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44】
一條蜿蜒坎坷的小路,趙沁把車開的飛快。蘇北墨坐在副駕駛上,始終保持着僵直的姿勢。後座的蘇敬忍不住說了聲,“這路上開太快不安全。”可惜沒人理他,不說蘇北墨,就連趙沁的面色都極其難看。
蘇敬沉了口氣,局促地坐着,心裏也如千萬只螞蟻爬過,焦躁擔心不已。李琴的一通電話簡直像是催命符,他甚至搞不懂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麽。他明明……明明是讓她之後用那筆錢送廖南清出國念書的。
她也明明是答應了自己的……
可這些埋怨,仔細想想,都是他逃脫責任的一種自我麻痹。
蘇敬擡頭望向一聲不吭的蘇北墨,心中的愧疚越積越滿,如果他真應這次的沖動而害死了廖南清。那麽,他和殺人犯有什麽不一樣。
而蘇北墨大概也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他這個父親。
天空溜過幾只麻雀,啾啾地呱噪。車子終于停下了,蘇北墨着急地下車,推了一把房屋外圍的門,沒推開。他不耐煩地用力拍打,驚走了周遭電線杠上的麻雀。
趙沁按住他的手:“冷靜點。”然後她朝蘇敬道,“你打個電話給李琴。”
蘇敬沒有猶豫,卻在剛撥出號碼的一瞬,門開了,李琴和一道陰影一樣,縮在門縫中。消瘦的臉頰與深陷的眼窩讓她看上去十分狼狽,她的頭發沾滿了灰塵,枯瘦的手裏拎着一只不大不小的手提箱。蘇敬認得這個,是他那天帶給李琴的現金。
本來是想給卡的,結果李琴堅持要現金,可能是怕蘇敬臨時反悔吧。
“給,給你。”她畏畏縮縮地胡亂往外推這只箱子,像是丢垃圾似得嫌惡,趙沁主動接過,放到了後備箱。
蘇敬和蘇北墨已經跟着進去了,三個人疾步走着,誰也沒說話。
說話的則是剛起床的張遠剛,他恹恹地依在門框邊,顯然是沒看到剛才李琴把手提箱遞出去那一幕,才顯得那麽平和。他手裏拿着個水杯,嘴裏叼着一支牙刷,仰頭漱口,好笑瞥了蘇敬一眼,慢悠悠地吐到了地上。
他把水杯和牙刷扔在了一旁,雙手插進褲袋裏,打着哈哈:“喲,蘇先生,怎麽又大駕光臨了?”他朝李琴擡了擡眉梢,“愣着幹嘛,泡茶去啊,大客戶呢。”
“不用了,這次我們來……”
Advertisement
蘇敬還沒說完,蘇北墨打斷了:“南清在哪?”
“這位是?”張遠剛啧啧聲,恍然大悟地模樣,“我知道了!這位想必就是和我們南清搞對象的小蘇先生是吧?幸會幸會……”他懶洋洋地探過來握手,一身隔夜的酒臭味令人作嘔。
李琴瑟瑟地把目光投向了地下室那邊的入口,她不敢說話。
蘇北墨冷靜地握住了他的手,默默地接受了張遠剛滿目鄙夷的視線,然後,蘇北墨扭住了張遠剛的手,把他壓在了地面上。張遠剛的臉貼着不平整的水泥地,往下一蹭就磨破了皮。蘇北墨和失了心智的猛獸一般狠狠揍了他兩拳,不解氣,往他鼻子上又是一拳,把張遠剛打蒙了,一時沒反應過來。蘇北墨占了上風,一口氣都不敢歇着。
張遠剛昨天酒喝多了,宿醉加上剛睡醒,渾身骨頭軟綿綿的做不了過多的反抗,只好任由蘇北墨揍了一頓。他一雙臂膀護住腦袋,罵罵咧咧地:“你什麽狗東西!”罵着罵着就開始求饒,“兄弟別打了!哎我去,別打了!”越喊越含糊,他被蘇北墨打的滿嘴的血,神志不清。
說真的,不禁打。
蘇敬和李琴想去拉,卻被蘇北墨那發了瘋一樣的動作給吓到了,還好趙沁氣勢足,在蘇北墨身邊厲聲:“蘇北墨,你的腦子和你爸一樣被狗吃了嗎?!有這個時間打架惹點事情,不如找找廖南清在哪裏!”
