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千回谷外,群山環繞

眼睛冷靜而睿智,“龍騰镖局既被稱為中原第一镖局,實力定然不俗。如果殺了龍騰玥,我們勢必會得罪龍騰镖局與地獄無間。屆時~倘若他們雙方聯手來尋仇,我們殘夢樓是否會有全勝的把握?”

“這……”站在大殿內的殘夢樓弟子紛紛垂下頭,陷入了沉思之中。

殘夢樓樓主見狀,冷笑一聲道:“要除去龍騰玥,我們可以尋找其他的機會,但是本宮不打沒有把握的戰!”

“是。”冰祭再次拱手,躊躇了片刻後,他擡起眼,心有所懼似地問得小心翼翼,“那~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麽?”

“嗯~”殘夢樓樓主斂了斂眉,再次擡眸之時,她的心裏已下了某個決定,“龍騰玥之事暫且放置于一邊。”她揚袖起身,走到臺前,側眸向左雙殺兩人看去,“浮遙、暮淺,翎幻城之事已經查得如何?”她的目光銳利異常,威嚴之中隐隐地含着些許的冷戾之色。

左雙殺二人心下一顫,對視了一眼之後,浮遙提步上前道:“回禀樓主,翎幻城會突然閉市的原因主要是在翎幻城城主~顧言修的身上。”她微擰起眉,一雙魅惑人心的雙瞳閃過一抹異色,“聽聞半個月前,他的未婚妻身中劇毒并跌下懸崖,至今依然生死未蔔。因此,顧言修決定暫停翎幻城內所有與外來商人的貿易往來,直至查出他未婚妻中毒墜崖的真相為止。”

“他的未婚妻名為瑤琴,江湖人稱‘雲中鶴’,是鳳仙樂的關門弟子。”在浮遙報告完畢後,暮淺忽地想起顧言修未婚妻的的身份,忙上前補充道。

“鳳仙樂的弟子?”殘夢樓樓主垂眸思索了片刻,再次提聲詢問,“可知那‘雲中鶴’究竟身中何毒?”

“暫且還未查明,我會再前往查探。”浮遙低垂着頭道。

“嗯。”殘夢樓樓主點了點頭,回身走向殿上寶座,“勢必要盡早查出‘雲中鶴’究竟因何而中毒,殺她的人是什麽身份,目的是什麽。”轉身坐下,她淡淡地掃視了圈殿下衆人,自她眼底閃過的一抹冷銳之色讓衆人不由地心下一驚,紛紛垂下頭去。

浮遙與暮淺亦各自吸了口氣,拱手低頭,“是。”話落,她們二人便退至一側。

“雲染。”

殘夢樓樓主擡眼看向殿外,視線不知投向何處,只聽得她不急不徐地喚了聲,一道雪色的身影便出現在珠簾之後。

作者有話要說:

☆、将功補過,子邪落處

白雲染撩開珠簾,不緩不慢地走至殘夢樓樓主身側,微垂下頭,低低地喚了聲:“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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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殘夢樓樓主冷目一瞥,平緩的聲色讓人猜不透她的心思。,“你眼裏還有本宮這個師父麽?”

白雲染将雙手交合在腹間,面無表情地跪下,平靜地道:“雲染私自離開殘夢樓,請師父責罰。”

“哼,沒有本宮的命令,你竟敢尾随着三離葉前往江風坡。”殘夢樓樓主雙眸染怒,一手用力地拍在座椅上,喝問:“說,你此番前去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威赫的聲音陡地沖天而起,震懾衆人,殘夢樓的其他人皆慌亂地跪下,不敢為白雲染求情。

“我……”柳眉輕攏,蒼白的面容有片刻的遲疑。就在整個大殿安靜得幾乎要令人窒息之時,白雲染方斂下眼眸,音色平緩地道:“聽聞龍騰玥劍術超群,他手中的龍炎劍更是一柄百年難遇的兵器。三離葉的功力如何,殘夢樓的兄弟們心知肚明。”她悄然地拽緊自己的衣袖,繼續道:“以他們的實力來論,三離葉絕對不會是龍騰玥的對手。”

