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千回谷外,群山環繞

被月光籠罩着的庭院內,酒香四溢,充斥在衆人的鼻翼間。

數位侍婢手中端着各種食物,恭謹地候在院子的四周。另有一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則滿目愁容地站在石桌一側,對眼前的這一幕不知該如何應對。

“來,二位,顧某先幹為盡!喝!”一身深藍的翎幻城城主——顧言修,舉起手中的酒壺一仰而盡。溢出的酒水飛濺在他的臉上,合着一種不知是不是淚水的液體,沿着他的臉頰沖刷而下。濕了衣襟,寒了心肺,卻是未曾澆熄心中一絲的痛楚與憂愁。

“喝!”北辰興致盎然地站起身,同顧言修一般,将碗中的烈酒一幹而盡。

同樣坐在石桌側的龍騰玥卻不似他們二人這般,而是微斂着眉,心不在焉地一口接着一口地啜飲着碗中的酒。

這三人在此肆無忌憚地飲着那所謂的美酒,但是侍候在側的翎幻城管家卻愁煞了一張老臉。

哎,這段時日應付一個酒鬼已經夠愁人了,誰料想,今日翎幻城內會憑空冒出了另外兩個酒鬼。

這不是為他添亂嘛!

不同于這邊的一片狼藉,在院子不遠處的秋千上,寒雨夜靜靜地沐浴在銀色紡紗般的月光下。

一身雪色的她,就像浩瀚星空中隕落的那一顆璀璨星星,又似那不經意落入凡間的精靈,靜婉優雅且又剔透晶瑩。

她微蹙着柳眉,同情地看着那為情所困的男子,心底流轉着一股淡淡的悲、淺淺的哀與深深的不舍。

原來他就是那位獨自離開翎幻城數日之久方歸的翎幻城城主。

如今的他,已成了一方霸主,掌管着江南一帶的經濟命脈。但是那又如何?失去了摯愛的他,現下不也是一位借酒買醉的失心人,一位尋找未婚妻屍身卻未果同時又無法手刃仇人的悲哀男子?

真的要在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麽?

寒雨夜輕垂下頭,深鎖的眉似凝結了千年寒冰,縱然烈火焚身,亦難以融化。

現下的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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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有瑤琴姑娘那般的幸運?她不知,只知自己是一顆失了記憶的無果浮萍,是蕩漾在江湖水波中的無根冷月。

夢蝶兒~是玥大哥的未婚妻!

原來,不知不覺中,她成了他們之間多餘的第三人。

唇畔揚起一抹苦澀的微笑,腦海中不禁浮現起一幕自己孤獨老去的場景。

一朝春去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就算是再痛,她也不要玥大哥為她為難。畢竟~她才是不該插足他與夢蝶兒之間的人。

微擡起眸,含水的月眸悄然地鎖在那埋頭飲酒的身影上。她看得出,看得出玥大哥心中有事。否則~他不會像此刻這般眉頭深鎖,飲酒無度。

呵~如果可以,她也好想醉一場。

只因~醉了方知酒濃,醒後才知夢空。

收回目光,寒雨夜仰頭向暗沉的夜空看去。她輕輕地踮了踮腳尖,秋千随之緩慢地擺動。

一陣風吹來,幾片花瓣自她身側的紫薇樹上默然落下,随風飄落在寒雨夜的掌心。

将紫薇花瓣托至眼前,寒雨夜不由地逸出一聲淡淡的嘆息:終究還是要離去,原來看殘花凋落也是一種痛……

夜漸深沉,流轉在院落內的酒香卻越發濃郁。一直靜候在院子四周的侍婢相繼地被城主府內的管家譴了下去,最後,只剩下六位男仆候在原地。

石桌側的三人依舊不停不歇地飲着酒,全身已經濕透。

北辰仰頭飲盡一碗酒,面色酡紅的他已然醉态十足。龍騰玥雖不似北辰那般,卻也隐隐地有了些醉意。反觀回到翎幻城之前便已喝了數多酒的顧言修,此刻的他,俊容微冷,眼神銳利,似乎進入了越喝越清醒的狀态。

