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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的。”真真試探的說道。

寶子有點遲疑,半天才說:“俺可以給你松綁,可是你不能拿下蒙眼睛的布,俺怕你記住俺的模樣,讓警察抓俺。”

真真笑笑,輕聲說:“我不會摘下布的,我還怕你會殺我滅口呢。”

寶子果然過來給她松開繩索,看到她手腕上的傷時,吓了一跳:“你這妞子一直想逃跑啊,全都是血。俺還是給你找個郎中看看吧。”

真真緊咬牙關,強自笑着說:“郎中看到會報官的,到時你就不能跑了。”

寶子嘆口氣:“俺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小妞,流這麽多血也不哭不鬧。俺現在給你松了綁了,你不許偷看俺啊,俺要走了。”

真真心裏忽然一動,問道:“多謝你救命之恩,請問你可是姓翁?”

“翁?俺不姓翁,俺姓吳。”寶子忽然又有點慌張,忙道,“你知道俺姓吳也抓不到俺的,這上海好多姓吳的人哩。”

真真心裏空落落的,不知道為什麽,剛才寶子給她松綁時離她很近,她忽然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像世保。不禁有些好笑,怎麽會以為他是世保呢,世保是上海人,而寶子是地地道道的山東人啊。

想起世保,她心裏泛起一陣哀傷,擡起滿是鮮血的手,把從小戴在頸間的金鎖摘下,順着寶子的聲音方向扔過去:“謝謝你,我身無長物,只有這個金鎖,你拿去換了錢,應該夠置上兩畝田的,你別等你媳婦了,快點回山東吧,我不會讓人抓你的,以後都別來上海了,你是好人,回老家安安份份過日子吧。”

寶子顯然沒想到她會給他金鎖,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這才說:“你真要把這個給俺嗎?是你給的,不是俺搶的啊。”

真真輕聲笑着:“是我給的,你快走吧。”

寶子答應着跑了出去,沒跑幾步,又折了回來,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給真真磕了幾個響頭,說道:“餘家小姐,你是活菩薩,俺答應你,在老家安份過日子,再不來上海灘了。”

說完飛也似的跑了。

聽到他遠去的腳步聲,真真這才伸手扯掉眼上的黑布,雙眼頓時被陽光照得睜不開,腿上又是一陣劇痛傳來,她閉上眼睛強自忍住,這才緩緩睜開雙眼,原來小腿上被一塊尖硬的石頭割傷了,血已凝固,但還是非常疼痛,她啞然失笑,原來這裏就有一塊鋒利的尖石,自己還費盡氣力在石壁上磨了好久。如果不是寶子回來,自己怕是把手磨爛了也跑不出去,那個寶子也就是二十幾歲,應該和此時的世保差不多年紀,雖然他不是姓翁,也不是上海人,但是他和世保一樣,都是想在上海闖蕩一番的年輕人,這裏是冒險家的樂園,是無數像世保一樣的年輕人的夢想,只希望他經此一劫,從此在家鄉做個平凡人,不用像當年的世保一樣死于非命。

想到世保,真真馬上意識到此處的危險,寶子的媳婦是當日被轟出餘府的四姐,這是不會有錯的,只有她才會這麽怨恨自己。只是沒想到她居然會委身寶子,利用他來綁架自己勒索錢財,事後再把他一腳踢開,看來這個女人的歹毒也并不亞于自己。

真真慢慢站起來,走出石屋。

這個石屋在一個小山腳下,應是以前看林人的住所,路上野草叢生,甚是荒涼,真真從昨天到現在粒米未盡,再加上流血過多,頭暈體虛,沒走多遠便摔倒在地上,腿上的傷口裂開,鮮血汩汩流出。

她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找了根樹枝做拐,繼續前行。腿上的血一直在流,她的頭暈暈的,但是不敢讓自己停下來,她怕停下來後就再也走不動了,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她看到前面有一群人走來,由遠及近,約有二三十人,忽聽為首的一個人高喊着:“是餘小姐嗎?餘真真?”

她的心攸的一松,再也支撐不住,身子如樹葉一般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013 行雲流水

更新時間2013-9-7 22:40:59 字數:2009

真真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她坐起來,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手腕和腿都已經包紮好,一個外國醫生操着不太流利的中國話說道:“你很堅強,只休息了一個小時就醒來了。”

真真沖他點頭致謝,又問道:“請問這是哪裏?”

