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時雪卿和林秋霜都不知道周攻玉是太子, 只聽聞小滿被男子抱進了屋子,還當是她的情郎來了。

直到周攻玉離開, 林秋霜窺見他容色, 咂舌感嘆道:“這樣貌, 這周身的氣度, 看着就不是池中之物, 你這傻丫頭從哪撈來的?”

小滿蹲在後院喂兔子, 語氣有些煩悶。“他不是我的情郎。”

“吵架啦?”

“我不喜歡他, 你不要胡說。”她臉色嚴肅起來,林秋霜也不好再開玩笑。

野兔是付桃捉來的,她家境貧寒,有兄弟五人,都快養不活了,也無法再到書院來讀書。付桃臨走時什麽也沒說, 直到三日沒來書院小滿才反應過來她這是不來了。

“對了, 你那個信的事我托人問過了, 因為寧州水患,邊關的信應當也是耽擱了, 如今都在城外的一個驿站堆着,你要心急就去看看吧。剛好去寧州的人馬明日動身, 你可以順路去看看。”

若真是如此, 那韓二哥是給她寫過信的!

小滿眼眸一亮,心中湧起了歡喜。韓拾這個名字,就像是暖陽照進濕冷的縫隙。

“笑得這樣開心, 難不成情郎真的另有他人?”林秋霜又忍不住問了一句,這次小滿沒有否認,也沒有生氣,臉上的笑意并未褪去。

“再說我就扣你工錢了。”

林秋霜要去寧州,小滿和她各自一架馬車,準備明日一早出城。

白芫聽聞後嘗試勸說小滿,而她不願等,寧願忍住不适坐馬車也要取回韓拾的信件。

書院自從有了些名氣後,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在眼裏,包括準備馬車要出城這種事。

被暗衛卸了胳膊的纨绔趙三郞心懷怨恨,醒來就吵嚷着要去找小滿的麻煩。

而他哥哥看得出書院在京中是被人罩了,即便報仇也不能選在京中。林秋霜大包小包往馬車上搬,擺明了是要出城,簡直是天賜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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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一定要幫我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能被我看上,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東西。屆時把她綁了丢床上,我倒要看她給我哭着求饒!”

趙三郞卧在榻上,目露兇光,籌謀着對小滿的算計。

“你可要多找些人,別留下什麽把柄,這女人身邊可跟着個厲害人物。”

第二日一早,小滿就準備好了出城的事宜。

周攻玉自然也得到了消息,得知她是要去取韓拾的信時,一動不動地沉默了許久。

最終還是多派了幾人跟在她身邊,确保她安穩的回城。

馬車一路到了城外,還要走上大半日才能到驿站取回書信,天将亮她們便動身了。

林秋霜一隊的人馬中,除了林秋霜這些大夫要趕小路早日去寧州,其餘人都是走大道的。其中有行商的人和普通庶民,甚至還有一個被流放的犯人,由兩個官兵一路押送。

便是這樣魚龍混雜,聚了約莫有五十餘人。

小滿坐在馬車裏昏昏欲睡,等出了城,路面開始不平坦後,她被颠簸的路面給震醒,後面就怎麽也睡不着了。

在馬車裏坐久了,還有些頭昏腦漲。她掀開車簾,入眼是夏木陰陰,青山綿延。

坐在拉貨物的板車上的藍裙姑娘,瞧見好奇了許久的馬車主人探出頭,不禁多看了幾眼。

小滿用手遮住刺目的光線,問道:“請問這位姑娘,此地是何處?”

藍裙姑娘看着也迷糊,扭頭去問了她的母親,這才回答小滿:“到祟山啦,離京城好遠了,再走一日就是寧州。”

寧州離京城不遠,水患沒有波及太遠,倒是這瘟疫可能是個不小的麻煩。

“多謝。”小滿說完,又要把腦袋縮回車裏。

藍裙姑娘卻又開口了:“小姐去寧州所為何事?也有親眷嗎?”