一直坐在秋千上的寒雨夜雖然毫無困意,但是絕美的面容似乎也因這彌漫的酒香而染上了淡淡的緋紅。

靜候在院子裏的顧府管家見顧言修的意識在慢慢恢複之時,躊躇了片刻,他方緩步走至他的身側,輕聲說道:“城主,這兩位是您帶回府裏的……”

顧言修聽後,眼中的殺氣慢慢斂去,平靜地打量起眼前的兩人。

“诶,繼續喝!”北辰醉眼薰薰地對着顧言修一笑,“嘭”地一聲,将手中的酒壇端放在他的面前,“你有我的緣,我們做朋友,如何?”

他噘着嘴,眨了眨眼詢問。

顧言修冷冷地掀了掀唇,方欲開口回答之際,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随之而來的便是一道仆人的呼聲。

“禀,禀告……”來人似乎未料想顧言修已經清醒,方欲向管家報告的他慌亂地跪在顧言修的身側,氣喘籲籲地道:“禀告城主,清風姑娘回來了。”

冷銳的眸子有片刻的失神,回過神後,顧言修方斂眉沉思了片刻,面色平靜地道:“告訴她我已經睡了,讓她先回清風閣。”

“原來~你如此不待見我。”一個低落而又輕柔的聲音倏地傳來,黑暗中,只見一道淺綠色的身影緩緩地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

只見來人蓮步輕移,飄逸的裙邊翻着淺淺的浪,猶如風拂楊柳,醉人異常。她沅婉袅娜地走下小橋,自嘲地詢問:“如果我不來尋你,你是不是永遠也不會來找我?”緩緩地走至顧言修的面前,她眸色淡然地掃視了圈滿院的酒壇,擡眸輕道:“不必再如此責罰自己了,因為我已查到瑤琴究竟所中何毒。”

“什麽?”一直面無表情的顧言修猛地離開座位沖到清風的面前,伸手握住她的雙肩,急切卻又痛苦地詢問:“她究竟中了什麽毒?”

清風緊緊地鎖住他的目光,難以言說的悲苦缭繞于心間。

“是莫染。”

她的聲音輕輕淡淡的,仿佛只是一句不經意的呓語。然而聽清了毒名的顧言修卻陡地僵立在當場,最後全身顫抖地向後退去。

“不可能,不可能!”

顧言修面色蒼白地搖着頭,潛意識裏拒絕這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消息。

莫染無解,江湖中人皆無法否認的事實。

但是此毒究竟由何人所制,被何人所用,這些訊息卻無人得知。劇毒莫染,就是江湖中人心裏不可觸及的恐懼,一如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雪域無辰宮。

作者有話要說:

☆、尋仇月冥,以卵擊石

“莫染?”方才還醉眼迷蒙的北辰瞬間清醒,他快速起身站起,卻因身後的石凳而差點摔落于地。

“這位公子,你知道莫染?”清風見北辰異常激動,側身向他緩步走去。

“呃。”北辰尴尬地撓了撓頭,打了個酒嗝道:“只是曾聽聞過一些關于此毒的毒性。”

“月冥門。”

就在清風失望地回身向顧言修看去之時,身後忽地傳來一個低沉而冷凝的聲音。她心下一怔,陡地回身看去,只見此刻的龍騰玥也已清醒,正斂眉輕轉着手中的酒杯。

“這位公子,你方才所言,可是~月冥門?”清風緊蹙起雙眸,遲疑地詢問。

“月冥門?”顧言修搖搖晃晃地向後退了數步,最後跌落在石凳上,所有的痛楚一下子湧上心頭,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怪不得,怪不得她一直都未曾來找過他!

月冥門,江湖中一個神秘的組織。無人知道它何時出現,也無人知道它的位置,凡是與月冥門交上手的人幾乎都已見了閻王。

十年前,江湖中發生了數起滅門慘案。其中一次,月冥門的人在行兇之時被一位俠客不經意地撞見,從而月冥門這個名號開始在江湖中出現。

瑤琴為什麽要獨自承受對死亡的恐懼?