“哼!”殘夢樓樓主冷冷一笑,起身站起,“繼續。”

白雲染擡頭看了殘夢樓樓主一眼,輕輕地咳了咳,臉上疲态盡顯。壓制下心裏的躁動與懼意,她冷靜地出聲道:“關于龍騰玥,雲染深知師父欲殺之而後快,所以雲染才會前往江風坡,希望可以助三離葉一臂之力。”

“哦?”殘夢樓樓主一拂袖,一步一步,緩緩地白雲染邁步近。面紗後,她微掀起唇,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那你說說,本宮為何想要殺了龍騰玥?”

她問得漫不經心,面紗後那若隐若現的笑意在白雲染看來,就像索命無常在向臨危者微笑一般,令人心驚,令人膽寒。

白雲染輕蹙雙眉,一直深藏于心底的秘密在這一刻似乎再也隐藏不住。她将頭垂得更低,手心處的裙裾已被她拽出了深深的褶皺。

“殘夢樓方建成一年有餘,師父也都一直待在殘夢樓內未曾步入江湖之中。”她徐徐出聲,卻不再遲疑,“雲染雖不知師父為何要除去龍騰玥,但是雲染猜測師父與龍騰镖局之間定然有難以化解的恩怨。”她擡起頭,定定地向殘夢樓樓主看去,“師父,十年前,雲染不知在師父您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十年後的如今,雲染希望自己能為師父做些什麽。”

眼看着殘夢樓樓主的眼神越來越寒徹入骨,白雲染不由地垂下眸,低聲的呢喃宛若一抹嘆息,轉瞬消失在空氣中,“雲染不希望每年的大年夜,師父都……”

話未說完,白雲染本就蒼白的面色忽然間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一直壓抑着的不适感因為她驟變的心情而再也控制不住,催命似的咳嗽聲倏然在大殿內響起。

然而讓衆人更心驚的一幕在這一刻驀然發生,只見殘夢樓樓主眸色狠厲地一揮衣袖,一陣掌風呼嘯而過,清脆的巴掌聲迅速地傳遍整個大殿。

白雲染被這道雄厚的掌風扇得跌倒在地,慘白的臉上霎時浮現出五個清晰的手指印。

殘夢樓的其他人,包括冰祭在內,全都摒息跪在原地,低垂着頭,不敢吭一聲。

大殿,安靜得可以聽到沉悶的風聲。

緩緩地擦去嘴角的鮮血,白雲染重新跪回原地,“如果師父心中怒意難消,雲染甘願接受任何責罰!”

她深吸了一口氣,從容地道。

“左使……”左雙殺的浮遙與暮淺心下頓時駭然,對視一眼以後,兩人齊步跪上前。

“浮遙。”

“暮淺。”

“懇請樓主饒恕左使。”

兩人話音方落,冰祭心裏雖然有所忌憚,卻也不由自主地拱手,向殘夢樓樓主懇求道:“樓主,龍騰玥改道江風坡是衆人皆未料中之事,如若不是左使前往協助,三離葉三姐妹怕是皆有命無回。”他低垂下頭,不敢直視她銳如冰刃的目光,即便如此,他還是咬牙繼續道:“還望樓主能夠給左使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

“請樓主給左使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

殘夢樓其他弟子齊聲道。

“将功補過?”殘夢樓樓主冷冷地瞥了眼殿內衆人,似雪寒眸忽地閃過一抹令人費解的眸色。她雙眸微虛,頭也不回地一揚起手,衆人只聞得一聲劍鳴忽地劃破寂靜的空間,随後殘夢樓樓主的手上便多了柄邪肆異常的利劍。

她輕轉劍身,一道寒芒疾如閃電,眨眼的瞬間,白雲染耳側的一縷墨發便如那離根的蒲葦飄落地面,随風散落。

方才一直手托子邪劍的白衣女子靜靜地跪在原地,臉上未顯現出一絲表情。

殿內衆人,除了殘夢樓樓主、白雲染,以及那位手托子邪劍的女子,其他人皆詫異地輕呼。

“子邪劍?”冰祭睜大雙眼,心裏困惑異常。

這龍騰玥何時将子邪劍交到了樓主的手上?

