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國慶七天小長假,高三只放三天。
廖南清沒有留在家裏嗑書,反倒是在小鎮周邊找了個洗盤子的兼職。許彥彥的生日近在眼前,雖然禮物是和葛筠一起合買的,卻也很費錢。況且11月底就是蘇北墨的生日,廖南清想買一樣禮物送給他。
心意要到位,錢必須得足。
然而他媽媽給他打的生活費遠遠不能支付這些開銷,廖南清會習慣性地找一些離自己生活遠一點的小餐館,去後廚幫着刷盤子。以前跟着繼父住的時候就是這樣,只要是節假日,為了避免待在家裏,廖南清都會出去打工。
很多地方不要學生,所以他也不挑。掃大街,發傳單,刷盤子,端菜。能做的他都會去做,廖南清不怕丢臉,在那個地方他也沒什麽臉面。
那時候偶爾撞見同班同學,他也只是埋頭苦幹。在他們眼裏,廖南清就是個窮酸的外地佬,拖油瓶一般寄住在母親改嫁的家裏。同學們多數都瞧不起他,少數盡力避開他。孤立是一種特殊的氛圍,它會逐漸擴大它的圈子,直至包裹廖南清。
在很長一段歲月裏,沉悶是他唯一的标簽。
可現在,即使是在刷盤子,廖南清都會找空隙的時間給蘇北墨發信息。雖然蘇北墨真的很忙,顯少回複他。
[蘇北墨,我今天吃了個特別好吃的包子。]
沒回。
[許彥彥又和葛筠吵架了,他們放假也在一塊做作業。]
沒回。
廖南清麻溜地把水槽裏的盤子都刷了,趁着去洗手間的功夫,堅持不懈地發:[工作忙也要記得吃飯,胃不好特別難受的。]
還是沒回。
廖南清沮喪地把手機收好了,水槽裏重新堆滿了油膩的碗盤。手機就在他的褲袋裏,整整一天,除了許彥彥找過他一次之外,他的手機一下都沒震動過。就連一條廣告信息也沒收到,廖南清以為手機壞了。
結果晚上下班的時候仔細檢查了一下,沒問題,他往裏面充了20元的話費,顯示餘額39元,也沒有停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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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等到晚上十二點,邊背書邊等。
蘇北墨終于回複了,和平常一樣,是個監督員:[我今天太忙了,有認真學習嗎?]
[有!]
廖南清趴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神不知鬼不覺地撥通了蘇北墨的電話。只是那頭的蘇北墨聲色沙啞,十分疲憊的樣子。廖南清不免有些心疼,連着關心了好多句。蘇北墨累歸累,态度倒是很好,一句一句耐心着回答。
說到最後,蘇北墨打了個哈欠。
廖南清忙不疊地就道了晚安。
這大概是第一次,蘇北墨一整天沒搭理他。廖南清挂斷了電話,握着手機躺在床上,癟着嘴揉了揉眼睛,像只被人丢下的小狗。
真希望蘇北墨的工作可以不用那麽忙,可以多理理他。因為廖南清不學習的時候,腦子裏都在想蘇北墨。
淩晨,廖南清失眠了,他索性起床煮了個泡面。可一想,蘇北墨是不讓他吃泡面的,說沒營養。廖南清就起身去煎了個蛋,放在泡面裏一起吃。
給蘇北墨發信息是廖南清的一個習慣,不論蘇北墨回不回,廖南清都會發。
可蘇北墨卻是越回越少,每每等廖南清察覺到一點疏遠的時候,蘇北墨就會像個哥哥似的,主動給廖南清回一個電話。大多是問學習的情況,因為生活中的事情,廖南清會通過發信息,一一都給蘇北墨講了。
在別人面前,廖南清寡言少語,在蘇北墨面前,他總有說不完的話。面對面的時候,他覺得害羞,可隔着手機,就會有一種吐露心事的沖動。
當然,廖南清隐瞞了自己打工的事情。
小長假過後,十月的月考臨近。除了月考,11月的期中考也近在眼前。廖南清被學習壓得缺乏睡眠,每天不是學習就是趴在桌子上補覺,給蘇北墨的信息自然而然地發的少了。
不過只要一逮到機會,他就會發,也會打電話。
十月風涼,桂花隐隐飄香,整個B市都浸着一股初秋的氛圍。
坐在辦公司裏的蘇北墨看着亮屏的手機發呆,不知在想什麽。徐遠明踱步過來,拍了他的肩膀,遞給他一瓶冰咖啡:“難得給了調休,別的實習生都休息了,你怎麽還來上班?”
“徐哥你不也沒調休嘛?”蘇北墨反問,擡了擡手裏的咖啡,“謝了。”
徐遠明作為前輩,沒什麽架子,人又話多,和蘇北墨意外地處得來。
“2:1的調休,還不如全拿加班工資。我這不是被房貸都壓得喘不過氣來了麽,巴不得天天加班呢。”節假日的加班工資可不是開玩笑的,徐遠明自然不願意放棄。
他們都在王經理的部門工作,徐遠明一直想調去公司李總的項目組,因此時常會和蘇北墨抱怨幾句。
今天辦公室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左右不過是聊聊天,處理點輕松的工作。就連平時板着臉的王經理都吃不消,回家休息去了。
徐遠明調侃蘇北墨:“我看你這幾天都不躲茶水間打電話了,手機亮屏也不去點。怎麽,和小對象吵架了?”
