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血債血償

鳳骨一邊抽搐,一邊把鳳酒緊緊的抱在懷中,米白色的衣袍上面沾染了鳳酒的鮮血,如冬日最燦爛的紅梅一般妖嬈奪目,長長的衣擺無力的垂在地上,她緊緊抱住鳳酒的身體,似乎只要這樣,便能讓那漸漸涼透的身體恢複活着的溫度,當淚眼模糊的視線落到桌面下的一只耳環的時候,一雙幽藍的雙眸中閃現出一抹詫異之色。

她把鳳酒的屍體小心翼翼的平放在地面上,緩緩起身,虛浮着步子走到桌旁,蹲下身子去撿那只掉落在地的耳環,借着燭火,一只綠翡翠耳環出現在自己手中,耳環做工很精細,是用上好的翡翠和黃金所鑲嵌而成,一看就知道是用上好的工藝和材質制成,鳳骨不覺得這耳環有些熟悉,可是,此時心亂如麻的自己卻是怎麽都想不起這耳環究竟在哪見過,一張絕色的臉上浮現一抹嗜血冷寒的神色,柳眉緊蹙,只剩下淚水不斷的滴落在地面上,滴答滴答。

究竟是誰殺了她?

踉跄着起身,她扭頭看向鳳酒的屍體,痛哭流涕,“阿媽,對不起,是女兒沒用保護不了你……”

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她擡頭看向鳳骨的屍體,寬大的衣袍下拳頭緊握,虛浮着步子走到鳳酒屍體面前,單膝跪地,“阿媽,我與您只有兩面之緣,您卻連身死都在為我考慮,阿媽,鳳骨該拿什麽報答您的厚恩,你雖不是生我之人,卻給與我親母所不能給予的親情和關愛……”

她哭泣一小會後,踉跄着步子把鳳酒的屍體從地上扶了起來,随後背在自己的背上,鳳酒的重量差點讓她腳下支撐不住,她咬緊牙關,一步一個腳印,硬是背着鳳酒出了宅子,往那偏僻的湖邊走去。

路上漆黑一片,鳳骨光着沾滿血跡的腳丫,手中執一個破爛的燈籠,依靠着一盞微弱的燭火蹒跚着行走。

白皙如玉的腳丫踩在硬邦邦的地面上,烈日烘烤地面的炙熱還未退卻,她的腳心被磨壞了皮,血跡在地面上映出一串清晰的腳丫子印。

炎熱的夏風吹拂着淩亂的發絲,她卻是咬緊牙關,雙手緊緊的拉住屍體的雙手,向着那偏僻的湖邊走去。

在暗處,一雙漆黑的眼睛注視着女子艱難背着那屍體的背影,那雙漆黑如鑽石般的眼眸中,閃現過一抹不忍,她有一種突如其來的沖動想上前去幫助她,可是,卻是意識到自己此時已經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為了大局着想,她忍住心酸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湖邊湖水潺潺,發出輕快的聲響,天邊一輪寂月皎皎,映襯着音繞的湖水散發出一抹濃濃的薄霧,從遠處看去,這裏去仙境一般的美好。

月亮倒影在湖水中,美輪美煥。

鳳骨費勁全力把鳳酒背到了這溫泉湖邊,腳下踩到一個尖銳的石頭,她疼的腳下不穩,一個踉跄跌倒在地,鳳酒的屍體也順勢滾落在地上,滾動幾圈。

她忍住腳下的劇痛艱難的爬了起來,跑到鳳酒屍體的地方忙把屍體扶了起來,“阿媽,對不起,女兒無用,讓您死了還跟着我受折磨……”

把鳳酒的屍體重新扶起背到岸邊的一顆大樹下面,她對着鳳酒的屍體一拜,“阿媽,此處人跡罕至,清靜異常,女兒把您安葬在此處,您可以好好休息,從此不受任何人的侵犯和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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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骨扭頭看向這湖水潺潺,萦繞的霧氣從湖面不斷升騰起來,她巡視了岸邊後,便開始跪着膝蓋徒手挖一個能容得下一人的大坑。