轉手收起子邪劍,殘夢樓樓主斜睨向白雲染,不容拒絕地道:“雲染,本宮要你想辦法讓龍騰玥身邊的那位姑娘離開他。”

她手中長劍一揚,子邪劍的劍鞘倏地回歸于劍身。

這……

白雲染眸中含疑,訝異于殘夢樓樓主所言。

還未待她思出困惑之處,殘夢樓樓主接着道:“無論如何,半年之內,本宮要在殘夢樓內見到那位姑娘。”

“是。”

由不得多思,由不得拒絕,白雲染只能硬着頭皮接下這個任務。

“從今日起,子邪劍就交由你保管。”将子邪劍舉至眼前,殘夢樓樓主擡手輕撫劍身,淡淡地說道:“待那位姑娘成為殘夢樓的人,本宮要你親自教她劍法。時機成熟之時,将子邪劍交到她的手上。而在此之前~”

她提手将子邪劍推出,锃然一聲,邪氣缭繞的子邪劍直直地插入地面,挺立在白雲染眼前。

“你務必學會如何駕馭子邪劍的邪性與威力。”

一揮衣袖,殘夢樓樓主轉身揚長而去,只留下一個威嚴十足的命令。

“是。”

白雲染心思複雜地回應,擡眼之時,眼前的子邪劍忽地閃過一抹詭異的寒芒,似乎在向她挑釁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雨夜昏迷,脫離掌控

日近黃昏,客棧內,被龍騰玥點了睡穴的寒雨夜靜靜地躺在床上。

在床的一側,趙晉取出藥箱中的磁石,坐在床榻之上。他小心翼翼地為寒雨夜清洗了下傷口,而後以磁石将她手臂間的銀針慢慢吸起。

坐在床頭的龍騰玥則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動作,那樣專注與冷凝的眼神,仿佛只要趙晉稍有不慎,他便要與之拼命一般。

待銀針全部吸出後,趙晉才不由地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際的冷汗,他再次利索地将寒雨夜的傷口包紮起來。

“趙叔……”龍騰玥見他收拾完畢,起身詢問,“夜兒傷勢如何,以她的體質,需要多久才能複原?”

“這……”趙晉向寒雨夜看去,捋了捋胡須回道:“銀針穿骨,對于一般的練武之人來說或許沒什麽,但是寒姑娘……”他斂眉沉思了片刻,方道:“只要讓她好生修養,十天左右也定能痊愈。”

“嗯。”龍騰玥點了點頭,高懸的心在此刻終于放下。

“她的傷口已經處理好,近日不要沾到任何水。”趙晉收拾了下桌面與藥箱,離開前,他彎腰在寒雨夜的額頭上探了探體溫,看一切如常後,他便提起藥箱向門外走去,“我去抓些藥來,看來今日,我們要在此地多留一宿了。”

“嗯。”龍騰玥再次點頭,目送趙晉離開後,他回到床榻前,定定地看着寒雨夜沉睡的容顏。

窗外風聲赫赫,黑沉的烏雲從天邊迅速地湧來。

龍騰玥微微傾身在寒雨夜的額際落下一個輕柔的吻,黑眸深處的不舍與心疼交織成一片難以掙脫的情網。緩緩地伸出手,他以指腹從她的柳眉一點一點地移至她阖起的月眸,自心底湧起的情潮似乎比以往還要來得洶湧一些。