醫生還沒有回答,有人已推門進來,朗聲道:“這裏是方公館。”

來人正是方行雲,真真回憶起昏倒前聽到的那個聲音,微笑道:“方先生,是您救了我?”

方行雲含着笑,說:“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們到時,你已經逃出來了。”

真真有些疑惑:“您怎麽知道我被綁了,又怎麽找到我的?”

方行雲沒有細說,只輕描淡寫的說:“你被綁時洽好讓老李看到,他的人又抓到一男一女,供出你被藏匿在佘山那裏的石屋,等我們趕過去時,正好遇到你逃出來。”

真真知道事情肯定沒有這麽簡單,但方行雲既然不肯多說,她也不好再問,只是說道:“那一男一女現在哪裏?”

方行雲回答道:“事情關系到餘小姐的名譽,因此沒有交給巡捕房,如果餘小姐沒有特別要求,我就讓他們看着辦了。可惜還有一個跑掉了。”

看到方行雲處事如此周全,真真非常感激,說道:“那就勞煩方先生全權處理吧,另外跑掉的那個人不必再追,是他救的我,況且他只是受人利用而已。”

方行雲點頭贊同:“那人給一個買辦當司機,用了東家的車綁了你,事發後居然還把車偷偷停到東家門前,可見良心未泯。”

真真想起父母,有些憂心的說:“方先生,不知此事可驚擾了我的家人?”

方行雲望着真真,心中對這個女孩更加贊賞,普通女子遇到這樣的事,早已吓得魂不複體,可她沉着冷靜,心中擔憂的卻只是家人,他柔聲道:“餘小姐請放心,此事并未驚擾到府上,學校那邊我已讓人幫你請假,只是府上還需餘小姐自己周全。”

真真放下心來,對方行雲說:“那麽真是太感謝方先生了,我這就回家,以免家母擔憂。”

方行雲并不挽留,輕輕的說:“餘小姐太客氣了,小事一樁,不足挂齒。”說着讓人把真真的書包取過來交給她。

已近黃昏,真真并沒有讓方行雲送她,而是自己叫了黃包車回家。她一夜未歸,母親早已急得團團轉,見她身上包着紗布回來,大驚失色,真真忙安慰母親,只說是昨天因為躲避一輛急馳而來的汽車而不慎跌傷,因為怕傷口感染,所以在診所裏觀察了一天。美嬌本是心思單純的舊式女子,對女兒的話自是深信不疑。(分隔線)

餘真真走後,方行雲坐在床邊,久久未動,枕邊似乎還有她淡淡的芳香,兩根青絲散落在枕上,他輕輕撿起,小心翼翼的放入錦盒內……

上午老李一路跟随取贖金的男人,不久便來到楊樹浦附近的一間棚戶,一個年輕女人正等在那裏,兩人進屋後,老李等人悄悄等在外面,忽然裏面傳出一聲驚呼:“上當了。”

老李立刻率人破門而入,一男一女見到幾個兇神惡煞的大漢出現在面前,已經吓得癱軟在地。

老李上去一陣耳光,拎起女人的頭發問道:“說,把人藏在哪裏了?”

那女人一張俏臉早已被打得腫起老高,可依然緊閉雙唇,就是不說。

老李又拉起那個男人,掏出匕首在他眼睛上比劃着:“你要是不說,就廢了你這對招子。”

男子一口安徽腔,哆裏哆嗦的說:“在……在……佘山腳下的石屋裏。”

那女子啐了一口,罵道:“侬個軟骨蟲,老娘看錯了人,就算知道地方也沒事,那小蹄子怕是這會兒早就見閻王了,哈哈哈。”笑聲尖銳,一如鬼魅。

老李一皺眉,對一個手下說:“快去打電話,向老大報告。”

然後他讓人捆了這一男一女,塞進汽車,直奔佘山與方行雲彙合。方行雲率衆人來到佘山腳下時,就看到了那個昏迷倒地的小小人兒。

當方行雲從地上抱起正在流血的餘真真時,只覺得這個女孩好輕好小,好像一只受傷的小貓,蜷縮在他的懷中,,平日裏那個有些精明有些淘氣又有些神秘的少女,此時柔弱得如同風中的葉子,讓他不想松手,怕一放開她就會飄然而去。

