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冥頑不靈

喬詩詩其實是帶的錢不夠買兩根，她還想給盛青青捎一根呢。誰料盛青青半天不過來，不知道跟那突然殺出的道士在聊些什麽。得，還是她親自過去看看吧。

結果聽了一兩句，發現是她感興趣的話題啊！喬詩詩不由得兩眼放光地湊過去問：“是真的可以回到過去嗎？”

道士不滿意盛青青的興致缺缺，還是喬詩詩這樣配合的姑娘更讨他歡心。有人上了鈎，他蹙起的眉毛也柔和了下來，面上卻依然擺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既然這麽質疑貧道，貧道也無可奉告。”

喬詩詩笑眯眯地說：“你不說，怎麽能怪我們質疑呢？”

盛青青拉了拉喬詩詩，卻被她給撥開了。

盛青青有點郁悶，喬詩詩平常看着挺精明一人，怎麽就在這個問題上犯渾？她不會真信了吧！

不過喬詩詩确實對這個話題有不同尋常的興趣……

道士也不擺譜了，捏了捏稀少的胡子：“你玩過游戲嗎？”喬詩詩點點頭，他微微一笑，侃侃而談，“有時候人就跟游戲裏的角色一樣，屬性自出生就點好了，有的人高，有的人低。後期當然還會積攢屬性點，但能點的屬性是固定的，點了這個就不能點哪個……每個人的點法不同，造成了人與人之間的千差萬變。然而，系統大體平衡，卻并非沒有bug。總有那麽一類人，從一開始屬性就點滿了……”

盛青青聽着，覺得喬琛應該就是這類人吧，出生起就點滿了屬性點，哪怕後來再倦怠別人也怎麽趕都趕不上他。但很快她又意識到，不對，這樣的說辭好耳熟啊？

可不就是重生前喬詩詩對她說的話嗎！

盛青青看着一臉恍然大悟的喬詩詩，她不知道那時候的自己是否也是這樣的表情，她只知道現在她的心情詭異得要命。

她想她終于明白，喬詩詩為什麽要突然找她說那麽奇怪的話了。

盛青青沒有想到，時光交錯會讓她見識到過去未來的真相。眼前的道士也不會想到，他會在行騙途中遭遇如此驚人的巧合。

江湖術士，是別人口中的說法。其實是個道士也未嘗不可。

盛青青再看道士，眼中就禁不住帶了一點憤恨。這個男人雖然跟她沒有直接的仇怨，可他欺騙并拐走了喬詩詩，還慫恿喬詩詩來欺騙她，簡直不可原諒。

盛青青看着眼前笑得光華萬丈的喬詩詩，充滿了少女的朝氣，不由想到她的毅然離去，想到數年後她的舉止自持與克制，想起她眉眼帶笑不經意流轉的風情……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像誰也不知道此刻盛青青心裏的一片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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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是無權置喙的。就像趙欣那時對她說的一樣，她以為是對喬詩詩好，卻沒想過她所謂的沉淪堕落于喬詩詩而言其實是自由是解放，她的好意于喬詩詩而言不過是塊讓她想踩又舍不得踩下去的鵝卵石。可她想要前進就必須踩碎。

如果只是那樣也罷。可是這個男人是個騙子。

他只是為了錢財，卻騙走了少女最單純美好的年代裏最真切的向往與最寶貴的純真。

不會相信怪力亂神的确實不是喬詩詩，可被欺騙是另外一回事。

盛青青心裏已然有了計較，再看向道士目光已經和善了許多。道士只以為這個方才還冷冷淡淡的小姑娘被他的說辭吸引了，再加上邊上有個目光熱情如火的呢。道士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又沉浸在即将得手的喜悅之中。果然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就是好騙，他不禁有些飄飄然起來。

盛青青微微笑着應和，同時裝作不經意地問：“給你錢，真的就能送我們回到過去未來嗎？”

“當然！”道士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喬詩詩充滿期待。

盛青青有些不忍心打碎喬詩詩的夢，可是她知道不能讓這個姑娘在夢裏變成另外一個人。

盛青青趁着說話的間隙，悄悄按下了110。

有事找警察叔叔，對于一個懵懂不知事的女孩，這樣的意識并不是很重，就算遇到了事兒。可盛青青知道這不是一句空話。

喬詩詩簡直跟魔障了一樣，真要跟着道士走。盛青青看着又氣又急，既想着警察叔叔怎麽還不來呢，又想着警察叔叔還是晚點來吧，不然這麽點事兒也治不了騙子的罪。要是真發生了什麽，喬詩詩的身手也足以應付。

所以警察叔叔趕來的時候，盛青青還是蠻滿意的。時機剛剛好，道士剛準備把喬詩詩和她塞進出租車呢，就被警察叔叔逮了個正着。

那畫面真是太美了。出租車還未來得及啓動呢，迎面幾輛警燈死命閃爍的警車開了過來。司機正納悶，今天沒有酒駕也沒有開黑車啊，警察難道是巡邏路過？冷不丁後頭又傳來了警笛聲，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幾輛警車排開，迅速包圍了他的小小的出租車。

