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

每到晚上,熄燈前一刻,廖南清就會給蘇北墨發一條晚安,蘇北墨偶爾會回。他是有規律的回,隔一天,回一條,就像是預備好的一樣。

回的那一天,廖南清就捂着被子開心。不回的那一天,廖南清會有點失眠。

廖南清給自己定了個目标,他要是在這次月考中班級進步十名,他就去B市找一次蘇北墨。這是他擅自定的目标,蘇北墨那邊一個字都沒透露。

說白了,就是怕被拒絕。

再說白了,他成績太差,能不能進步還挺懸的。

今天晚上,廖南清特別期待,早早地就站在陽臺上等待,因為蘇北墨中午的時候說要回電話給他。可等了很久,廖南清都沒接到蘇北墨的電話。

不是蘇北墨刻意不打,違背約定,而是他出事了。

公司員工一起去聚餐的路上,蘇北墨為了救一個橫穿馬路的小孩,不小心被車子碰着了。傷的不重,但也是撞着了腦袋,留了不少血。孩子的父母千恩萬謝,快把蘇北墨謝暈乎了。

好好的聚餐沒聚成,反倒成了傷員,同事們也是唏噓一陣,紛紛探望後就散了。唯有徐遠明陪同在醫院裏,算是對蘇北墨很照料。

蘇北墨辦了住院,醫生建議他留院觀察一晚再走,他躺在病床上,饑腸辘辘的。不過等徐遠明買了晚飯回來的時候,蘇北墨已經在床上睡過去了。

手機就放在枕頭邊,徐遠明搖頭嘆氣,都這個節骨眼了,還管着手機呢。他也是好心,想着蘇北墨的父母都不在B市,索性留下來陪夜。

約莫九點的時候,蘇北墨的手機振動了兩下。

徐遠明看到屏幕上的信息顯示,是一個叫‘廖南清’的人發來的。縱使他有一顆八卦的心,但看別人的手機終歸是不禮貌,況且他也不知道蘇北墨的手機密碼。徐遠明見蘇北墨睡得沉,想了想,還是沒喊醒他。

直到廖南清的電話打過來,徐遠明才拿着手機走到病房外頭。

他一開口,那頭就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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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遠明摸了摸後腦勺,又‘喂’了聲。

這時,廖南清才小心翼翼地問:“蘇北墨呢?”

“他在醫院。”

“他怎麽了嗎?”廖南清緊張起來,心裏咯噔直跳,生怕蘇北墨有什麽事。

徐遠明算是機靈:“你是他那個高三的弟弟嗎?”

廖南清忙點頭:“嗯!”

“哦,他出了個小車禍,醫生讓他今晚留院觀察一下……”還沒說完,徐遠明就聽到電話那頭,有水杯摔碎的聲音,還有另一個男生嚷嚷着問燙着沒的大呼小叫。徐遠明能感受到,這個廖南清,就連聲音都是發抖的,極度不安地問醫院的地址。

如果徐遠明沒記錯的話,蘇北墨這個弟弟,是在他老家那邊讀高中。就算動車過來,都要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況且這個點他去買車票,有沒有票還是個大問題。就算有,等到了也都淩晨了。

他安撫廖南清:“你別急,他就是一點小傷……”

“都出車禍了怎麽可能是小傷!”廖南清像是吓壞了,第一次吼了人,反應過來後,他不停地道歉,哽咽着說,“對不起,能不能告訴我地址,拜托你了……”

那語氣可憐極了,徐遠明啞語,只好說:“哎你別哭,這樣,你先看看手機能不能訂到車票。如何可以,到了就給這個手機打電話,我開車去車站接你。你一學生,大半夜的過來也不安全……”