“徐哥,我都說了我沒對象。”
“沒對象你天天撚着你的手機不放。”
“你這動詞用的不大對。”
徐遠明理直氣壯:“我理科生。”
蘇北墨注意到自己手機振動了下,拿起看了眼,還是放下了。徐遠明問他:“真吵架了?你那信息想回就回呗,天天盯着手機。”
蘇北墨反駁:“我也沒天天盯着吧?我那麽忙。”
“得了吧,你眼睛都快長在手機上了。”徐遠明覺得年輕真好,還能口是心非。拿着咖啡和蘇北墨碰了杯,“我們這陣子估計都不用加班了,下班一起喝酒去啊。”
“行。”
蘇北墨過了會兒又自顧自地問:“我真天天盯着手機?”
“是啊。”
“……”
“你那眼睛,就差住在手機裏咯。”徐遠明老道,又問他,“你這哪是弟弟,就是對象吧?嗨,咱們公司又不是藝人公司,也沒不讓談戀愛,你藏着掖着幹什麽?”
在徐遠明心裏,與蘇北墨聯系不斷的廖南清估摸着是個女孩子,還被‘僞裝’成了弟弟。
“真的是弟弟。”蘇北墨沉了口氣,解釋,“他太依賴我了,想讓他獨立一點。”
“……”
“你上次說得對,以後進了社會,我也不能時時刻刻都在他身邊。”
他們遲早是要分開的。
蘇北墨不想承認這一點,但确實,萍水相逢,無親無故,哪怕是做一輩子的朋友,也是有個度的。親不到哪去,能幫的永遠都只有那一點。如果他只是作為這樣一個角色,那麽他這樣過度地滲入廖南清的生活,為他築起封閉的牆,等同于為廖南清建立了一個新的牢房。
溫柔且窒息,随後便是脫軌。
而廖南清此時此刻正趴在桌子上,垂頭喪氣的模樣讓葛筠都忍不住主動和他搭話。許彥彥更是,動不動就戳廖南清的胳膊。
“小南南~”
“唔。”
“你失戀了嗎?”
葛筠頭疼:“你腦子裏只有這些嗎?”她啧啧聲,一本正經地問廖南清,“是不是成績退步了,還是老班說你了?”
廖南清搖頭,眼睛紅紅的。頭發好久沒去修理過了,蓋過了耳朵。他昨晚應該是沒睡好,就連上鋪的許彥彥都聽到他翻身的動靜。可他什麽也不說,他們也不好多問。許彥彥和葛筠問不出什麽,只好給他遞零食。
學生之間的互動就是這樣,用吃架起友好的橋梁。
廖南清不忘說謝謝,看着那些巧克力,他沒有一絲想吃的心思,手裏頭依舊攥着他的小破手機。
兩天了,蘇北墨只回複過他一次。
就是:[我有點忙,等會兒說。]
隔天,廖南清憋不住了,趁着午休,躲到天臺給蘇北墨撥了個電話,蘇北墨很快就接了。
天臺的風清清涼涼的,學校裏的桂花香也濃,廖南清聽到他的聲音,心情松緩了不少。傻傻地握着手機,貼緊耳側,生怕聽漏了一個字。
他頹喪了幾天的音色,在喊蘇北墨的名字的時候,終于明亮起來。
“蘇北墨!”
“嗯?”
“……”廖南清張口,一激動,不知道說什麽。
“成績出來了?”是蘇北墨先問的,依舊是溫溫和和的語氣,聽不出一絲刻意與異樣。
他對廖南清,始終是個救贖者的位置。
廖南清輕輕搖頭,可一想,蘇北墨又看不到,他就說:“沒有,還沒考試。你……你最近很少理我。”
“公司太忙了,不過你要是給我發題,我還是會抽空給你解答。”
“嗯!我知道,但是今天真的很想你,所以忍不住給你打電話了。”廖南清急急說道,“如果你忙,我就挂了。”
反正,也只是想聽一下你的聲音而已。
“現在還行。”蘇北墨聽着他畏畏地語氣,有些不忍心挂掉,随口聊了兩句。身邊的女同事問他下班去不去聚餐,蘇北墨皺眉,蓋住了手機聽筒。他走到了茶水間,慢悠悠地說,“今天不忙,你說吧,我聽着。”
“月考之後,要去許彥彥家裏,參加他的生日會。”廖南清總覺得什麽變了,他遲鈍地開口,意識緩慢。想問什麽又不敢問出口,他非常害怕失去。
蘇北墨也如往常一樣:“禮物已經準備好了嗎?”
“已經買好了。”
“要是生活費不夠,可以問我要。”蘇北墨還是擔心廖南清那不靠譜的媽媽會克扣他的生活費。
然而,廖南清幾乎是下意識地拒絕了:“不用,我的學費還是你借我的!我要是不夠花,會去打工,你千萬不要再給我錢……”
“打工?”蘇北墨皺眉。
“我寒假再去打工,我現在都有好好學習。”廖南清自覺地撒了個謊。
打工是為了攢蘇北墨的生日禮物,廖南清不會讓蘇北墨先一步知道,他還想到時候給蘇北墨一個驚喜。
“反正有什麽事別自己扛着,我會幫你的。”
廖南清沒答話。
明明是如此溫情的一句話,卻在近一周的冷漠裏,廖南清嘗到了不一樣的滋味。
沉默須臾,廖南清突然糯糯着問:“蘇北墨,我經常找你。你覺得煩嗎?”
蘇北墨深吸一口氣,知道廖南清還是察覺了。他停頓一下,忽而啞着嗓子:“不煩。”
“可是……”
“我有點忙,晚上遲點,我回電話給你。”蘇北墨找了個借口挂了。
作者有話說
人氣低也要堅持寫!!! 勵志做一朵努力蔥!!沖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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