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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近來,蘇雅一心忙着婦女團隊的舞蹈比賽,看店的事情自然而然就落到了蘇北墨頭上。

同樣的,每天等着廖南清一路小跑過來買煙也逐漸變成了習慣,以至于今天左等右等廖南清都不來,蘇北墨郁悶了。甚至中午的時候,捧着飯碗在門口張望了好幾次。

他今天請假了?逃課了?出事了?

蘇北墨滿腦子胡思亂想,然後小力抽了自己一巴掌:我可真是多管閑事?

直到傍晚,廖南清才出現。他的樣子很狼狽,磕磕碰碰的。這回他沒有套那件外套,之前手臂上的淤青幾乎都退了。

不過很快,又會有新的出現。

“我今天把這些事都告訴了老師,結果他們不相信我,我從中午開始就一直被留在教導室訓話。”廖南清是特意來告訴蘇北墨的,因為他超疼,疼到他只想聽蘇北墨和他說說話,“然後放學的時候我就被他們喊住了。”

蘇北墨承認自己當即是不理智的,他甚至想沖進學校揪住那幾個小兔崽子問問,你們知道什麽正确和錯誤嗎?

廖南清沒有人可以訴苦,所以來和他說,可這個馊主意也是他給廖南清出的。蘇北墨沒再多問,伸手拉着對方進了文具店裏屋,拿出藥水和棉簽,指揮廖南清:“坐這。”

廖南清乖乖坐下,讓他給他塗藥水。

“抱歉。”蘇北墨低聲說。

“沒什麽的。”廖南清是真的不介意,他習慣了,“我……我後天有家長會,你能不能幫忙出席下。我媽每次都不來,我被說過好多次了。”

廖南清被藥水刺的生疼,眼眶澀紅,耷拉着腦袋等回話。

“行。”可能是出于愧疚,蘇北墨一下子就答應了。

一中的家長會很隆重,很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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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北墨卻并不這樣認為,因為班主任根本沒有提到廖南清一句。仿佛班裏根本沒有這個人,難道誰都知道他的父母不關心他,所以可以任意欺負他嗎?

這個沉甸甸的酷暑,展示着人性之間赤裸裸的扭曲。

班主任面帶笑容,溫和地和每一個家長耐心交流。她是個年輕的老師,今天特地穿着一條潔白的裙子,化着淺淡細致的妝容。任是誰都會被她溫和的态度親和,認為她是一個善良和藹的教師。

所以當蘇北墨毫不給她留情面地站在她面前質問時,整個班裏都安靜了。

廖南清站在門外,無比慌張地看着他。那樣子,就是只擔驚受怕的小兔子,看的人心疼。

蘇北墨朝他招招手,廖南清咽了咽口水小步走過來,嗫喏着躲到蘇北墨身後。蘇北墨就拉過他胳膊,讓他擡頭:“老師,解釋一下為什麽他被同學欺負你們都不管?一中難道喜歡鼓勵這些?”他說的坦蕩大聲,“老師,您能解釋一下嗎?”

“你是廖南清的家長?”班主任顯然不相信。

廖南清每一次的家長會都無人出席,考砸了也聯系不到家長。在班主任眼裏,廖南清學習差,窮酸,還逃課逃學嚴重拖拉班級後腿,是個十足的問題學生。

“老師,您先給個合理的解釋。”蘇北墨不退讓任何一步,冷漠地诘問。班主任一時沒了話,其餘圍觀的家長也開始竊竊私語。廖南清局促地扯了扯蘇北墨的衣角,蘇北墨沒理。

他依然嚴肅地看着這位年輕的班主任,氣勢壓人。

“廖南清本來就是個問題學生。”班主任難堪地回答,有些神氣地推了推自己眼鏡,“既然你是家長,我還想問問你呢。作為家長,你知不知道他前天逃課了?再說了,他的成績也一直跟不上,嚴重拉低我們班的平均分。臉上又總是挂彩,問了也不老實說啊……”

“他說過,就在昨天。”蘇北墨打斷她,好笑道,“你信過他嗎?”

“那是他自己逃課打架鬥毆,還想污蔑到同學身上!”班主任有些慌神,但她覺得自己說的沒錯。

大家瞬間安靜下來,等着蘇北墨地回答,也想知道廖南清污蔑的是誰。

沒有人相信廖南清,因為他是一個問題學生。

甚至還有人認出了廖南清,鎮子就這麽大,想沒人認識他都難。

最可笑的是,他們皆帶有偏見地相信了班主任的話。畢竟只要不是自己的孩子,這些都是一出戲,他們圍觀的津津有味。針不紮在自己身上,都不知道疼。

廖南清低着頭,睫毛顫抖,他握緊了拳頭。

無聲的暴力迅速蔓延,抵擋的辦法一而再,再而三地選擇了沉默。

可沉默僅僅只能作以承受,它敵不過暴力的輾軋,再平坦的路也會留下車轍。

鴉雀無聲的環境讓蘇北墨頓時發怒了,他一腳踹了講臺桌,把這些天裏所有的不滿都發洩在了這張無辜的桌上。恨不得踩碎它,連同着那些虛僞的為人師表一起。

廖南清倒吸一口氣,手心冰涼,他站在原地,如芒在背。

緊接着,蘇北墨和班主任都被請去了教導室,廖南清站在門外一動不動地等着。以前欺負過他的幾個男生和他們的父母也陸續被喊進去,經過廖南清身邊的時候只是朝他看了眼卻并沒有再對他說什麽難聽的話。