此刻他只想擁着她,看着她,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愫在他心底流淌,她只有十四歲,雖然是個美人胚子,但仍然青澀,和他那些嬌妻美妾紅顏知己們是無法相比的,看着她那張因失血和疲勞而顯得蒼白的小臉,他忽然好想就這樣抱着她,守護着她,一生一世……他十幾歲時,随手寫的幾幅字流傳到外面,那些人一聽說這是當朝首輔大臣方大人府裏年僅十多歲的小公子寫的,立時驚為天人,來府上求字的絡繹不絕,不久這件事便傳到太皇太後耳中,沒過兩天,便召他父子二人一同進宮晉見。太皇太後見到年方十五的方行雲時,大為欣喜,即刻便欲将剛剛冊封為和碩公主的親侄女下嫁于他,他正不知如何是好,父親卻婉言謝絕,言道他早已訂下親事,無法再迎娶公主了,太皇太後雖感遺憾,但仍賞了一塊極品端硯給他。他雖然年幼,但已明白父親的心思,他是不想有個公主兒媳來監視着自己.

父親回府後,馬上給他張羅婚事,不久他便迎娶了原江蘇巡府的孫女柳眉,柳眉琴棋書畫無所不通,比他年長一歲,如同姐姐一般疼愛着他,雖然結婚十幾年又有幾個妾室進門,但二人依然相敬如賓。

這麽多年來,他從沒有過現在這種感覺,面對這個比他年輕十幾歲的女孩子,他自慚形穢,他甚至不敢向她表白,他知道她這樣的女孩,是不可能給他做妾的,即便他是名揚海內的方行雲.

014 有女東歸

更新時間2013-9-8 23:27:29 字數:2928

民國八年的五月初,北平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學生游行,緊接着,千裏之外的上海也随之響應,各校學生紛紛罷課,商鋪罷市,英秀女中雖是貴族女校,但并沒有像那些教會學校一樣禁止學生游行,高年級的女生們紛紛走上街頭,和大學生們一起為“外保國權,內懲國賊”而吶喊。而餘真真這些十四五歲的小學妹們,此時也全都罷課在家,等待學校和學聯的複課通知。餘家慶雖是老派生意人,但也把幾家店鋪全部停業,一家人此時難得的湊在家中,默默關注着時局的變化。而這時,一個女人的到來打破了餘家這份平和。

她叫周楚翹,二十歲,雪白的瓜子臉上,一雙眼睛妩媚動人,此刻她正坐在餘家的客廳裏等候着餘家二少餘海生。

而此時,餘海生正在與客廳一院之隔的長廊裏徘徊,當門房告訴他有一位周楚翹小姐找他時,他就愣住了,她不是在日本嗎?怎麽會突然回到上海?六年前他在堂子裏玩兒時遇到了她,那時她的名字叫周小娣,只有十四歲,十一歲時被好賭的父親賣到堂子裏做了“清倌人”,小娣長相清麗,雖然識字不多,但卻彈得一手好琵琶,年方二十的餘海生對她一見傾心,瞞了家人,偷偷把她贖了出來,一個月後,海生東渡日本留學,小娣也一同前往,海生并沒有告訴小娣家中早有妻兒,到日本後,兩人在朋友們的祝福中舉行了簡單的婚禮,婚後,海生問小娣有什麽打算,小娣柔柔的回答:“我也想讀書,像你一樣能看書看報講洋文。”

海生家中已有發妻春日,剛成親時,海生偶爾也會教春日念書識字,但春日除了做家務以外,對這些完全不上心,就連“張春日”三個字,足足學了五六天都記不住,而小娣雖然年紀不大,但卻過目不忘,努力向學,海生對她更加喜歡,半個月後,海生進了大學,小娣改了新名字“周楚翹”進了女子中學。

一年以後,海生被父親召回國,臨走前的那個晚上,他把所有的錢都留給了楚翹:“小娣,我會盡快回來,你要等着我。”

楚翹一邊讀書一邊幫房東太太帶小孩賺取生活費,半年後終于收到海生的來信:“小娣,你要等着我,我正想辦法回來。”