小滿搖了搖頭:“我不是去寧州,是要去驿站拿信。”

“寧州這些時日不太平,連着那一帶都有匪亂,一封信而已,小姐怎得這般冒險?”

小滿頓了頓,回答道:“不是一般的信,若無法看到,我便寝食難安日夜牽挂。”

藍裙姑娘一副明了的表情,笑着說:“情郎的信嘛,那難怪。我也是這樣的,我這次回寧州也要嫁人了,望姑娘也能和情郎白頭偕老。”

小滿剛要說不是,聽到她後半句又忍住了,點了點頭,說道:“願你也是,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那是自然。”興許是她這話太得意了,被身旁的婦人拍了一巴掌,又嬉笑着扒在婦人肩頭撒嬌了。

小滿遮住光,微眯眸子,靜靜看了半晌才收回目光。

已經快兩年了,陶姒的面容在她腦海中越發模糊。

若她還活着,會不會兩人也能像普通的母女一樣。她能伏在陶姒肩頭撒嬌,會有人在她做噩夢的抱住她。

對常人來說,幾乎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東西,在她這裏卻是這麽難,就連好好活着都難。

坑坑窪窪的路面最終還是晃得小滿頭昏腦漲,她深吸幾口氣,對白芫說:“停一會兒,我想下去。”

白芫知道她身子不适,也沒多說什麽,将馬車停下後,小滿踩在實地上,這才感覺好了不少。

林秋霜和同行的大夫正在說話,注意到小滿這裏的動靜,索性也下了馬車。

“坐了好幾個時辰,馬車裏悶熱得很,這慢悠悠的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到。”

馬夫說:“那沒辦法啊,這路哪裏走得快,人又多得很,上小路就好了,林大夫再忍忍吧。”

林秋霜遂不再多言,跟在小滿身邊說話,見她撐着傘,又說起她的雪盲症來。

不知走了多久,山間鳥雀受驚飛起。

正在衆人交談融洽時,一支利箭破空而來,直直釘在巨石上,打破這份安谧。

白芫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寒光一閃利劍出鞘,立刻将小滿拉至身後。

注意到飛箭的人也都騷動起來,吵嚷着往前跑。

馬蹄聲又急又密,如鼓擊雷鳴,震得人心發慌。

又是幾支飛箭,猛地射中兩人,慘叫聲響起,百姓見熱血噴灑,都吓得往前瘋跑,挎着大包小包你推我搡,好似跑慢了就會死在這裏。

不少人都呼喊着“流匪來了”的話。

“快上馬車!”

白芫将小滿推上去,自己坐在前面駕馬。

小滿剛坐進去,聽到外面的哭喊聲,心髒跳得飛快,還未來得及平複,一支箭破開厚厚的車壁,箭頭直接從外釘了進來,險些要刺在她身上。

白芫聽到聲響,立刻撩開簾子,見她沒事又繼續駕馬。

馬車行進飛快,颠得人坐不穩,必須要抓住點什麽。

她心有餘悸,坐在馬車鋪着的軟毯上,将身子壓低了。

颠簸中,簾子的下擺劇烈起伏,如狂風中的波浪。

在晃動中,她窺見了馬車外,人群和馬蹄經過後掀起的黃土沙石。

“走不了,前面有人攔路,去前邊開路!”

小滿聽到白芫說了一句,接着馬車停下了,反而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仍在繼續,幾乎要刺穿她的耳膜。

她緊攥着衣袖的手指微微發抖。“白芫?”

無人應答。

她挑開了車簾,才看到了烈日之下的一地死屍。

黃土混着赤紅的血,觸目驚心!

她看見了好幾人在前方厮殺,便朝後喊了一聲:“林秋霜!”

還是沒人回答,仔細找尋又看到跪在地上為一個婦人捂住傷口的人。

小滿喘了口氣,正要下去幫忙,被一位行商打扮的男子阻止,說道:“姑娘莫要下山,這些亂黨可能是沖着您來的?”