究竟是怕連累他,還是怕他尋仇?

顧言修緊攥起雙拳,悔恨與仇恨在他的眼底交織成一片熊熊的烈火。

他倏地站起身,撩袍跪在龍騰玥的面前,“這位俠士既然知道莫染之毒來自于月冥門,是否也清楚月冥門所在的具體位置?”

當顧言修如此毫不猶豫地跪下之後,衆人皆因他的舉動也詫異地瞪大了雙眸。

“城主!”龍騰玥心下一愣,起身将他扶起,“龍某能夠理解城主的報仇心切,但是……”他微微地轉過身,視線恰好落在向他緩步走來的寒雨夜身上。他的目光不由地一凝,側目向顧言修看去,“月冥門內高手如雲,且皆是身經百戰的殺手,倘若就你一人前往,無疑是以卵擊石!”

“殺手?”站在他身後的北辰摸了摸下颚,懷疑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龍騰玥,“江湖中人只聽過月冥門的名號,為什麽龍大公子會對月冥門如此了解?莫非~”他似笑非笑地一腳搭在石凳上,慵懶的目光瞬間化為淩淩冷光。

龍騰玥毫不在意地勾唇一笑,“不管龍某究竟如何得知月冥門之事,城主都不可貿然前往。”

“多謝龍少俠的好意!”顧言修微斂下眼底的痛色,斬釘截鐵地道:“不管如何,這樁仇,顧言修非報不可!”他堅定地迎視向龍騰玥的目光,作揖道:“還望龍少俠不吝告知!”

輕輕地嘆了口氣,龍騰玥轉身背對向衆人。

向前走出數步的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月冥門之事,他也是從夢蝶兒那裏意外得知。雖然她否認了地獄無間與月冥門的關系,但是……

劍眉微攏,含憂的目光向靜立在不遠之處的寒雨夜看去。

如果月冥門真的屬于地獄無間,那今日他失言之事,夢蝶兒定然會記恨于心。如此,他無疑是将夜兒卷入另一個危險的風波之中。

本意讓夜兒前往賦琴閣,但是隐隐之中,他察覺出她已心生離意。

他不會讓自己陷入顧言修這般的境地,夜兒,休想離開他!

下定決心的龍騰玥轉身面向衆人,而大夥的目光皆凝在他那張冷沉嚴肅、看不出一絲神色的臉上。

顧言修見他似乎無心告知,不由地鎖了眉。他躊躇地看了龍騰玥一眼,雙眸微斂時,目中光芒驟暗,“月冥門殺人如麻,顧某如此強求于龍少俠勢必會将危險同時加諸于你們身上。”他不由地苦苦一笑,凄惘的笑聲中滿含了他心底難以言說的痛,“是顧某少慮了,抱歉!”

“诶!”北辰翹着二郎腿,朝龍騰玥譏諷一笑,“本公子未料到你龍大少爺竟是那種貪生怕死之輩。”

“龍少爺定然不是那種人。”一直沉默在一邊的清風緩緩地向寒雨夜走去,“想必是為了這麽姑娘的安危着想吧。”她的聲音淡淡的,輕漾在她唇畔的微笑就像漣漪般,向四處悄然散去。

這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皆齊聚在寒雨夜的身上。

天際的那輪明月遙寄于茫茫的夜空之中,将銀色的月光輕柔地播撒在這片靜谧幽然的城院內。亭臺水榭之間,月輝如霧、如風、如水,浮漾流溢在四周。

寒雨夜心頭一震,月眸向龍騰玥看去,“玥大哥?”

他~竟是在為她着想麽?可是……

如果身負情仇卻不能報的顧公子,是否會成為一具行屍走肉?

