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日光照得人睜不開眼, 策馬狂奔的少年郎也消停了下來,瞧向看臺上的姑娘們。
姜馳傷才好了不久, 如今再打馬球又不如韓拾, 正陰郁着一張臉默不作聲。
同伴知道他和新來的韓拾互相看不順眼, 馬球又輸給了人家, 心中必定不快, 有意要說點什麽寬慰他。
“快別想了, 我們去看臺那邊飲口茶, 這天可是越來越熱了。今日來看馬球的小娘子可多了,有一個好生漂亮,我還沒見過她呢。”說着他就拍了拍姜馳的胳膊,示意他朝那方向看去。
姜馳扭頭,正巧看見韓拾折了朵野花遞給看臺上的女子。
握住缰繩的手猛得一緊,眼睛都瞪大了。
同伴又嘀咕道:“這不是太子的人嗎?來找你姐姐……”
話音未落, 他又震驚到結結巴巴的。“我……不是, 這這……這女子什麽人?”
姜馳沒動, 迎着刺目的光線看向小滿,卻見她搖了搖頭, 似是拒絕了阿肆遞上前的東西。
不知為何,此刻他竟有種松了口氣的暢快感。
這時候再想到尋找姜月芙的身影, 卻看不見人了。
姜馳和同伴打聲招呼, 策馬離開了草場。
小滿站在看臺上,算是俯視着阿肆,他仰着頭固執地将玉簪呈上, 說道:“這是太子的吩咐,屬下不敢不從,姑娘若不收,太子必定要責罰的。”
他也算認識了小滿許久,知道她心軟又怕麻煩,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她微微俯身,果然伸手接過了玉簪。
阿肆這才放心離去了。
Advertisement
韓拾抿了一下唇,似乎在想些什麽,片刻後問她:“小滿想不想學騎馬?”
他仰着頭,額上的汗珠閃閃發亮,眼裏盛了細碎的光。
她其實不想騎馬,卻鬼使神差的點頭了。
“這簪子……”她看向韓拾,似乎在問他自己該怎麽辦。
“既然是太子送的,你就收着吧。”
韓拾心裏明白小滿和太子的瓜葛,卻也知道現如今小滿不會回到太子身邊。
太子是君,他是臣。
如今沒資格與太子一争,可小滿的心若是不在太子身上,那便好說了。
周攻玉是太子,就算再喜歡也許不了小滿太子妃的位置,更不可能執着于她一人不放。
無論往後如何,至少現在他不能因此退縮。
小滿剛要走,被白芫一把扯回去,冷着臉說:“不行。”
韓拾這才反應過來,今日陽光正好,小滿的眼睛怕是受不住,不免又失落起來。“這般好的天氣,太可惜了。”
緊接着他又說:“還是白芫你貼心,都怪我竟然連這件事都給忘了。”
白芫在心底冷笑。
小滿還笑着說:“沒事啊,我自己都忘了,還是白芫提醒我才記得。”
她身子前傾,一縷光線透過傘面灑在臉上,眼底剔透通淨,流轉的光澤如同琥珀。
很快白芫就将眯着眼的她拉了回來,語氣不耐:“眼睛。”
“知道啦知道啦。”
等一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馬場,周攻玉靠在樹上,正瞧着她方才站的位置出神。
不消片刻,視線中出現了另一人的身影。
地上有一朵黃色的野花,落在地上已經半蔫了。
姜馳徑直走去,停在野花面前,将野花踩在腳底,用力碾碎在泥土裏。
周攻玉明眸微眯着,看向姜馳的眼神越發寒涼。
後來幾日,韓拾不知怎得和周定衡開始來往。
小滿也開始做自己的正事。
江所思認為女學的事不靠譜,見她堅持也就不再勸說,反而将自己的許多書送給她,還列了一份京中名士的單子,讓她試着看能不能為書院招來先生。
小滿只是個沒名氣沒身家的小姑娘,在郡守府甚至沒人對她說過一句重話,突然說出要辦女學的這種話,被人知道還不知要被如何譏諷。
韓拾擔心她會受不住旁人的刁難,也經不起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打擊,好言勸了幾次,她不肯聽,最後就由着去了。
小滿帶着白芫,整整半月都在拜訪京中的名士,一路上聽遍了冷言冷語。
“女學?可笑至極,世間只有男子求學,何來的女學,簡直陰陽颠倒,敗壞倫常。”
“女子只需在閨中習女誡,識得文字即可。相夫教子何須……”
“又不科舉念什麽書,胡言亂語……”
“讓老夫去教一介女流?簡直癡心妄想!”