客房那未合上的窗扇在狂風之下咯吱作響,略帶着濕意的風吹進屋內,帶來了些許的涼意。

龍騰玥收回手,起身向窗戶走去。站在敞開的窗前,他卻不急着把窗戶關起,而是默然地遠視那翻滾的濃雲,清俊的面容沒有任何的表情。

忽然,一道青電自天際直劈下地,悶雷随之而來。遠山籠罩在墨色的迷霧中,讓人看不清它的全貌。

眼看着暴雨已逼至眼前,龍騰玥卻不慌不忙地轉身坐下。他為自己倒了杯水,恣意悠然地輕抿了數口。

又一道疾電一閃而逝,漫天大雨便随之驟然落下。

耳聞屋頂一聲異動傳來,龍騰玥方微揚起唇線,将茶盞放下,繼而哂笑道:“怎麽?不過是一場疾雨罷了,而你就已忍耐不住了麽?”

他輕挑起眉,指尖敲擊在茶盞上,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窗外,狂風不止,雨勢滂沱。

一道纖細的白色身影忽地掠窗而去,剎那間便消失在迷蒙的水霧中。

同一時間,另一道身影翻窗而進,埋怨之聲緊随而起,“該死的老天,看我不順眼是吧?”北辰迅速地解下身上已然濕透的外衫,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而後自顧自地上前提起水壺,仰頭便是一陣狂飲。

只聞得咕嚕咕嚕聲過後,他擡手抹去臉上的水漬,急喘了幾口氣道:“爽!”

“嘭”地一聲将水壺放回原位,北辰一腳踏在木凳上,鄙視地朝龍騰玥看去,“喂,枉你手裏握有名列天痕榜第二的龍炎劍,但是卻依舊護不了自己心愛女子的周全。”他一手抓過擺放在桌上的甜食塞入口中,咕哝道:“看得老子心裏憋得慌。”

本還想繼續嘲諷的北辰忽地止了口,面色難看地将口中的甜食囫囵吞咽。他一把提過水壺,再次狂飲了片刻,方嫌棄地癟了癟嘴,“什麽東西?甜得老子一陣牙酸。”

“呵。”龍騰玥淡淡一笑,收回遠處的目光。星眸一瞥,當目及眼前一片混亂的桌面時,他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你究竟是餓了多久?”

正在與雞腿奮戰的北辰眉也不擡地伸出三根手指,口齒不清地嗚嗚了數聲,随後扔掉手中的雞腿骨向另一塊肉進攻。

“啧啧……”龍騰玥搖了搖頭,嗤笑地掃了他一眼,“如若昨日不是與你同桌用過膳,我會以為你是餓了三天三夜而非三個時辰。”

見北辰未給任何回應,龍騰玥起身走向窗邊。

窗外烏雲更甚,仿佛夜已深沉。連綿不絕的暴雨不斷下墜,拍打在窗棂上,濺起無數的水花。

龍騰玥眸色深沉地望着方才那道白影消失的方向,半晌,他才伸手将窗戶關上。

風聲、雨聲,在這一瞬間全部被隔絕在外,只剩下北辰極致享受的咀嚼聲以及……寒雨夜漸趨急促的呼吸聲。

星眸微凜,龍騰玥快步向床榻的方向走去。伸手撩開粉色的床闱,寒雨夜蒼白的面容毫無保留地落入他的眼中。

“夜兒……”

他柔聲輕喚,并伸手輕探她的額際。

當指腹接觸到那黏膩的汗液之時,他不由地斂起劍眉,一縷憂色與心疼流轉在他深邃如墨的眼底。

北辰說的沒錯,即便武功再高又如何,他還是讓她再次受傷了。

深深的自責缭繞在心頭,染遍在眉間,最後,化成一抹愛意悄然沉澱。

“哼,別在我面前擺出一副這樣的表情。”不知何時走近床榻的北辰啧啧有聲地吮了吮手指,挑眉道:“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安置寒姑娘?”