湖邊的泥土松軟,加上長期被湖水所沁濕,泥土和沙子混合在一切格外軟,她顧不得挽起衣袖,白皙如玉的手指開始拼命的刨着大坑。

臉上全部是汗水和幹涸的血跡,她埋頭一邊無聲哭泣一邊用盡全力的刨着那個大坑,腦海中不時的響徹着鳳酒臨終的話語,心底的仇恨更多了,她必須要在天明之前把鳳酒好好安葬。

已經三更天了,寂月皎皎的天空此時卻是突然變色,原本繁星如瀑的天空竟然無故響起了一道驚雷,緊接着,豆大的雨滴開始降落在地面上,打散在萦繞的湖水中,發出如落石一般的聲音。

鳳骨滿臉雨水和淚水,依舊不管不顧的挖着大坑,她擡起頭感受到了雨水的急切,滿手是血的看着鳳酒的屍體被大雨所打濕,她想找東西蓋上屍體,可是,這空空如也的岸邊卻是什麽都沒有,第一次她的心底浮現一抹深深的絕望,只能無望的看着那屍體被雨水所侵襲,咬牙不去看屍體,繼續挖着手中的大坑。

大雨無情的打在鳳酒的屍體上,她只能無聲哭泣的跪在那裏,這一輩子從未如此絕望過。

米白色的衣袍已經變成了墨黑色,鮮血和泥土的暈染使得衣袍已經辨認不了色澤,經過她的努力,手中一個容得下一人的土坑呈現在面前,她掙紮着起身,看着眼前的那個大坑,一雙手因為徒手挖坑的原因,鮮血凜冽。

她踉跄着起身,跑到屍體面前把鳳酒背到那土坑前面,随後,把鳳酒小心翼翼的平躺在挖好的坑裏面,卻是舍不得埋土,眼眸被雨水沖刷,她只能不斷閉眼,雨水中混雜着泥沙卡在眼睛中生疼,可是,她此時卻是毫無知覺,她努力的睜開淚眼朦胧的眼睛,瞪大眼睛看着鳳酒那張略帶安享的臉。

她想多看兩眼,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凝視着那土坑中的人,借着霹靂的閃電發出的光芒,她緊盯了那張讓她眷顧的臉,那張臉異常平靜,猶如睡着了一般。

看着那坑裏面的人,突然之間,所有的悲憤席卷而來,她開始掩面而泣,聲音斷斷續續,倍顯悲涼,上天似乎也感染了她的悲傷,大雨下個不停。閃電霹靂在天空橫行,一閃一閃的電光照亮女子那張泛白滿臉雨水的絕顏。

她再也感受不到來自于阿媽的溫暖,再也看不到這張讓她牽絆的臉,鳳酒被人害死了,被她連累了……

咬緊了牙關,咬破了嘴唇,溢出點點鮮紅的血液,流淌在嘴角處,她這才開始抓起一把細軟的泥沙小心翼翼的撒在那大坑中,鳳酒的面容極其安享,如睡着了一般,就是如此安享的面容,讓鳳骨心如刀絞,這個女人是拿生命在愛護她啊,她何德何能,讓她如此愛憐直到失去最寶貴的生命……

突然之間,她似乎想到了什麽,只見她低垂着頭把脖子處那根紅繩拿出來,“阿媽,鳳骨不孝,在您身後沒有替您風光大葬,讓您孤苦呆在此處,實屬無奈,您對鳳骨的好鳳骨無以為報,這塊玉佩,是鳳骨最貼身的東西,如今就讓它代替鳳骨留在此處配您度過漫長的歲月……”

風骨語罷,狠下心一把從脖子處扯下那枚玉佩,玉佩沾染了她的淚水,開始發出黝紅的光暈,把玉佩捏緊在手中,微微閉眼,随後,再睜開,眼中清明一片。她把玉佩放置在鳳酒的心髒處,随後把鳳酒那雙蒼白冰冷的手緊緊握住那塊玉佩,玉佩依舊散發出黝紅的光暈,一閃一閃看在鳳骨眼中,玉佩似乎不願意長埋此處,殷紅的光芒大勝。