司機都要被吓傻了。他真的奉公守法沒犯事啊！

“放下人質——提的要求我們會盡量滿足——”風中傳來警察叔叔的吶喊。

何止司機啊，道士和盛青青也傻了。只有喬詩詩挺興致勃勃的。

盛青青心裏也泛嘀咕，陣勢太大了吧？雖然報警的是她，可她一直循規蹈矩，哪裏跟警察叔叔打過交道呢。心裏免不了就有些發憷。

道士心裏還抱着小小的僥幸，其實他也沒幹什麽，傳道的人麽，就算不認同他的看法，也不能說他有罪吧？倆小姑娘又是自願跟他走的。可是警察叔叔擔心吓着兩個小姑娘，當場簡單一問，喬詩詩正兒八經地把回到過去的事情一說，道士的信心滿滿就有些偃旗息鼓了——這樣天真的小姑娘好騙，也較真，把他抖出來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果然警察叔叔非常重視，一個勁地勸說不科學啊肯定是騙人的，喬詩詩偏偏認死理了，一口咬定沒有嘗試就不要輕言放棄，跟洗腦了似的。

警察叔叔無奈，又來問盛青青。盛青青早就準備好了說辭，添油加醋地說道士是如何花言巧語來騙錢還想拐她們走。警察叔叔一聽不得了，涉嫌詐騙、拐賣、沒準還是邪教組織的呢，最關鍵的是人贓并獲啊！也顧不得道士的辯解了，直接把他拎警察局去了。

喬詩詩和盛青青當然也一起跟着去做筆錄。

喬詩詩依舊冥頑不靈地堅持着她的理論，但現實的打擊讓她有些垂頭喪氣。無論真假，她再也見不到可能帶她回到過去的道士了。

等兩人做完筆錄出來的時候，正是華燈初上。警察局離市中心有一段距離，絕對算不上繁華，但萬家燈火的光輝依然把寂靜的夜晚渲染得十分溫暖。

喬詩詩擡頭看着那些璀璨的亮光。透過窗子，依然那麽明亮，又那麽刺眼。

“青青，”她忽然說，“要不你去我家住一晚吧。”

盛家父母其實早就出發來接盛青青了。早在接到警察的通知時，他們就驚得不行，連連問自家女兒怎麽了是不是出事了，警察叔叔安慰了好一會兒說小姑娘沒事只是在做筆錄，她們才安定下來。但還是立馬放下手頭上的事，打車前往警察局。

結果今兒個不知怎麽，車子堵在半路根本動彈不得。兩人看着不管往前還是往後都仿佛漫無邊際的車隊，看着逐漸暗下來的天色和街邊亮起的街燈，照得高速公路像一條銀色的長龍伸展着它的身子往前方竄去，心裏焦躁得不行，都想學着影視劇那樣，棄車跑過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們接到了盛青青的電話。她問，今晚可以去同學家住麽？

盛家父母表示很心塞。

盛青青挂了電話之後，跟喬詩詩比了個ok的手勢。

盛家的家規說不上特別嚴，但絕對不寬。譬如盛青青長到十八歲，除了畢業當天舉辦的慶祝外從來沒有在外面逗留超過八點，哪怕是畢業那天，所有人都熬了個通宵，只有她十一點踩着末班車的點回來了。

其實還是有許韬陪着她的。一個女孩子，誰也不放心她一個人走夜路回家。

可現在的盛青青不是那時候的柔弱無依。縱然盛家父母擔心她頭次進警察局至今驚魂未定，想要好好安慰她……可女兒難得的溫聲請求，他們不知該怎麽拒絕。

女兒變了。女兒十七歲了。女兒長大了。

或許不應該太束縛她。

大晚上的，喬詩詩的熱情竟然沒有冷卻。在攔了半天沒攔到出租車後，她提議：“我們跑回去吧。”

盛青青：“……”

跑吧，不奔跑就不是喬詩詩了。盛青青看着她邁開步子，如風般跑遠了，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喬詩詩最終停在一個小區門口。

月光如流水一般傾瀉而下，輕輕地落在喬詩詩的發梢肩頭。盛青青微微仰起頭看着她，覺得她仿佛已經融入了寂靜而清冷的夜色之中。

盛青青四下打量了一番，認出這是市裏最好的小區之一。住在這般寸土寸金的地方，喬詩詩家定然不是一般的富裕。

盛青青跟着喬詩詩七繞八繞，也不知道進了哪一棟樓，按了電梯，十五層，然後出電梯。

喬詩詩拿鑰匙打開自個家的門，啪地一聲按亮電燈，埋頭給盛青青找了雙拖鞋。

“這個點估計沒有外賣了。我去看看冰箱裏還剩什麽，實在不行咱們只能泡面了。”喬詩詩說。

盛青青怔怔地接過拖鞋。喬詩詩的家裏和她想象的不一樣……冰冷，黑暗，哪怕白熾燈亮起之後明晃晃的燈光照亮了每一個角落，也不過是一些生硬的棱角。空蕩蕩的沙發、空蕩蕩的臺幾，還有一臺電視，這就是整個客廳了，通通簡單而規矩，就像是必須拼湊起來的模具一樣，沒有一絲生氣。

最關鍵的是，她的家人呢？