楚翹順利的在女子中學的初中部畢業後,考取了高中部,海生留下的錢早已用完,她除了帶小孩還幫附近的孩子補習功課,之後,又收到過一封海生的來信:“小娣,我依然想着你,父親管得很嚴,我想我不能回來找你了,你一定要畢業,回來做餘家的二少奶奶。”海生每次來信都沒有回郵地址,楚翹明白是因為自己的出身令他無法征得父親的同意,所以她努力學習,她一定要拿到畢業證書,得到餘家的認可。

楚翹終于中學畢業了,這一年她十九歲,她的成績非常好,老師和同學們都希望她能繼續讀大學,但她卻只想回上海,回到海生身邊,為了存夠回國的路費,她在缫絲廠起早貪黑的工作了一年,這才終于回到了中國。

回到闊別六年的上海後,楚翹多方打聽,終于找到了餘府,此刻她坐在餘家的客廳裏,滿懷期待與愛意的等待着海生,如同在日本的兩千個日子一樣。

而此時的餘海生卻已不知所措,那段露水情緣雖然難忘,但時隔多年,随着一個個新歡的出現,早已變得模糊不清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周楚翹會遠涉重洋回來找他,重拾舊好本也不是什麽難事,何況記憶中的小娣是那樣的柔媚可人,只是父親早已說過三十歲之前不允許他納妾,如今楚翹找上門來,如果讓父親知道了,這可如何是好?

餘真真這些天不用上學,閑着沒事就和唐心跑到街上看游行,有時還幫學姐們派發傳單,今天她洽好在家,坐在院中的石椅上讀着英語,偶然一擡頭,卻見二哥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長廊裏走來走去。

她放下書本,蹑手蹑腳的走過去,猛的拍下海生的肩膀,吓得海生差點跳起來,見是小妹,這才狼狽的說:“這麽大姑娘了,還和小時候一樣淘氣。”

真真見二哥憂心重重的樣子,有些奇怪,歪着頭看着他,問道:“說吧,是不是又偷了櫃上的錢讓阿爸發現啦?”

海生搖搖頭:“比偷錢嚴重多了,”看着真真的小臉,他忽然眼前一亮,“小妹你最乖,你幫二哥想想辦法吧,客廳裏現在有一位周小姐,你去招待一下,然後你帶她找個旅館住下,就說我臨時去了錫山辦貨,過幾天回來了馬上就去看她,”說着他把口袋裏的錢全部掏出來塞到真真手裏,“還有啊,家裏人如果問起,你就說是你學校裏的學姐,因為找不到你才來拜訪我的。”

真真拿了錢,卻沒動彈,心裏卻是笑開了花,這個寶貝二哥,肯定又在外面惹了風流債,人家找上門來了,于是她笑咪咪的對二哥說:“兄妹一場,我可以幫你這個忙,不過對我有什麽好處嗎?”

海生見小妹肯幫忙,已經松了口氣,連忙讨好的說:“等到局勢穩定些,二哥陪你去先施,随便你買,二哥付帳,好不好?”

真真笑嘻嘻的說:“下個月林月堂的新戲,你要請我和姆媽一起去看。”

海生見她答應了,高興的連忙點頭:“好小妹好真真,你說什麽二哥都答應,你最乖最漂亮。”

真真這才滿意的把錢收好,哼着歌兒來到客廳。

周楚翹已經等了半個小時,她的心越來越忐忑,這麽久了海生都沒有出來,難道有什麽事嗎?

正在這時,餘真真出現在她面前,這是周楚翹第一次見到餘真真,直到多年以後,楚翹仍然記憶深刻。這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略帶冷峻的娃娃臉上,一雙大眼睛顧盼生輝,沒有穿裙子,一身利落的男裝襯衫和西褲,襯着服貼的短發,顯得說不出的清爽和時髦。

真真也打量着周楚翹,嬌小玲珑的身材,秀麗的瓜子臉溫婉動人,及肩的長發用一條絲帶束住,腳上的鞋子在鞋面那裏有些凹陷,顯然是曾經纏過足的,用棉花在鞋子裏面撐起。

“請問您是?”兩人幾乎同時開口,不由得相視一笑,有些尴尬。

真真大大方方的說道:“我叫餘真真,餘海生是我二哥,請問這位小姐怎麽稱呼?”