迎上她詫異卻略帶着哀求的目光,龍騰玥深鎖着眉頭,沉默了半晌之後,他提步向寒雨夜的方向走去。

“月冥門就在梵都至池州城一帶,具體的位置,需要城主自行探查!”

牽過寒雨夜的手,正欲離去之際,他頓下腳步,側身再次提醒道:“月冥門坐落在空無人跡的山澗內,共分有三層。”他沉默了片刻,方繼續道:“換一句話說,它共分有三個防禦層,第一層是毒氣與弓箭防禦。如果城主無法破除這第一層的防禦,那還是靜待有利時機查出幕後真正的黑手。”

龍騰玥說到此處,不由地想起夢蝶兒當時自豪的表情。

看她對月冥門如此熟悉,要他如何相信月冥門與地獄無間其實沒有任何的關系?

“多謝!”顧言修快步上前,感激地向龍騰玥拱手道:“不管顧某是否能夠活着回來,他日龍少俠若有需要之處,翎幻城定當竭力相助!”

聽顧言修如此吩咐,顧府管家心中陡地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城主!”他瞠大雙眼,顫巍巍地向顧言修走近。

城主這是在為自己留下遺囑麽?

“顧叔!”顧言修半側過身,只見他沉默地看了管家一眼,随後微垂下頭,毫不猶豫地在他面前撩袍跪下。

顧府管家見狀,面色乍然變得異常慘白。他慌亂地彎下腰想要托起自家主子,但是顧言修卻紋風不動地跪在原地。

只見他牽起顧府管家的手,像吩咐後事一般囑托道:“顧叔,無論我此去結果如何,翎幻城就拜托你了!還有……”他低垂下頭,眼底的痛色驟然滿溢,只聞得他音色沙啞地道:“不管如何,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還望顧叔可以替我繼續尋找她。”

“城主。”顧府管家哀恸地勸道:“我們還未找到小姐的屍身,你千萬不可莽撞行事啊。”

“不必再勸了。”顧言修站起身,堅定道:“我心意已決。”

“唉!”顧府管家無奈地垂下頭,似乎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既然如此,老奴派些人跟在你身後。”

“不用,人多必會打草驚蛇!” 顧言修擡起頭,染盡痛色的眼眸朝着瑤琴曾住過的閣樓沉沉一瞥,随後乘風而去。

清風見狀,忙揚手揮出,一道白影破空劃過,“這是我自朋友那取來的解毒丸,或許對你有所幫助!”

作者有話要說:

☆、紅月殺景,清煞寒影

顧言修伸手接過破空而來的白色藥丸,轉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寂然的庭院內,只傳來他一句似有若無的道謝。

“喂,既然我們已經成了朋友,那好友你的事也就是我北辰的事。”就在顧言修的身影隐入黑暗之中的瞬間,北辰亦猛地提氣躍上圍牆。黑暗之中,他偏身向龍騰玥看來,微微勾起的嘴角充滿了不屑和譏笑,“龍騰玥,好好過你的安穩日子去,江湖~看來不适合你!”他微眯起雙眼,視線落在龍騰玥的龍炎劍上,“下一次再見,本少爺定要取回那本不屬于你的東西!”他輕哼一聲,截然不同的聲音肅殺如寒霜,讓人猜不透他話中的意思。

話音一落,還未待衆人反應過來,他已縱身向牆外躍下。

“北辰大哥……”寒雨夜不由地向前走了一步,然而眼前早已沒了他的身影。緩緩地收回目光,她不禁輕攏起雙眉,側眸向身側之人看去。

只見銀紗般的月光下,龍騰玥靜默冷然地直視着前方。他,性質疏冷,似是凡事漠然,然而自他眼底不經意閃過的一縷異色,出賣了他看似無異的平靜。

站在一側的清風目光淡淡地掃了眼寒雨夜與龍騰玥,最後,她的視線落在了顧府管家的身上。

“顧叔。”她徐徐地走至他的身前,目光裏暗藏着一抹難以言狀的哀然,只聞得她音色惆悵地對他輕言道:“翎幻城就勞煩顧叔打理了,至于言修,我會尾随着他前往月冥門,您不必太過憂心!”