“女子無才便是德,辦女學豈不是大材小用了,且說這興辦女學,勢必要抛頭露面,名節有損……”
這些人全都在說她癡心妄想,更有甚者拍着桌子和她争得面紅耳赤,活似請他們教授女子是一種奇恥大辱
聽到了無數打擊和嘲諷後,小滿心情也逐漸低落了下來,有一瞬那甚至動搖了,認為韓拾說的也許是對的。但也只是一瞬,這些人的話越發讓她明白,他們口中,女子是只有一個活法的,都該溫順地留守在家中,若生了其他的念想,就是與倫理背道而馳。
那她應當就是背道而馳了,可活得也挺舒心啊……
站在一扇木門前,她擡起手想要敲門,手臂卻停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
剛才那位儒士譏諷她的話猶在耳邊,任她心性堅韌,在接連這麽多天受挫,心中還是生了怯意。
小滿緩緩放下手,語氣難掩失落,對白芫說:“要不我們回去吧。”
白芫看了她一眼,自己去敲門了。
“都這麽多回了,也不差這一個。”
小滿抿了一下唇,又強撐出笑意。
門吱呀一聲打開,開門的是一位童子。
“請問林老在嗎?我們是來拜訪他的。”
童子打量了小滿一眼,點頭道:“進來吧。”
堂中墨香缭繞,滿園青竹被清風拂動,無不風雅。
竹影透過窗印在林老白色道袍上,身後立着梅鶴的屏風,他雖然年老卻不見身形佝偻。
臉上的皺紋如同山石的溝壑,蒼老而蕭肅。
“何事,你且說。”他一開口,語氣不像面上那麽難以接近。
小滿行了一禮,将此行的目的一一告知,連同說了不知多少遍的話重複出來。
連她自己都覺得又要受一番譏諷了,不禁低垂着頭等待林老開口。
然後料想中的話遲遲沒有到來,只是一聲輕輕的嘆息。
這聲嘆息帶着無奈,卻沒有諷刺奚落的意思。
小滿訝異地擡起臉,林老的眼睛并不渾濁,仍舊帶着銳利的鋒芒。
“老夫且問你,此舉為何?”
她沒有多想,實話實說:“為女子能有更多選擇。”
“你的選擇呢?”
小滿搖搖頭:“暫且不知,也許是走遍河山,去看看自己未曾看過的風景。”
“那你的選擇與女學又有何幹?”
“我只是想,若是我能有這種選擇,那其他女子應當也是有的。萬一她們讀書識字了,能學到更多的東西,會活得更好呢?”
林老的臉色嚴肅起來,語氣微沉:“若這些無用,她們仍是選擇相夫教子,一生碌碌無為你又如何,那你的女學又有何用。”
“若相夫教子,為心愛之人洗手作羹湯是能使她們歡喜的事,那便不算碌碌無為了。只是這讀書識字,總歸不算個壞事。”
林老沒有立即回複她,只是招了招手,說道:“回去吧,此事還要待老夫想想。”
這是十幾天來,唯一一個沒有打擊小滿的人。即便沒有立即答複,也總算是讓她于灰暗中看到了光亮,心裏那叢微弱的火苗如同受到鼓舞,燃燒得更旺盛了。
從堂中離去的時候,小滿臉上帶着欣喜,連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甚至不顧白芫的冷臉去挽了她的胳膊。
風一吹,竹林又發出沙沙聲響,竹葉的影子晃動着落屏風上,又落在在一人的蒼青長袍。
他坐在林老對面的位置,蒲團上尚有離去之人的餘溫。
茶盞中的熱氣縷縷升起,林老的目光從澄亮清澈的茶水,緩緩移到周攻玉含着淺笑的臉上。
“此女非同一般,只是太過天真無知。”
“無知與清醒,誰又分得清楚呢?”周攻玉态度謙和,卻仍是矜貴的,不顯絲毫卑下。
對林老行了一禮,方道:“先生只需幫她,興許她能做好呢?”
“哼,你都開口了,能不幫嗎?”他冷哼一聲,飲了口周攻玉送來的好茶,心情又朗闊不少。
“先生宅心仁厚,定不如其他儒士般古板腐朽,對一個小姑娘刁難刻薄。”周攻玉笑着說着恭維了兩句,林老舒坦極了,便是看在這當朝太子誇贊的份上也要幫幫他的心上人。
想到這裏,他又忍不住好奇:“你心悅這姑娘,何不坦蕩行事,偷偷摸摸做什麽?”
“我從前糟踐了她的情意,如今她不願見我,還望此事先生莫要告知她。”
林老對于這些年輕人的情情愛愛還是好奇得很,問道:“那你難不成就這麽躲着,一直不見她?”
他面上的笑意不達眼底,低垂着眼睑,靜靜看着茶盞中漂浮的茶葉,眼底隐含了幾分偏執。
“當然不會。”
回到東宮後,周攻玉按例該去拜見皇後了。
還未等他走進殿內,就聽到陵陽叽叽喳喳的和皇後說個沒完。
“今年的榜首實在是太奇怪了,我還是想不通,是不是太子哥哥給他放水了,這人下棋實在太爛了,看着也不像是個聰明的。”
周攻玉一笑,說道:“這是沒有的事,才智豈能用棋藝評斷。”
話剛一說完,便看到陵陽發上的一支玉簪,熟悉到使他渾身僵住。
玉石剔透,光澤流轉。
暖融融的春光照在身上,可他只覺得滾燙的血液都在此刻冰涼。
此刻仍是不得不承認,小滿很聰明,知道将玉簪送給陵陽,他一定能看到,也一定能明白是什麽意思。
她就是要讓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仍舊無法使她回心轉意。
陵陽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忙問:“這是怎麽了?”
“太子,你這是何故?”皇後見他失态,面上不悅。
周攻玉緩緩扯出一抹笑,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
“表妹頭上的簪子,可否借我一看?”
陵陽想起這是小滿要她戴上的,頓時覺得不對勁,連忙拔下來交給他。
周攻玉接過玉簪,一言不發地離開了,背影甚至讓人看出了幾分蕭索。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