周楚翹以前曾聽海生說過家裏有一個比他小十來歲的妹妹,于是微笑着說:“原來是餘小姐,我叫周楚翹,是海生……”她猶豫了一下,“太太”兩個字終于沒有說出口,“是他在日本時的朋友。”

餘真真沒有想到眼前的女子竟是從日本回來的,她記起二哥在日本和一個妓女同居的事,雖然那時她還小,但是這件事當時在家中引起軒然大波,父親因此氣病在床,所以她是記憶猶新的,可是眼前的周楚翹斯文秀麗,怎麽看都不像是妓女。

周楚翹見她神色有異,便已猜到了幾分,輕聲道:“海生若是不方便見我,那我就不打擾他了,見到餘小姐很高興,就此告辭。”

她不卑不亢的态度令真真一怔,沒想到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子竟是這樣的聰慧明智,她的心中多了幾分好感,笑着說:“我聽二哥說起過的,只是沒想到今天會見到周姐姐,二哥去錫山辦貨了,要過幾天才回來,周姐姐您住在哪裏?”

周楚翹見她爽朗大方,也是微微一笑:“我剛到上海,暫時住在桃源路的世中旅館。”

真真笑着說:“周姐姐一個單身女子,住在那裏有些不方便,不如我陪姐姐回去收拾一下,換個地方住吧。”

周楚翹心思缜密,已經明白是餘海生不方便出面,這才讓妹妹來接待她,但此時她身上的錢也只夠幾天的住宿費用,現實已容不得她多想了,她默默點頭:“既然如此,那就勞煩餘小姐了。”

備注:清倌人指的是舊時妓院內賣藝不賣身的妓女,這些妓女大多會讀書寫字,吟詩做畫,彈詞唱曲。

015 伊人憔悴

更新時間2013-9-9 22:34:38 字數:2101

餘真真找了一間清靜幹淨的旅館安排周楚翹住下,然後把餘下的錢輕輕放到桌上,對楚翹說:“周姐姐,現在時局不穩,你一個人要當心,二哥過幾天就來看你。”

楚翹靜靜的坐在那裏,過了許久,輕聲說:“這麽多年,他已經又成親了吧?”

真真一愣,想不到楚翹會直接問出來,于是索性直說:“侄兒已經七歲了。”

楚翹微笑着:“原來多餘的那個人是我。”

真真已經明白她原是并不知道海生早有妻兒的事情,心中不忍,柔聲道:“你怨他嗎?”

楚翹的聲音帶着鼻音,似是強忍住淚水:“不怨他,如果沒有他,我現在還在堂子裏,不會去念書,更不能像現在這樣清清白白的做人。”

真真心裏一動,這是一個怎樣的女子啊,面對這樣的打擊,沒有哭鬧,更沒有怨天憂人,她心中多了一絲欽佩:“周姐姐,以後你有什麽打算嗎?”

楚翹還是微笑道:“先去找份工作。”

真真有些擔心:“現在外面都在罷工罷市,工作怕是一時半會兒找不到。”

楚翹站起身來,打開窗戶,屋裏頓時舒爽了許多,她貪婪的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開心的說:“終于回來了,這裏連空氣都是甜的。餘小姐,你放心吧,這些年我一個人在日本,帶小孩做雜工,連缫絲女工都做過了,我餓不死的,我一定能活得好好的。”

望着面前這個嬌小瘦弱的女子,真真心裏一熱,心情也為之開朗,笑道說:“不要叫我餘小姐了,你可以叫我真真,也可以和二哥一樣叫我小妹,如果姐姐不嫌我煩,我以後經常來找你玩兒,可以嗎?”

楚翹抿嘴一笑:“當然可以,真真。”

真真起身告辭,忽然轉身拉住楚翹的手:“姐姐,事情或許還有轉機,二哥和二嫂是指腹為婚,他并不同意,是我阿爸做的主,但是阿爸也應允了,只要他到了三十歲就可以納妾了,姐姐只要再忍幾年,二哥一定能給你個名份的。”

楚翹自嘲的笑笑:“我這樣的出身原本就沒有做正室的命,是我自己幼稚了。”

真真怕她傷心,于是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去。

一回到家,就見海生正在二門等着,見了她,連忙讨好的問:“好妹妹,你把她安置好了嗎?”

