼瞬間變成了索命怒羅剎,咆哮般的低聲吼道。

慕容家的掌上明珠決不容人如此污蔑!

「當然不是說有誰敢不要。絲兒的好我們家裏人都清楚,可是……別人并不明白啊。」

怒瞪的視線立刻弱了些。

慕容夫人再接再厲好言析道:「那些無知外人對絲兒的了解,只能透過傳聞。這些年來,雖然絲兒并未在外抛頭露面,但總歸是接手了家中生意,商場上摸爬滾打了許多年,外面的人都是知道的。」

在座的一個個不約而同都點了點頭。

「如今及笄一年有餘,卻沒見着有人上門說親,想來這一是因為咱們家家業大,普通人家不敢随意登門,但回過頭仔細想想,也與外面對絲兒強勢的流言脫不了關系。老爺,您說是不是?」

這也……不無道理。

如今的風氣雖然對女子在外抛頭露面之事不再若前幾朝那般排斥,但千百年來形成的傳統思想并非一朝一夕可改之。女子行商,尤其掌管的又是慕容家這般諾大的家業,旁人畢竟仍多有顧忌,也是理所當然的。

慕容老爺在心底被夫人說服了。

「那依夫人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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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想探聽老爺是否已有中意的人選,若是還未有,妾身倒是希望能為妾身的表侄說下這門親事。」

慕容夫人說得悠然,頗有胸有成竹的氣勢。

只是那語句傳到聽話人耳裏後激起的反響相差頗大——相較于慕容青珏似是不滿而微微蹙眉的模樣,作為親弟的慕容青瓕反而平靜得可怕,彷佛眼下正要說這的親事是與他毫不相關的人的。

坐在慕容青珏下二座的他的正室夫人錢淑儀與偏房小妾王氏則是暗自輕笑的輕笑、冗自垂頭的垂頭,均默然不肯作聲,丁點兒沒那「長嫂如母」的氣勢及自覺。

至于默默站在一旁伺候的佟清世,在聽聞這一席話時,再內斂沉着的性子也有些禁不住的稍稍一震。

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但終究還是到了這一刻。

他不由得自問:待到小姐出嫁以後,真還會有他能随侍在側的一天嗎?或者應該說,光是耳聞慕容青絲将要定親便已經難持鎮定的他,真的能像自己一直以來所希望的那樣,默默守候在她身後嗎?

真正面臨如此問題的時候,他卻忽然變得不敢确定了。

因為他的腦海中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在不斷徘徊——就在不遠的将來,另一個人,便要佔據他的小姐那雙清澈眸子中全部的視線……

「夫人的表侄?」惟有慕容老爺似乎對此很有興趣。

「是的。老爺,這位表侄是妾身遠嫁洛陽那表姐的長子,自小聰穎好學,兩嵗不到開始識字、三嵗便能吟詩。前些年為着手接管他家那點子家業,便跟着妾身那表姐夫四處奔走歷練,如今方及弱冠,接手了家業之後才發現到現在竟還未娶親。妾身的表姐心裏着急,所以書信一封将她心中苦悶講與妾身知曉,而妾身便立刻想到了咱們的絲兒。」

為表現繼母的「賢淑」與「寬容」,慕容夫人一貫是把過世原配的孩子也稱作自己的孩子,這樣一來至少在表面上聽到話的人都會覺得她對所有的後輩一視同仁,而且挑刺找茬的時候也更加不易被人說她不夠「大度」。

面子功夫她一向是做到十成足的。

「……表姐夫家中雖比不上我們慕容家,卻也算是大富大貴之戶;妾身那表侄……相信更是萬裏挑一的佳婿,老爺何妨考慮考慮?」

「夫人的建言吾自當深思……」

「爹,孩兒倒是覺得絲兒對于她的婚事想必是有打算的,爹或許應該先徵求她的意見。」未待慕容老爺發表更近一步的言論,慕容青珏便先一刻提醒般輕聲道。

「啊!對對對,」連忙點頭表示長子之言完全在理。「那就等絲兒來了再說。」

其實,慕容老爺私心裏或許更希望借慕容青絲的口中說出拒絕吧。他雖可以直接否決自己夫人的提議,但這樣是極掃面子的一件事,更是等于推卻了枕邊人的一番好意——拂了「老伴」的面子。依照她的小肚雞腸,難保不會在未來許久一段時間裏心懷不滿,然後不斷找自個兒的茬。

換句話說,教枕邊人結郁絕對是一件與自己過不去的舉措,精明如慕容老爺,自然是不會讓自己陷入如此境地的。

「爹,我看咱們還是別繼續等了吧,七姐可能真的被什麽事情給耽誤了。」端坐在慕容老爺右手下二座的慕容青瓕似乎是終于等得不耐煩,語氣隐隐有些不滿地說,「等七姐到了直接入桌不就行了嗎,何必全家人空着肚子枯坐着等她一個人?」

言辭中的不以為然明顯得讓站在一旁待命的佟青世克制不住隐隐蹙起劍眉——

小姐最重視的嫡弟卻連多等待小姐一陣子都不願意。一想到這一點,他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為小姐的付出感到心疼抑或是……不值?!

「瓕兒餓了嗎?那好,今年我們就不等絲兒了。」

在慕容家幺子畢竟還是比女兒更受重視,所以當慕容青瓕提出抗議時,慕容老爺立刻忘了方才所有的「堅持」,滿心只剩下唯恐小兒子餓着的念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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