鳳骨玉是她随身帶的,如今她卻親手埋葬了它,讓它與自己最愛的母親呆在一起,這才是它最好的歸宿。

她抓起一把把泥土開始填坑,瓢潑大雨中,她終于把土全部填上,由于不敢讓人知道這裏是個墳墓,她不敢弄的太大,墳墓小小,如一個小土包一樣。

大雨開始漸漸停歇,天上的驚雷依舊不時的響徹着,一下下,在她的腦海中回放。

她雙膝跪在那裏,膝蓋處早已麻木一片,沒有任何知覺,她卻是固執的跪着,不肯起身,一雙手指甲縫裏還在滲出一滴滴鮮紅的鮮血,尖銳的石頭刺破了細嫩的指尖,她卻無心顧及,看着面前的一小塊土包,她對着土包喃喃自語,“阿媽,請您安歇,鳳骨一定會找到害死你的兇手,用她的鮮血祭奠您在天之靈,鳳骨在此立誓,十方諸神,皆此見證……”

她從懷中掏出那個翡翠耳環捏住耳環釣勾,一雙幽藍的雙眸中,閃現過一抹滔天的恨意……

臉上淚水不再,轉而是一臉的嗜血冷寒之意,她的背脊挺直,卻給人一種孤寂落寞之感。

那處于暗處的那抹身影跟蹤她到此處,看着大雨中女子徒手刨坑的場景,她的心竟隐隐不忍,她這是怎麽了?一向以冷血著稱的自己,為何會對那大雨中的女子浮現一抹心疼之意,這所有發生的一切,不都是在預料之中嗎?

那抹身影站在那裏,微微搖頭,輕輕嘆氣一聲後,沒有立馬離開,一雙漆黑的眼眸神色複雜的看着那不遠處跪着傷心的女子。

處于極度悲傷中的鳳骨沒有察覺自己的一舉一動被人所監視,她沉寂在無邊的仇恨和自責中,無法自拔。

湖邊吹來一陣陣涼爽的風,大樹的樹葉被風吹拂的搖搖擺擺,枝丫相互碰撞,樹葉莎莎直響,泛黃的落葉随風飄散在新建起的墳墓上,如有生命一般駐足停留等待下一次被風帶往更遠更廣闊的地方。

她顫抖的伸出手,接過一片掉落的落葉,随後手指緊握,對着墳墓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後,只見她快速起身,光着腳丫子一步一步朝着那萦繞的湖水中走去,長長濕濕的長袍拖在泥土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印子,嬌小的腳丫踩出一個個小巧的印跡,她的手指腳底早已被石子磨破,十指連心,痛徹心肺,可是,身上的痛楚永遠比不上心底的創傷,她神色漠然,一步一步,走向那幽深的湖水,湖水淹沒過大腿,腰肢,黑黑的長發在湖水中飄散開來,如拂動的海藻一般,直到再也看不見身子。

湖水湮沒頭頂,那股窒息的感覺席卷而來,她緊閉雙眼,随湖水而擺動,她如一只孤鳥一般,失去了最後的依靠,沒有人肯幫她,也沒有人能幫她……

暗處的那人眼睛中閃現過一抹焦急,随後那人便身子一閃出來站在岸邊,一雙黑如鑽石一般的眼眸看了看那堆積好的一小塊土包,又看了看身處湖心的女子,眼眸中竟然閃現過一抹心疼,看着女子的身體湮沒在幽深的湖水中,那人手心下的手漸漸緊握,一張姣好的臉上露出一抹不忍之色,她想随心去見一面那女子,可是想到如今不容出現的身份還有主子交待的計劃,她停住步子,想到自己要馬上離開并州,此一去生死未蔔,也許這一面便是永別,深深的看了那潺潺的湖水一眼,輕輕呢喃,“此去我若有命歸來,也許我們會是朋友……”

随後決絕而去,飄揚的黑紗在風中飛舞,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鳳骨把頭隐沒在溫熱的湖水中,身子蜷縮成一團,在湖水中,一些刻骨銘心的場面在眼中回放,她似乎看到了那夜篝火通明,那被火活活燒死的男子,那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正高坐在大椅上滿臉冷笑的看着自己……

不敢再看令人撕心裂肺的畫面,她閉緊了雙眼,想努力趕走那些痛徹心肺的記憶。

強烈的窒息感不能消散內心的憤怒和腦海中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她如一個網中的魚兒一般,想努力的逃,卻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腦海中浮現出了那次她無意中救的男人的臉,一個無比清晰的聲音在耳畔久久回響,那聲音充滿了憤恨和悲戚,“公主,要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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