真真想探探他的心思,于是故意板着臉說:“你做的好事,還好意思問我,她一聽說你不在,就明白是你躲着她,現在準備回日本了。”

海生信以為真,頓時面如死灰,隔了一會兒,才喃喃的說:“是我對不起她,她萬裏迢迢來找我,我卻不敢見她,我不是人,我真的不是人。”

真真看着這個比自己年長十幾歲的哥哥,只覺得他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可恨又可憐,嘆了口氣,從身上拿了個紙條給他:“這是她的地址,你快去看她吧,我已經告訴她你有妻房的事了,你也不用再瞞着人家了。”

海生立刻喜形于色,如獲至寶的把紙條塞進懷裏,連聲道:“多謝小妹,改天一定請你去看戲。”說完一溜煙的跑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真真無奈的搖搖頭。

過了沒兩天,海生媳婦春日偷偷來找真真,拉着她問:“妹妹啊,那位日本來的周小姐侬見過的吧。”

真真一愣,怎麽這事連二嫂也知道了,于是笑着說:“二嫂說的是哪位周小姐啊,我不清楚。”

春日忙道:“侬就別瞞啦,海生回來說了,阿拉雖是個粗人,但有自知之明,那位周小姐是留洋回來的,肯定是不錯的。”

真真打心眼裏佩服二哥,真不知道他是怎麽訓練的二嫂,居然這般的“賢惠”,她只好點點頭:“我見過。”

春日憨憨的笑着:“肯定好漂亮的吧。”

真真有些不忍,輕聲說:“嗯。”

春日松了口氣:“這就好啦,有這麽一位又漂亮又有文化的人陪着他,他就不寂寞了,阿拉連話都不會講,他不喜歡應該的。”

說着,春日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一層層的打開,裏面是個玉镯:“阿拉沒有什麽值錢東西,這個镯子是私房錢買的,妹妹交給周小姐,就當是阿拉的聘禮,讓伊安心,別再回日本了。”

看着春日那張平凡的臉,真真忽然有些傷感,她拍拍春日的手:“放心吧,我交給她。”

唐心來找真真,看到真真有些沉默,便逗她道:“餘小姐這是怎麽了,思春啦?”

真真啐她一口,說道:“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應該算是我二哥的女朋友吧,改天介紹你認識。”

唐心笑道:“海生哥要娶姨太太啦?”

真真嘆口氣:“可能還要再等幾年吧,阿爸讓他三十歲以後才能納妾。不過那個周小姐真的很好,給二哥做小老婆可惜了。”

唐心嘻笑道:“有多好,比我還好嗎?”

真真白她一眼:“沒有幾個人能像唐三小姐這麽好命,含着金匙出生,又有個有財有勢的老爹,人家可是苦日子裏一點點熬的。”

唐心撇撇嘴:“我看你是念書念得快要成呆子了,”說着拉起她,“走吧,咱們出去逛逛,聽說連駱督軍都給總統發電報了,政府已經讓步了,這兩天都有慶祝活動,咱們快去看看吧。”

随着上海這個東南亞最大的商埠的罷課、罷工、罷市,令當局極大震動,號稱南方軍閥之首的駱督軍親自致電北平政府,要求同意民衆訴求,以息民憤,幾日後,北平政府做出讓步,不久,上海各商鋪在鞭炮聲中開門營業,學生們也回到了校園。

餘家慶這幾天心情很好,不僅僅是因為店鋪重新開業,更主要的是二兒子海生沒有再亂跑,每日在鋪子裏忙裏忙外,有時還親自接待客人。看着海生在大廳裏忙碌的身影,餘家慶也明白,這小子肯定又有什麽事了,估計是沒錢花了吧。不過只要他能收心,安安份份的在鋪子裏幫忙,多給他點錢也無妨,反正這份家業也是他們兄妹幾人的。

正在這時,一個年輕女人走進了店門,海生連忙迎上去,把她拉到一邊,低聲說着什麽,躲在一旁的餘家慶不禁皺起了眉頭。

016 故人乍現

更新時間2013-9-10 15:21:17 字數:2461

星期天,真真和唐心來到四川路,複旦大學的學長們正在演講。

圍觀的人很多,兩人不一會便擠散了,忽然人群一陣騷動,有人喊:“警察來啦!”一隊軍警跑過來,驅趕着人群,真真随着人流被擠到一邊,前面幾個學生被擠倒在地,後面的人群也被紛紛壓倒,立刻亂成一團。

