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江若若被突然冒出來的女子吓了一跳, 這才覺得眼熟。“你不是每日煎藥的婢女嗎?怎麽也跟出來了?”

女子微微一颔首:“屬下名為白芫,是小滿姑娘的侍衛。”

小滿也是滿面疑惑, 不知所措地往後退了兩步。

但有人攔着姜馳, 倒讓她心安了不少。

程郢本來正在和林菀互相譏諷, 聽到姜馳的一聲“姜小滿”也震驚地回過頭, 表情逐漸變得猙獰。

“姜小滿……好啊, 姜小滿, 你果然是跑了, 居然還敢回來?”

姜馳捂住被打得生疼的胸口,目光發怔,仍是覺得不可思議。

然而下一刻,他卻鬼使神差的扯住了走向小滿的程郢。

“舅舅!”

程郢盯着白芫,神情倨傲:“你是何人,知不知道我是什麽身份, 和我作對, 是不想活了嗎?”

白芫冷眼看着, 繼續面無表情,根本不屑于理會他的話。

小滿扯着江若若的袖子, 偏過頭不敢看程郢,白玉的手指輕輕顫抖。

“既然沒死, 現在跟我回去, 你還能将功贖罪。”程郢眯了眯眼,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兔子。“你若再跑,我可沒相府的人那麽好心, 你的腿可就別想要了。”

江若若氣得漲紅了臉,連儀态都沒注意,啐了一口:“呸,你這混賬東西,大言不慚!”

小滿臉也是紅的,不知是因為驚吓還是氣憤。

若若拉着她的手輕拍兩下,驚惶不安的心莫名沉穩了許多。加之在益州待了這麽久,已經很久沒人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了。分明她可以不用再那麽可憐卑賤的活着,有人在乎她對她好,憑什麽就要被相府的人視若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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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哪來的一股勇氣,她擡起頭直視着程郢,強忍住語氣中的顫抖,眼中的恐懼卻漸漸消散。

“我有何罪要贖?我又有何虧欠?”

程郢沒想過她會反抗,就像是看到了兔子咬人一般,氣極反笑。

“你生來就是藥引,這是你的命,這是我們給你的命,讓你錦衣玉食的長大,不過是放血而已,你竟不知感恩,還一心要害死月芙。”

姜馳扭頭看了眼程郢,抿着唇默不作聲,目光又回到了小滿身上。

一年多未見,她看上去比從前還要有神,以往總是刻板無趣的,枯燥的像只褪了色的花,美麗又空洞。

而如今的姜小滿,有了更多的神采,眼神也莫名的堅毅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感受,但這種變化,他竟不覺得讨厭。

江若若憤怒:“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程郢的話如同一顆石子砸落深潭,将她本來還算平靜的心激起一聲巨響。

“我的命不是你們給的,是我娘生下我,是她讓我活到現在。你們只是讓我去死而已。就算姜丞相和我有血肉之恩,十幾年以血為引,我該還的早該還盡了。我不屬于姜家,也不欠姜家。”

她想到了死也沒回到益州的陶姒,語氣竟漸漸染上了怒意。

江若若有些驚訝,連姜馳和程郢也是如此。

他們似乎從來沒見過小滿發怒,以前的她就像是沒有這種情緒,從不責怪旁人,也不會大聲的斥責什麽。

姜馳發亮的黑瞳定定地望着她,張了張口,又什麽也說不出來。

姜小滿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程郢被激怒,闊步走來要強行拉她,一直沉默護在小滿身前的白芫,見他靠近直接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匕。

薄刃的寒光一閃而過,即便程郢躲避及時,仍免不了被削斷了半截袖子。淩厲的鋒刃劃開他的手臂,鮮血滴答滴答落入塵土。

“你!”

“再進一步,死。”白芫的眼神和語氣一般冷冽。

程郢捂着手臂,血從指縫滲了出來,他黑着一張臉,因為憤怒顯得表情更加猙獰:“好,好你個姜小滿,只要你活着,今日放你一馬,過幾日,定要你跪着給我磕頭認錯。”

他和姜馳出來只帶了一個貼身侍衛,這女子身手不一般,下手極為狠辣,他們若硬拼必定占不了上風。

反正姜小滿還在京城,他總能把她給撈出來。

“傻站着做什麽!”程郢深吸了一口氣,瞪着一動不動的姜馳。

等走出了一段距離,他又吩咐身邊的小厮:”跟着她們。”

“是。”

林菀捂着隆起的小腹,遠遠地看完了一切。

小滿和江若若細聲說了些什麽,視線突然掃向她。

林菀面色略顯蒼白,正想着如何開口,小滿便轉身走了。

她長籲一口氣,頓覺輕松許多。

卻沒想到今日的麻煩,是丞相那個死而複生的女兒,湊巧替她攔了一回。

路上遇到這樣的事,江若若哪裏還有心思逛什麽商鋪。

小滿覺得自己打擾了她的好興致,有些抱歉:“都怪我給你惹麻煩……這幾日我還是不出門了,我早該想到會遇見他們,沒想到會在今日,會是這麽……”

“說什麽胡話,這如何能怪你,雖然我不知他們和你到底有什麽過往,但那男人兇神惡煞的,可想而知你曾經日子有多不好過了,現在你是我們家的人,有人欺負你,我們第一個不答應。”江若若說着,表情又古怪起來,湊到她耳邊小聲道:“相府怕什麽,太子不是還喜歡你嗎?還特意在你身邊插了一個侍女。”

小滿聽她提起周攻玉,搖了搖頭:“可他不會選我的。”

“什麽?”