她愣了愣,看着死傷遍地的人。“你說這是……因為我?”

“姑娘快進去吧!”

小滿眼裏噙着淚水,臉上滿是歉疚:“我……我不知道……你把我交出去吧。死了好多人,我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怎麽回事,怎麽會是沖着她來的?

那這些人都是被她害死的嗎?

護衛是被派來暗中保護她的,自然也只當她在說什麽胡話,将小滿往馬車裏推了一把,繼續擋住企圖靠近的人。

馬車周圍雜亂的腳步聲如踩在她心上,簾子被人猛地掀開,男子獰笑着伸手扯她,小滿抵抗不過,被他扯下馬車摔倒在地,方才将她推進馬車的暗衛屍體就在她身側。

小滿驚叫出聲,男子又要來拉她,被馬夫一劍刺穿胸膛,他推着小滿說道:“方才不注意,竟讓這人混過來了,小姐上去吧,馬上就能走了。”

說完後,馬夫又去和人厮殺了。

小滿聽到一聲慘叫,回頭一看,才發現樹叢後亂黨将女子按在地上欺辱。

這聲喊叫便出自那個與她談笑的藍衣女子,此時她正哭喊掙紮着被人壓在身下,身上衣衫被撕碎得不成樣子。

人人都在自保,幾乎沒注意到她被拖到了樹後受人欺負。

小滿手腳都在顫抖,撿起了地上沾染了泥土和鮮血的劍跑過去。

流匪被□□蒙蔽了雙眼,加上女子哭喊聲太大,絲毫沒注意到小滿,只來得及感受胸口傳來的劇痛。

她使了自己全部的力氣,将劍刃用力刺下去。

皮肉刺穿後發出的輕微噗嗤聲,幾乎讓她頭皮發麻。

腥臭的血噴灑出來,濺在她的衣裙上,流匪痛叫一聲,被女子推開。

小滿的手不可抑制的顫抖着,女子将劍奪過從,瘋狂地朝着男子連刺幾下,鮮血飛濺在女子的身上,地上白色的野花也滿是濃稠的血。

小滿抖着手脫下外層的褙子,披在衣衫不整的女子身上。

眼看着有人又要來了,馬夫找到小滿,扯着她推上馬車,喊道:“趁現在快走!”

小滿拉着女子一起上了馬車,也沒看清是哪一架,不一會兒便察覺到馬車動了。

女子雙目呆滞,失魂落魄地縮着身子,裙子被撕裂,鞋也不知被丢到了哪去,腳跟都被磨出了血。

“沒事的,會沒事的。”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眼眶一陣酸澀,伸手去撩車簾,見到的卻不是白芫。

馬車飛速前進,架馬的卻不知道是誰,從驚慌中回過神,她這才發現馬車裏是大包的草藥。

這是林秋霜的馬車。

“白芫呢?”小滿收回了滿是鮮血的手,出聲問駕馬的人。

“後方都是亂黨和流匪,亂黨應該是沖着小姐來的,大路暫時不能走了,現如今只能從小路脫身。殿下過幾日也會去寧州,屬下會先送小姐去寧州,屆時再與殿下會和。”

藍衣姑娘聽到他說這些人是沖着小滿來的,頓時失去理智去撕打小滿。“都是你!怎麽死的不是你!你怎麽不去死啊!為什麽要害我!”

正在駕馬的人立刻拉開她,怒道:“你發什麽瘋,要不是姑娘出手,你早就死了。□□你的人是流匪,流匪是我們家小姐管得了的嗎?”

“□□”兩個字就像是戳傷了女子,她顫了一下,捂住臉失聲恸哭,一聲一聲,摧折小滿的神經,将她的心髒割裂。

愧疚如潮水将她包圍,讓人喘不過氣。

“我不是故意的……”

小滿剛說完一句,就聽暗衛喊了一聲:“有人追來了,小姐請互換衣物,躲進山裏,我引開他們。”

小滿怒道:“怎麽可能!你在說什麽?”

