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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又回到鋪子看了一會兒賬,恰來了兩個客人,記上兩筆,見賬房說并無差錯,忍不住得意起來,想着這看賬管家也沒什麽難的,因此有些飄飄然。
正飄着,家裏有小厮來報說是東府的小蓉大爺正等着見,說有要事。薛蟠一聽,放下筆就急忙往回走,這個時候也只能是那件事了。
如今有了事情,他深恨自己沒騎馬不能走的快些,還是薛平機靈,雇了輛馬車坐着,等到了寧府門口,一個小厮正等着,見他來了,連忙請安道,“薛大爺趕緊的吧,已經等了您多時了。”
薛蟠整衣而入,随着這小厮一路小跑到了正房的花廳上,見賈蓉和賈珍正陪着一個面白無須的客人喝酒,薛蟠一下子就猜着了這人是戴權,趕緊相見。
賈珍過來扶了,裝模作樣的介紹一番,幾人厮見,各論賓主坐下。
薛蟠留心看,這戴權看上去四十來歲年紀,面白無須,喉結不顯,一雙細眼,未語先笑,看起來是極為和氣的一個人,但他知道,若是真以為這人和氣,那就大錯特錯了。
酒過三巡,賈蓉勸酒,賈珍和薛蟠使了一個眼色,他端起酒杯給戴權敬酒,戴權喝了,把玩着杯子笑道,“這位薛大爺雖然是第一次見,人卻是極爽快的,我雖沒見過,卻沒少聽說,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薛蟠陪着笑,看着賈珍,賈珍親自給戴權斟了一杯酒,笑道,“說起來,這位薛兄弟如今正有一件難事想要求人,思來思去,也唯有您有這個本事,因此特請您相見。”
“哦?”戴權放下了杯子,細問何事。
薛蟠忙将寶釵參選侍讀結果落選的事說了,賠笑道,“我聽說舍妹落選後,急的夜不能寐,找了無數的人都不成,聽說您是個有能為的,特來求一求。若您也不能,那我再沒法子,只好認命了。”
戴權冷笑道,“我當是什麽,只怪你有眼無珠,若早來尋我,何苦煎熬那麽些時候,實話告訴你罷,負責這個差事的就是我的結拜兄弟,王為王公公,如今他在皇後身邊當差,內宮的事務,多半由他負責的。這事我知道,後兒個這名單就送上去了,只有一樣,本有一個入選的小姐,家裏忽然壞了事,她父親被革了職,所以如今正好有一個人的缺,不知多少人聽說,瘋了似的想要補上呢。”
“如今你求別人是沒用的,我們的交情最好,我打發人去和他說一聲就完了,幾日後旨意下來,必定有令妹的。”
沒想到這事真能成,薛蟠喜之不盡,忙拱手作揖道,“如今竟麻煩公公了,大恩大德,真是沒齒難忘。只是,您打發人去說,必然要麻煩小厮們跑腿的,府上的馬匹,也必要費些草料,這銀子合該我來出。”
戴權噗嗤一笑,夾了口花生米放在嘴裏,嚼完了才道,“我說薛大爺是個爽快人,果然是個爽快人,如今我也不好小器。值什麽,賞他們五百兩銀子跑腿也就是了,也算沒白跑一遭。”
薛蟠點頭應是,借口更衣出來,令薛平立馬到鋪子裏去五百兩銀子并兩顆明珠,飛速送來,複又進來喝酒。
一時薛平進來将東西遞給薛蟠,薛蟠點頭先看了一眼,然後将東西遞過去,笑道,“戴大哥,這是五百兩銀子,我近日愁的睡不着覺,這事成了只好回去補覺,來不及去您府上了,這銀子就麻煩您替我賞了吧。”話一說完,衆人都笑了起來。
賈珍笑道,“可不是,瞧他這個樣子,戴大哥就幫幫忙吧。”
又将裝明珠的盒子遞過去,“這兩顆珠子,不值什麽,您留着鑲在鞋上,也是咱們兄弟一場,認識一回的意思。”
沒想到這個薛蟠竟然如此大方,除了五百兩銀子,另給了兩顆不小的珠子,戴權果然心喜,笑咪咪的收了,看天色不早,要回宮伺候,遂做辭而去,叮囑道,“你放心,三五日內必有旨意下來的,下完旨意,十日過後就要入宮比試,只是到那個時候全憑各位公主郡主們的意思,咱們是再做不了主的。”
薛蟠點頭,連連應是,幾人送了戴權出去,又謝過賈珍賈蓉,許了戲酒,因今日連喝兩回,覺得心髒突突的,臉上作燒,遂回去休息,薛姨媽見他這樣,只當又犯了老毛病,嘆息一番也不理論。
