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心如蛇蠍

風測走到墓碑面前，不自覺的擡手撫摸墓碑上凹凸不平的字體，冰涼的墓碑溫度透過指尖傳入心尖，墓碑上面清晰的刻畫着一行字體，“吾愛長影墓，立碑人，風測。

公元八百九十八年，初夏立。”

風測不顧墳墓旁邊有些許髒亂，他輕輕扶開長袍，便坐在了墓碑旁邊。

一雙好看的丹鳳眼中，卻是充滿了極度的滿足感，只是那張風華絕代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難忍的傷痛。

沉默良久，他緩緩開口，聲音極度沙啞，“影兒，你要是還活着，該有多好！”

風測凄涼一笑，枉他被世人稱贊素手丹心，風測神醫的美名世人皆知，一雙素手，救死扶傷。可是誰又知道，他心中的痛苦和缺憾，他能救天下的人，卻唯獨救不了心愛之人。

他永遠都忘不了長影死在自己懷中的場景，她的身上全是被砍殺的刀痕，那張絕美的臉蛋，也被人給毀了。她卻一直都堅持的對着自己笑，她說，她不後悔和他在一起，從不後悔。

長影本是苦命之人，卻是絕色坊中最有才氣的女子，絕色坊曾經是城中最出色的青樓。

一個受人景仰的神醫，一個青樓頭牌，永遠都不會交織在一起，可是，那一場下的急切的大雨，成就了倆人的良緣。

長影是有名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讓風測欣賞的是，長影對藥理也頗有心得，心系蒼生，兩個志同道合的人走在了一起。

風測的仇人找上了門，知道他喜歡的女人是長影，便殘忍的殺死了她。

“長影，如若你沒有遇到我，如今，你還好好的活着……”

風測和長影的事情，除了朱邪知道，便再也無人知道，這是一個秘密，一個永遠的秘密。

他替長影報了仇，他用計把那樓閣的臉毀了，朱邪說不急于殺他，要留着他讓他一輩子痛苦，他痛苦默許了。

“長影，你會怪我沒有替你親手殺了樓閣嗎？”

風測在那裏自言自語，潛伏在一旁的無心可是把所有的話語都聽見，她的心底痛苦不已，“原來哥哥說的都是真的，風哥哥真的有喜歡的女人……”

Advertisement

無心忍不住想哭，此時的她卻不嫉妒那個叫長影的女人，反而，她很心疼風測，那麽一個美的少年，上天為何不成全他的美好姻緣，活脫脫的要他活在長影的陰影之下，從此，關上愛人的那扇門。

風測似乎察覺到什麽，他猛然站了起來，一雙好看的丹鳳眼警惕的環繞四周，語氣冷淡，“誰在此處，出來……”

無心原本聽到了他的秘密想立馬離開的，再不離開，她就會被發現了。

誰知道，聽到風測的話，她的身子僵直，臉上煞白一片。

“誰，再不出來，小心我不客氣了！”

風測的那張臉一改往日的溫潤，變得和朱邪一樣，霸氣十足。

無心只得站了起身，緩緩走到他身後，低垂着頭，如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般，“是我，風哥哥……”

風測轉身，借着月色的光芒，他看到了眼前站着的女子。

那雙丹鳳眼閃過一絲震驚，語氣中帶着疑惑，“無心，你來這裏做甚？”

風測看着她的樣子，一臉不悅，随後一甩拂袖，“你竟然跟蹤我？”

無心搖頭，“不，風哥哥，我不是有意的……”

無心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不停的解釋着，頭垂的很低，餘光卻不時的往墓碑上面的字體瞟去。

這一瞧，一雙桃花眼瞪大，吾愛之墓，心底有什麽被擊打成碎片，再也拼湊不起來。

風測走到她面前，以為她是怕呆在這裏，深呼吸一口氣，語氣放溫柔，“半夜三更，你一個姑娘家跟着我做甚？快回去，你哥哥該着急了。”

“我不走，我要留下來陪你……”

無心搖頭，語氣堅定，她想留下來陪他，無論多久，她都願意。

風測搖了搖頭，只見他優雅的脫下自己的上衣溫柔的給無心披上，“回去吧，夜裏風大，着涼了就不好了……”

“風哥哥……”

無心看着身上的衣服，一臉感動和委屈，她就是想陪着他，她不想看到風測那張面如死灰的臉，不想看到風測痛苦的樣子，她想讓他開心，還想……

風測卻緩緩轉身，留一個孤冷的背影給她，一雙丹鳳眼凝視着眼前的墓碑，目光柔和，語氣淡淡，“今晚我要陪着我的夫人，你也要在這裏嗎？”