龍騰玥眉心微攏,一直不敢正視的問題在這一刻被□□裸地擺放在眼前,教他不得不開始面對。

私心而言,他想帶她回龍騰镖局。但是經歷過今日之事後,他必須重新考慮夜兒的安危與她即将面臨的難題。

忽地想起她指要離開他之事,星眸內不由地閃過一抹痛色。

擡手理了理寒雨夜額際間因汗而濕的碎發,他在心底做了決定,“暫且讓她留在賦琴閣,待我回到镖局向二老禀明之後,我會回賦琴閣接她。”

“恩~”北辰撫着下颚,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道:“這不失為一個辦法,不過……”他一挑眉,邪邪笑開,“你确定你這一去,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皆會在你的掌握之中麽?”

作者有話要說:

☆、雨夜噩夢,陳年舊恨

冷冷的目光霎時射向北辰,猶若一柄寒刃直插而去。

“何須如此看我?”北辰雙眸一顫,心虛地移開目光,轉身向木桌的方向走去,“聽聞賦琴閣少閣主是江湖中少見的儒雅美男,難保寒姑娘不會……”

他聳了聳肩,漫不經心的一句在龍騰玥聽來卻刺耳至極。

微冷的俊顏在這刻滿布寒霜。

“我相信夜兒!”龍騰玥緊擰着眉,深邃的黑眸卻于這一瞬好似落了雨的月潭,失了平靜。

北辰聽後揚唇一笑,“既然你如此相信寒姑娘,那我也無所謂咯。”

屋外雷電交加,風雨相随,仿佛龍騰玥此刻的心情。

數縷潮濕的冷風透過窗戶的縫隙溜進屋內,吹得燭光不斷搖曳,為這間客房平添了些許的寒意。

龍騰玥靜靜地坐在床前,清俊的瞳眸斂下了所有的冷意之後方向寒雨夜看去。

忽然,一道冷冽的寒光自窗前一劃而過,緊接而來的雷聲驚天動地。

睡夢中的寒雨夜面色陡地一白,小手下意識地攥過被褥。

她柳眉緊蹙,冷汗不斷地自她的額角流下,似有若無的呓語悄然逸出,聲聲擊中在龍騰玥的心中。

“夜兒。”

龍騰玥心下微驚,起身欲探之時,卻見寒雨夜倏地睜開眼,流轉在她眼底的恐懼仿佛幽冥之境的鬼煞之氣,令他的心不由地為之一緊。

“爹!”

方自噩夢中驚醒的寒雨夜驀然一呼。

她猛地坐起身,兩行眼淚宛若那脫閘的潮水洶湧而出。

“夜兒。”龍騰玥緊緊地握過她的手,面露擔憂地柔聲輕喚:“夜兒……”

坐在凳子上的北辰聽到異動快速起身,閃至床側,待見到呼吸急促的寒雨夜之時,他攏眉問道:“可是做了噩夢?”

噩夢?

龍騰玥心下一顫,一縷困惑之色自他的眼底轉瞬即逝。

第一次與夜兒相遇是在那荒無人煙的深山之中。他不會忘記那天,也是這樣一個電閃雷鳴的黑夜,她同樣因噩夢而驚醒。

目光定定地落在她還未自噩夢中全然清醒的面容上,龍騰玥不禁微虛起雙眸。

在她的夢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夜兒……”伸出手,輕巧地勾起她的下颚,他希望能自她的眼底看出一些端倪。

此刻,呼吸漸漸平複的寒雨夜愣愣地回過神。她緩緩地掀開那猶若蝶翼般的眼睫,擡眸的一瞬,她便落入了他深邃如潭的雙瞳中。

“玥大哥。”寒雨夜淚眼朦胧地啞聲輕喚,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他偎依而去,“玥大哥……”

“嗯,我在!”雙手環上柳腰,龍騰玥将她更緊地擁入懷中。

而見到此幕的北辰,嘴角一揚,轉身離去。

“血……”寒雨夜下意識地将頭埋入龍騰玥的懷中,似乎還沉浸在噩夢中而難以自拔,“好多的血。”

她哽咽着說道,一雙小手緊緊地揪住他的衣袖。

血?

正欲打開房門的北辰猛地頓住手勢,僵立在當場。

難道是……血麒麟?