“也沒什麽,我們快回去吧。”

白芫瞧了小滿一眼,不禁覺得她不識好歹。

等回到威遠侯府,江所思和威遠侯都知道了這件事,小滿也不再隐瞞,将事情原委托盤交代了,卻沒有說周攻玉與她之間的事。

威遠侯閑散多年,雖不參與朝政,卻也是個極其正直的人,得知姜府和程家人所作所為,也是氣得将茶盞拍得哐當作響,口中念念有詞:“豎子!實乃狼心狗肺,喪盡天良!如此品性,竟也當得一朝之相!”

氣完之後他又覺得無奈,多年前他也是馳騁沙場的大将,如今垂垂老矣,整日養花逗鳥,就算看不慣姜恒知的所作所為,卻也做不了什麽。

能受到這般愛護,她已經覺得感激了。

包括白芫,雖然是周攻玉派來的人,但的确是她在關鍵時刻攔住了程郢。

沉沉夜裏,小滿做了噩夢。

醒來後才發覺臉上冰涼,枕墊上也濕了一片。

她起身,站在寒涼如水的月色下,身上好似披了一層銀霜。

夢裏不是割開她的手腕放血,也不是被程郢和姜恒知拉去喝下寸寒草。

那些只讓她覺得害怕,卻不再讓她覺得難過了。

夢裏是周攻玉。

第二日,韓拾知道了此事,在國子監聽學的他把同窗的姜馳按在地上痛揍。

分明是韓拾動手再先,夫子卻在這一日格外偏心,将挨揍的姜馳一并處罰。

僅僅是隔了一日,小滿最擔心的事就發生了。

姜恒知來了威遠侯府。

這時的她蹲在白芫身邊問她是和誰學的武功,忽聽到姜恒知來了,險些打翻藥罐。

她慌亂起身,連藥都不喝了,直接跑出院子。

在來威遠侯府的前一日,姜恒知知曉程郢找了林菀的麻煩,本是要教訓他和姜馳的,卻不想得到了這個消息。

姜小滿還活着。

聽到這句話,他的大腦甚至有一瞬的空白。

良久後才緩過神,先是震驚,接着喜悅、無措、甚至帶着那麽一些愧疚的情緒在他臉上依次出現。

當初小滿可以不死的,是他覺得小滿一封信無足輕重,便為了宴客置之不理。

可如今她活着……

姜恒知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他也曾打算過從那以後好好對待小滿,甚至想過為她找一門好親事,一個會真心相待她的人。

可小滿就那麽死了,一時間讓他的愧疚到達了頂峰。

得知她活着,心中壓了許久的大石仿佛落了地,使他暫時得到了解脫。

威遠侯顯然是不想搭理姜恒知的,因為是前朝老臣,又年長姜恒知一輪,完全可以不拿正眼瞧他。

姜恒知是一朝之相,哪裏受得來被他屢次掉面子,臉色不禁難看起來,只是隐忍不發罷了。

“今日我的确是來接小滿回家,多謝侯爺這段時日的照料,他日我定有所報答,還望侯爺将她帶出來。”

“我說了,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小滿大滿,不在就是不在。”威遠侯懶散地坐着,正想再陰陽怪氣兩句,卻見不遠處一男子長身玉立,正緩緩走來。

威遠侯:“哎呀,太子殿下來了。”

語氣頗為得意。

姜恒知表情有些複雜,想到近日朝中傳聞太子有意提拔威遠侯一脈的事,頓覺自己像是被耍了一通。

周攻玉早就知道小滿沒死,卻不告訴他。

甚至有可能,一開始小滿就沒死卻被他藏了起來。

他越想臉色越差,胸口好似有一團火在燒。

周攻玉走近,看到姜恒知隐怒的臉,露出了一個溫雅的笑,和沐得如同春水,偏他眼底是不加掩飾的冰涼。

“丞相這是怎麽了?”

姜恒知被他一笑,火燒得更旺了。

江所思聽聞太子和丞相聊了起來,頓覺安心不少,然而下人又跑來說小滿不喝藥,也不知道躲到了哪去。

韓拾受了罰,想盡辦法從姑父家跑出來,走路的姿勢還一瘸一拐的,臉上的表情極為得意,一進門就呼喊道:“表哥,那個姜馳沖撞皇後挨了板子,他舅舅也墜馬把胳膊摔折了!現世報啊,就差他們家的那個姜……”

待走近前堂,望見姜恒知陰森的目光時,韓拾的話戛然而止,默默換了個方向。

“丞相還是回去吧”,周攻玉淡淡道,“人不是你能帶走的。”

姜小滿縮在假山後,周身濕冷。

光照不到她,就好似姜恒知也找不到她。

白芫武功雖好,卻不太會說話,不知道該如何安撫她。

“小姐,藥快要涼了。”

小滿抱着膝蓋坐下,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十歲的時候。

程汀蘭院裏的婆子下手不知輕重,割得有些狠了,她大哭一場,躲在假山後許久。

一直到天黑也沒人找她,她捂着手腕,哭着哭着就快睡過去了。

陶姒就是那個時候出現,一片昏暗中也不提燈,居高臨下的望着她,看不清表情:“哭夠了就回去睡覺。”

聽到白芫喚了聲二公子,小滿将頭埋進手臂,委屈地喊道:“韓二哥,你帶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治病了。”

那人的腳步頓了一下,片刻後,她感覺到衣袖帶起的微風。

不是韓拾。

她擡起臉。

周攻玉蹲在小滿面前,目光一如的溫和沉靜,伸手揉了揉她的發絲。“小滿,沒事了。”

她往後縮了縮,眼神是恐懼和戒備:“我不跟你回去,我不回姜府。”

這些懼意和她本能的排斥,像是對他的淩遲。

周攻玉的臉色有些蒼白,卻仍是笑着說:“他已經走了,沒人會帶你回去。”

這是他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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