真真剛要躲閃,已經被人撞倒在地,她掙紮着爬起來,想起唐心還在裏面,就又向裏面沖去,一邊大喊着:“唐心,你在哪兒?”。

這時又有兩個人倒向了她,她急忙躲開,忽然有人握住她的手腕,一個人對她說:“別怕,跟着我跑!”真真此時已經顧不上多想,由着他拉着自己,東躲西閃,沒一會兒竟已經沖出了人群,離開了馬路,跑進旁邊一個弄堂裏。真真一邊喘着氣一邊掙脫了那人的手,說道:“不行,我朋友還在裏面,我要去找她。”

那人說:“你這丫頭還真擰,你朋友沒準兒也已經跑出來了,你就到弄堂口等等吧。”

唐心這才想起是這人幫了她,連忙說:“謝謝你剛才帶我出來,我……”她的話音未落,忽然打住,怔怔的望着眼前的這個少年,“吳天啓?”

“你認識我?”少年有些吃驚,随即笑着說,“我以為你從未注意過我。”

面前的少年正是吳天啓。當年的餘真真是貪玩的,經常逃學和一群男孩子們在外冶游,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吳天啓,那時的吳天啓十七歲,長得白淨俊秀,又舍得給真真花錢,和他一比,原先真真身邊的那些男孩立刻不值一提,只是真真沒想到,他居然趁着她喝醉強奸了她,事後他跪在地上哀求:“真真,我實在是太喜歡你了,你那麽美,我忍不住,求求你,原諒我吧。”

真真不但原諒了他,還喜歡上了他,從那天起,她就幹脆不去上學了,每天和吳天啓在一起,直到有一天,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此時的真真望着吳天啓,記憶中那個英俊倜傥的少年,隔了這許多年後,再次出現在她面前,竟是如此的單薄稚嫩,面色有些蒼白,眼圈微黑,臉上還有青春痘,一看就是個毛頭小子,這樣的一個人,自己當年怎麽就會一見傾心了呢?

吳天啓見她盯着自己出神,心裏美滋滋的:“我知道你叫餘真真,是英秀女中的,對吧?”

真真心中一陣悵然:原來命運是無法改變的,出現過的人還是會出現,現在的自己寄情書本,不再逃學,可是吳天啓還是準時出現了,那麽接下來呢?她緊緊握住拳頭,那些事情發生過一次足矣,絕對不能出現第二次。

想到這裏,她沖着吳天啓禮貌的點點頭:“謝謝你幫了我,我要去找朋友了,再見。”說完轉身欲走。

吳天啓見她這樣就走,心裏一急,拉住了她的胳膊:“等等,我還有話說。”

真真秀眉一皺,他還和當年一樣輕浮沖動,她冷冷的望着他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目光緩緩上移,盯着他的眼睛,吳天啓心裏打了個顫,這個漂亮女孩眼神怎麽這般淩歷,他下意識的松開了手,讪讪的說:“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我是大昌米鋪的少東,我家在徐家彙有好幾間鋪子,你應該聽說過吧。”

真真的眼神稍稍緩和,淡淡的說:“吳先生,改天我家買米時一定光顧貴號,先告辭了。”

說完,沒有去看吳天啓那一臉失望的表情,翩然而去。

廣場上的人群已經散去,唐心正站在路邊東張西望,一看到真真就抱怨的說:“急死我了,你去哪裏了?”

真真看到唐心的裙子上全是土,手臂也磨破了,顯然是剛才人群騷動時弄傷的,連忙拉住她:“走吧,先找個診所給你上點藥。”

唐心看看手臂,大咧咧的說:“小意思啦,我沒有你那麽嬌氣,咱們去看影畫戲吧。”

之後的幾天,真真放學時都會東張西望,她怕吳天啓會繼續纏着她,好在他一連幾天都沒有出現,真真稍稍松口氣,這人是最沒有長性的,上次碰了軟釘子,但願他就此放棄,不要再招惹自己。

當年吳天啓知道她懷孕以後,就消失不見了,她找遍他常去玩的地方,還是找不到他。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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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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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