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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打聽消息的人叫做墨硯,原本是薛蟠的伴讀,是他乳母的兒子,如今薛蟠的奶媽早就沒了,只剩下他乳父老蒼頭,上輩子和薛蟠第一次出去做買賣就是他跟着的,是個實心的老人家。

因他後來不上學了,所以墨硯也沒了差事,只在家裏打雜,他不願摻和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讨好薛蟠,所以薛蟠也一向眼裏沒他,如今墨硯聽說了這個差事,覺着是件好事,又沒人願意去做這苦活,所以他自請去打探消息,如今還真被他打探出個一二來。

墨硯低着頭跪在地上,不敢多看,脆生生回道:“啓禀太太、大爺、小姐,奴才打聽出來了。這西寧郡王家和南安郡王、東平郡王、北靜郡王都是一樣自開國時候軍功起家,封了世襲的異姓王爺,傳了兩代都是平襲,因今上治理有方,邊境并無戰事所以未有軍功,降等襲了爵位,如今四家都是郡王。只是如今南安郡王今年不過二十五歲,據說和忠順王府走的近,他們家的郡主是他的親妹子,和咱們家小姐一樣大,也有封號,稱做修成縣君,也是入宮讀書的。西寧郡王之前領了兵部的差事,可是如今卻沒了,只在家休養,如今家裏的郡主十四歲,沒有封號。其餘兩家沒有入宮讀書的縣君,便沒打聽。”

“這西寧郡王家的縣君,因沒有封號,所以大家只稱呼西寧縣君,聽說是極爽利的一個人,倒和那府裏的三小姐性子有些像,只是聽說是個愛舞刀弄槍的,在家裏常樹了靶子射箭玩兒。”

此番話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光是打聽出了西寧郡王家的事情,連帶着四位異姓郡王的事情都打聽清楚了,薛蟠聽畢,拿起茶喝了一口,笑道,“難得你說的清楚,打聽的明白,這差事辦的不錯。我以前竟未注意你,奶爹也真是的,我上次還讓他推薦幾個好人給我使,他只說讓我自己挑,放着你卻藏起來不給我用。”

這話說的大家都笑了,墨硯大着膽子笑道,“不是我爹不肯把我給大爺使,是怕我笨誤了大爺的事情。”

薛蟠見他身材精瘦,一雙眼睛倒大,透出幾分機靈,嗔道,“我看你挺好,明日便跟着我去鋪子裏。”墨硯聽了喜不自勝,忙跪下磕頭,薛姨媽咳嗽一聲,薛蟠便讓他先下去,又令丫鬟把屏風撤了,母子三人坐在一處閑話。

“可聽清楚了?”薛蟠先問寶釵。

寶釵點頭,剛才墨硯已經說的差不多了,從西寧郡主選她做伴讀來看,大抵是不讨厭她的,如此就好辦的多。又将皇後給的冊子拿出來,看上面的內容子三人商量行事。

薛蟠如今已經頗識得幾個字了,見那上面寫的意思卻是:每日上午辰時從南門入宮讀書,到巳時止,每隔半個時辰休息一炷香的時間,午飯和休息畢,下午上學從未時到申時,也是每隔半個時辰休息一炷香的時間,每五日休一日。每個伴讀在讀書的芳華宮都有一間偏殿,供吃飯休息使用,筆墨紙硯都是宮內供給,每人領八品善贊之職,表明身份的玉牌一塊,每月二兩銀子的俸祿,可帶丫鬟一人入宮服侍。

薛蟠見了這冊子,心中略有一個譜兒,“辰時入宮讀書,卯時就要起床了,然後咱們再坐車過去,申時的時候我再去接你。”

寶釵點頭,“從南宮門到芳華殿,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我卯時起床梳洗,再吃飯是來得及的。”

又商議帶入宮的丫鬟,薛姨媽道,“你兩個丫鬟,文杏太小,恐怕不中用。莺兒是服侍慣了的,且為人機警,手腳麻利,不如就讓她跟着罷。”

寶釵也道,“我也是這麽想的,只是宮裏頭的規矩還要教一教,再有,她到底不穩重,性子也要殺一殺,別到時候得罪了貴人,我也保不住她。”因此便将莺兒叫進來叮囑一番。

莺兒聽說能和寶釵入宮,早就喜不自勝了,忙不疊點頭,“請太太和姑娘放心,我一定仔細行事,好好服侍姑娘。”薛姨媽又叮囑她幾句,讓寶釵盡快教他一些規矩,也就放過此事。

薛蟠建議道,“莺兒比妹妹還小,我看不中用,不如現買一個好的使,我聽說有宮女嬷嬷出宮,因年紀大了找不到好人家,又受聘于各人府上的,我看不如問問人牙子,或買或雇一個來倒好。”