次日照舊是早出晚歸,去鋪子裏看賬,自己試着記一記,順便看看以前的,現在他倒是能看懂大半了,若有不懂的只管相問。
這日剛吃過早飯在鋪子裏坐定,看夥計們燒水磨墨,就見家裏有人飛速來報,說是宮裏來了旨意,讓趕緊去接旨,薛蟠心中有數,忙往家裏飛奔。
等他回去了,賈赦和賈政已經代為接旨,那傳旨的太監也回去了,恩旨已下,打賞已畢,正是要寶釵十日後入宮參與伴讀的終選,只看各位公主郡主的心意。
薛姨媽得知了消息,忙換衣服往這邊來,賈母、王夫人和鳳姐兒等也各有恭賀,園子裏衆姐妹知道了消息也都來賀寶釵,一時王家得了消息,也差人來相問,薛蟠和薛姨媽是忙得團團轉,既要應付衆人的恭賀,又要打賞家下人,還要抽空留心別的事務。
因薛蟠果真沒有說謊辦成了這件事,且寶釵入了次選,薛姨媽自覺面上有光,今日臉上的笑意就沒停過,在賈母跟前說笑不絕。
園子裏的姐妹們聽說了,也都一齊來賀寶釵,獨黛玉心裏又是喜又是愁,喜的是她素日有心事,覺着寶釵和寶玉太過親近,如今她去了,自然是喜,可是又深知皇宮內苑,要複雜的多,特為寶釵發愁。
唯有寶玉不但不喜,反而跌足長嘆,對薛蟠道,“大哥哥,你也太糊塗了些,寶姐姐在家和我們一處玩樂,難道不好嗎?你非要想盡法子送她到那見不得人的去處,我看你素日雖糊塗,大體上還好,怎麽如今淨是辦些糊塗事呢。好好的一個女兒,又被你糟蹋了。”
衆人聽了都笑,薛蟠知道他的脾氣也不與之計較,剩他長籲短嘆只後與黛玉一處說笑去了。
如今旨意既下,寶釵得了消息,心中雖是喜悅,也沒大表現出來,不過整理自己的東西,招待來賀的姐妹,一時想到日後也不在這園子裏住了,都有些傷感,各位姐妹從未經過這樣的事情,都争着給她出主意。
因家裏元春入宮,有服侍過的老人大略經歷過,李纨便派人去請,不想鳳姐早打發過來了,衆人便聽着,寶釵一一的記在心裏,慢慢記着規矩,準備入宮事宜不提。
晚上的時候特意和鳳姐說了聲要家去,便帶着丫鬟莺兒文杏,香菱帶着丫鬟臻兒一同歸家,薛姨媽和薛蟠應付了衆人一天,早已疲乏,只是還撐着,見寶釵香菱回來忙迎進來,一同坐下說話。
薛姨媽笑道,“我的兒,你今日可累。”
寶釵搖頭,“不過是姐妹們一起說說話,出出主意,倒是媽和哥哥忙了一天,合該早些歇息。”
薛姨媽看她臉色還好,也就放心,“如今你哥哥總算是辦成了一件事,不枉你素日待他的好。可是聽說這十日後就要入宮考校,不知你準備的如何了。”
薛蟠忙到,“媽,妹妹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嗎,比我強出三座山去,如今還有什麽不成的,便是不成也不要緊,左不過是親戚們知道,誰還敢笑話不成?”
寶釵也點頭,“成事在人,謀事在天,如今哥哥已經把路鋪好了,說不得我要去搏一搏了,便是敗了,就當是入宮見識一遭,回來也好和姐妹們說嘴。”
聽她如此說,薛姨媽方才放心,又囑咐了些事,便讓寶釵在家歇息,明日再進園中,寶釵也和鳳姐打過招呼的,點頭同意。
吃過晚飯後便各去安歇,薛蟠發現香菱又到了他屋裏伺候,頓時有些頭大,但也知道是不能讓她走的,否則薛姨媽就要起疑了,因此自在燈下看書,香菱在旁邊疊被鋪床,剪燭花,看書。
薛蟠看了一會兒便覺眼睛疼,他如今也頗認識兩百來個字了,只是寫的不好,回頭見香菱正拿着本書看,不由去念上面的字,“李義山全集。香菱,誰是李義山?”
香菱怕他誤會,便将李義山講了,薛蟠聽了個大概,雖沒聽懂,也知道了是個死了幾百年的詩人,不由有些刮目相看,“你去了園中幾日,竟然學會看詩了。”
這時香菱的小丫鬟臻兒進來斟茶,笑道,“我們姑娘不但會看,更會做呢。”說着放下茶盅出去了。
薛蟠驚喜的看着香菱,逼着她說自己做的詩,香菱無法只得說了,薛蟠雖聽不懂個,但也覺得是極好的,一時天色晚了,兩人便上床睡覺。
雖有佳人在側,無奈偷試了幾番,下面兄弟不給力,薛蟠也只好長籲短嘆一番,發現不成之後,含恨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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