他們這回攤上事了,因為蘇北墨手機裏有照片有證據。

而廖南清有個暴脾氣的社會朋友,這事兒瞬間就在校內傳開了。所有人都避着他走,廖南清覺得挺好的,以後沒人會欺負他了。

你看,有家長就是好,有人護着就是好。

廖南清一顆心跳的劇烈,從沒有過的暢快。

等蘇北墨出來,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以後了。廖南清等累了,就蹲在地上,可憐地揉着眼睛。

“走了。”

廖南清蹲的腳麻,吃力地跟上前。

可沒走幾步,蘇北墨又說:“學校保證會好好調查這事兒,那幾個犢子要是再欺負你,你和我說。”

“嗯……”

“行了,都多大了還哭。”

“謝謝……蘇北墨,謝謝你。”

“多大點破事,別謝了。”蘇北墨假正經,揉了揉自己的小腿,天殺的講臺桌這麽重。

廖南清破涕為笑。

“不過你那成績真的夠寒碜的,我給你補習吧,免費的。”蘇北墨也笑起來,揚起的嘴角像帶着風,刮過人的心坎尖兒。他伸手揉了揉廖南清的腦袋,這動作不顯得怪異了,它是友好的第一步。

看着廖南清這樣子,蘇北墨心裏總算放心了點。

廖南清點點頭,抿着唇瞧他走路有些不自在的小腿:“蘇北墨。”

“沒大沒小,喊哥。”

“你小腿沒事吧。”廖南清不想喊哥,他吸了吸鼻子,關心道,“是不是剛撞着了,好像有點腫。”

“我要是瘸了這事兒都賴你,你得養我一輩子。”蘇北墨呲牙,小腿還真的是疼。

廖南清連忙道:“好!”

“……”

“怎,怎麽了?”

“逗你玩的,你怎麽什麽都當真啊……傻愣愣的。”蘇北墨抹了一把自己的後腦勺,顧自洋洋散散地笑,朝他揮手,“走了,吃飯去。”

剩餘的暑假時光過的很快,好消息也多,蘇北墨的奶奶身體健朗,蘇敬在公司升了職,蘇雅的舞蹈隊過了初賽。

一中結束了半個月的暑期班後,文具店的生意陷入了淡季。廖南清倒好,不上學也天天往蘇北墨這邊跑。不是幫着擦擦櫃臺,就是幫着掃掃地,使得蘇雅都忍不住誇這孩子乖巧懂事。

蘇北墨哼聲:“我都免費幫他補習了,能不勤勞點麽。”

蘇雅笑他:“蹬鼻子上眼。”

廖南清傻樂着笑,手裏拿着個削好的蘋果給蘇北墨。

臨近高三的暑期作業多的成堆,廖南清每天都拿着試卷把不懂的地方都勾出來問蘇北墨。其實聽的時候是心不在焉。蘇北墨挺認真地講解,說完了,一擡頭,就見着廖南清呆呆地望着他,那眼神快要融了他。

蘇北墨皺眉,有點不适應,故意拿起圓珠筆敲他腦門:“看什麽看?”

“沒看……”

“那你題聽懂了沒?”

“……”

蘇北墨啧聲:“開小差不是好習慣,改了。”

一個多月過的真是慢悠悠,廖南清卻覺得過的很快。他現在天天跟着蘇北墨回家吃飯,次數多了,臉皮也厚了些,蘇北墨攆都攆不走。

蘇敬忙,加起班來就常駐公司。家裏只有蘇北墨一個人,他也不反感廖南清像個尾巴似得跟着自己。

蘇北墨時常喜歡自己做菜,廖南清就每天陪着他去菜市場搜羅。

廖南清喜歡吃魚,蘇北墨幾乎天天都要買條魚。起初廖南清想交夥食費,愣是被蘇北墨推了回去。照蘇北墨的話來說,就是家裏多雙筷子,能費多少錢。不過廖南清還是難為情,固執地要買些什麽。

變扭了老半天,最後買了些水果,大多都是蘇北墨愛吃的。

今天他提着個西瓜,蘇北墨拎着一條剖幹淨的鲫魚,還有一些蔬菜。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着,廖南清照常跟在後頭。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閑天。

蘇北墨朝他伸手:“重不重?”

廖南清搖搖頭,老實地說:“不重。”

“哦。”

廖南清是第一次和所謂的朋友相處,蘇北墨漫不經心的回答總讓他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他夷猶地問:“那我要是說重,你是不是要幫我拿?”

蘇北墨大步在前走着,絲毫沒有要等廖南清的意思:“不是,我就客套一下。”

“……”

廖南清捧着西瓜追上去,一個踉跄,撞在突然停下來的蘇北墨的背上,腦門生疼。他蹙眉,擡頭想說什麽,卻見着蘇北墨的一口大白牙:“騙你的,會幫你拿。”

灼灼烈陽,嫩芽新生。

蘇北墨的笑容是一汪泉水,幹淨透澈,在廖南清狹隘的視線中,明亮到容不下一絲髒東西。

廖南清低下頭,嘴角有兩個不大明顯的酒窩:“但是真的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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