徐遠明本身就是個不能拿主意的人,他勸不住廖南清,這畢竟是人家的弟弟,他攔不住的。

不過他倒是納悶,電話一接,還真的是個男孩子的聲音。先前以為是蘇北墨對象的猜測,全部不攻自破。

淩晨兩點多。

徐遠明和值班護士打了招呼,伸着懶腰去廁所潑了好幾把冷水,确定自己醒透了才開車去車站接廖南清。

廖南清沒買到動車票,是坐那種半夜的長途汽車來的B市。他還穿着校服,頭發被風吹的淩亂,連個包都沒背,孤零零地站在空蕩漆黑的車站大門口。手裏頭捏緊着手機,黑影從他頭頂略過,周遭漆黑,他不安地縮着脖子,不敢瞎走動。

徐遠明還以為自己認錯了,因為廖南清和蘇北墨完全是兩種風格,一點都不像。怎麽看,都是玩不到一塊去的類型。

眼前的少年單薄,在路燈淡漠的燈光下,顯得有些微茫。徐遠明按了下喇叭,尖銳的聲音回蕩在黑夜裏,廖南清渾身一震,然後撞着膽子跑過來,對着半開的車窗,彎腰輕聲問:“徐哥?”

“嗯,上車吧。”

廖南清吸了吸鼻子,低着頭坐上了車。他一晚上沒睡,僵直地坐在副駕駛上。他不擅長與陌生人交談,全程都是一副生硬的樣子。就連安全帶,都是徐遠明提醒他,他才想起來要系。

是徐遠明先開口的:“你坐長途車來的?”他看廖南清剛才站着的出站口,不是動車出站口。

廖南清點頭,喉嚨裏好像卡着東西,咽也咽不下去,只好用力點了點頭。

“那車上睡不安穩,你困不困啊?要不我找個賓館讓你先休息一下吧?”徐遠明象征性地關心了下。

廖南清也識趣,他只想快點去醫院:“我不困,謝謝徐哥。”

“你哥也沒什麽大事兒,別太擔心。我和值班護士打過招呼了,你一會就去x樓x號病房,靠門口那個床位。記得手腳輕些,別吵着別人。”

廖南清低着頭,一雙手抓緊安全帶:“嗯。”

徐遠明開車的時候,再三瞥過廖南清,突然明白為什麽蘇北墨那麽不放心了。這個少年,從頭到尾都包着一股說不清的壓抑味兒,像是沒見過世面的怯懦,也像是對所有陌生事物都抵抗躲避的自閉。

短短的車程,相對無言,徐遠明歪了歪脖子,也顯得不自在起來。

下車的時候,廖南清如獲大赦。徐遠明把蘇北墨的手機還給他,廖南清連着道謝好多次,一溜煙地跑進了醫院。

他是憋壞了,除了蘇北墨的副駕駛,他還沒坐過別人的私家車。

廖南清渾身都像是浸在水裏,出一層薄汗,濕了貼身的衣服。不同于高中生的随意,徐遠明這種社會白領,讓廖南清感到無形的壓力。大城市的氛圍讓初次來到這的廖南清顯得彷徨,他生怕自己一個動作不得當,就給蘇北墨丢臉了。

醫院留着微弱的燈,值班護士詢問了廖南清之後,并沒多作停留。

消毒水的味道濃郁,廖南清撚手撚腳地找到了蘇北墨的病房。而裏面,蘇北墨正半坐起,閉着眼睛揉自己的太陽穴。他睡迷糊了,一覺醒來才發現已經是這個點。蘇北墨睜眼,神情恹恹的,還有點恍惚。

外頭的燈光微弱迷蒙,廖南清站在門口,擋着了光。

蘇北墨眯眼,伸手摸手機,卻什麽也沒摸到。他開了靠自己這邊的一面側燈,最暗的一檔。所幸他也不是什麽近視眼,很快就分辨出了廖南清的樣貌。

以及廖南清在無聲地嗚咽中,布滿臉頰的淚水。

……

又不是什麽生離死別。

當即,蘇北墨的腦袋瓜裏就是這麽一個想法。

随後,他心裏就是發燒,莫名地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為什麽廖南清會突然出現在他的病房裏,在這深更半夜,窗外天色都未亮的時間點。蘇北墨扶額,懷疑自己還在做夢。他起身,走過去,摸了一把廖南清的腦袋。