“可是……”顧管家緊皺着雙眉,擔憂地道:“月冥門內機關重重,你們要如何才能安全地闖進去?”他低垂下頭,輕輕地嘆了口氣,“且不論月冥門是否真如傳聞中那樣高手如雲,老奴就怕城主難以壓制心裏的仇恨而沖動行事!”

“放心,我會替您看着他。”清風苦澀地微揚起唇線,随即向後退了一步。“清風這便告辭了。”她對着顧管家施了施禮,輕柔哀默的聲音宛若一縷微風,萦繞在這片夜幕中。

“姑娘!”

就在清風正欲轉身離去之際,龍騰玥沉凝的聲音倏地響起。

清風頓下腳步,偏頭向他看去的剎那,風中忽地吹來一股懾人的殺氣。

她心下一怔,眸色微冷時,龍騰玥已似魅影般向黑暗中飛掠而去,空中飄蕩着他略顯遲疑的聲音。

“希望姑娘在此照看片刻,龍某去去就回。”

清冷的聲音漸漸消弭,寒雨夜方自詫異之中回過神來。她仰頭看向黑暗的深處,不解地眨了眨眸,“玥大哥~是想追回顧公子與北辰大哥麽?”

“不是!”

清風寒如冰雪的聲音驀地傳來,空氣在這一瞬也開始彌漫着一種幾乎要令人窒息的森冷氣息。

寒雨夜心下微顫,似乎也感應到了空氣中的不尋常。她側身向清風看去,只見清風正警惕地掃視着庭院的每個角落,在她的身體周圍充滿了肅殺之氣。

再看已經離開此地的龍騰玥,才不過半刻鐘的時間,他已飛出了翎幻城外。

……

迷離的月光下,夜晚的林子顯得異常的幽森詭異。

龍騰玥斂眉踏葉,在夜幕之中向西一路疾馳。當凜冽的殺氣撲面而來之時,他悄然地緊了緊手中的龍炎劍,迅速地躍下樹梢并隐身在樹林之中。

只見林間的小道上,顧言修與北辰持劍冷然而立,數位不明身份的黑衣蒙面人則殺氣淩人地将他們重重包圍。

龍騰玥微眯起雙眸,銳利的目光直直地鎖在黑衣人臉上那月牙狀的銀色面具上。

月冥門的人?

心下略微詫異,龍騰玥不解月冥門的人為何會在此時找上顧言修。關于雲中鶴之事,他的心裏也存在着一絲疑問無法解答。

月冥門的人不會毫無緣由地找上雲中鶴,既然如此,真正的幕後黑手究竟是誰,目的又是什麽?

他腳下輕踩步法,悄無聲息地閃至另一棵樹後。

暗夜下,樹影婆娑。

似水如煙的夜霧中,這些黑衣人手裏的長刀在月光下泛動着極為迫人的寒光。

忽然,流轉在林間的殺氣陡然暴漲。

沒有一句言語,顧言修與北辰紛紛持劍刺出,與黑衣人戰于一處。

藏身于暗處的龍騰玥一瞬不瞬地注視着不遠處的戰局,訝異之色盡顯在他的眼底。

因為已與北辰交手數回,所以龍騰玥對北辰在劍術上的造詣早就有了一定的認知。但是……

顧言修身為一城之主,定然會有諸多的公事纏身。何況翎幻城是整個中原的經濟貿易中心,在商業界內,身為翎幻城城主的顧言修也被公認為一位商業奇才。

這樣的人物,何人會想到他在劍術之上竟也能夠達到如此登峰造極的境界?

只見他那滴水不漏的滿身劍氣,在夜空中劃出一抹又一抹的驚豔。濃烈的酒香随着他的劍氣傾瀉而出,霎時彌漫在這片樹林內,熏得衆人一陣恍然。

數聲慘叫連續響起,黑衣人相繼倒下。

好劍法!