他快速地回身看去,只見龍騰玥正輕聲細語地安慰着寒雨夜。

“不怕,你只是做了個噩夢。”

不想讓寒雨夜再次陷入噩夢中的場景,龍騰玥柔聲道。

“嗯。”情緒慢慢恢複的寒雨夜自他的懷中直起身,當目及站在門側的北辰之時,她眼角猶帶着眼淚,訝異地輕呼:“北辰大哥,你怎會在此?”

……

“你怎會在此?”

推門而入,一身濕透的白雲染側身向敞開的窗扇看去。

屋外雷雨傾盆,偶爾閃過的青電照進漆黑的屋內,将站在窗前的那道身影照得猶如地獄來使一般,懾人異常。

雨水不斷地滴落在窗棂上,散開的水霧濕了秦樓月一身。而懷抱琵琶的她仿佛全然未覺般,安靜異常地立在窗前。

片刻之後,她方徐徐擡眸,眼神遙遠得像是重山疊巒的那抹青色,彌漫着讓人無法觸及的蒼茫。

“你~确定音塵絕就在龍騰镖局的镖隊中?”她的聲音很輕,很淡,缥缈得好似耳邊的一陣微風,隐隐之中,散發着一股死寂般的氣息。

踏入屋內,白雲染微微一笑,“雖不全然确定,但也八九不離十。”

“哦?”秦樓月緩緩轉身,沒有焦慮的視線不知落在了何處,“為何我并未察覺到他?”她輕輕低語,語意中的刻毒悲憤,深入骨髓。

白雲染走近秦樓月的身側,目光緊緊地盯着她,“為何非要找到他不可?”似有若無的嘆息逸出喉間,“找到他之後,你确定你下得了手……”美目一擡,白雲染目色深沉地鎖住她毫無生氣的瞳眸,提聲道:“殺了他?”

秦樓月心下微顫,眼中浮現起一抹迷茫之色。

見狀,白雲染側身走近窗前,視線放遠。她靜默地望着遠處暗沉的天空,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淡,目光中悄然地染上了一層悲哀。

“辰女,我将他的行蹤告知于你,并非是讓你殺了他。”白雲染微垂下眸,讓人看不清她隐藏在眼底深處的真實心思,“當年的那一劍,你确定他不是被逼無奈麽?”

秦樓月聽後嗤笑一聲,指尖用力扣在琵琶上。她的視線漸漸凝聚,目中的亮芒可以灼傷人,“會,我會殺了他。”

她一字一頓地說道,周身的殺氣瞬間暴漲。

白雲染無奈地一嘆,心知秦樓月不可能因為她的一言兩語而改變她已然根深蒂固的想法與恨意,但是深埋在她心底的疑惑教她不得不再次開口詢問:“當年宮主讓你們做出那樣的選擇,為何最終她還會救下你,甚至将辰女之位交給你?”

“呵呵~”秦樓月發出一聲陰冷的笑,眼底的痛意頃刻滿溢,“至始至終,他要的~只是雪蠶的解藥而已。”

白雲染瞳眸一瞟,唇畔綻放出一絲淺淺的笑,“不,他要的不是雪蠶的解藥。”她轉過身,面向秦樓月,神情中隐隐有份篤定,“試想,我們自小在雪域長大,何曾聽過雪蠶有解?”清冽如雪的雙眸在這一刻忽地綻放出一縷亮色,只聽得白雲染繼續道:“可是當年,方接任宮主之位不久的師父為何會突然放出雪蠶有解的消息?”她的目光再次轉向遠處,神思似乎也已飄遠,“而且,時間為何會恰好在你與音塵絕決定離開雪域之時呢?”她收回目光,微斂的雙眉染上了不解之色。

作者有話要說:

☆、沐辰簫主,雪域無辰

秦樓月心中陡地一顫,毫無生氣的瞳眸因為困惑而顯得更加迷惘。

白雲染回過身,背對着窗的她,面色蒼白如雪,“我的确感應到了沐辰簫的存在。”她緩緩地自袖口中取出畫影,輕輕地咳了咳道:“雖然他易了容,但是那屬于雪域之人所特有的氣息依舊暴露了他的身份。”

“多謝!”秦樓月眼中的迷惘在聽到白雲染所言之後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嗜骨般的恨意,“龍騰镖局麽?”