這才使得蘇北墨住了手,他喘着氣,緩緩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團地上蜷縮着的垃圾,冷冷道:“這筆賬,咱們沒完。”
李琴別開目光,不敢去看張遠剛慘兮兮的臉。
地下室門口,小澤聽到聲響出來,看到這麽多陌生人,往後退了一步:“媽媽,哥哥醒了……”
話音未落,蘇北墨已經沖了進去。
當他踏入積滿灰塵的地下室時,眼前的一幕是他無法接受的。那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居然是他寶貝到手心裏的廖南清。
蘇敬僵持在原地,一顆心揪緊,想上前一步卻發現自己沒有勇氣。他就是個罪人,他竟然将廖南清親手交到了張遠剛這個禽獸的手上。蘇敬握緊拳頭,朝前跨了一步。
只聽蘇北墨說:“你離他遠點。”
蘇敬木讷,他想來倔脾氣,卻在此刻,茫然地轉頭望向了趙沁。
可就連趙沁都怔住了,廖南清的情況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親眼所見的慘烈,随即她立刻撥打了120,因為以廖南清這個傷勢,他們那輛空間較小的車子送去醫院不太安全。因為你無法知道,廖南清是否有地方骨折,也是否有哪處損傷,他太糟糕了,已經到了不能随意移動他的地步。
在他失蹤的這三天多一點的時間裏,趙沁無法想象,他遭遇了什麽樣的暴力虐待,經歷了什麽樣的地獄折磨。
而他的身邊堆着一條濕噠噠的褲子,因為天氣寒冷,地下室潮濕,它經過一夜還是那麽濕潤。蘇北墨認得,這條褲子是廖南清的,這傻小子節省,換季打折的時候他才舍得買了這條褲子。如今,它散發着一股尿酸味,仿佛在赤裸裸地告訴蘇北墨,廖南清被他的繼父打到了尿失禁。
蘇北墨的牙齒咬的‘咯咯’直想,骨節就此發白,可見他的用力。
趙沁皺眉,繼續打了110,她要報警。而李琴奪過了她的手機,按掉了那個電話,狼狽地捏着手機,抽泣道:“別,別報警……求你了……”她畏懦地哀求趙沁,“你們把南清帶走,錢也還給你們。別報警……千萬別報警……”
看着這個可憐又可恨的女人,趙沁沉默下來,沒有答應,也沒有承諾她什麽。
躺在地上的廖南清發出低微的呼吸聲,深深的,一下一下,非常費勁。蘇北墨跪在地上,小心地把他攬在懷裏。
狹隘的天光,無一絲洩露。睜眼依然是無盡黑暗,身後即是懸崖,永無安寧之日。
這是廖南清長久的噩夢,他無法睜開眼睛。溫熱的懷抱像是久違的暖意,他開始懷疑人臨死之前會回到最想擁有的那一瞬間。
然而他最想擁有的,僅僅只是蘇北墨充滿愛與溫暖的擁抱。
廖南清輕輕咳了咳,五髒六腑都跟着疼,他皺起眉,喊了聲:“蘇北墨……”
但下一秒,耳邊出現地回應,竟真的是蘇北墨。他急切且慌張地喊他,應他,卻不敢用力抱緊他,生怕把他弄壞了。廖南清渾身都發燙,他陷入一場無望的死循環中,不得解脫。灰蒙蒙的眼睛裏嵌着一個人影,是他朝思暮想的蘇北墨。
于是,他喊了好多遍:“蘇北墨。”
最後,他喊啞了聲音。
可他的眼睛卻慢慢的清楚了,如果不是夢的話,他真的看到了蘇北墨。廖南清的眼眶本是幹澀的砂石,卻在那一瞬無端濕潤了,他努力地動了動脖子,想更靠近蘇北墨一些。
“別動,不要瞎動。”蘇北墨的嗓子喑啞,哽咽着說,“喊了救護車了,一會就來。不怕了,南清。”他親了親南清沒有淤青的眉心,眼淚滾燙,落在廖南清臉上是涼涼的,他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心疼如刀刮,“我來接你回家了。”
廖南清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眼淚從眼角滑落,浸濕了耳廓的發鬓。
他沒力氣點頭,唯有安安靜靜地看着蘇北墨,他從沒見過蘇北墨哭成這樣。有些新奇,不過很難過。他不想讓蘇北墨哭的這麽傷心,因為蘇北墨笑的時候特別好看。
可他總是在做錯事,他這錯誤的人生,總帶給人不好的回憶和經歷。
小澤在他們身邊晃悠,依依不舍地問廖南清:“哥哥,你又要走了嗎?”沒人搭理他,他就跑到李琴身後,扯着李琴的衣角,短小的手指髒兮兮的。
李琴摸了摸他的腦袋,側過身去。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離婚并拿走孩子的撫養權,我可以找牢靠的律師幫你。”趙沁看到李琴身上隐約的印記,還是忍不住遞過一張精致的白色名片,頓了頓,她補充道,“謝謝你告訴我們南清的下落。”
李琴沒有接過,她只是異常失落地看向廖南清和蘇北墨,遲緩地捂住了小澤的眼睛。就像是捂住了她不想看到的那一幕一樣,逃避解決不了什麽,可面對現實更難。道德束縛不了埋在谷底的人生,他們铤而走險,無路可出。
“他小時候,很乖的。”李琴輕聲。
趙沁:“嗯?”