藍衣女子哭聲驟停,将小滿一把推開。

她後腦撞在車壁上,發出一聲悶響,疼得倒吸涼氣。

“我不會這麽做的,一起走吧。”

暗衛催促道:“小姐請下馬車吧,他們應當不會上山找人的,等到時機合适再出去,京中得到消息很快就會來救人。”

小滿扶着女子下了馬車,問道:“那你呢?”

“生死有命,小姐活屬下才能活。”暗衛看了藍衣女子一眼,掏出匕首遞給小滿。“小姐保重。”

話音剛落,他便駕着馬車飛馳而去。

小滿拉着女子往深山走,避免被流匪和亂黨尋到。

灼灼烈日被茂密的枝葉遮蓋,縱使天氣炎熱,她也只覺得遍體生寒。

手指仍在輕微的顫栗,身上黏膩的鮮血已經幹成血塊。

她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麽多死人,更沒有親手殺死過誰。

箭矢刺穿皮肉和骨頭,血肉飛濺在她面前。

就像是一場噩夢,她希望這只是個噩夢。

藍衣女子走着走着突然甩開她的手,蹲在地上開始抽泣。

樹林寂靜到只剩鳥鳴,她的哭聲太過清晰。小滿蹲下來,安慰道:“把這些忘了,好好活着。”

“太髒了,太惡心了,我不能嫁給他,他知道會不要我的。”

這是在說她的情郎。

小滿俯身抱住她。“你一點都不髒,那個混蛋已經死了,沒人會知道。”

女子抽泣了許久,口齒不清地說:“我要洗澡。”

“路上我看到有河,山裏可能有溪流,我帶你去找,洗完澡就把這些都忘了好不好?”

一路上無論女子怎樣崩潰,甚至是對她惡語相向,小滿都耐心溫和地安撫她。

想起她腳上的傷後,小滿又把鞋脫下給她。

天色暗下來時,二人果然找到了一處山泉。

很小的一汪泉水,只有半個床榻那麽大,已經很難得了。

如果這些人是沖她來的,很有可能會進山找人,導致二人一直都提心吊膽的。

小滿走得渾身酸痛,還是要強撐着讓自己打起精神。

身旁的女子被她勸慰了幾個時辰,情緒才算緩和了些,一言不發地坐在泉水邊洗淨身上污穢。

她洗得很仔細,一處也不放過。

山裏的泉水冰涼刺骨,她卻察覺不到一半,手指都泡的發皺,仍是堅持在洗。

小滿想說些什麽,又覺得如鲠在喉。

周攻玉料到亂黨會在幾日後他去寧州的路上動手,卻沒想到亂黨會冒着暴露的危險去動小滿。而他在小滿身邊派了不少人,至少能在為難中護她,而偏偏遇上了流匪。

按理說祟山靠近京城,流匪是不敢到這麽近作亂。

是他失策拖累了小滿。

得到白芫傳來消息的時候,小滿已經找不到了。

她逃脫之前乘坐的馬車被找到,從山上翻滾下去,而不遠處就是暗衛的屍體。

小滿不在馬車中,地上有血,卻不知道是誰的。

得知小滿出事,周攻玉只覺得呼吸都停滞了。屋外豔陽高照,蔓延而上的冷意卻讓他如墜冰窖。

她不能再出事,不能再一次不見了。

此時去找小滿,無異于是入了亂黨的埋伏。

周攻玉擡眼望見了攀附在長廊上的藤蔓,理智第一次被情感壓過。

為什麽要冷靜,他活了這麽久,似乎沒有為任何人沖動過。

如果非要有,這個人只能是她。

他可以派手下的人去找小滿,以免讓自己身陷險境,可他不願。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将布局毀于一旦,還會把亂黨逼得狗急跳牆,周攻玉只帶了一部分人親自去找小滿。