蒼白的唇線微微一揚,月色的身影仿若幽靈般,緩緩地向大開的房門走去。

“辰女!”白雲染見她要離開,提步上前,面露擔憂地道:“十五日後便是血噬之夜,你必須先趕回雪域。”

雨絲被風吹斜,飄進屋內,濕了一地。

白雲染的聲音還未停歇,然而雨夜之中,秦樓月的身影卻已飄出甚遠。

“黃泉碧落終不見,一殇一恨一浮生。”

淅瀝的雨聲中,她那悲涼空寂的輕吟依稀可辨,聽來,令人肝腸寸斷……

這~是一個憂郁的夜晚。

沒有璀璨的繁星,只有黑得無邊無際的愁雲。

纏綿不絕的雨絲滴落于瓦礫之上,在這樣一個寂寥的雨夜裏譜奏着一首充滿愁思的夜曲。這般清澈空靈的樂曲,好似自天而降的天籁之音在訴說着一段刻骨銘心的往事。

遙遠,卻揮之不去。

殘夢樓,是一年前江湖中新出現的組織。

衆人只知它憑空出現在滇州,并經營着江南一帶的藥材買賣生意。

哼,其實殘夢樓上下皆來自雪域,江湖中人聞之心駭的無辰宮。

如雪的容顏染上一抹淡淡的倦意,然而那清幽孤寂的身影卻依舊臨窗靜立。一道寒風吹進,蒙蒙的雨絲飄落在她的眼眉之間,迷蒙了她清明的視線。

“咳咳~~”壓抑着喉間的苦澀,白雲染掩嘴輕咳了片刻,方在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殘夢樓,其實同無間地獄一樣,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殺手組織。

殘夢樓的最高主事者是殘夢樓樓主,樓主之下則是左、右兩位使者。

左使便是她白雲染,而右使則是紅袍男子~冰祭。

左、右使之下還分有左、右雙殺。

左雙殺分別是擅長魅惑之術的浮遙與輕功一絕的暮淺。右雙殺的兩人,一人名為滄洛,他擁有一身至寒的內元;另一人名喚命魄,成名絕技為‘星雲裂’。

此四人一般只出行重要的任務,在他們之下還有數十位名聲赫赫的殺手潛伏在江湖之中。

至于辰女……

白雲染瞳眸輕顫,轉眼向秦樓月消失的方向看去。

辰女對于雪域無辰宮而言,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她在無辰宮以及殘夢樓的地位,皆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然而,她不出行任何的任務。只是每年的血嗜之夜,無論當時的她身在何地,她都必須在子時之前趕回那片人人聞風喪膽的雪域。

至于她回到雪域做什麽,殘夢樓以及無辰宮上下皆無人知曉其中的原因。

衆人只知每當血嗜之夜,沉眠于他們體內的雪蠶便會蘇醒片刻,子時一過,雪蠶又再次進入沉眠的狀态。

而關于殘夢樓樓主……

白雲染情不自禁地擡起頭,讓紛揚的雨絲盡情地灑落在她的臉上。

師父~是十五年前被前任無辰宮宮主自懸崖邊上救下的中原女子。六年前,她被任命為新一任宮主,掌管着無辰宮內的大小事物。

原本無辰宮是遠離江湖是非的雪族,可是自從前任宮主與前任辰女的離世,一夕之間,無辰宮從一座世外桃源瞬變成了人間練獄。

那一年,無辰宮上下知道了雪蠶的存在,也知道雪域之人體內的血液中皆含有雪蠶的蠶蛹。

這是一個被隐藏了數百年之久的秘密。

同一年,雪域成了師父培育殺手的基地。

漫天的血紅,将這一片純白的山脈染上了絕望之色。

她自小就跟在師父身側,經年累月的長期相處之下,她漸漸得知十六年前的師父其實也是一位殺手。

平日裏,師父對衆人雖然嚴厲了些,卻也是盡心盡責地掌管着宮中事物,只有在每年的大年夜……

白雲染慢慢地垂下頭,任由雨水沿着她的臉頰流下,蒼白如雪的面容在這一刻冰冷得好似失了所有的溫度。

當年的師父究竟是受了何種打擊,為何她會想不開而選擇跳崖自~盡?