就在龍騰玥為顧言修精湛的劍法贊嘆不已之時,遠方忽地射來一道淩厲的劍氣,将戰場一劃為二。

肅殺的寒意向衆人逐步逼近,只見一陣迷煙之中,一道冷魅的狂影緩緩地踏步而出。

顧言修與北辰同時感應到了濃烈的殺氣,他們提劍将欺近身前的黑衣人逼退之後,紛紛退出了戰圈之外。

二人面色肅然地向來人看去,只見前方微煙淡淡,江山蒸騰出一片紅月殺景。月輪下,一道清煞寒影,冷襯着一柄不收鋒的長劍,殺意在一息中流轉。

好熟悉的內息!

龍騰玥不覺地提起手中的龍炎劍,寒眸緊緊地鎖在來者身上。

“呵呵,看來今夜是走不了了!”北辰冷冷一笑,長劍微轉,一道劍氣瞬間射上正想偷襲向他的的黑衣人。

顧言修緩緩地向後退了一步,被仇火染紅的雙目似要焚煉出一柄殺人于無形的利刃。

“北辰,顧某連累你了。”顧言修面無表情地望着緩步而來的黑衣劍者,暗含了絲歉意的話語在這個殺氣凜人的夜晚裏顯得格外的低沉。

“呵呵~”北辰側目向他輕挑雙眉,悠然自若地拂了拂額前的長發,“本公子喝了你不少的酒,不管如何,自當還你的這份酒情!”說着,他向顧言修微微傾身,眨了眨眼道:“嗯~既然我喝了你的酒,你承了我的情,再加上今夜的并肩而戰,我們是不是就成朋友了?”

就在北辰無視眼前逼近的殺氣而向顧言修索讨友情之時,林間忽地響起來者邪肆的冷笑。

“一切的廢話,等你二人活着離開再說!”

來人一拂身後灰色的長袍,話音還未落盡,此時,飒風驟起,枝影擺湯,萬葉紛飛。在他的身後,只見殘碑錯落,篝火燃起的瞬間,映照了一口凄冷。

作者有話要說:

☆、調虎離山,暗夜殺手

這熟悉的劍意……

難道是他?

樹影之後,龍騰玥心下微驚,目光緊緊地鎖在來人身上。

此時此刻,濃郁的殺氣充斥在整個夜幕之下。只聞得一聲高喝,寒劍破風穿花,劃開一場絕世劍決之幕。顧言修冷眼一凜,提劍納氣,搶先一步迎上來者的劍勢。

雙鋒相交的剎那,只見劍花歡騰,翻浪卷天下,劍花飛轉,冷芒動玄黃。

躲在暗處的龍騰玥訝然地注視着眼前的這一幕,暗自驚嘆不已。

這邊,顧言修與神秘來者正陷入酣戰之中;另一邊,北辰亦與其他黑衣人鬥得難解難分。

正當龍騰玥看得入神的一刻,忽然,一陣冷冽的殺氣陡然逼近。

長劍铿然而出,凜人的劍光在月色下閃爍着沁人心骨的冷寒。伴随着懾人的劍鳴聲,龍炎劍的劍氣亦如那潑墨三千,霎時傾洩而出。

叮叮數聲,數片與暗夜同為一色的葉形暗器紛紛撞擊在迅速旋轉的劍身上,最後散落在微濕的泥土之中。

旋轉的劍勢還未止歇,暗器再次如雨般漫天射來。只見黝黑的暗器在月光下閃爍着令人駭然的冷芒,它們穿透落葉,所經之處,草木瞬間枯黃萎縮。

暗器有毒!