無心擡起頭看着他蕭瑟的背影，眼中早已掉落出一顆顆晶瑩的淚水，她咬牙，痛苦的轉身，“風哥哥，我不會打擾你和愛人相聚，我離開便是……”

無心把身上的衣服脫下，大步朝着馬路的方向跑去。

此時的她，已經沒有了來時對那些墳墓的恐懼，在她心中，她多麽希望她能化身成那個冰冷的墳墓，因為，今夜，能有他的相伴。

能有他相伴，哪怕就區區一夜，她也死而無憾了，可惜的是，不是為她，從不是……

風測轉身，看着無心跑開的背影，無奈搖頭，“對不起無心，我給不了你你想要的……”

一座孤墳，一抹白裳，今夜的長影是幸福的，因為，她有最愛的男人作陪，這個男子，風華絕代，獨孤相伴。

無心跑出亂葬崗後，本想騎馬離開，可是，她剛剛擡腿上馬，遠遠看着那抹白影，卻又從馬上下來。她就那樣牽着馬兒，一雙多情的桃花眼久久凝視着那亂葬崗最深處的地方，“風哥哥，你在蒼涼處守護你的愛人，我在此處守護你……”

北方遼闊的草原上，北風呼嘯，風吹草地見牛羊。

氈子外面，手中握着長矛的契丹士兵神色嚴謹的來回巡邏着。

氈子裏，格局裝飾奢華不已，寬敞的空間裏面，此時的空氣卻冰冷如冰。

述律皇後聽完了墨玉的回禀後，一張雍容華貴的臉鐵青一片，她怎麽都沒有想到，這個涼歡居然早已消失不見，本想秘密把她叫來問問鳳骨玉的下落，如今可好，她居然失蹤了？

述律平在氈子中緩慢的走動，腳步沉重，一張雍容華貴的臉，柳眉緊蹙，似乎在糾結一件讓她很是棘手的事情。

她一向處事雷風厲行，只是這件事，确實讓自己難以下決定！

她摩擦着雙手，對着跪在腳下的墨玉道，“皇上在哪？”

“回禀娘娘，皇上和蕭大人出去了……”

墨玉一臉恭敬。

她點頭，随後道，“皇上有說何時歸來？”

墨玉搖頭，“屬下不知道……”

墨玉一臉苦相，這皇上的下落，她這個皇後都不清楚，那他這個低等的屬下又怎會知道，自從得知公主的婢女失蹤後，這皇後娘娘似乎有些許不對勁。

述律平深知如若鳳骨玉沒有好好的和公主葬在一起，那麽，她就等于有了一個致命的弱點，她絕不容許有任何事和人影響到她。

金絲繡制的寬大袖口下，一雙有力的手緊握，在心底下了一個讓她難以面對的決定，她叫墨玉上前聽候吩咐，墨玉起身，她神色緊張的在墨玉的耳畔低聲吩咐着，墨玉聽聞後，一張原本黝黃的臉頓時煞白，一雙眼睛中閃現出的全是不可置信。

述律平說完後，墨玉握緊了拳頭，看着眼前這個身着華貴的女人，第一次，他從極度尊敬到從心底極度鄙視。

是的，是鄙視，因為剛才皇後給他下了一道密令，而這道密令便是，要他秘密挖一個地洞通往公主長眠的墓地，去開棺查看那塊傳聞中的鳳骨玉是否還在公主身上。

公主已經受牽連無辜被秘密處死了，雖然對外宣布是因病而亡，但是，宮裏的人都清楚公主的死因，只是無人敢傳出去罷了。

而今，她居然還要在公主死後再次的驚擾她，這樣驚擾死人的事情，也只有她們心狠手辣的皇後能做的出來。

艱難的吞了吞唾沫，一字一句道，“屬下這就去辦……”

墨玉轉身，便要離去。

述律平卻心煩意亂，腦海裏面，突然傳來質古喊她的聲音，“阿媽，我好怕，你在哪？”

述律平一雙幽藍的雙眸中閃現出晶瑩的淚痕，她無力的跌坐在大椅上，一張原本畫着精致妝容的臉上露出一抹難以承受的傷痛，“質古不怕，阿媽保護你……”

“等一等……”

墨玉剛欲掀開帳子的帷帳，身後一道威嚴的聲音立馬叫停了他的腳步。

他極其不願意的回頭，臉上仍舊一臉恭敬，“皇後娘娘……”

述律平站了起身，擡起沉重的步子走到墨玉的面前，艱難開口，“本宮一時糊塗，考慮不全，不用去了，下去吧……”

墨玉擡頭，看着剛剛還霸氣十足的女人此時似乎變的柔弱不堪，盡管很是疑惑，卻是沒有問為什麽，只是抱拳恭敬道，“是……”

接着，便要轉身離開。

“墨玉，你覺得本宮蛇蠍心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