寶釵嗔道,“你現在又來說這個,早些時候還使得,如今三日後就要入宮的,哪裏去尋這樣一個人來,不如就莺兒罷,也是我自小用慣了的。”

聽如此說,薛蟠便點頭。又商議了每日入宮時要帶的東西,薛蟠道,“金銀稞子咱們家應該還剩些,明兒派人給你送來,你每日入宮先帶在身上,暫且用着。我再叫人多打些。俗話說,閻王好過,小鬼難纏,那宮裏的太監、宮女們哪一個是好打發的,咱們家有的是銀子,寧可多破費些,也別叫人小瞧了,若花完了只管打發人和我說。”

見寶釵點頭,又道,“宮裏的公主郡主們,和那些伴讀們都是年輕的姑娘家,沒有不攀比衣裳首飾的,若有誰穿了什麽新料子,戴了什麽好首飾,也只管跟我說,咱們也照舊做了,不是為攀比,只是若穿的寒酸了,別人小瞧你。”

寶釵聽了這話只和薛姨媽兩個人捂着嘴笑,薛姨媽老懷大慰,笑道,“我的兒,果然長進了,難為你想的這麽周到。只是還有一樣,你妹妹如今坐的車還是我平常出門用的的,顏色老氣的很,擺設也是我常用的,我冬天不愛出門那車也不暖和,以後漸漸的冷了,不如再新做一輛車來,我要是出門,也省的打饑荒。還有,平日裏去接的人也該仔細選着,萬不能出什麽岔子。”

薛蟠忙道,“這倒是我疏忽了,咱們家入京時帶來的幾輛車除了常用的都壞了,也該修一修,如今我出門也不騎馬了,正是用的時候,明日就派人去修。至于出門的人,我平日出門跟着薛平薛安兩個小厮,另有四五個長随,平日我護送妹妹進宮,晚上再接回來,我們這七八個人也夠了。”

薛姨媽道,“你護送自然是可行,可是你就沒有有事的時候?還是多挑幾個合适的人,每日跑這個腿的好,你也省的每日點這個卯”

聽薛姨媽如此說,薛蟠想了想道,“卻也好,不如便派四個男人,一個女人跟着,都要咱們家幾輩子的老仆,四個男人擔護送之責,那個女人專管傳話等,或有想買的東西傳話等事,便派她去辦。”

又問寶釵的意思,寶釵便道,“我自來不怎麽出門的,這上頭的事不大懂,憑媽和哥哥做主了。”

如此商議已定,便叫寶釵專心準備,也到了睡覺的時辰,各自回房安歇。

料定明日便有太監上門傳旨意送東西的,因此薛蟠也沒出門,待宮裏的太監來了,接了旨,給了銀子才帶上墨硯到鋪子裏,路上将原委一一的講了,聽得磨硯連連點頭,拍着胸脯保證道:“大爺,您放心,這事容易,要是辦不妥呀我直接撒泡尿把自己沁死。”

這話說的薛蟠倒笑了,“你可別光顧着說大話,小心閃着舌頭,我見你會打探消息,有幾分機靈才用的你,這差事可是有時候限制的,年前你要是辦不好,以後便去莊子上,再也不用回來了。”墨硯連連點頭,保證完成任務。

薛蟠便也點頭,帶着他到了鋪子裏,和李富貴說了是自己奶爹的兒子,如今在府裏沒事可做,想到鋪子裏學些本事,讓李富貴看着安排。

李富貴笑道,“按規矩,新來的夥計是要先幹三年雜活兒才許入櫃的,不過如今他是大爺帶來的,又是您的奶兄弟,自然不可同等理論,不如便跟着我。”

薛蟠笑道,“那可正好,李掌櫃是鋪子裏的老人了,從我爹還在的時候就在鋪子裏幫忙,從夥計熬成掌櫃,資歷匪淺。”後面幾句是對着墨硯說的,使了一個眼色,墨硯便趕緊過去磕頭,口稱師傅。

李掌櫃本來就想将墨硯當做一個自己身後小打雜的,也好就近監管,絕不想收什麽徒弟,沒想到這個墨硯臉皮如此之厚,上來就要拜師,李富貴心裏罵娘,因薛蟠在側,也無法拒絕,只好假笑着認了這個徒弟,待磕完了三個頭,便扶他起來。

薛蟠肚子裏暗笑,讓李富貴自去忙活,自己照舊在賬房處記賬。

幾天下來,薛蟠的賬目記得有模有樣了,便是李富貴憑着良心,也得說一句,他若是真把心思用到了生意上,只怕絕對不差,因此不得不更加警惕起來。

因如今張德輝辦貨去了,只有李富貴一人撐着,少不得要多留幾分神,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可別陰溝裏翻了船,如今只怕這少爺只是一時的興頭,說不得過幾日找幾個窯姐一勾引,他就又做回那個纨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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