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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原不想說,皆因他心中并無把握,無奈一來寶釵已經聽見了,二來薛姨媽已經笑着拉過寶釵坐在身邊,喜道,“我的兒,你哥哥總算是辦成一件好事了。”
因母女兩個人四只眼睛齊齊的看着他,薛蟠頓覺頭大,少不得實說了。
寶釵點頭,“我當是什麽,原來是這件事。當初落選的時候,原有些不自在,不過如今已經好了,哥哥既有法子,只管去做便是,要銀子家裏也有,只別被人哄騙了,我原不理論這些事情的,若好了只管告訴我,若不好便罷了,終究不是什麽大事。”
薛蟠忙點頭,口中應是。
寶釵話雖如此說,可他是知道的這事她如何在意的,只是不想打擊他也不願再次傷心罷了。并且,若真能入宮,自然就遠了寶玉,薛蟠雖然和寶玉交好,但知道他是個托不得終身的人,事關親妹前程,自然是要想法子的。
又閑話一會兒,吃過晚飯後,寶釵便回了園子裏,香菱眼巴巴的望着,自去相送。
薛蟠看着,忽然觸動了主意,若香菱在外面住着,兩人總不同房也不好,可一同房自然就被看出了端倪,這可是事關面子的大事,萬不能使人知道,因此心中一動,想出來一個主意道,“香菱,近日無事,不如你到園子裏同寶釵住一段時間,我看你也是向往的很。”
香菱正在鋪床的手頓了一頓,整了整床鋪笑道,“大爺可別開玩笑了,我去了那裏,誰來伺候呢。”因她知道薛蟠素日是個使性弄氣的,因此只當這話是來試她,并不肯應。
薛蟠急了,三步并兩步走到床邊,對着她道,“怎麽不真,因太醫和我說最近要保養身體,穩固腎元為要,所以我想着還是潔身自好為好,你看我最近有出去胡混不成,上次不是還讓你回去了,原是為了保養身體的緣故。再者說,我知道你和姑娘感情好,她若是真入了宮做了伴讀,只怕相見時候不多,你若有心,便去和她同住一兩個月,順便學些經濟事務,否則家裏慌手麻腳,媽一個人是料理不過來的。原也不為讓你去頑。”
聽薛蟠這話有幾分真,香菱有幾分意動,可是薛姨媽那是不好說的,只好道,“縱我願意,大爺允了,只怕太太那也不可行。我若進了園子,誰來伺候大爺呢。”
薛蟠笑,“家裏這麽多人,誰不行,外頭有小厮和跟着的人,裏頭有丫鬟婆子,哪裏就非你不可了,你要是想去,我和媽說一聲,還使得。”
見如此,香菱方點頭,兩人又商量着說了一會兒話,便自去安歇了。
第二天薛蟠和薛姨媽一說,她果然皺眉,“好好的,留着伺候你豈不是好,到了園子裏也是胡鬧。”
薛蟠過去捏着她的肩膀,笑着将緣故說了,又道,“親戚家雖好,也不能住一輩子的,我已經打發人去将咱們的舊宅子看着收拾起來了,只怕年後就能得,我房裏又沒有旁的人,媽年紀也大了,總要讓她學着立起來才是。”
聽了這話,薛姨媽點頭,“我的兒,你說的是,如今暫且讓她去吧。只是出去住一事還要斟酌,你的性子我最清楚,若沒個人拘束,指不定怎麽反天呢,如今且有你姨丈和舅舅拘束着,這搬出去的事,日後再說吧。”
薛蟠暗地裏撇嘴,細思從金陵到賈府這一路的事,暗道這寧榮二府藏污納垢,子弟不肖者甚多,反而把他勾壞了呢。只是深知此事不能倉促,如今且有時間,等到他做出一番事業來,自然就能聽他的話了,因此只是點頭。
寶釵自帶了香菱進去不提,薛蟠自和薛姨媽治了酒席送張德輝等一幹人回去,又叮囑了一番,說定了明年回來的日子,薛蟠言道明年必去接的,鋪子裏自己也會學着照管,讓他們自去行事。
薛蟠又到當鋪看了兩日的賬,只覺稍微入了點門道,能大略看懂一些,便來了興頭到底下坐着記賬,同時盤算托賈榮引薦戴權的事應該有了消息才是,晚上回去後倒要問一問他。
此時當鋪人少,便和張吉閑話起來,也沒人管他們,不外乎是說些家鄉風物、平日所見客人等語,薛蟠自來不在意這些,此時乍聽,倒覺新鮮有趣。
正得意間,忽聽外面輕咳了一聲,薛蟠擡頭,見是那日來贖簪子的公子竟然又來了,手裏捧着一個盒子,不知裝些什麽。
夥計們忙迎上去,薛蟠也起身讓夥計們上茶,請他坐了。