龍騰玥心下微駭,旋身而起的剎那,手中的龍炎劍随着他的身勢在空中劃出一圈劍光。格擋下部分的葉形暗器之後,他揚手揮出一劍,劍芒向黑暗中偷襲者的位置射去。再次落地的他,險險地避過了所有的有毒暗器。

再觀北辰與顧言修二人,他們雖已察覺到暗處再起一場惡鬥,卻已無暇分身。甚至因為一時的走神而使自身真氣紊亂,陷入九死一生的險境。

神秘男子勾唇一笑,冷眸微眯的一瞬,他的左手迅速地做了個劍訣,而右手中的長劍則挾帶着一縷寒芒,以着驚人的速度向顧言修刺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被暗器逼出暗處的龍騰玥感應到身後所傳來的極速劍率。他猛地回身,推掌而出的瞬間,龍炎劍亦快如疾電般朝着神秘男子的方向襲去。

嗯?危險!

寒眸乍凝,察覺到淩人的劍氣在不斷逼近,神秘男子被迫收回劍勢,提劍自救。

铮然一聲,劍與劍相擊,火花霎時向四處飛濺。還未待回旋的龍炎劍落到龍騰玥的手中,一陣夜風陡地掀地而起,似有若無的“嗖嗖嗖”聲隐隐地傳入衆人的耳中。

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數聲悶哼相繼響起,黑衣人在月色下迅速地倒了一片,另外只見兩道纖細的身影在衆人還未回過神的一刻迅速地向夜幕深處隐去。

這偷襲的兩人似乎與這些黑衣人不是同一夥人。

騰身接過龍炎劍,揮劍的同時,一抹困惑之色自龍騰玥的眼底一閃而逝。待他安然落地之後,除了微風拂動樹枝的聲音之外,整個樹林出奇的安靜,安靜得仿佛方才所發生的一切只是衆人心裏所産生的幻覺。

在數波葉形暗器落下之後,那位神秘男子與幸免于難的黑衣人亦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樹林。

龍騰玥冷冷地盯着偷襲者方才的藏身之處,陷入了沉思之中。

看那身形,似乎是女子!

“龍大公子,沒想到能在此處見到你,真是人生中的一大驚喜!”收起手中的武器,北辰雙手環胸,似笑非笑地看向龍騰玥。

“這些暗器有毒!”顧言修驗完黑衣人的屍首之後,起身繼續道:“不知這些黑衣人究竟是何來歷,還有方才的偷襲者……?”

“不好,莫非是調虎離山之計?”不待顧言修說完,龍騰玥猛地拔地而起,朝翎幻城的方向疾掠而去。

他想起來了,方才那神秘男子對上他的那一招……

普天之下,似乎只有那人才會!

翎幻城外,顧言修與北辰還未走出多遠便遭遇埋伏,而翎幻城內的衆人又将面臨怎樣的危機?

一刻鐘之前……

待龍騰玥離開翎幻城之後,沁骨冷冽的殺氣瞬間彌漫在院子的四周,即便是不懂武的寒雨夜亦已察覺出空氣中的不尋常。

“清風姑娘……”她下意識地退至清風的身側,一雙柳眉微微攏起。

漠然而輕淺的笑聲在夜風中徐徐漾開,清風側身将寒雨夜護在身後,冷冷地道:“躲在暗處的朋友,既然已經來了,何不出來一見?”

烏雲從天邊開始向翎幻城的方向逼近,迅速地遮掩了那一片略顯凄清的月光。

細如牛毛的銀針攜帶着淩厲的勁風,風馳電掣般地向清風迎面射去。在銀針即将逼近清風面門的剎那,一柄軟劍從她的衣袖中驀地滑出。

只見她輕揚手臂,如影似魅的清影在夜空下畫下數道似舞非武的殘影。

叮叮數聲,銀針被擊落于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整齊卻略顯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在顧府護衛趕到之前,數十位殺手自院子的四周傾巢而出。

清風雙眸一凜,手中的軟劍宛如靈活的銀蛇般穿梭在瞬間逼近的黑衣人之中。

寒雨夜高提着心,身不由己地随着清風的腳步而左閃右避。

“刺客,有刺客!”