會是因為師父不經意向她所提及的那個……孩子麽?

擡眼瞥向依舊在下着雨的夜空,朦胧的視線裏,她似乎看到了每年大年夜師父冰冷無情的樣子。

心口驟然一縮,她擡手拂去眼睫上的雨水,轉身向內室走去。

此次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前往骥陵一帶查探,卻是一無所獲,不知何年何月,她才能尋到那孩子的蹤跡……

不管如何,若不是得知龍騰镖局的镖隊會行經骥陵一帶,她也不敢貿然前。否則,她此行的目的必然會被師父所察覺。雖然龍騰玥改道江風坡之事令她頗感意外,卻也在無意間讓她逃過了一劫。

伸手拉下簾幕,白雲染在黑暗中迅速地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

關于龍騰玥身邊的那位姑娘,師父為何要将她收入殘夢樓?這~除了雪域之人,師父可從來未曾接收過其他境域的弟子。

難道……

正準備拉開簾幕的手猛地頓住,白雲染霎時僵立在當場。

難道師父将子邪劍交到那位寒姑娘手上的目的是想在未來的某一日,讓她與龍騰玥相殺麽?

師父的這一招,好生殘忍!

一陣風吹進屋內,吹來了一縷冰冷的氣息。

白雲染眸色微顫,只見她一把拉開簾幕,向大開的房門看去,“以你的性子,不像是喜歡偷窺之人。”

話落,她猛地揚起手,燭臺上的燭火乍然燃起,照亮了整個房間。

一道黑色的身影輕靠在房門上,面無表情的冷面在搖曳的燭光下忽明忽暗。來人一揚眉,眸色淡然地道:“是你自己未關門。”說完,他直起身,提步走入屋內,濕透的長衫在地面留下了數道水的痕跡。

“未經樓主允許,你為什麽要前去江風坡?”來人緩緩地向白雲染走近,一雙漆黑的瞳眸在燭光下閃爍着詭谲的寒芒。不容拒絕地伸手将她扣入懷中,來人的眼底浮現起一抹怒意,“私自離開殘夢樓之事,為什麽不事先告知于我?”他緊緊地鎖住她的視線,惱恨地說道:“為什麽每次關于你的事情,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雲染滄洛,雙殺辭行

“滄洛……”白雲染迎視他含怒的目光,秋眸裏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閃爍。片刻之後,她垂眸避開他越來越灼人的視線,迅速地退出他的懷抱。“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她轉身背對向他,半斂的雙瞳瞬間被寒意所覆蓋,讓人猜不透她真正的心思。

“你!”聽聞此言,一抹痛色自來人的眼中一閃而逝。

此人名為滄洛,是右雙殺之中的一人。

他緊盯着她看似無情的背影,眼神霎時間冷下許多。兩人就這樣靜默了片刻,直到一道疾電劃過夜空之後,滄洛方平靜地開口:“你一定要這樣拒我于千裏之外麽?”

聽出了他言語中的蒼涼無奈之意,白雲染全身不由地一僵。細長的柳眉微微攏起,她沉默地合上了眼,将眼中的眸色遮了個幹幹淨淨。

當一縷冰冷卻躁動的氣息快速地缭繞于他們二人之間時,白雲染不禁莫名地一慌,正欲提步退出這危險的區域,她的腰間陡地環上一臂,瞬間便被身後那道颀長的身軀攬入懷中。

“滄洛……”身子被旋轉過來之際,白雲染不由地睜大眼睛,輕呼出聲。

不再給她拒絕的機會,滄洛伸手擡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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