柔柔軟軟的頭發擱在他的掌心,微微癢,蘇北墨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真的腦殼疼。

廖南清下一秒就抱住了他,不敢用力,眼淚輕輕蹭在他的病號服上。溫溫熱的,但廖南清渾身卻冰冰涼的,還在不斷的顫抖。

他吓壞了,一路上都不敢閉眼,也擔心的睡不着。

“我想你。”近乎是哭音的一句話,三個字,和那天一樣。

直擊心髒。

蘇北墨剛出過一場輕微的車禍,雖無大礙,可心理上總是脆弱幾分。廖南清出現的及時,将我想你這三個字,恰好帶入他的心間。蘇北墨木讷,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甚至,有一種抱緊廖南清的沖動。

這個傻小子,大半夜地跑來,哭的鼻涕眼淚直流。他渾身都冰涼,蔫着腦袋像是快要死掉一樣,不知道是怎麽來的。

蘇北墨的喉結上下滾動,想起自己這一周裏的冷漠,刻意疏遠。與此同時,那些場景與眼前這個可憐的廖南清結合在一起,轟隆一聲砸斷了他固執的理智。

獨立,依賴,疏遠,分別。

都見鬼去,他蘇北墨就是想幫着廖南清,這又哪不對了?

為什麽要去在意那些呢?

蘇北墨恨自己不成器地開口,嗓子沙啞,刻意壓低了聲音,聽着卻溫溫柔柔的:“幹嘛呢。”

“怕你有事,一直都害怕。”明明在路上,徐遠明已經交待的十分清楚了,蘇北墨只是小傷,沒事。可廖南清還是忍不住,在看到蘇北墨的那一刻,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掉下來了。

可他時時刻刻記得護士說的,不要吵醒別人,所以癟着嘴不敢哭出聲。

掉眼淚都掉得憋屈。

他害怕極了,不停地用臉頰蹭着蘇北墨的肩膀,确認他是沒事的,他是好好的。蘇北墨拍拍他的背,貼近他的耳朵哄:“不哭了,聽話啊。”

廖南清一個勁搖頭,蘇北墨抹了他的眼淚,把他帶到了外頭。靠近窗,還有寥落幾許的月色,廖南清的臉濕噠噠的,睫毛挂着瑩瑩的淚水。蘇北墨用掌心給他抹,也用袖子給他擦,最後敗下陣來。

“服了你了,眼淚真多。”

廖南清不敢再說話,他哭的一顫一顫的,拽緊了蘇北墨的衣角,盯着他腦袋上的紗布,眼裏頭又溢滿了淚水。

“我沒事,一點小傷。估計明早檢查完就能出院了,真沒事。”

“我就是害怕。”廖南清一動不敢動,就那麽看着蘇北墨,反複道,“真的害怕。”

蘇北墨心中悸動,所有浮動的情緒都化為烏有。月光下,廖南清的眼睛像是有浩瀚星辰,蘇北墨只一眼就要陷進去,他的耳後有些發燙,卻又被動地讓廖南清握拉了他的手。蘇北墨再次咽了口唾沫,遲疑些許,反手把廖南清的手握緊了。

不疏遠,不分開。

他蘇北墨,八成是真的要栽在廖南清身上了

短短一周裏,他花的小心思,做的那些幼稚的行為。不回信息,不接電話。自以為是的正确,不知不覺中把自己逼入一個死角。

而廖南清時不時的信息和電話,也拌住了他。

他時常會對着手機發呆,因為廖南清的一條信息猶豫半天,也會因為廖南清今天少發了幾條信息,擔心地輾轉難眠。這一周,他過的不比廖南清要輕松。

對方就像是住進了他的夢裏一樣,朦胧于深夜,斯條慢理地在他腦子裏呼吸。

逐漸紮根。

作者有話說

我們改名啦_(:з」∠)_

之前那個太像古風或是民國文啦~_(:з」∠)_換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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