半晌,才反應過來,李琴口中說的是廖南清。
“他五歲的時候,就會寫字了,第一個字是廖,他爸爸教的。一下子就學會了,好聰明的。又乖又讨人喜歡,我準備晚飯前,總喜歡跟着我坐在門口剝豆子。”李琴低下頭,眼淚掉在地上,她用力吸了鼻子,笑的很勉強,眼角的細紋堆積在一塊,“要不是我們,他也不會被隔壁那個畜生給強、奸了。”
這句話說的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傳到了廖南清的耳朵裏。廖南清麻木地閉上眼睛,卻沒力氣捂住耳朵。淚水是什麽不知情的東西,止也止不住。
蘇北墨怒斥她:“閉嘴。”
可李琴哪管他,她澀澀地繼續笑道:“從那天開始,他就不好了,壞掉了。我想帶着他去死,老鼠藥都買好了。可他太乖了,我壓根舍不得……我就想,我帶着他離開小鎮吧,我們重新開始好了,誰都能重新開始的不是嗎?我經人介紹再婚,他卻不那麽讨喜了。總躲在角落裏,和只老鼠一樣……可老鼠就應該像老鼠一樣,就像我這樣,我這樣活着……”
李琴言語混亂,情緒莫名失控。
小澤趁機扒拉開李琴的手,不滿地抿了抿嘴,他覺得自己比哥哥更像老鼠一點,可媽媽為什麽不說呢?他也讨厭這樣灰蒙蒙的日子。
趙沁按住了李琴的肩膀,示意她別說了,回頭朝站着不知所措的蘇敬問,“救護車到了嗎?”
蘇敬搖頭,重複了兩遍:“還沒,還沒。”他找到了一個契機點,再次想過去看看廖南清,卻也再次被蘇北墨那眼神吓退。蘇北墨抵觸他的靠近,甚至将他當做了一個可以殺死廖南清的刀刃。
蘇敬渾身發怵,妥協地退後一步。
一分鐘,兩分鐘……
就此沉默的氣氛中,誰也沒去管外邊躺着嚷嚷着要死人了的張遠剛。
救護車終于到了。
醫護人員在趙沁的指引下,進來用擔架把廖南清擡了起來。
有一絲光從地下室的門縫透進來,廖南清的臉頰濕冷,蘇北墨用指腹擦掉了他的眼淚。他們往外走着,李琴突然跟了上去,不甘心地喊他:“南清。”仿佛這一次是永別了。
“……”
“南清,你為什麽要……要去帶壞別人家正常的孩子呢?為什麽?”
蘇北墨的目光狠狠抛向李琴,他沖上去,若不是趙沁地阻攔,蘇北墨估計就闖禍了。但他的舉動,吓的李琴生生閉了嘴。
可廖南清渾身抽搐一下,許久不動。蘇北墨跟過去,攥緊了他的手。醫護人員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這副場景是什麽意思,疑問道:“可以走了嗎?”
蘇北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點頭:“走吧。”
但他聽到廖南清用非常輕的聲音回了李琴一句:“媽媽,難道……難道我就不是正常的孩子嗎?”他的話語淡漠,只是很輕,輕到只剩下難過這一種語氣。
可惜李琴這一輩子都聽不到這句血淋淋的反問了,因為蘇北墨不會再讓她和廖南清見面。
作者有話說
留言注意禮貌(不要說髒話啊,你們這樣搞的我很怕啊,哭)
另外,我沒有存稿了……好慘的我,周末要閉關碼字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