驚呼聲乍然而起,婢女們尖叫着慌亂逃命。

酒壺落地與酒水灑出的的聲音伴随着長劍穿入人骨的聲音在暗夜中清晰地傳開。

死亡的氣息瞬間籠罩着整個翎幻城。

趕來的護衛迅速地與黑衣人纏鬥在一起,但是絕大數刺客依舊環繞在清風與寒雨夜的周圍,将她們死死地困在中心。

不知何時被劃了一劍的清風忍着劇痛将殺手逼在五步之外。她手持軟劍,任由鮮血自她的手臂上滴落,缥缈的身姿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将寒雨夜護在自己的保護圈內。

她,似乎已察覺出這些刺客會出現在此的原因。

血腥味向四處逸散開來,遠處顧府管家的一聲痛哼毫無預警地傳入清風的耳內。她心下一顫,失神的這個瞬間,數十根銀針仿佛觑出她的破綻之處,在黑夜裏劃下一道銀光,急速地向她與寒雨夜射去。

作者有話要說:

☆、索命白練,雨夜重傷

“小心!”憑着女人第六感的直覺,寒雨夜意識到危機的逼近。在這一刻,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只能随着身體的本能迅速地擋在了清風的身前。

天際忽地響起一聲悶雷,似是在預兆着什麽。

細如毛發般的銀針承載着勢如破竹的威力,逆着風勢向寒雨夜直逼而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粉色的身影從天而降,被灌滿內力的綢緞倏地阻擋在寒雨夜的身前。來人翩然飄落,清麗卻略顯蒼白的面容在輕紗之後若隐若現。只見她雙眸微凜,手中的綢緞宛若一條騰飛的白龍,不斷地擊落連綿不絕射來的銀針。

她忽地揚起一絲冷笑,揚手的瞬間,銀針在她那強勁的內力沖擊之下,竟陡地折返。

悶雷過後,嘟嘟聲随之響起,折返的銀針竟全數沒入位于院子中心亭子的亭柱上。不出粉衣女子所料,一道纖細的人影自亭子內閃身而出。微弱的燈光下,依稀可見那是一位身着綠色紗裙的女子。

是她!

方躲過死劫的寒雨夜訝然地望向那綠衣女子,困惑自她的眼瞳一直蔓延至心口。

猶記得烏水江上那動人的一舞,卻未曾想能跳出飛燕輕靈這般舞曲的女子竟差點将她送入地獄。如此看來,在殘夢樓傷了她的人也是這位綠姬了?

她究竟是何人?

美眸含疑的當下,擋在她身前的粉色身影迅速地向亭子的方向飛去。

只見她左手中的綢緞倏地纏繞上遠處的亭柱,猶如一道白虹,橫跨蓮池,而她右手中的綢緞則氣勢迫人地向綠姬擊去。

風,不知在何時開始吹得異常凜冽,悄然地吹落了遮在粉衣女子面容上的輕紗。

綠姬被逼得直直後退,而那雙媚然的瞳眸也在這一刻陡地睜大。在她的黑色眼瞳內,除卻那索命而來的白練之外,還有一張布滿殺意的蒼白面容。

沒錯,來人便是殘夢樓的辰女,白雲染!

就在綠姬因驚恐而失神的剎那,利如刀刃的白綢轉瞬及至。她心下一駭,身體敏捷地俯身躲過。然而待她再次直起身的時候,激旋的狂風中,數縷斷發不受束縛地随風飄蕩,另有一抹腥紅漸漸地染上了她那白皙的脖頸。

悶雷再次響起,一道青電随之劈下。

遠處傳來的一聲嘶吼被獵獵狂風吹得支離破碎,而後散得無影無蹤……

痛!

撲倒在地的寒雨夜艱難地擡起頭,一抹鮮紅自她的嘴角滑下。方才的她,一直在心驚膽顫地看着白雲染與綠姬交戰,因此絲毫未察覺到自己再次陷入了危境之中。

當她回過神來之時,烈火焚身般的痛楚便已傳遍她的全身。

“呃~”一股腥味陡地溢出喉間,就在寒雨夜的意識開始模糊之時,一條似燃燒着烈焰的長鞭猛地向她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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