李長吉坐下,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掃了薛蟠一眼,說了句死當。
薛蟠點頭,他是沒做過朝奉,不過雖不能估價,看東西的眼力還是有的,将盒子打開,看了一眼是塊古玉,玉質細膩,散發出盈盈微光,一看就是好東西。
李富貴正在邊上彎腰候着,薛蟠看了一眼便将盒子合上遞過去,讓他估個價。
“哎呦,這位爺,這可是好東西,您要是死當可是可惜了。”李富貴一看那玉,就知道是好東西,也知道能有這東西的,縱然現在有了難處,只怕來歷也是非凡,因此提醒這麽一句。
李長吉點頭,說聲知道了,李富貴便作價五百兩銀子,李長吉皺了下眉頭,不大高興,“這位掌櫃,你可看清楚了,這是漢代的古玉。”
李富貴笑呵呵的,“這位客官,這玉雖是好玉,不過一來這最近玉收的多了也就不上價,二來,自來銀貴錢賤,這五百兩已經是不少了,三來,能戴的起這樣玉且識貨的,自然都是家裏有傳承的,只怕看不上外頭來的,我們若要出手,只怕也難。”
聽他這麽啰裏啰嗦的說了一大堆,李長吉心中不耐,冷笑道,“你只說是看我急等着用錢,所以壓價不就成了。”
李富貴讪讪的,笑道,“您可誤會了咱們,自來都這樣的行情。”
李長吉閉了瞎眼睛,點頭道,“那就當了罷。”
薛蟠看他面上似有不舍之意,忙道,“不如這位兄弟再考慮考慮,總歸是家傳之物,這般當了,怪可惜的。”
李長吉眼睛瞧過來,鳳目潋滟間似帶着無限風情,看的薛蟠心尖一顫,身子一軟,忙道,“兄臺說當便當了,可我看五百兩銀子也太少了,再加五十兩罷。”
李富貴猶豫一下,看着薛蟠到底應了,五百五十兩自然也是不虧的,自去收好了東西,寫當票去了。
薛蟠在外間猶讓人只管喝茶,李長吉在他再三勸下在,總算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擋住自己的冷笑。
他心中自以為薛蟠是個因色忘情的纨绔,想着可以好生利用一番,只是薛蟠雖被美色所迷,卻也只是欣賞,不敢有所想法,他今生學了個乖,為保小命計,還是乖乖的遠離是非,一應關系複雜之人,只是不理才是。
如今對李長吉這樣,只不過是因瞧着他似乎是個落魄皇族,心中有心事,想要打探一番而已。
待李長吉拿了銀子,薛蟠叫住人,涎着臉道,“不知這位李兄現在可有空閑,眼看現在正是午飯的時候,不如在下請客,一同用些。”
李長吉本打算拒絕,轉身看了看薛蟠殷勤的樣子,忽然改了主意,笑道,“如何不行,但憑兄長的意思,也是交個朋友。”便随着薛蟠往酒樓吃飯去了。
雖有兩個人,薛蟠還是要了個雅間,打發薛平薛安到外面伺候着,親自給他把盞,笑道,“李兄,請用。今日是我唐突了。”
李長吉笑着飲了一下,口中說着不妨,又故意問薛蟠何事。
薛蟠踟躇了一下,還是據實道,“不瞞李兄,我正有一件事要勞李兄相問。”
“李兄的身份,我也猜着幾分,我是直性子的人,便也實說了,如今家妹正要入宮去做伴讀,兄臺想是有幾分知情的,不知道哪位公主郡主的脾氣好些,也可為家妹略擇一二。”
李長吉原是做好了被調戲的準備了,不想他說的居然是這件事,回頭見薛蟠神色,雖有些羨慕之意,卻無狎昵之态,不知怎的,心中反不舒服起來,原是将自己當做了十分落魄要靠當東西過日子的王孫貴族。
因此故意道,“原來是這事,今日白得了兄臺五十兩銀子,少不得直說了,如今要挑伴讀的各位公主郡主我也略見過幾個,若說最好的自然是延慶公主,這位公主如今十三歲,乃當今皇後的嫡公主,脾氣最是溫柔和順,只是這伴讀的位子也是難得的。剩下的嘛,自是各有各的好處,只是總不及公主罷了。”
聽說這脾氣最好的竟然是公主,薛蟠心中踟躇了一下,覺得以自家的身份地位是夠不上的,只怕這番算計是打了水漂,不覺有些遺憾,雖如此,還是殷殷的勸李長吉吃了飯,方才作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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