若出了差錯,他以身為餌,還能先揪出一部分亂黨。

動身前有下屬勸他三思,周攻玉一概不聽。

白芫帶着林秋霜逃離了祟山一帶,小滿在那附近不見,亂黨和流匪都在找她。

平庸無能的皇帝,使朝廷內裏進一步腐爛。周攻玉雖是太子,想要撼動世家舊貴的大樹也不是容易的事,改革新政扶持寒門,勢必要将腐肉割下,不僅僅是傷筋動骨的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早料到今日,卻不想來得這般快,也沒想到會連累了小滿。

興許是有人發覺了他對小滿的不同,想用小滿威脅他。

他以為自己不會有軟肋。

原來還是有的。

山裏總是白日炎熱,夜裏冷到人發抖。

小滿提心吊膽了許久,最後還是撐不住,抱着手臂睡着了。

她将自己的長褙子披在了藍衣姑娘的身上,淩晨時分被凍醒了,冷氣如同尖刺紮在骨縫,疼得她皺眉。

天光微露,卻仍是昏暗一片。

在大石上靠了一夜,她腿腳發麻,強撐着讓自己站起來。

那個姑娘昨晚就在她身邊,怎麽清早不見了?

小滿腦子一片混沌,眼睛有些看不清,蹲下捧了泉水潑在臉上,冰涼讓她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擡起頭正要喊藍衣女子,眼前一幕卻讓她瞬間僵住。

即将出口的話卡在嗓子眼,她目眦欲裂地看着前方,如同被冰水兜頭澆下,渾身都開始了顫栗。

昨夜沉默着洗淨自己的姑娘,如今正臉色發青的吊在樹上,撕裂的裙擺被山風吹得輕微搖晃。

她将身上的泥沙血跡都洗幹淨,不是為了忘記這一切好好活着,而是為了赴死。

小滿為她披上的褙子,被她用作自缢的繩子,一只鞋掉落在地,露出滿是傷痕的腳跟。

天色昏暗下,小滿抱着手臂顫抖,嗚咽着哭出聲,又怕聲音太大會招來人,只好掐着自己的手心強忍住。

等到太陽升起,寒意漸漸消退。

她強忍着恐懼将女子從半空中抱下來,觸到冰冷僵硬的身體時,幾乎又要崩潰地哭出聲。

昨夜她睡得太熟,連身旁人什麽時候自缢了都不知道。

她不該睡着,應該守着她的。

小滿心中都是愧疚不安,不斷對自己說着這些話,眼淚又難以抑制的往外湧。

她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恐懼。

只剩她自己,不知道該往哪走。

小滿蹲下身子,在地上專注的刨坑。

至少不能讓人曝屍荒野。

周攻玉帶人來找小滿,身邊的人行事不慎露了馬腳,一時間都落入險境,要撐到人還要再等等。

他沿着小滿丢失的小路,沿着那處山林走,若是運氣好,興許能有她的蹤跡。

卻不想,她就在那裏。

再見到小滿的時候,她已經失蹤了一天一夜,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身旁最後一個護衛勸周攻玉歇息,他卻堅持再找一段路。

就是這麽一小段路,讓他找到了。

小滿跪在地上,已經刨出了一個大坑,白皙的手指磨破了皮,一雙眼也紅腫着,頭發淩亂的垂落下來。

皮膚蒼白若雪,脆弱凄楚,像是山中的精魅。

聽到聲響後她身子一顫,擡眼看向周攻玉。

小滿看不清,她只看到昏暗中突然出現的人影,可她的眼睛根本看不清周攻玉。

極度驚懼下,她幾乎發不出聲音,只是死死攥緊了手中的匕首。

人影停頓了片刻,忽然又靠近。

她的驚慌到了臨界點,被人扯過去的時候,同時将手裏的匕首送了出去。

一身帶着疼痛的悶哼響起,她才聽到了那句極為熟悉,熟悉到讓她的熱淚奪眶而出的話。

“小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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